《旁门左道》揭示工匠和艺人不为人知的邪术

  老陈皮对他的迷香太有信心了,以为我是中了迷香昏倒,根本没有想到我是滑倒装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的匕首已经刺进了他的胸口,刀刃没入了一大半。

  他的眼睛瞪得非常大,极度不信和惊恐地低头看自己的胸口。我从来没有用刀子捅过别人的要害,刚才为了自救,情急之下捅了出去,发现真的捅进他胸口,心里也有些发慌。

  “麻瓜……”老陈皮张口惊叫,只发出两个字就喷出血来,我的匕首刺中的是他的肺部,所以一开口就咯血。

  冬天穿的衣服厚,匕首没能完全刺入,刺中肺部也不会立即致命,老陈皮抡起了手里的砍刀。我不及多想,左手一拳砸在他的鼻子上,右手匕首用力抽了出来,再向前刺出。
  他本来是半俯身,被我打中鼻子之后便跪下了,砍刀也脱手。慌乱之中我的匕首没刺准,从它脖子边滑过,割出一条很深的伤口,鲜血喷射,甚至溅到了我脸上和身上。

  绰号叫麻瓜的人大叫一声,向我这边冲来。

  此时我还是觉得手脚酸软没力气,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如果往外逃,很快就会被他追上,还是难不出他的毒手。情急智生,我强撑着跳起来,以沾着鲜血的匕首对着他,厉声道:“总算是让我找到你们两个了!”

  这个乃是江湖骗子“六字真经”打字诀和千字诀的临场运用,我和黑猫无意中过了麻瓜的什么迷魂阵,看起来又像是假装中了迷香诱杀他同伴,已经让他产生了惊惧和怀疑,突然说出这一句,他就会以为我是特意来猎杀他们的。
  麻瓜果然中计,转身就跑。

  我不敢往外走,一走就露馅了,试着轻吸一点气息,已经闻不到香气了。山洞里面空间很大,迷香容易扩散变淡,而且刚才我往外跑了一些,洞口的风是往里面吹的,所以我这个位置已经不受迷香影响。

  我松了一口气,感觉全身发软,靠在石壁上才能站稳。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舒服了一些,我捡回手电筒,又闭住呼吸往里面走,抱起了昏迷的黑猫再退出去。这个吃货,重得我都差点抱不动了。

  麻瓜虽然被我吓走了,但是他定下神来之后可能会想到我是在使诈,也有可能这个洞没有别的出口,他会冲出来跟我拼命,所以我要尽快远离这儿。走到有积水的地方,我捧了些水拨在脸上,冰冷感觉顿时让我精神一振,感觉身上也有了些力气。
  冷水能解除迷香效果,我急忙把喵太拖到水边,把冷水往上头上泼。泼了几下它就开始动了,接着睁开了眼睛,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像是醉酒似的,接着猛地一甩头,甩得我满脸都是水。

  还好只是迷香不是毒气,我和喵太都没事,我一颗心总算是落回肚内。但是看到手上和衣服上的鲜血,我的心又呯呯狂跳,我杀人了!道德和法律多年来的潜移默化,已经在心里根深蒂固,不论是什么原因,杀人总归是不对的。

  再转念一想,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又用迷香又养鬼,腐尸和骷髅应该也是他们弄出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路数。我与他们无冤无仇,没有弄清我的来历,麻瓜就说要砍了我手脚,老陈皮说要把我拿去当肥料,可见他们心狠手辣,穷凶极恶,这种人难道不该死?
  接着我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这两个应该是邪派中的人,如果麻瓜逃走,通知他们的同党来找我报仇,我的麻烦就大了,甚至可能影响到我家里人!麻瓜养有一个恶鬼,已经跟我交过手,是有可能找到我的!

  会养鬼的人绝对不多,我却遇到两个了,这个麻瓜会不会跟卢霄汉有关系?

  麻瓜会被我吓跑,证明他胆小,搏斗能力不强,我是有胜算的。但是我真不愿拿刀子捅人,之前杀了老陈皮是迫不得已,现在因为可能有威胁又杀人,有点说不过去;但是不杀麻瓜,又可能留下无穷后患,我不敢拿自己和亲人的命去赌。

  我的头脑有些混乱了,一会儿想到了张灵凤,一会儿想到了老骗子。张灵凤连一个鬼也不肯下杀手,要给它悔悟的机会,更何况是人?虽然交往不是很深,她的一些观点已经影响了我,有人可能会说她那是妇人之仁,她自己可能会说是慈悲心,而我觉得那是对生命的尊重。即使是代表正义和人们共同准则的法律,也要给坏人悔悟和改过的机会,监狱因此而存在,我又怎能只凭怀疑就杀人?坏人也有善良的一面,与家人之间有亲情存在,有时也会对社会做出贡献,很多人只是偶然起了贪念或者一时冲动,这个我也会……
  但是站在老骗子的角度来看,一切不利于自己的因素都要排除,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劫富济贫是在替天行道,惩恶就扬善,杀死一个恶人可能挽救很多善良的人。江湖险恶,江湖中人弱肉强食意识更重,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你,而我现在接触到的就是江湖人物,还是属于邪恶的人,就应该痛下杀手。

  说实话,我更倾向于老骗子的处世原则,但也觉得张灵凤的一些观点是有道理的。

  犹豫了一会儿,我终于拿定主意,首先我要弄清楚老陈皮和麻瓜是什么样的人,躲在里面做什么。如果他们真是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坏蛋,我就要杀了麻瓜;如果他们不是大坏蛋,只是躲在这里练功或躲避仇家,我可以向麻瓜解释刚才是误伤,尽可能化解仇怨。

