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说我是吃鬼奶活过来的

  牛头马面淹没在鬼玩具里,小家伙们卷着阴风欢快的飞舞。

  “停!”

  马面刚从玩具堆冒头,小家们茵茵嗯嗯的围上去又要打,我以最快的速度点了一炷香拿在手上大喊。马面拖着残缺的影子似乎要做什么?小家伙们的玩具再次飞起来把它淹没在了里面。

  十几个小家伙砸着牛头马面,另外几个家伙围着我转一圈后,又换几个过来围着我转圈,一副让我夸它们的样子。

  它们不听我的,我又不舍得抽它们,赶紧点香招鬼喊妈妈来帮忙。

  香快烧了一半,妈妈迷糊的倩影才出现,我以为她要制止小家伙们,哪知道她抽出一杆直尺,加入了小家伙们的行列。

  有她的加入,小家伙们打的更欢,妈妈快速绕着小家伙们转了一圈,小家伙们翻腾的拉出森森鬼影,影子穿梭的速度越来越快,慢慢形成一个棺材虚影,把牛头马面笼罩在里面。

  棺材转了七次,重重鬼影突然全部消失,我揉了揉眼睛,鞋子里冒出的阴气依旧充足,按照道理应该能见到鬼影,却什么也看不到。

  牛魂从我脚下出来,呈现出牛影,它打着鼻响像在和我说话。

  牛魂能出现,说明牛头马面不在这里,妈妈和小家伙们把牛头马面抓到哪里去了?不会真把它们弄死吧?

  我跑到打谷场周围点香烧纸,不仅没找到妈妈和一群小家伙,连一只游魂野鬼也没吸引过来。诡异的情况,让我心乱如麻,好不容易熬到昼夜交替的时辰,我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阴阳路。

  牛魂在离开前,两只前脚跪地,对着我低了低头,它才起身往神秘的地方走去。牛影慢慢暗淡,它回望一眼,眼中带着人性化的不舍。突然,天边第一抹光亮照在它身上,它没有进入莫名的地方,逆着晨曦消失在了天边。

  与前两次送魂下去相同,一股诡异的阴气印在我额头,我只感觉头骨冷了一下,并没任何异常。

  跑去叫醒睡在棺材里的珂珂,他揉着眼睛,说:“叔叔,我要尿尿。”

  听声音,他嘴里没有含着铜板。我慌忙的把他抱出棺材,在他身上找了找,又到棺材里仔细寻找一遍,问:“珂珂,叔叔昨天让你含在嘴里的铜板呢?”

  “呜……”珂珂撒着尿,委屈的说:“珂珂听话没有吃,它自己化掉了。”

  铜板比一块钱硬币小不了多少,以珂珂的小喉咙吞进去,就算运气好没卡住,也会割伤喉咙。他说话正常,吐出的唾沫也没沾血,吃下去的概率非常小。

  给了块糖糕让他坐在关铃家大门口吃着,我拿着元宝蜡烛到后面套房,里面的景象差点没把我吓死。

  昨天还好好的小棺材全开了,二十一块棺材盖以直立的姿势一块垫着一块竖着,直通房顶。轰的一声,棺材盖倒在地上,我惊得背后全是冷汗。

  棺材盖前端是弧形,别说一块顶着一块直立,就算是一块也立不直。

  轰!

  结实的架子轰然倒塌,阴暗的小屋扬起呛人的香灰,我捂着嘴不停咳嗽。

  “叔叔,你在拆房子吗?”珂珂咬着糖糕,拉着我的衣角,把我吓了一跳。我说:“是啊,要拆了重盖。”

  我让他乖乖的呆在堂屋,收集整理着小棺材,差不多快完的时候,关铃打电话过来说厄运全消了。我着急的把小棺材的事给她一讲,她在电话那边咆哮的大吼:“关欣,老娘跟你没玩。”

  “怎么回事?”

