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原创大赛]《承诺》女人臀部胎记隐藏骇人秘密!

  @叮当的杯子 2012-3-1 10:21:00
  一上午跑了三趟也木有更,楼主真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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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声而来
  @云淡风轻one 2012-2-29 18:51:00
  @周浩晖 2012-2-29 10:34:00
  我的心一沉,这才明白先前那两人为何会讨论“下雨”的问题。这番天气变化显然是他们计划之内的事情。他们竟如此狠毒,俨然就要置我于死地!
  我在旅店被人绑走,一路掳至此处。这事不仅店内的伙计看见了,沿途恐怕也惊动了不少路人。凌沐风怎么就这么猖狂,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夺人性命?要说这个小镇再黑暗,终究也是民国管辖之地啊,难道就毫无王法了吗?
  再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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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捧场^_^
  @罗飞的忠实读者 2012-2-29 21:36:00
  看来主人公跟罗飞还差的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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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必啊。。。
  @司马放 2012-3-1 14:22:00
  楼主大家都在喊你回来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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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今天再更一篇
  @司马放 2012-3-1 14:22:00
  楼主大家都在喊你回来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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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今天再更一篇
  @司马放 2012-3-1 14:22:00
  楼主大家都在喊你回来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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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今天多更一篇
  “你也是为了楚云?”我主动猜测道,“你也喜欢那个女人?”
  老头的目光遽然一跳,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吐出四个字来:“你懂个屁!”
  我看出老头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难道我猜对了?话又说回来,那样的女人,谁不喜欢?老头如果因此和我站在同一阵线,倒也没什么不妥。
  想到这里,我对此便不再深究,又换了个问题道:“怎么个干法?”
  吴警长把身体靠回自己的椅背,同时抽了一口烟卷。那烟灰早已攒了老长,这一抽立刻掉落下来,扑簌簌滚了对方一身。老头也不在意,只对我说:“你来峰安才两天吧?我和凌沐风可斗了好几个月了!”
  我挑了挑眉头,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吴警长捋了捋思路,然后开始讲述:“三个月前凌沐风报案说老婆失踪了,我负责调查这个事。后来有人悄悄举报,说楚云是被凌沐风殴打,从家中小楼坠落,掉进了楼后的河里,这才失踪的。于是我就把这案子定为虐待致死。这三个月来,我一直在沿河两岸和入江口的下游苦苦寻找……”
  我心中一动,插话问道:“找尸体吗?”
  “对。举报那人愿意作证,所以只要找到了尸体,我就可以治凌沐风的罪。”吴警长恨恨地咬着牙,“我当时以为楚云必死无疑——因为她根本就不会游泳,从那么急的河流里冲下去,岂能生还?所以我对这案子使劲使得很大,也得罪了不少人。”
  我点头表示理解。凌家的势力即便在县城也不容小觑的。老头这么办案肯定会承受相当的压力。
  我心里还有一个问题:“楚云被凌沐风打落坠河,这事是谁举报的?”
  老头翻了个白眼:“你问这个干什么?这消息要是走漏出去,凌沐风能饶得过他?”
  “我只是好奇——这镇上居然还有其他人和凌沐风作对?”
  吴警长“哼”了一声:“凌家那么大的产业,又霸着山里的矿,眼红的人多了去了。莫说别人,就是凌沐风那几个本家兄弟,也早有人想取其位而代之!我告诉你,为人于世,有多少人把你高高捧起,就有多少人在盼着你摔死。只不过那些家伙都不敢出头。”
  我暗自点头:这老家伙比我多吃几十年的干饭,对世态炎凉,人情阅历这方面的理解自然要远胜于我。
  老头又道:“也怪不得他们胆小。到现在为止,在峰安镇和凌沐风挑明了叫板的,就只有你我二人——你看看你自己是什么结果?”
  我想起昨天的遭遇,心有余悸,但我嘴上还不肯服软,梗着脖子道:“他姓凌的真有种,倒是杀了我啊。干嘛又找两个警察去把我抓回来?”
  吴警长斜眼看着我,似乎觉得我的样子很好笑。然后他问我:“你知道他这次为什么没有杀你?”
  我说不出了。因为我确实不知道。昨天那一场大雨下来,我若真的被烧死在石灰池里,又能怎么样呢?
  吴警长用手点着我说:“我告诉你吧:你这次没死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我和你之前见过面,如果你死了,我肯定会盯着这事,凌沐风多少会有顾忌……”
  这不是在自吹自擂吗?我听着有些不舒服,但又不好直接反驳对方,只能岔着话题说:“第二呢?”