  喵太抖了一会儿水珠,用爪子抹了几把脸,也基本清醒了。它很生气,朝我叫了两声就向洞内走去,它也想报仇。
  “不,等一会儿。”我对喵太说,要进去也得做好准备,等里面的迷香散尽,并熟悉附近的地形,万一不敌也有个退路。

  喵太停下了,我转身往洞口方向走去。站在洞口往外看,有两层巨石挡着洞口,里面这块巨石看起来像只蛤蟆,而且非常近,挡得非常死。

  如果把山洞当成一栋屋子来看,洞口就是大门,被这样挡着是大凶之兆。《鲁班门秘传抄本上卷》建筑风水那部分中有载,门口“石如蝦蟆草似秧,怪异入厅堂”,意思是说门口有蛙状巨石挡着并生有茂密杂草,会导致家中发生奇怪灵异的事。

  其实不论和阴宅还是阳宅,都讲究后有“靠山”,前有“明堂”,前面都要开阔,被挡住了空气不流通,光线不明亮,就会产生不利因素。门前有怪石对着大门,形成凶煞之气进入屋里,当然会造成不利影响。山洞虽然与房屋不同,但这样出口被挡死,凶煞之气只进不出,这个山洞又处于峡谷深涧底下,潮湿阴暗,阴气积蓄在里面,时间久了就有可能孕育出怪物或者山精鬼魅之类。
  老陈皮和麻瓜躲在这样凶险的地方做什么呢?

  我正在疑惑,山洞里面传来隐约哭嚎之声,一阵阵阴气往外冒。喵太的眼睛变成了金黄色,大叫一声向山洞内冲去,快得只能看到一道影子。

  毫无疑问是麻瓜驱使他养的恶鬼冲出来了,我怕喵太出事,急忙放下背包,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鲁班尺往山洞里面跑,匕首还是连鞘插在大腿外侧。

  喵太跑得太快,我一直往里面跑都没有看到它,只听到前面传来它的怒吼声和风啸声,其间还夹了一句麻瓜的骂声:“你妈的……”

  前进了约有二十米,我总算是看到喵太了,它站在那儿,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这儿山洞颇宽,我用手电光往左右一照,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沿着洞壁边沿整齐地排着一具具尸体,不下七八具,所有尸体都没有穿衣服,看上去皮肤呈紫黑色。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放着小帐篷、铁锅、杯子、衣物睡袋之类,翻得一团糟,显然老陈皮和麻瓜就是住在这儿。
  我一向认为自己算是胆大的,但是在这么阴森的山洞里面突然看到这么多尸体,还是吓得够呛,本能地向后退。如果这些是僵尸,等它们跳起来,我想跑也来不及了。

  我退后了一些,但是那些尸体并没有动,喵太慢慢向前走,显然它也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我定了定神,再用手电筒去照离我最近的尸体。那尸体皮肉干枯发黑,手脚筋骨曝露,眼窝深陷,下巴有些胡子,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再看旁边另一具尸体,身材要短小纤细些,皮肉稍丰满,是一具女尸,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我来回扫视,仅有一具是中年男子,其他都是老人,其中有两具腐烂比较严重。所有尸体都没有獠牙和长指甲,这让我放心了很多,这些都不是僵尸。

  这些尸体有个共同点,都是赤身没穿衣服,仰面向上,半埋在土里,有的身上甚至长出蘑菇来了。我很惊讶,这是在种尸体么?这年头种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听说过种尸体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尸体长什么?难道还能长出个娃娃来?
  黑暗阴森带着诡异气息的山洞,整齐排放半埋于土中的尸体,这场面太古怪了,也太吓人了,我强忍着恶心没有转身逃跑,却也没有勇气再看那些尸体了。难怪在洞口我就觉得阴气和死气很重,这么多尸体长时间“种”在这儿,气息当然古怪,老陈皮和麻瓜居然住在里面,除了变态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从洞口进来到这里都没有岔洞,所以麻瓜一定在里面,抓住他一问就知道他们是在搞什么鬼了。

  不用我开口,喵太已经向里面走了,我跟着往前走。再往前山洞又开始缩小,渐渐收拢成了一条巨大的裂缝,有的地方甚至要侧着身体才能通过。这里面空气没有腐臭味,但阴气比外面更重,感觉有一股股阴冷气息往外涌。
  我产生极大的恐惧感,感觉我是走在一只巨大怪物的嘴里,那阴冷气息就是它的呼吸。这当然是一种错觉,但这条裂缝一定非常深,通往更冷的地方,否则不会有冷气往外冒。

  走了约五六十米,也有可能更长,在这种地方我很难估计距离,我看到了前面微有亮光一闪,麻瓜就在前面!

  我和喵太都加快了速度,转过一块凸出的岩石,终于看到了他。他身材矮胖,大眼泡红鼻子,面目猥琐,脸上长了许多麻子,麻瓜的绰号大概因此而来。

  麻瓜右手握着一把砍刀,举手挡在眼前,挡着我的手电光,另一只手拿着昏黄的手电筒也照向我。大概他在山上很长时间,电池已经没电了,光线微弱,在我的强光照射下等于是不会发光,看不到我。他耳边脸上有三条血迹,手臂上的衣服已经被扯破,那应该是喵太的功劳。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麻瓜怪叫着,侧过了头避开我的手电光,挥舞着手里的刀。他的声音在山洞中形成回响,听起来很古怪,似乎还有些颤抖。

  我立即确定他害怕了,并且他不知道我的能力深浅,不敢跟我交手。山洞(裂缝)到他前面的位置又再度缩小,不到一尺宽,不可能再往前走了。他旁边有一条横向的小小地下河,水流不大,露出了些河床,水面与洞顶之间有些空隙,但人不能钻进去,他无路可逃了。

  喵太也知道他没地方逃了,站着没动,虎视眈眈地望着他。我用手电筒照着他,没有开口,有时不说话造成的精神压力更大,我需要等他自乱分寸。

  果然,麻瓜沉不住气了:“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是陪老陈皮一起来的,我不是回春堂的人。”
  回春堂?这应该是一个卖药的店铺名字,他为什么要急着撇清关系?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却装作早已知道的样子,低沉着声音问:“你们成功了吗?”