  听她的意识好像知道这种诡异的情况,我赶紧询问。她愤恨的说:“你的死鬼老妈不想投胎,带着小家伙跑了。”

  经过她的解释,三七二十一块棺材盖竖起来叫鬼搭梯,能让鬼摆脱某种束缚。

  我拿着电话呆了又呆。关铃沉默一会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她不可能有能力通阳,改变阳间的事物而搭出鬼梯。”

  我详细解释对付牛头马面,小家伙们跑出来打鬼差的情况。关铃气呼呼的说:“原来有鬼差帮助,难怪她能通阳。她只有一根给尸体量尺寸的尺,就算小家伙们听她的,也无法组成锁鬼棺。她怎么抓鬼差?你烧给小家伙的玩具到底是什么?”

  “我爸说是一位剪纸人送给他的……”我老实交代。

  “呼……呼……”关铃气的猛喘气,过了好一会才说:“狗屁剪纸人,姓陈的出了个老太婆,专门用人皮做成人物剪影,用来唱皮影戏摄魂。你烧的什么锣、鼓、船、枪、木马,不定就是你那位死姑婆的遗物……”

  我被骂的不敢吭声。关铃疑惑一会说:“不对,搭天梯能脱离束缚。但家里有家神,关欣摆脱了束缚,家神也就不认她了。她可能带着小家伙藏在家里,你守着大门,别让它们跑了,我马上回去。”

  “你不用急着来了,她可能买通家神,跑得没影了。”我想到消失的铜板,无力的说着。关铃说:“我请的是四家镇的狐仙,你认为元宝蜡烛能买通它吗?”

  “如果是我从小跟着爸爸守灵,含在嘴里镇压我自己人气的铜板呢?”

  “全是你的功劳啊!等着,我马上回去。如果你那死鬼老妈和一群弟弟妹妹在外面魂飞魄散,哼哼!”关铃说着挂了电话。

  快接近中午,关铃抱着昏睡的小黑猫回来,她放下小黑猫,抓着我的领口说:“姓陈的,听说你太爷会大范围寻鬼,你最好以最快的速度把它们找出来。”

  看着关铃急切的样子,我无奈的说:“我听都没听过,可能失传了。”

  关铃发泄的差不多,紧张的说:“以关欣身前的本事,有一群小家伙在身边,其实不用担心。关键是她锁了牛头马面,可能会被阴间抓捕。”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问:“小姨,如果你被阴间找麻烦,你会用什么方法躲?”

  “随便用棺材葬一个土地,威胁土地爷打掩护。”关铃瞪着眼睛说:“你是说她会冒充被你弄死的城隍,顶替神职?”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毕竟我不是做棺材的。”同时,我想起了吃人谷里的棺材和棺材里的城隍血衣,以及被我弄死的那个诡异老太婆。棺老葬城隍是肯定的了,那问题就来了,他为什么要葬城隍?五棺绝龙里到底有多少秘密?

  把珂珂送回家,我和关铃到了县城土地庙。

  土地庙换了新香炉,残留着不少香签,看来这几天有不少人拜神。我点了一炷香,绕着土地庙走了好几圈,再看香火烧的趋势,无奈的说:“不在这里。”

  “那她会去哪?”关铃头疼的揉着太阳穴。突然,她说:“我想到一个地方,你不适合去那里。小黑猫快要压制不住雷冲了,你去办这事,我去找找它们。”

  “为什么我不能去?”

  “因为你留着诸葛家的血,那里会有东西想让你死。”她冷酷的转身,着急的离开。

  入夜的殡仪馆有些冷清,我站在门口,等着给死人化妆的秦霜出来,打算让她帮忙挖雷冲的坟。

  几个男人路过我身边,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过去没几步,他停下脚步,倒回来问:“你是陈三夜?四家镇,陈庄的?

  “您是?”我礼貌的点了点头。

  啪。

  男人一巴掌抽在我脸上,不等我反应,对着我又是一脚。他招呼旁边的人说:“打,打死算老子的。”

  莫名其妙的挨着暴打,我憋屈的防护着要害,看着映入眼眸的腿脚,眼里冒着寒光。

  殡仪馆的保安远远看着,等他们打的差不多才过来把人拉开。男人说:“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

  “你是?”我躺在地上缓着身上的麻疼感,不带任何情绪得问。男人没说话,不知道给谁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从殡仪馆里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男人讨好的迎了上去,女人只是点了点头,压根没正眼看他。

  女人在离我半米的地方停下,我仰头才能看清她的脸。

  她说:“你就是那个神经病?”