  “第二是因为凌沐风还没摸清你的底细。你虽然挺废物的,但终究也是来自京城的人,也许还有点背景。真把你搞死了,别捅出些枝节外的篓子。凌沐风做事没那么鲁莽。所以他这次只是吓唬吓唬你,他要让你知道:这峰安镇黑白两道,全都是他凌沐风的天下。”
  @叮当的杯子 2012-3-1 12:18:00
  亲耐滴楼主哇,是不是以后只要吆喝一声,就可以听到应声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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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变成复读机了吗?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我能有什么背景?只是不管那姓凌的怎么威胁我,也休想把我吓跑。
  “本来凌沐风唯一忌惮的人就是我。我只要盯死了楚云的案子,就好比拿住了凌沐风的软肋。”说到这里,吴警长轻轻一叹,又道:“可前天你把楚云带回了峰安,这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楚云失踪,生死不明,这对凌沐风来说始终是块心病。只要这块心病在,凌沐风就不敢招惹这老头。现在楚云回来了,凌沐风便再无顾忌,他要是向那老头反扑过去,对方该如何抵挡?
  我想起昨天在旅店,凌沐风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头,说过句:“我夫人的下落,这回您可看清楚了?”这话当时听着便有些怪,现在一回味,原来是一句反攻的檄言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渐渐知了底,便对那老头说道:“吴警长,这样看来,我们俩倒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吴警长眼神一瞥说:“你要是想自己蹦跶,我也无所谓。”
  现成的大腿放在面前,岂有不抱之理?我凑身向前,态度积极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吴警长沉吟了一会,用眼神勾着我说道:“如果楚云能够指证:当时凌沐风是故意把她推到河里去的,那这案子的性质就又变了。我可以治凌沐风的杀人之罪。虽然楚云没死,但这罪名也足够让他去蹲大牢!”
  这个逻辑没错,但我无奈地把手一摊:“可那女孩已经失忆了,怎么指证?”
  老头“嘿嘿”一笑,诱导着我的思路说:“她现在不是最信任你吗?”
  我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劝她做伪证?”
  “这事也简单得很。”吴警长眯起了小眼睛,“你先劝她配合治疗,争取早点出院。然后只要她说按我说的去指证,我就有把握办了凌沐风。”
  我沉默了一会,说:“这事恐怕办不了。”
  “为什么?”老头皱起眉头,“你们不是很想摆脱那个家伙吗?”
  我说:“如果按你说的去指证,那不等于承认女孩就是凌沐风的老婆?”
  吴警长莫名其妙地反问:“这有什么承认不承认的?本来就是。”
  我摇头道:“未必,这里面有疑点。”
  老头看着我,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不过他还是耐住性子问道:“你说说,什么疑点?”
  我就把女孩和凌沐风老婆笔迹不同的事说了。吴警长听完后没有表态,只继续问:“哦,还有别的吗?”
  “别的……”我斟酌了一会,又道,“你说凌沐风的老婆是在镇上落的水,那女孩可是在南京城外的江水里被救起的。她能漂得了这么远?还有,那女孩被救起时身上背着块画板,这怎么解释?”
  吴警长很快答道:“凌沐风这人平时就喜欢吟诗作画,装个风雅,他家里有画板也属正常。那天没准他就是用画板打老婆呢?楚云虽然不会游泳,但既然背着块画板在身上,那顺江而下,漂出多远去都属正常。”
  这些话倒也无法反驳。我还得揪住前一个疑点:“笔迹呢,笔迹怎么解释?”
  老头撇着嘴说:“我实话告诉你吧,楚云犯这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犯病她就说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以前的事情全不记得。一犯病,她的性格脾气全都变了,笔迹不同又有什么奇怪的?”
  “是这样?”我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
  老头又看着我道:“我知道你打什么算盘。你以为不承认那女人是凌沐风的老婆,你就可以把她带走了?别做梦了!要想救她走,只有干掉凌沐风这一条路。”
  我确实说不过这老家伙,只好把手一摊,说:“好吧,你这些话我都信。可是那个女孩能信吗?就她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可能按你说的去做?”
  “你觉得你也劝不了她?”
  “多半是劝不了。”
  吴警长失望地摇了摇头。半晌之后,他又自言自语般说道:“那就必须要让楚云恢复记忆了……”
  我“嗯?”了一声,希望对方能言明其义。
  “只要楚云恢复记忆,她一定会配合我的计划!”老头言之凿凿,不容质疑。我便顺着他的思路问下去:“那些医生能把她治好吗?”