  麻瓜继续用手挡在眼前,喉咙滚动,咽了一下口水,有些艰难地说:“快,快种出来了……这是老陈皮说的,我也不清楚。”

  陈皮是一种中药的名字,老陈皮可能姓陈,又是出自什么回春堂,所以有老陈皮这个绰号。只怕这个回春堂不是治病和卖药的地方,老陈皮躲在这里是用尸体种什么东西,这种行为是人神共愤的,在江湖中也是犯大忌的,所以麻瓜才会这么害怕并且急于撇清关系。

  我问:“你不是回春堂的人,又是哪个帮派的?会养鬼的人可不多!”
  “……”麻瓜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全真教的。”我又一次借用了全真教的名字。

  麻瓜“扑通”一声跪下:“道长饶命,道长饶命,我早就弃恶从善,离开了组织,没有再做伤天害理的事。后来遇到老陈皮,死皮赖脸要拉我一起来种人心菇,我只是帮他处理尸体,其他事都跟我无关啊!”

  我冷冷道:“是吗,那么刚才是谁说要把我手脚砍断?看来你杀人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麻瓜脸色大变,就地一滚,扑向了小河,跳进河里往河洞里面钻。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小,这么怕死,说几句就吓得逃跑了。更没想到这么冷的天气,他会跳进水里,河水不深,最深处还不到膝盖,但是再加上水面上有些空间,趴下来还是可以钻进去的。

  喵太闪电般冲了过去,咬住了麻瓜的小腿,但是扯不住麻瓜,反而被他拖进了水里。喵太只好放开他,从水里跳回岸上,等到我冲过去时,麻瓜已经完全钻进去了。

  喵太跳回岸上,用力抖身上的水,抖了几下便沿着河岸钻进了洞里。我蹭下身来往里面照,只见麻瓜趴在水中,手脚并用,溅起了水花,迅速消失,喵太沿着河岸追去,黑影一闪也不见了。
  逃命的人肯定不顾一切,只要有一线生机都会冒险,而追赶的人却不会玩命。我犹豫着要不要跳进水里,这样的气温,下水后要是没有及时回来,烧火取暖,绝对是有可能冻死的!再说这黑漆漆的地下暗河,谁知道水下有什么怪物?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惨叫声、水浪声,可能喵太咬住了麻瓜,但很快又没有声音了。

  “喵太,回来!”我大叫一声,追杀麻瓜虽然重要,却没有喵太重要。再说麻瓜钻进里面,不可能有出口,不冻死在里面也要饿死在里面,我只要守在外面就可以了。

  喵太沿着河岸跑了回来,见我没事,很不满地叫唤了一声,转身又追赶麻瓜去了。我很无语,我是关心它,倒像是我拖了它后腿一样,好吧,爱追你就去追。
  河床离洞顶的高度,刚好喵太可以进出,我想要不弄湿身体是不可能钻进去的,只好在外面等了。以喵太的聪明和神勇,追杀已经吓破了胆的麻瓜应该没什么问题。

  从刚才麻瓜的话来推测,他可能是某个帮派组织的人员,因为胆小怕死能力一般,被人踢出来了。他可能被警告不许再用那个帮派的能力,也不能承认是那个帮派的人,但是他已经使用了那个帮派的能力,所以当我问他是哪个帮派的人时,他才会那么害怕。

  麻瓜各种能力都低下,唯一可取的就是养鬼,处理尸体,那么他先前待过的帮派就是以养鬼见长。只怕这个帮派就是老骗子所畏惧的,与江相派有勾结的神秘“八大旁门”之一,卢霄汉也是从这个旁门学到了养鬼和练制僵尸的方法。
  这个世界还真小啊,走到哪里都能碰到有联系的人!但再一想,其实我遇到他们并不奇怪,因为我学了法术所以才会与他们有交集,如果我没有学法术,见到树林里的断手和吊尸就吓得回头了,根本不会与老陈皮和麻瓜起冲突。

  由此看来,不论我愿意不愿意,我都已经身入江湖了。正如某个名人说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普通人看不见摸不到,但是一脚踏进去后,江湖就无处不在了。

  等了几分钟,喵太终于回来了,身上湿漉漉的,毛发凌乱,样子有些狼狈。它站在河边望着里面不肯走,很不甘心的模样,看样子麻瓜还在里面,喵太把他追丢了。
  我摸了摸它的头:“没关系,他在里面不冻死也要饿死,我们守着洞口就行了。”

  喵太甩开了我的手,有些烦躁地转来转去,做出要进洞的样子。我明白了,它的意思是叫我进去,我不进去它不高兴。

  我很无奈,只能抱起它往外走,冰冷刺骨的水,我下去不冻死也要冻病,没有这个必要啊。我还是到外面去找些干柴,让它烘干身上的毛,我也要烘干衣服,否则没下水也冻死了。

  回到摆放着尸体的地方,我想起麻瓜说过他们种的东西叫“人心菇”,之前我在尸体上也看到蘑菇状东西,于是以手电光照向尸体细看。果然,尸体的心脏部位有一个小洞,洞里里面填了些黑色的东西,一个鸽蛋大小的菌类植物新长出来,看上去也不是很特别,除了冬天外,其他季节山上经常看到类似的蘑菇。
  我再看其他尸体,仅有那具中年人的尸体上长了一株更大的人心菇,已经有两三寸高,叶片还没有完全张开,如心形包着株茎,呈金黄色,上面分布着许多小白点,看起来倒是挺漂亮,但是从人的心脏里面长出来,就让人毛骨悚然了,哪里还有什么美丽可言?我记得第一次进来时也看到过这株人心菇,当时好像没有这么大,也有可能是我当时没注意。