  我被问的莫名其妙,她见我不吭声,拿电话打出去,大发着雷霆说:“你们医院怎么搞的?让病人在外面乱跑,伤到老百姓怎么办……”

  根据她训人的话,原来她儿子是当初在河边抓我的六个人之一,前几天意外死亡,正在殡仪馆准备葬礼。

  “传言说,我儿子因为抓了你才出的意外,你就给他陪葬吧。”女人打完电话,凑近我蹲下,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说完,吩咐几个男人看紧我,等精神病院的人来。

  我目送着她往殡仪馆内走,只见,女人刚走到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一条鬼影从她身上的黑色小花里爬出半个身子,张嘴咬住了她的太阳穴。

  女人随手揉着,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能躲在礼花里的鬼只有亡者,子咬母,讽刺啊。
  打我的几个人在旁边谈笑风生的抽着烟,我缓慢的起身,刚要站直,男子吐掉烟头快速的一脚踢过来,我眼疾手快的用胳膊挡住,胳膊被踢的酸疼,踉跄好几步才站稳。

  男子没有多话,示意旁边几人一眼,围上来又要打我。

  我盯着他们打过我的手和脚露,慢慢露出了微笑。有种脱胎于扎小人的术法叫做截魂,因果纠缠之下,我让他们下半辈子失去对腿脚的控制不是难事。

  都准备坐轮椅吧!

  “你们都是瞎子,没见到打人的吗?”

  秦霜远远的跑过来,她这次没化死人妆,不过嘴唇依旧鲜红,灯光下妖艳的吓人。她骂着保安,冲向围着我的人,一脚踢中其中一人的肛门,那人疼的表情扭曲捂着裆倒在了地上。

  她踢人的同时,手指中间弯曲并紧成拳,打在另一人脖子侧面软组织。被打的人捂着脖子,疼得本能晃荡,又被一勾全打中太阳穴,软倒在了地上。

  另外几人见到如此彪悍的女人短暂的愣神,也就是他们愣神的瞬间,秦霜用插眼、踢阴、打软组织的招式,在十几秒内干翻了所有爷们。

  她打人的动作很普通,唯一的要素就是快、狠、准,专门往致命的地方打。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到,只是大多人敢插别人眼睛?踢别人蛋吗?

  我冷脸盯着秦霜,看了她好一会,说:“你欠我一个人情。”

  秦霜出手是帮了我,那几个人被猛揍也化解了他们打我的因果,变相的让我不能再出手对付他们。如果秦霜是外行,我肯定会感激她出手。但她是内行,知道里面的因果牵连。

  在秦霜打人时,追着她出来的一个女人瞪着我说:“霜霜姐帮你,你不感谢就算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看了一眼打扮挺火辣的女人,再次冷眼盯着秦霜。火辣女人打抱不平的鄙视着我,秦霜叹了口气说:“武艺,闭嘴。”

  叫武艺的女人不再说话,秦霜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嗯了一声,说:“正巧有件事需要姓秦的帮忙,就当你还我人情!”秦霜吸了一口凉气说:“你让我挖……”她的坟字没有说下去,旁边的武艺呆呆的说:“他就是那个姓陈的?”

  秦霜点了点头,对我说:“我考虑一下,那门手艺传到我手上从来没用过。我还有两个妆要化,等化完了给你答复。”

  我们简单的聊着。被打的几个人缓和一些,刚要发飙,保安们偷偷看了一眼武艺,在他们耳边说了些什么,几个人吓的脸色发白,没敢出声。

  跟秦霜混在一起,又姓武,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这个武艺就是武家的人。武家有个局长,他们怕武艺也不难理解。