  吴警长摆了摆手:“这事关键不在于医生,而在凌沐风的态度。现在凌沐风显然不希望楚云被治好。”
  我推断出对方的意思:“因为他也知道:一旦楚云恢复记忆,肯定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指证?”
  “不错。现在凌沐风已经关照了医院那边,不让任何人接触楚云。”
  我吃了一惊:“难道他想把对方在精神病院里关一辈子?”
  老头咧开嘴,龇着黄牙说道:“以他的手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那该怎么办?”我瞪起了眼睛。既然我们都见不到那女孩,前面说了这么多,岂不都是白费口舌。
  老头却笑了,显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凌沐风是楚云的丈夫,他有权禁止别人去医院和楚云碰面。这事本来挺棘手的,不过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我一时想不明白,只能听对方继续解释。
  “凌沐风吓唬了你一通,然后把你踢给了我——他是想恶心恶心我们俩。但这是一步臭棋,他给了我们接近楚云的理由!”
  我脑筋一转,摸出些门儿来:“你可以借着调查拐骗案的名义,带着我和那女孩接触?”
  老头“嘿嘿”一笑:“这事合理合法,医院那边是不能拒绝的。”
  的确。警察以办案的名义探访,医院怎能拒绝?
  “那我们就赶紧去吧。”我按捺不住地催促道。
  吴警长却按兵不动,他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用指节在大腿上敲了敲,说:“光我们俩去可不行。还得找一个人——只有她能唤醒楚云的记忆。”
  我立刻问了声:“谁?”
  吴警长目光深幽,吐出三个字来:“孟婆子。”
  我脱口而出:“孟婆子?”这不是阿锤提到过的那个巫婆吗?
  老头看到我异常的表情,便问我:“怎么?你知道这个人?”
  “听说过……”我略犹豫了一下,直言道:“她不是说楚云是个怪物吗?难道她自己是什么好人?”
  老头愣了一下,他转头看向窗外,思绪似乎有些飘散。良久之后他才又回头看着我,缓慢而又郑重地说道:“相信我吧,年轻人。孟婆子是这个镇上最好的好人;而你喜欢的那个女人,她的确是个怪物……”
  怪物?!这个可怕的词语怎么能强加给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子?我愤愤不平地喘着粗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后我硬邦邦地回敬对方说:“你的话我听不明白!”
  老头没有生气,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悲哀、痛惜,甚至还夹着一丝的恐惧。最后他用长者般沧桑的语气对我说道:“你何必明白?无知,其实也是一种幸运……”
  (六)精神分裂症
  孟婆子住在镇子的东南角上,那里盖着几间破旧的房屋,房前用土墙围出一个院子。我们过去的时候,院门正毫无顾忌地敞开着。吴警长也不客气,径直便往里闯。我则紧紧跟在了老头身后。
  时值雨后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凉意。而这小院子又背靠着一座荒山,便愈发显出阴沉的气氛来。吴警长站在院子当中,扯着嗓门喊了声:“孟婆子!”前方小屋里传出一声嘶哑的回应:“哎。”随即有人打开房门,从黑乎乎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苍老的妇人,看起来已年近古稀。她低头拄着个拐棍,走起路来颤巍巍的,瘦弱的身形在秋风中摇摇欲坠。
  “孟婆子!”吴警长又招呼了一声,然后直入主题说,“楚云回来了。”
  “哦?”孟婆子一愣,抬头反问道,“你不是说她死了吗?”她的脸上布满沟壑,像是镌刻了一生的风雨。
  “我弄错了——她没死,只是被水冲到了下游。”吴警长伸手冲我一指,说,“这个人把她给送回来了。”
  孟婆子转头看向我,她的眼睛浑浊不堪,仿佛罩着层肮脏的纱布。看了片刻之后,她方才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是——”我想说我是个侦探,但对方肯定听不懂。正踌躇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吴警长已经在一旁插话道:“他刚楚云是刚刚认识的。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个废物。”
  孟婆子点点头,同时用埋怨的口吻冲我嘀咕道:“你送她回来干什么?”
  我哑口无言。的确,如果不是我多此一事,女孩又怎会受此劫难?她应该尚在南京城外的渔船上,自在逍遥,无忧无虑。
  孟婆子不再看我,她转脸去问吴警长:“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老头一摊手说:“在精神病院关着呢。”
  “她又犯病了?”