  我继续往外走,经过老陈皮的尸体时,特意照了一下。他可能有六十岁了,满脸皱纹,胡须蓬乱,眉毛粗短,眼睛鼓突,本来就长得挺凶恶,加上凶厉的表情更加吓人,显然也不是善类。
  我的眼光扫过他腹部时,发现他右侧腰间衣服有些鼓突,好像有什么东西塞在里面,于是拉开他脏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羽绒服。里面腰间绑着一个皮质的袋子,分成大大小小许多口袋,每个袋子里都装有东西。我有些好奇,割断了绳索把皮袋取下来,往下一倒,倒出各种小竹筒、小瓶子,其中有一个像鼻烟壶的绿玉瓶。最大的袋子则掉出了一本旧书,用自封口的塑料袋套着。

  我暗暗吃惊,这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的极有可能是毒药,还好我先杀了他,否则让他放出毒来,我和喵太必死无疑。我的眼光停在那本书上,小心把书翻到另一面,透过塑料袋可以看到封面上有四个大字“炼毒秘要”,另有一行小字“陈东雄摘抄学习”,字迹是毛笔写的,不算好看。

  陈东雄大概就是老陈皮的名字,这本《炼毒秘要》是他从其他地方抄来的。
  我不敢乱动其他瓶子,对那本《炼毒秘要》却有些好奇,于是把手电筒放在地上,小心地拿过塑料袋打开,拿出了书本。

  我一目十行快速翻看浏览,前面写的都是各种药材的性状、产地、采集和炼制之法;接下去是药方,每一种药方都包括制毒和解毒两部分,有许多地方添加了补充,是陈东雄在实践中发现的问题和想到细节;再往下是一些杂记,极为混乱,有的是民间秘方,有的是传说中的生物,还有些是避蛊、解蛊的土方。

  书的最后一页上面记载的赫然是“人心菇”,上面写着:此菇吸收尸毒和死气长成,却有解百毒疗重疾之功效,只要一息尚存就能救活。然天生奇物,世所罕见,百年难得一遇,据说只有埋在极阴之地半腐未腐之尸,胸口心脏中能长出……
  接着又有陈东雄批注:我已经想到了培栽的方法,可以找一个聚阴之地,将尸体制成半腐僵尸,在其心脏部位种入菌种,经多次试种已经长出来了,成功在即。

  我一阵阵恶心,用尸体种出来的菇,谁敢吃?太邪恶了!

  这本书应该有些用处,我把书放回塑料袋内,把自封口捏紧,笑纳了。从皮袋内倒出来的小竹筒、小瓶子都没有写字,分不清楚哪个是毒药,哪个是解药,我不敢乱碰。鼻烟瓶我在徐广利那儿见过,据说以前的人用这个来装鼻烟或香料,经常放在鼻子前闻一闻,所以这种瓶子里面装的极有可能是迷香的解药,我也笑纳了。

  毕竟是杀了人,我有些心虚,没有再搜陈东雄的身上其他地方,往外走到洞口,找到了背包。这时已经是傍晚了,我别无选择,只能在这个山洞跟尸体们做伴了。我正想去洞外找些干柴来生火,喵太突然精神一振,大叫了一声,向洞内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望着我。
  相处久了,我已经可以从它的动作和叫声来判断它的意思,这是叫我跟它走,它发现了一些让它很兴奋的东西。

  难道是麻瓜又跑出来了?我有些疑惑,背上背包跟着它往里面走。

  走到种植人心菇的地方,我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幽香,之前绝对没有这种气息。喵太停下了脚步,望着尸体又叫了一声,我手电光往那边一照,只见较年轻尸体上的人心菇的叶片已经伸展开了,形如灵芝,色作金黄,叶片上的星星白点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更奇怪的是有一团淡淡雾气环绕着它,看起来像是在发光发亮一样。

  毫无疑问香气就是人心菇发出来的,书上说得很神奇、很罕见,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也很特别。原来喵太闻到了香气,知道人心菇成熟了,叫我来采摘。
  “你的意思是把它摘下来?”我问喵太。

  “喵~”喵太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好像在说:这还用问,真笨!

  我有些心动了,我对喵太是绝对信任的,它说值得摘的东西就一定值得摘。我不吃可以给别人吃,万一谁中了奇毒或者重病,还可以救人一命。尸体里面长出来菇虽然有些恐怖,却也不代表不能吃,以前种菜都是用屎尿浇灌,种出来的菜却比现在用化肥种出来的菜更鲜嫩,这个道理似乎在说明越恶心的东西种出来的植物越有营养……

  我急忙翻出《炼毒秘要》,查看采收的方法,但是上面居然没有写。这种东西只限于传说,百年难得一见,陈东雄也没有见过成熟的人心菇,所以不可能记在书上。我隐约记得书的前面有关于采药的要诀,珍贵的灵药不能使用铁器碰伤,因为五行金克木,金气会损伤药性,同样灵药只能密封在玉质的瓶子里才能保存……
  我有些为难了,我身上除了从陈东雄身上随手牵羊拿来的鼻烟壶,没有别的玉质容器了,可是小小的鼻烟壶,怎能装下这么一株人心菇?