  看着几人欺软怕狠的表现,我一点异样的情绪也没有。

  武艺的背景摆在这,秦霜让我不用管后面的事,带着我往殡仪馆里走。我跟在她们身后,又多留了一个心眼。

  往小了说,秦霜只是帮这几人解决了打我的因果,算得饶人处且饶人。往大了说,她这是在灭守灵人的威风。

  爸爸守了几十年的灵能一路顺风,除了德行,还有找他麻烦的人,事后都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各种病痛,巧合的事太多,旁人想到得罪爸爸的后果,自然不敢找他麻烦。这次打我的人,事后无病无灾,以后得罪我的人会抱着侥幸心理想,雷冲的死也许只是一个巧合,在殡仪馆打他的人不是活的好好的吗?陈三夜没有他老子邪乎,也不是不能得罪的。

  干这一行的威严,不是靠拳头、金钱、势力砸出来的,靠的是解释不了的本事,在岁月的流逝下慢慢堆积起来的。

  秦霜的办公室与做保养的美容院差不多,房里摆着三张美容床,两具尸体平躺在床上,脸色铁青,贴着床的手臂有着尸绿,是人死后血液往下沉淀出现的自然现象。

  “武艺,你用这个帮他揉一下被打的地方。”

  秦霜拿出一瓶精油,武艺接过瓶子,不情不愿的指着另一张美容床说:“躺上去,哪里疼就把哪里的衣服掀起来。”

  我看着精油瓶动了动鼻子,随手摸了摸用来躺尸的美容床,迟疑一会,我脱掉上衣和裤子,穿着小丁丁躺了上去。

  床上垫着白色锦缎,尸体化完妆,这床锦缎会随着尸体一起放进殡仪馆的棺材里,供来宾瞻仰遗体。锦缎是新的,躺上面感觉,挺滑,挺软,就是有点冷。

  “轻点,别那么用力。”我趴在床上,随着武艺的揉动,阵阵寒意慢慢往大腿内侵袭,又疼又冷的感觉特别要命。她哼了一声,手上加大力度,说:“不用力,尸油没法进入皮肤,怎么祛除淤青?”

  难怪之前感觉精油瓶上裹着淡淡阴气,原来是尸油。我哆嗦着翻下床说:“别擦了。就算尸油经过你们的调配,还是尸油,弄身上感觉特诡异。”

  “切。什么蛇油、龟油,不一样是尸体上弄出来的,只不过这是人油。”武艺微笑的看着旁边两个尸体,说:“听我爸说,陈家抓鬼很厉害,你怎么怕尸油?”

  鬼和尸体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东西,想想尸体榨出来的玩意涂在身上,我心里瘆的慌。

  武艺摇着精油瓶,说:“不用我就收起来了,这可是霜霜姐的宝贝。”

  秦、武两家负责挖坟做苦力,工作重点还有就是翻腐烂的尸体,翻尸体的果然都是重口味。

  我拿起擦尸体用的新毛巾,擦干净身体,快速的穿上衣服,说:“你们这有黄纸吗?给我几张。”

  “干嘛?”

  “废话,当然是清除我留在美容床上的人气,你们不会想用这个算计我吧?”我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着,眼睛却看着秦霜。秦霜给尸体盖着粉底,说:“用粉底吧!”

  武艺骂骂咧咧的用指甲壳扣着粉底往美容床上洒,洒完,她对着空着的床吹了三口气说:“小人,你以为人都像你一样思想龌蹉?”

  “嗯?”

  突然,秦霜停住手上的工作,盯着盖在白布里的死人脚说:“你们看到没,被子突然动了?”

  我闭上眼睛感受一会,没发现有东西存在,走到床后蹲下,往白布里看,里面有些黑,突然,一张人脸在尸体两脚之间一闪而逝,惊的我身体向后,双手撑在地上,好一会才吐出一口粗气。

  “尸藏灵。这个人身体死了,魂魄能出来,它自己却不舍得出体。”

  我起身扫视尸体,尸体脸上的尸斑已经被厚厚的粉底盖住,严重脱水的脸颊也被垫了起来,已经与生前的样子有了很大区别。武艺歪着脑袋,说:“有点本事,你知道怎么解决吗?”

  “你们是化妆的,把尸体打扮漂亮,让灵魂满意,说不定它就肯离开尸体了。”我呵呵笑着。秦霜说:“这里不能说尸体、死……这些字眼,你是故意的吧?”