  老头道:“要不然我找你干啥来呢?”
  孟婆子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她一戳拐棍,开始向着院子门口走去。
  吴警长冲我一撇嘴,吩咐说:“扶着点老人家。”
  我便赶上前,从侧面搀住了老太婆的一只胳膊。但孟婆子却不领情,她反而停下了脚步,侧过头问道:“他也要跟着去?”
  “他得去。”吴警长说,“他虽然是个废物,但对楚云那孩子倒是一片真心。”
  “是吗?”孟婆子慢慢抬起头来,用正眼看着我。在我们视线相对的一瞬间,她忽然一翻手,反攥住了我的手腕。她的力量如此之大,那干枯的手掌竟硌得我隐隐生痛,完全不像是个瘦弱干瘪的老人。而她的双眼也闪着令人惊讶的光芒,穿透了浑浊的角膜,直刺向我的心田。
  老太婆就这样逼视着我,然后她哑着嗓子问道:“你是真心对楚云好吗?你和那些好色的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真心对她。为了她的幸福,我可以献出一切,哪怕是我的生命。”
  孟婆子长久地注视着我。而我问心无愧,便坦然承受着她的目光。渐渐地,老婆子眼中审视的态度散去了,她的眼膜重又变得浑浊起来。
  “我不会看错人的。”吴警长抱着胳膊,自鸣得意般说道。
  孟婆子松开了我的手腕。她不再看我,也不和我说话,只顾自己迈步向前。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想:你还说别人是怪物?我看你才是个真正的怪物!
  从孟婆子家再往东走一点,很快便来到了镇子的边缘。前面的人家已然稀少,耳畔则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却是到了山流与江水的交界处。
  在平坦的河滩上矗着几幢青灰色的新楼。楼体连成一片,显得格外开阔。楼前则围了一圈西式的铁栅栏,走近了却见栅栏入口处站了个四十来岁的门卫,身旁悬着牌匾:东山县精神病院。
  吴警长当先走在前头,大咧咧地吩咐门卫把院长找来说话。门卫见他一身警服,也不敢怠慢,一溜小跑着把姓金的院长叫来了。我打眼一看,原来正是昨天早晨带人抓走女孩的那个胖子。
  吴警长摆出查案的架势,要求与楚云见面。金院长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无法拒绝,只好带着我们进了院子,往楼群深处走去。
  在行进的过程中,吴警长随口问道:“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跟昨天一样,什么都不记得。”金院长顿了顿,又说,“她的病症和以前相比好像又有了新的变化。”
  吴警长点点头,表示认同。我想起这老头说过楚云以前也经常犯病,便忍不住问道:“她以前发病是什么样的?”
  金院长道:“以前她一发病,总说自己是另外一个人,说得有模有样的。不了解底细的人一听,还以为是真的呢。这次发病,她虽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但却没说以前那套话。”
  我又追问:“以前她怎么说?”
  金院长瞥了我一眼,似乎嫌我问题太多,不愿再说。一旁的吴警长倒插话道:“她说自己不是楚云,而是一个在大上海生活的女人,她还给自己编了个名字,叫叶梦诗。”
  “叶梦诗……”我轻轻咀嚼着这个充满了美感的名字,心中莫名荡起一片温柔的涟漪。
  吴警长还在继续往下说:“她从小就在峰安镇长大的,什么时候去过上海?不过她一发病,说起那话还真是有鼻子有眼的,就连口音也不一样呢。”
  “口音上有什么变化?”
  “楚云正常说话都是本地口音的,但一发病之后,就会说北方的官语,真是中了邪了……”
  “中邪只是民间的说法,在医学上管这种病叫多重人格,是‘精神分裂症’里面比较严重的症状。”金院长这会又过来卖弄他的学识,“你们别觉得奇怪,得这种病的人都是这样的,一发病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完全是她自己在脑子里幻想出来的。她既然把自己幻想成上海人,那当然不能再用本地口音说话,所以便说起了官语。”
  我点头暗想:凌沐风说得一口标准的官语,楚云的官语应该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吧?同时我又提出一个颇值得关心的问题:“那她发病的时候连笔迹也会变化吗?”
  “笔迹?”金院长翻了翻眼皮,似乎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准备,不过他很快就组织好了一套说辞来应付我,“——笔迹变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要知道,发病的时候她就是另一个人。另一个人,懂吗?她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记忆以及完全独特的性格和行为方式。说得再彻底一点,她和发病前的那个人除了共享一套躯壳之外,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
  “真有这么奇怪的病?”我茫然摇着头,显出难以接受的表情。
  吴警长咧咧嘴说:“我看不是什么病,还是民间的说法准确——鬼上身。”
  “什么鬼上身?”金院长很不给面子地驳斥道,“迷信,无知!”