  我想要去找采收工具和容器,却看到人心菇附近的雾气开始向中间收拢,叶片往下垂,似乎开始凋零了。我刚才走出去时,人心菇的叶片还没有张开,才短短几分钟回来就变成这样,可见它的成熟期非常短,不立即采下来就枯萎了。

  我没时间多考虑,急忙放下手电筒对准它,走过去抓住根茎处向上拔。只轻轻一扯,它就从根部断了,折断处滴下液体来,异香扑鼻,直泌肺俯。我现在无病无痛,吃了它太浪费,不吃又不知该怎么收藏,我只是犹豫了几秒钟,手上的人心菇就开始垂软下来,断口处的液体不停地滴下,只怕再过几秒钟就完全化了。
  我急中生智,掏出口袋里的鼻烟壶用拇指顶开塞子,用力往下甩了几下,把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出来,再用瓶口去接人心菇的液体。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果然,不到一分钟时间,人心菇就完全枯萎,滴下来的液体装了大半瓶。难怪这种东西见过的人少,首先不会腐烂的尸体就很少了,半腐不腐会在心脏部位长出菇来的情况更是千万分之一,而成熟期又是如此之短,刚好被人看到的情况又有多少?

  “喵~”

  喵太叫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怒意,我转头望向它,发现它朝着洞外方向跃跃欲试,似乎遇到强敌了。奇怪,我们刚从外面进来,外面没有什么东西啊?
  “喵~嗷……”喵太大声咆哮示威,用一边爪子刨地,据我所知这是它在告诉别的生物,这是它的地盘,再靠近就不客气了。

  我急忙用塞子塞好鼻烟壶,收进口袋,拿出手电筒往前照,刚好看到一个东西的头部探了进来。

  “蛇?!”

  我惊呼一声,有些脚软了,因为那条蛇太大了,头部直径足有一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蛇,以至于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条蛇又向前游了一些,露出约两米长的前段,昂起了头,微张嘴,吞吐血红的蛇信发出嘶嘶声,吻边露出了一对又尖又长的毒牙。
  我更加吃惊,蟒蛇长到这么大已经不可思议,毒蛇长到这么大真正是惊世骇俗了!这时我才注意到它是通体黑色的,但与喵太的纯黑不同,黑中带着青色。

  喵太连连咆哮示威,黑色巨蛇也不停嘶啸吐信,似乎都对对方有些忌惮,但是从体积来说,喵太比它差太多了,这种威压我也能感受到。

  这条黑色巨蛇不仅是块头大,估计已经开了灵窍,比一般的蛇要聪明得多,甚至接近于妖,一定是人心菇的香气把它吸引过来了。

  我把手电筒换到了左手,右手抽出了匕首。说实话我不认为凭着这把匕首能跟它搏斗,拿在手里只是为了壮胆,属于条件反射。黑色巨蛇却没怎么在乎我,只是死盯着喵太,看得出来它很生气,一只猫居然敢撞拦住它,这是对它极大的侮辱。
  对峙了一会儿,黑色巨蛇垂下了头,向后缩,我以为它识趣要退走了,不料它闪电般向前蹿,直扑喵太。

  “小心……”我惊呼一声,等我发出声音时,喵太已经跃起,不仅避开了黑色巨蛇的扑击,还跳到了它的头顶上,四爪抓抱着它的身体,用嘴去咬它的脖子处。但是黑色巨蛇体形巨大,全身布满坚硬又光滑的鳞甲,喵太没有咬出明显的伤口。

  黑色巨蛇头部一甩,砸向石壁,眼看就要砸中喵太之际,喵太灵敏地跳下来了。黑色巨蛇的头部撞在石壁上,“轰”的一声巨响,地面都在震颤,头顶沙石朔朔而下,但黑色巨蛇却毫发无伤,又昂起了头,喵太落地后也站着不动,又对恃起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喵太应该不是黑色巨蛇的对手,毕竟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喵太咬它几口,抓它几下就像是搔痒一样,它要是咬中喵太,直接就可以把喵太囫囵吞枣了。

  喵太突然向侧面冲去,黑色巨蛇立即转头扑击。等到我把手电光转过去,喵太已经不见了,黑色巨蛇的头撞在石壁脚下,它应该是扑空了。

  黑影一闪,喵太从石壁高处扑下,从侧面袭向蛇头,快得只见一道黑影。黑色巨蛇立即像是触电了一样,身体急缩,然后疯狂地乱甩乱砸,把喵太甩开了还是在拼命甩头。

  整个山洞似乎都在摇晃,地面的尸体和陈东雄、麻瓜留下的东西也被扫得到处飞,混乱到了极点,我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只能不停后退。手电筒的亮光有限,喵太和黑色巨蛇的动作又太快,我只能看到巨大的蛇身在晃动,看不清它的动作了。
  我明白了,刚才喵太一定是抓瞎了黑色巨蛇的一边眼睛,它疼痛难忍,视线也受到了影响,所以暴走了。它的鳞甲再坚硬,也保护不到眼睛,等到喵太把它两边眼睛都弄瞎,就可以稳操胜券了。

  我还是小看了喵太,连这样的巨蛇也不一定是它的对手!

  从黑色巨蛇出现,我就有些慌了神,没时间多想,直到这时才稍镇定一些,想起我有一件“法宝”忘记使用了,急忙从口袋里摸出一件东西来。

  这是一块小小桃木板,上面画了“避怪符”,花了我不少精力祭炼,却没机会测试效果。据秘笈上说,此符拿在手上,可以回避虎狼猛兽,却不知“回避”的意思是运气好不会撞上怪物,还是怪物看见了我不攻击我,现在正好一试。
  我拿着避怪符对准了黑色巨蛇,黑色巨蛇突然停止了追击喵太,距离我约四米,昂头对着我嘶嘶吐信,很生气的样子。

  看样子有效果,我举着避怪符大着胆子往前一步,黑色巨蛇立即向后退缩了一些。我信心更足,再向前一步,黑色巨蛇又后退了一些。

  哈哈,真的有灵验,我又惊又喜,我又一次验证了鲁班法是有效的,一符在手天下我有,再大的蛇也不怕了!