  “老兄,你已经挂了,死的不能再死了。不管做人还是做鬼,要学会面对现实。”我拍了几下尸体的肚子,用力按下去,尸体闭着眼睛,猛的坐起来,还好秦霜躲的快,没有被尸体撞到。

  “啊!”

  正巧,要把我丢进精神病院的老女人进来,她吓的瞪着眼睛,脑子发晕,倒向陪着他的中年人。秦霜看着中男人说:“馆长,您有什么事?”

  “没……没……你们忙。”馆长扶着眩晕的老女人出去,惊吓的把门带上。

  尸藏灵很难搞,魂魄是自己不肯出来,只有勾魂使者拿它有办法。如果,亡者阳寿未尽,是没有阴差来勾魂的,现今很多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都死了,所以阳间一片乌烟瘴气。

  尸体僵直着没动,我吐了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双手,一巴掌拍在它的天灵盖,等我的手拿开,尸体就像活人一样,很自然的慢慢睡了下去,躺的姿势与坐起来前分毫不差。

  “你什么意思?把魂惊动,就顺便扯出来啊,干嘛又拍回去?”秦霜带着淡淡的不悦。

  我说:“你们挖坟的在改变生存方式,陈家也在变,到我父亲这代已经成了守灵人。随着世道的变化,爸爸在晚年给守灵的加了一条规矩,没上守灵香,不动亡者魂。”

  好心没好报的时代,独善其身,也许能更好的保护自己。这与德行无关,是一种自保之道。

  秦霜沉默了,武艺说:“小气,咱们自己动手。”

  “你会吗?”秦霜问。武艺摇了摇头说:“霜霜姐,你不会?”

  秦霜叹了口气说:“我跟许多人学过,几乎有点本事的人,对付亡灵的方法都是以安抚为主,我们化妆也是偏重安抚。有本事采取主动的人少的可怜,就算我们省,除了姓陈的这一家,几乎再无分号。”

  她的话没有说太满,必究有很多人隐藏着,谁知道路边卖西瓜的老农是不是这方面的高手?

  躺着两具尸体的房间陷入了沉默,秦霜再次着手给尸体化妆,她看尸体的眼神带着浓郁的不忍。 本贴书名 “阴司守灵人”,黑,岩网独家签约作品。

  尸藏灵,灵魂看着自己被火化,运气好点的不会魂飞魄散,但来自心灵的冲击绝对不好受。毕竟在前面几十年,它拥有身体的控制权,那感觉只有灵魂默默体会,无法倾诉。

  “秦主任,不好了,出大事了。”馆长急忙冲进来,结结巴巴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老女人中邪似的捂着头,撞她儿子的灵柩,现在被人强行压制住了,可只要旁人松手,她就用力的扯自己头发。
  馆长站在门口哆嗦着,肩头有着淡薄的阴气,但近不了他的身,说明这人还算正直。不过被阴气绕的久了,难免有损头顶三把火,导致生病。

  他这种情况是被鬼摸了。

  我拿出一根烟掉在嘴上,走过去说:“能借个火吗?”

  他吓得两腿发软,伸手扶住门框才站稳,略带不悦的说:“别在这种地方借火。”说着,他用眼神询问秦霜我是谁?

  “陈庄守灵人,陈三夜。”我先一步介绍完,又问:“能借个火吗?”

  馆长长期与死人打交道,自然听过陈庄守灵人。他被我重复的发问,差点没吓死,拿出打火机颤抖的递过来说:“您请。”

  我接过打火机把烟点燃,打量着精致的火机,掏出自己的火机说:“我这个没气了,跟您换一个怎么样?”

  武艺看的莫名其妙,秦霜露出了思考的神色。馆长听到没气两个字,颤抖的接过打火机,点了点头。

  框!

  我拿着馆长的打火机,伸到他肩膀上空打上火,慢慢移到嘴前把烟点燃。猛力的吸了口烟,我说:“谢谢。”说着,我站到旁边,无聊的抽了起来。

  绕着馆长的阴气随着借的火到了烟上,被我吸了进去,感觉喉咙都是冷的。我吐出的一口烟,阴气随着烟圈消散。毕竟只是残留的阴气不是鬼,憋着正气足够冲散它。

  “等我收拾下,马上出去看看。”秦霜哄走馆长之后,对我说:“要不一起出去看看?”