  “我迷信?我无知?”吴警长鄙夷地“唭”了一声,反问对方,“楚云犯病这么多次了,哪一次是你们医院给治好的?最后还不是要请孟婆子过来‘喊魂’?”
  金院长显出尴尬的神色,看来是被戳到了痛处,他愣了片刻,这才又忿忿不平地辩解:“这种病都是有病因的,要想治疗的话,首先得摸清病人的心结。可我每次询问凌夫人的过往经历,所有的人都忌讳不言。这叫我们做医生的如何对症下药?这位老婆婆每次‘喊魂’都能成功,还不是因为她对凌夫人的心结了如指掌吗?”
  吴警长得势饶人,他只“嘿嘿”干笑了两声,无意再乘胜追击。而我在一旁听着这番对话,倒暗暗摸出些原委来。
  这个精神病院是县里设立的,建在峰安镇外围,紧邻着火车站,相对来说是个比较独立的小世界。院里的医生护士也都不是本地人,对峰安镇的风土民情自然不够了解。这个金院长想治疗楚云的病症,但苦于不了解病根,便无从下手。倒是这个孟婆子每次出马都能解决问题。而老太婆又是打着迷信的“喊魂”旗号,这叫他这个自诩为科学代表的现代医生怎不难堪?
  这一路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已在楼群里穿梭了好一阵。这精神病院的纵深倒也不小,闯过了最前排的门脸楼,后面还有一个小院落。院落对面是一幢两层高的矮楼,这幢矮楼就是重病号所在的院部了。
  因为楼内看管的都是重症精神病患者,所以整幢矮楼的安防措施非常严密。进楼之后还要经过一扇有专人把守的铁门才能真正到达病人区。那铁门在我们身后吱嘎嘎地关闭,也隔断了外面自由的空气。我看着狭窄的走廊以及两侧如监号般排列的病房,心中陡升压抑之感。
  那些病房都带着铁栅条的房门,从走廊里便可以看到房内的情形。却见那些病人们的举止形态千奇百怪:有人紧扒着门口的铁条,嘴里一直嘟囔囔的,但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有人围着房间的墙壁转圈,来来回回的不厌其烦;有人面对着墙壁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像是个木头桩子;还有一个女人孤零零站在房内,她一边哼着摇篮曲一边晃动着自己的身体,双手则平举在胸前,仿佛抱着个并不存在的婴儿,这女人的头发很长,随着她身体晃动的节奏散落飘零,气氛诡异之极。
  但也有几个病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看起来睡得正香。吴警长指着其中一个睡熟的家伙笑道:“要是病人都像他一样就好了,你们的医生护士便可以少了很多麻烦。”
  金院长却不以为然地摇着头:“你以为这些睡觉的都是老实家伙?那你就错了!这些人是最不老实的:要不就是有暴力倾向,要不就是整天打主意想要逃走,所以我们才给这些人吃了镇定和安眠的药物,让他们多睡一会。”
  吴警长“哦”了一声,又对那家伙多看了几眼,然后感慨道:“这样的话,和活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一个人被剥夺了清醒的权力,整天昏昏而睡,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我忽然又想到:那女孩被抓来这里,一定很想逃出去吧?那她会不会也遭受同样的待遇?忧虑之下,我的目光便急匆匆向两侧的病房搜索过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过这一溜直走到尽头,也没有看到那个女孩。我不免有些奇怪。旁边的吴警长看出了我的心思,便小声提醒我说:“楚云不在楼下,她每次都是待在楼上的特护病房里。”
  果然,前头带路的金院长已经折身向着楼上走去。我们也跟着来到二楼,却见楼梯口单独设了一个护士站,有几个女护士正坐着闲聊。看到我们上来了,她们连忙起身给院长问好。
  金院长问:“凌夫人现在什么情况?”