  我心里正得意,黑色巨蛇突然张嘴,头往前探,喷出了一大蓬液体。我大吃一惊,本能地侧身回避,却已经太迟了,毒液喷得我满头满脸,鼻端也闻到了腥臭味。
  避怪符确实是有效的,但是我初学乍练,闭门造车,制作的避怪符效果有限,而黑色巨蛇已经是接近蛇妖的级别,岂是一般猛兽可比?这就好像一个小孩拿着小刀去威胁一个壮汉,结果没把人吓走,反而把人家惹毛了。

  黑色巨蛇紧接着向我冲来,幸好喵太闪电般蹿出,扑到了它头上。我趁机转身向后跑,并不是太担心,因为大部分蛇毒只有通过伤口进入血液起作用,沾在皮肤上是没事的,吸一点进去应该也没事。

  心里才刚转过这个念头,我后脑处就传来锥刺般的剧痛和肿胀的感觉。我猛然醒悟过来,我之前摔倒后脑已经撞破了皮,刚才闪身侧头,毒液已经沾到了我后脑的伤口上,蛇毒剧毒无比,眨眼之间就发作了!
  我只走了五六步,就觉得眼前发黑,呼吸困难,疼痛的感觉传遍了全身,难受得无法形容,脚也迈不动了。只怕撑不了一两分钟,我就要完蛋了,这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我要是没拿出避怪符说不定还没事。

  对了,我口袋里不是有解百毒的人心菇汁液吗?现在不要说是从尸体上长出来的,就算是用尸体做成的,我也要喝下去试试了。我急忙伸手去口袋里掏鼻烟壶,感觉手已经不像是自己的手了,我努力抵抗着痛苦,集中精神,才能感觉到手摸到了瓶子。用拇指顶开瓶塞,往嘴里倒,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喝进去没有,更不要说味道了。

  后面震响声很大,强烈的气流险些把我掀倒,喵太挡不住黑色巨蛇往后败退,很接近我了。我扶着墙踉踉跄跄向前走了几步,再也支撑不住,向前摔倒,神智迷糊了。
  我像是在噩梦中,好像整个世界都变黑了,融化了,似乎有过一声巨响,地面在不停颤动。恍惚中我好像听到喵太在叫我,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它,心中惶急和恐惧难以形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嘴里很苦,然后感到后脑勺有些痛,耳朵清晰听到了喵太的声音……各种感觉都回来了。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亮光,手电筒还在发光,但明显没有之前亮了。

  我的嘴里苦得出奇,苦中还带着腥味,难道这就是人心菇的味道?喵太就蹲在我眼前,全身黑毛乱得一塌糊涂,神情疲惫,我认识它以来都没这么狼狈过,但是它的表情是镇定的,望着我似乎还有些笑意。
  我情不自禁伸手去摸它,一碰就发现它身上潮湿并且粘手,再一看手红艳艳的,全是血。

  “你受伤了?”我猛地坐了起来,然后想到了黑色巨蛇,惊问,“那条蛇呢?”

  喵太转头望向黑暗中,我捡起手电筒往那边照去,只见黑色巨蛇的头部在离我不到五米的地方,贴在地上不会动,头上多处鳞片脱落,眼睛更是血肉模糊,再远一些可以看到它的身体软绵绵躺在地上,已经死透了。

  我又惊又喜,喵太居然真的打赢了,太给我长脸了!我急忙检查它身上,发现了几处伤口,不是很深,都已经凝血了,它毛上沾的血应该来自黑色巨蛇。

  我甩了甩脑袋,挥挥手踢踢腿,感觉一切正常,看样子毒已经完全解了。今天又是喵太救了我的命,还是它更靠得住,法术这东西也不是万能的,有灵验还要看敌我实力,闭着眼睛乱用就等于是自杀,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啊!
  我向前走,去查看喵太的丰功伟绩。山洞里面乱到了不堪想像,洞壁上有些岩石被撞裂下,地面也完全变形,原本摆在地上的尸体已经没有一具是完整的了,残肢断臂甩得到处都是,惨不忍睹,腐臭味极重。

  我干呕了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心里还在后怕,刚才的战斗有多惨烈才会造成这样的场面?幸好山洞比较狭窄,黑色巨蛇的身体太大受到了影响,如果是在宽阔的地方,只怕喵太也斗不过它。

  黑色巨蛇的两只眼睛都被喵太弄瞎了,蛇头上的鳞片可能是被喵太抓住逆向拉扯,被扯脱了不少,但并没有致命的伤口,不知喵太是怎么杀死它的。我沿着蛇身继续向后看,越往后蛇身越粗,直径足有四十厘米,如果吃饱肚子足有半米!
  再往前有一块巨石压在蛇身上,看不到后半截了,看样子它是被巨石压死的。就在巨石压断附近,蛇身被撕扯破,肚肠之类被扯了出来,这应该是喵太干的。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嘴里很苦,不是人心菇的味道,而是喵太挖出了蛇胆,再咬破把胆汁滴进我的嘴里……难道是它用蛇胆救了我?