  “没兴趣。”我看着藏灵尸,又说:“好久没碰到这种恋家的“宅男鬼”了,我对它更好奇。”

  “外面的亡者我也听说过,是抓你后出的意外,你也有一定的责任……”秦霜给我做着思想工作,让我帮忙处理一下。

  我说:“随手帮一个正直的人,别人没事,我也高兴,但不代表我是个滥好人。该抗的责任我不会躲,不该我抗的事情别往我肩膀上放。比如我在修电线,有人在后面给我一棍子,结果他踩到电线电死了,关我屁事?”

  “歪理!我也听说了,抓你进医院的人,事后都出了意外。你明知道有鬼,干嘛不提醒别人?”武艺插嘴。我本来懒得解释,想了想说:“我没说有厉鬼,他们就给我打了一针,说有厉鬼,你认为会怎么样?再说,最后死的两个人,有官气护体还是死了,你认为问题在哪里?”

  “你就不该在大庭广众下抓鬼。”武艺瞪着眼睛大声指责。

  “大半夜还不允许我在河边打空气了?当时地上躺着个老头,他们问过什么情况吗?没有。武断的认为我伤人,他们做出了给我打一针的选择,所以后果该他们自己承受。”我本来不想解释,想到有事要她们帮忙,耐心的解释。“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他们如果没死,只是病了,你们还会这么看吗?付出的代价,超出了你们的预期,我就该负责?”

  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被抓紧精神病院会怎么样?还是那句话,他们死了,我活着,所以我该负责。

  “歪理邪说,你还有没有人性。”武艺骂着。秦霜也没说话,看表情她也这样认为。

  “在常人眼里,他们死于意外,为何要找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负责?如果站在业内人的立场说事,就不要掺杂普通人的评判生死的情绪来指责我。”我冷酷的说完,顿了顿,好心的警告:“干我们这一行,如果以双重立场对待灵体,你们会死的很惨。”

  “哼。”

  武艺接手秦霜的事情继续干。秦霜叹息一声说:“人各有志,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再谈挖坟的事。”

  秦霜走后,房间里静的可怕。

  空气里充塞着淡淡的尸臭,只有武艺给尸体擦脸的声音。我心境平和的坐在旁边,等待着秦霜回来。

  其实我也懂得圆滑做人,但打交道的对象是鬼,立场信念坚定,胸中那口气才会稳定。气不稳,魂不定,还斗个屁的鬼。

  抽着烟,吐出一口烟圈,看着烟圈慢慢变大,消散,融入充满尸臭的空气中。不知道心中的坚持,哪一天会像烟圈一样消散,与大环境融合。

  “喂!没人性的……”武艺突然喊道。我偏过头说:“怎么?”她说:“也许你说的对,但是我真没法认同你这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如果你理解不了,永远只能当懂点行的神棍。不管干那行都要有所背负,而咱们这一行,必须做好不被人不理解的准备,包括同行。”我笑着。她说:“弄得你像世外高人似的,还高手寂寞如雪呢!”

  “说真的。你不适合干咱们这种没有温度的行业,适合生孩子照顾宝宝。”我心里那口抑郁之气全消,开心的笑了。

  “真想杀了你。”

  “如果我现在死在这里,你们家就绝后了。”我指的是不把我活埋在五棺绝龙中央的空棺里,她家会绝后。武艺似乎理解错了含义,冷哼一声,低头专心给死人化妆,不再搭理我。

  眯眼看着她,这妞长的挺漂亮的,我却想着另外一个问题。

  关、陈、诸葛、秦、武,一共五家,为什么到了我这一代,其余的都是女的,只有我是男的。做为诸葛家的血脉,我没几个月就差点被弄死,最后还离开了诸葛家,现在的诸葛家也只有一个丫头。

  涉及到了诸葛家,诸葛家布的五棺绝龙也没法解释这个问题,后面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我无聊的琢磨着这些,武艺忍不住瞪了我一眼,气呼呼的说:“没人性的,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啊?”