  “一直都比较激动,不肯休息,也不配合吃药。”一个领头的护士答道,“我们已经给她配好镇定的药物,准备等她闹腾累了,就强喂她吃下去。”
  我心中一沉,暗想:果然和我担心的一样,这些家伙要让女孩也陷入那种可悲的昏睡状态!同时我注意到就在我身旁不远处有一个送药的小推车,车上摆了十多个装好了配药的小纸袋,纸袋上写着病房号和病人的名字。我的眼睛快速一扫,很快便从中找到了“楚云”两个字。趁着那些护士都在毕恭毕敬地看着金院长,我偷偷捡起那个纸袋,顺手藏在了自己的西服衣兜里。回头送药的时候,或许粗心的护士不会发现配好的药少了一袋,这样的话女孩今天就可以逃过一劫了。
  周围众人都没有在意我这个小动作。金院长只顾吩咐道:“带我们到凌夫人那里去看看。”
  先前那个护士答应了一声,抢步走在前头,没走多远就停在了一间病房前。我心急火燎地跟过去,透过栅栏门往里张望,却见那女孩正被关在这间病房内。她无力地坐在床上,双手被反缚在身后,嘴上则带着口罩。与昨天我们分别时相比,女孩脸上的青肿已经消散了不少,但遭受暴虐的痕迹仍然清晰可辨。
  听见外面有人接近,女孩立刻警觉地瞪大了眼睛,不过走廊里的光线阴沉昏暗,她一时还没看清我的身形。
  护士打开房门之后,我第一个抢进了屋内,脱口叫了声:“云云!”女孩的眼神蓦然一跳,虽然嘴被封住了无法出声,但她那惊喜的表情已分明写在了脸上。
  我还想再向前几步,但胳膊却被人拉住了。转身一看,原来是那个金院长,他板着脸训斥我道:“请不要和病人接触——这是我们医院的规矩。”见我露出不太服气的表情,他愈发加重了语气:“你如果不服从,我就找人把你赶出去!”
  吴警长也拉了我一把,把嘴贴在我耳边,悄声说了句:“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撤到一旁。女孩这时早已激动地站起身,想要向我走来。不过她仅仅迈出两步后就走不动了。我定睛一看,原来她的右脚脚踝上还套着一根黑粗粗的橡皮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拴在床脚上,令她只能在床边有限的范围内自由活动。
  金院长冲护士使了个眼色说:“去把她的封口解开吧。”护士遵命走过去,解下了女孩嘴上的口罩。在这个过程中,女孩一直怒目瞪着那护士,想必在刚刚过去的一天里,她已经吃了对方不少苦头吧。
  口罩解下之后,女孩的口舌重获自由,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是什么凌夫人,你们快放我出去!”见医生护士全都无动于衷,她又把目光投在我的身上,用乞求般的语气说道:“冯侦探,你救救我……”
  我看着女孩凄惨可怜的样子,喉头已有些哽咽。不过此刻我却只能空口许下承诺:“我一定会救你的……”
  一个人影慢慢地掠过我的身边,向着女孩走去。那人正是孟婆子,而金院长对她却没有伸手阻拦。
  孟婆子走到了女孩面前,她用浑浊的眼神看着那女孩,然后颤巍巍地问了声:“孩子,你还认得我吗?”
  这是孟婆子来到医院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依旧嘶哑,但却饱含着又怜又爱的滋味。我忽然明白,她此前长久的沉默并不是因为冷漠,她是在为此刻的见面积蓄着自己的情感。
  可惜她的情感并未得到对方的回应。那女孩回视着那老太婆,眼神中充满了惊惶。她用力摇着头,断然否认道:“我从来都不认识你!我根本就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人。”
  金院长伸手朝我一指,插话说:“你只认识他,对吗?”
  女孩连忙点头:“我们一块来的,我要跟他回去。”
  “回去?你要回哪里?这里才是你的家。”金院长眯起眼睛,语调中充满了诱导和暗示的意味,“你现在是病了。等你病好了,你就不认识这个人了。你真正认识的人应该是我们。”
  女孩茫然瞪大了眼睛。所谓“病好”之后会是怎样的情形?她几乎不敢想象。可她又是如此的柔弱,根本无力去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只能不停地摇头,用带着哭腔的、绝望的声音为自己辩白:“我没有病……是你们弄错了……”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忽然有个东西从她的领口处滑落下来,晃悠悠地吊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认得那东西正是女孩一直佩戴的玉坠,玉坠的一面刻着个“云”字 ,另一面则是狗的图案。孟婆子离女孩最近,这个滑落的坠子立刻引起了她的关注。她伸出干枯的老手,将玉坠托在眼前细细端详了一番。然后她又抬眼问那女孩:“孩子,这个坠子你一直带着的吗?”
  女孩神色犹豫,不敢回答。因为坠子上的那个“云”字正和楚云的名字相吻合,这岂不是从某一角度印证了女孩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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