  一般的蛇胆并不能解蛇毒,但这条蛇与众不同,可能蛇胆也有特殊的功效。不管是蛇胆的功效,还是人心菇的功效,反正我没事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喵太怎能把黑色巨蛇压住呢?我开始研究压在蛇身上的巨石,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吓得我三魂七魄掉了二魂六魄。那块巨石就是之前我看到快要倒下来的那一块,可能是被黑色巨蛇大力撞击之下倒下来,不仅压住了黑色巨蛇,也把整个山洞给堵死了!
  这个洞只有一个出口,被堵死了我还怎么出去?明知不可能推动,我还是试着推了一下,结果纹丝不动,重量数以万斤计。更糟糕的是这个地方上下左右都是岩石,不可能挖洞穿过。

  我愣在那儿,全身都冰冷了,杀死了强大的黑色巨蛇,我和喵太却被活埋在里面,还真是讽刺啊!刚刚从鬼门关晃悠了一圈回来,结果又没了生路……

  离家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家里的亲人们永远也别想找到我了,我不止一次希望有一天我能出人头地,让亲人们为我感到骄傲,现在这个梦想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喵~”喵太在我脚边叫了一声,转身向山洞里面方向走去。
  难道里面还有别的出口?我又兴起了一线希望,跟着喵太往前走。走到了小河边它才停下,歪着头望着我,显然是要我钻进去。

  “从这儿可以回到外面?”我有些惊讶地问。

  “喵~”喵太叫了一声,我不明白它的意思,但叫我钻进去的意图很明显。

  我有些犹豫,按常理来说,沿着河道往下游走才有可能钻出地面,往上游走是钻进山腹深处,越往里面越小,最终只是一些小泉眼。当然也有较小的概率到达另一个山洞,但这样的几率是非常低的。

  “里面有什么东西?”我再问喵太。

  喵太又叫了一声回应我,似乎在说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应该相信喵太,因为它的直觉比我灵敏,它的能力经常让我惊喜,而且它进去过一次了,如果里面很危险或是死路,它不会叫我进去的。麻瓜在这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危急时刻往里面逃,也说明里面是安全的,甚至可能是出口。

  我开始整理背包,因为背包太大了,背着不可能进去,必须丢弃大部分东西。可是背包里面的东西都是我觉得有必要才带来的,没有一件可以抛弃,经过再三考虑,我带了少量食物和一套干净内衣,这是保命必需的。绳索、不锈钢饭盒之类就不带了,真有必要的话,我还可以原路回来拿。

  整理好之后,我开始脱衣服,全部脱光只剩一条短裤,然后把内衣、《炼毒秘要》、放符纸的小袋子、手机、鲁班尺、打火机、食物等用衣服包好,紧紧绑在背上。其他衣服本来就有些湿了,绑在腰部,能不湿最好,湿了再找机会烧火烘干。
  一切准备就绪,我活动了一下身体,鼓起勇气把河水泼到身上,适应一下温度。对于没有冬泳过,冬天早上不想起床的我来说,这真是一件要命的事,河水泼到身上就像是刀子割了一样,冷意透入骨髓,几乎连胸腔都冻结无法呼吸了。

  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拼了!我俯下身体趴进水里,用嘴巴咬着手电筒,手脚并用往里面爬。手脚不能完全伸直,肚皮也泡在冰冷的水里,活像一条鳄鱼,这种感觉当然不好受。而且狭小空间的压抑感,能让神经不够大条的人直接发疯发狂,要不是喵太已经在前面带路,我真的没有勇气往里面钻。

  还有一件糟糕的事,手电筒已经明显变暗,估计电池快要耗完了,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在我中毒昏迷的时间里,手电筒一直在亮着,耗了许多电量,钻进这样的河洞里,要是没有了亮光简直不敢想像。
  怎么都没人顶了?
  往里面爬了约七八米,水面上的空间稍微变高,我的手脚可以伸直了,从爬行动物变成了四肢动物,相对来说行动轻松一点了。幸好还没有到春季多雨季节,否则这些河道都被河水注满,水流湍急,也没办法呼吸,就不可能通过了。

  一路上没有遇到体形较大的生物,这让我安心了不少,但是寒冷也快要我的命了,还真走多远真的很难说,但愿这条路不会太长。

  再往前空间渐渐变高,可以让我弯着腰走了,这是个好兆头。但还有一个问题,麻瓜也钻进了这里,可能还没有冻死,我得提防他暗算我,他在暗我在明,对我极为不利。
  突然眼前一黑,手电筒灭了。电池显然还没有耗尽,难道是受潮的原因?我急忙用手拍打,可是无论我怎么拍怎么拧,就是不亮,四面八方都是无限黑暗,真正的死一样静。这下好了,我不用担心我在明麻瓜在暗了。

  “喵~”喵太在我旁边叫了一声,我隐约看到了它的眼睛,但很快也看不到了。这已经让我安心了不少,如果没有喵太在,孤独的感觉将增加十倍以上。

  喵太又叫了一声,离我稍远了一些,它在给我引路。我想要摸到石壁,顺着石壁走,可是横向走了好几米还是没有摸到。我必须解下背上的包裹,拿出打火机和手机,照一下方向。

  我想要走上岸再解包裹,可是一直走脚下都有水,也没有边际,河道怎么变得这么宽了?喵太也不知到哪儿去了,我试探着再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眼前一亮,强光让我无法睁眼,身边传来许多粗鲁的方言叫喊声:“哈哈,又来了一只肥猪!”“好白一身肉!”“抓住他!”
  我惊讶之极,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而且温暖的气息让我像是从地狱跳到了天堂,这里的气温至少在二十度以上!我用手挡在眼前,眼睛睁开一条缝来看,原来我站在一个十几平方米的池塘中,水淹到了膝盖,四周岸上站了七八个人,他们大多强壮凶悍,须发既长且乱,有的穿着破衣服却罩着丝绸马甲,有的穿着旧军装却戴着清朝的瓜皮帽,还有的穿着古代斜襟女装。更夸张的是他们手里拿着长枪短枪,都是上个世纪初的步枪和驳壳枪,只有国产战争片中才能见到这类东西……

  天哪,我这是穿越到了土匪窝吗?

  我极度怀疑我今天摔了两次,脑震荡神志不清了,或者是中了黑色巨蛇的剧毒之后余毒未清,现在又发作了,以至于产生幻觉看到了绝对不可能存在的——土匪!除了土匪,我想不出还有谁是这种形象。
  我吓了一跳,这不可能是幻觉啊,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急忙举起了双手:“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众匪哈哈狂笑,得意非凡,我疑神疑鬼,难道几十年前的土匪还没有死绝,躲在山洞里一直繁衍到现在?这个实在有些天方夜谭了,但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喵太呢?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有喵太的影子,才一会儿功夫,它跑到哪里去了?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喵太!”