  她刚提到女人,一条虚影飘到她背后,双臂从后面要环抱着她,手要放的地方很猥琐。

  “滚!”

  我憋住气大吼,鬼影惊得瞬间消失。武艺呆了呆,说:“骂谁呢?你这人……你这人……”说着,她居然哭了。

  躺美容床的两具尸体,一个藏灵尸,一个色鬼,有点意思。

  “有鬼。”

  我没心思逗她,快速的翻着化妆盒,找了半天没找到口红。我问:“你带口红没有,给正常人用的,没有特别添加剂,比如尸油。”

  她哭着缩了缩脖子,看着藏灵尸说:“你不是说它自己不肯出来吗?”我盯着色鬼的尸体说:“这边还有一具呢!”

  拿到口红,我在尸体眉心杵下去,感觉背后发冷,知道色鬼在背后,但这个时候不能回头。

  我掀开白布,露出尸体僵硬的上身,上面爬满了一块块紫红色尸斑。腹部微微肿胀,有明显的绿色,看来已经死了一两天,不然不会出现尸绿。还冒着尸腐味,闻着挺恶心。

  用口红点完额头,又围着鼓涨的肚脐画了一个圈,最后拿口红在尸体脚腕处画了两条红印。

  用力捏开尸体的僵硬的嘴,我拿着口红对着尸体的嘴,用打火机烧着,过了好一会,口红烧的像淤泥那种状态往尸体嘴里掉。

  几乎是同时,鬼影印在了尸体上,我赶紧用手拍上尸体的下巴,又用有些滚烫的口红糊住了尸体的嘴。

  “搞定,鬼被封进了它自己的尸体。”我指着尸体对武艺示意一眼,又说:“等会你化妆的时候记得别弄花了它头上的美人痣,等它和尸体一起拖进火化炉,应该会被烧的魂飞魄散。”

  “你……你……刚才吼我,是因为……有那啥?”

  听到她的问话,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女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有经验不学,研究这种问题。

  武艺干咳两声,问:“这样就能封鬼到尸体里?灵体怎么可能被火烧死?”

  “这样相当于拿尸体当纸片人用,用它自己的尸体牵魂更容易。”我解释完第一个问题,白痴的看了她一眼说:“量变产生质变知道吗?飞机那么重的铁疙瘩,跑的快一点,还不是在天上飞?温度高到一定程度,听说也改变了火焰的性质,藏在尸体里的鬼会被烧的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我说的是实话,却有一个问题容易被忽视,那就是灵体无形,鬼烧的受不了之后可以跑出火化炉。

  色鬼尸体上诡异的冒着寒气,看着像尸冷过度,其实有条常人看不到的影子在剧烈的挣扎,看样子似乎在求饶和哀嚎。

  我听不到色鬼声音,但是鬼能听到啊!随着色鬼的虚影挣扎的越来越剧烈,一张人脸从藏尸灵脚下跑了出来,瞬间又消失不见。

  感受到藏尸灵的离开,我依旧冷眼盯着色鬼的尸体,心里露出了微笑。

  遇到了就是缘,我费心思吓唬色鬼,是想点一下藏尸灵。它如果还不出来,等到火化炉里受折磨,也怨不得旁人。

  “嗯哼?”秦霜带着焦虑的情绪进来拿东西,目光扫过藏灵尸又移回去仔细观察了一会,说:“也不是没人情味嘛!”

  我没有接话,感觉到她身上沾的阴气带着怨气,暗想,外面的亡者怎么成了怨鬼?

  怨鬼没有喜欢杀人的厉鬼猛,但那玩意却非常难缠,怨气不消,缠着人不放,比口香糖还粘。

  秦霜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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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霜带着担忧出去后,武艺小心翼翼的给色鬼尸体化着妆,快完事的时候,她弄掉了尸体额头上的美人痣。

  虚影从尸体上出来,害怕的快速消失。

  我当没看见,武艺像犯了错的孩子,着急的说:“那个……没人性的……我把美人痣弄掉了。”

  “你放跑了色鬼,等着被鬼压吧!”我随意看了一眼尸体。武艺着急的问:“该怎么办?”