  众土匪立即以枪指着我大吼:“叫什么?再叫就毙了你!”“长得一身好肉,把他剥洗干净了清蒸!”
  我曾经听太婆说土匪并不吃人,经常在外人面前说要吃人的话,是为了先声夺人,让对方乖乖交出财物。有些人是要钱不要命的,自己死了不打紧,几代人积蓄下来的财产或者传家宝要留给子孙,但是听说要被煮熟了吃掉,就是再吝啬的铁公鸡也会吓瘫了。

  更多土匪从各个方向围过来看热闹,很快聚了十几个人。我走到了岸边,没有立即上岸,定了定神问道:“各位大爷,请问有没有看见一只猫?”

  一个脸上有刀疤,凶神恶煞似的壮观用步枪在我头上戳了一下:“老子看见了一只肥羊,快上来!”

  另一个又高又壮,黑得像非洲人的大汉俯身抓住了我的胳膊,老鹰抓小鸡似的毫不费力就把我提了起来,把我背上的东西硬扯下来。他的手就像铁钳一样,捏得我骨头都快碎了,我哪里能反抗?
  众土匪一拥而上乱扯乱抖,很快又怒骂,因为他们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找到。其实我的手机还是值几个钱的,鲁班尺和《炼毒秘要》应该也值不少钱,可是他们眼里只有金银珠宝和大洋,一时之间还没有注意到“不值钱”的东西。

  刀疤脸骂道:“死穷逼,穷鬼老子见得多了,你这样的穷鬼真的没见过,快一刀砍了,省得他的穷气撞了我们,碰他一下都要穷三世……”

  远处一个洪亮的声音道:“谁他娘的又乱开枪?还有谁他娘的又自称老子?”

  众土匪立即闭嘴并停止了动作,笑脸迎向那人:“大当家的来了!”“大哥,我们又抓住一个奸细!”

  我往那边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虎皮褂子的人大摇大摆走过来。此人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筋骨粗壮,长头发披在后面,眉宇昂扬,双目明亮有威势,下巴有些胡碴子,嘴角微哂,豪迈之中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笑意,天生就有一种令人信任和折服的首领气质。
  我一看就觉得有点亲切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他也在上下打量着我,走到我面前微皱眉头:“从哪儿来的?”

  “我迷路了。”我不想骗他,但也不能当着土匪的面说来找土匪的宝藏。

  他抓起我的手看了一下手掌:“是个读书人,没干过活,家里应该也有点钱,写一封信,叫你爹送一百块大洋过来就放人。”

  “啊……”我愣住了,看来我是真的遇到土匪了,这么干脆利索就要赎金。

  刀疤脸道:“大哥,这人来得奇怪,从水塘里面爬出来,我看是对头派来的奸细!”
  大当家点了点头:“有道理,一个读书人怎么会跑到深山老林来?一定是他派来的奸细,给我绑了狠狠地打,打到他说真话为止!”

  众土匪纷拥而上抓紧了我,有的身上带了绳子,立即开始捆绑。他们个个如狼似虎,我哪能挣得开,我大叫:“我不是奸细,我不是奸细,我不认识你们,也不认识你们的对头,当哪门子奸细啊……”

  众土匪不由分说,绑紧我的双手推着我向前走,大当家可能对拷打奸细没有兴趣,转身走了,嘴里嘀咕着:“没酒吃真他娘的烦……”

  洞内有些地方依托着凹陷的岩壁,搭建了简易木屋,土匪们把我绑在一根柱子上,有的抡棍子,有的找鞭子,兴致极高,眼看就是一顿暴打。
  “别打,别打,我有钱,有二十个大洋就放在离这里不远的背包里,我带你们去拿!”我信口胡扯,无论如何先免了眼前的毒打,带他们钻进地下河,喵太应该还在下面,也许还有些机会。

  众土匪听说有钱,一个个来了精神,果然住手不打了,我趁机发问:“请问你们大当家的怎么称呼?我家里人要是送钱过来,该送到什么地方?”

  一个比较瘦,缺了门牙的土匪得意洋洋地竖起了大拇指:“我们大哥姓杨,人称老子,就跟孔子、朱子一样的子,有谁不知道洞宫山杨老子……”

  我的脑袋一阵嗡嗡作响,名字叫杨老子的人绝对不多,在洞宫山当土匪的杨老子古往今来绝对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太婆的父亲!我要不是活见鬼了,就是穿越了,我居然见到太婆的父亲了!
  这些人有血有肉,没有半点阴气,绝对不可能是鬼,那么我就是真的穿越了,可是穿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真的发生呢?

  对了,如果我是真的穿越了,我就是杨老子的曾曾外孙,是一家人啊!我急忙说:“误会了,误会了,原来你们大当家就是杨老子,我跟他是亲戚啊!”

  众土匪互相望来望去,有些不信,我大声道:“你们快去叫他过来,我一说他就明白了。”

  有一个土匪转身跑了,其他人围着我议论纷纷,问我与杨老子是什么亲戚关系,家里有什么人等等,我不回答他们,这个关系实在太复杂了,跟他们哪里能说得清?
  不一会儿杨老子走过来了,众土匪急忙让出一条道来,他有些疑惑地望着我:“你是哪个村的,你爸姓什么叫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从几十年后穿越时空回来的,实际上我是你的曾曾外孙,也就是你的女儿的曾孙子!”

  “啊?”杨老子眨了眨眼睛,用手猛抓头皮,随即哈哈狂笑,“有趣,有趣,你怎么不说你是我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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