  “给我一千块,我帮你解决。”我随口说着,她拿出钱包,数出十张老人头递过来说:“给你。”

  我拿着钱,从兜里掏出一扎冥币,数出十张给她说:“相当于跟你换的钱。”

  武艺见我随身携带这么多冥币,缩着脖子发抖的接过去说:“然后呢?”我说:“你把冥币让尸体带进火化炉,它就不会找你了。”

  她松了好大一口气。其实色鬼早被吓破了胆,哪还敢找她?我只是让她安心而已。

  坑了武艺一千块,我愉快的打算去买宵夜,路过祭奠堂外面,感觉两股别样的阴气夹杂着怨气,在里面旋转。走到正门,只见祭奠堂四周摆满了花圈,中央灵堂的摆设奢侈的吓人,旁边还请了男女披麻戴孝的哭丧。

  人家有钱,灵堂弄得再武威,也是它家的事。

  我远眺着瘫坐在条椅上的老女人,一位满脸褶皱的老人拿着碗,抓着碗里的米,撒在她周围。老人穿着黑色中山装,看装扮挺像那么回事。

  老头撒米的动作停了停,浑浊的两眼望过来,与我的目光短暂交汇,从他的眼里没有看到焦距,这双眼睛不该属于人,只该属于鬼。

  偏偏,他却是个人。
  陪着馆长站在旁边的秦霜发现我在门口,她快速的走过来,说:“事情更麻烦了,亡者的魂已经被那老头锁起来了。他是临县有名的问米先生,亡者家人专程请过来的,该怎么办?”

  “踩过了界,自然有人管。”我望了一眼卖殡葬品的方向,说:“我去找一个人。”

  上次着火的殡葬品店恢复了原有的样貌,店门开着,两个迎宾的纸扎站在门口,店内温度很低,空荡荡的看不到人。

  “老鬼,出来接客了。”我站在门口敲着迎宾的纸人。老鬼阴森的说:“三夜啊!你跑殡仪馆来干嘛?有人接你守灵?”

  在店里打转的声音,好像是昏暗灯光下的寿衣、挽联……等等东西说着人话。如果不是我知道老鬼亲自看店,他就会躲在角落,坐在小凳子上,拿着干枯的柳树枝画圈,我肯定会被吓趴。

  至于他为什么会坐在角落画圈,画了多少年,我也不知道。

  我走到角落,见老鬼身体紧缩成一坨,脑袋埋在双腿间,画圈的手哆嗦的非常厉害。

  叹了口气,我到后面拿出牛角香,在他头顶敲了三下说:“都多少年了,别拿老鬼的痴情当长期饭票,该知足了。”说着,我在店里神像前点上香。

  寒得刺骨的阴气从老鬼身上出来,绕着我转了一圈,慢慢的,我看到了一位二十多岁的女人显出了身形。

  她飘到放神像的架子上坐下,晃着两条腿,愉悦的享受起了香火。

  以前是爸爸打老鬼的脑袋,说那样一句话,然后拜神。这次换我来,没想到蹦出了一只这么厉害的女鬼。我吓的退后好几步,阴晴不定的说:“老鬼,你拿鬼当神养?”

  “陈老头没跟你讲过吗?”老鬼慢慢起身,舒展着身子骨,成了一位身高一米八,身材消瘦的中老年人。他锐利的眸子闪着精光,虽然皮包骨的样子依旧像鬼,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过……听过……”我摸着鼻子,尴尬的连连点头。

  老鬼是祖传的手艺,香、黄纸、冥币、蜡烛……什么都做。听说他年轻的时候是个痴情种子,他本来不相信家里那一套的,可他喜欢的女人病死后,他像变了个人一样,疯狂的学手艺,等过了几年,在一夜之间像老了十几年,壮脸成了病死鬼。

  我看到摇腿的女鬼,立刻明白他发现了什么事,用自身阳气养鬼,又在家里给女鬼立神位,几十年香火下来,是个人都会变成他这样。

  女鬼吸完香火,飘到老鬼旁边,眨了两下眼睛消失不见。
  老鬼爱怜的目送女鬼消失,阴气森森的说:“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

  “临县有个问米先生踩在您的地盘上了。”我说。老鬼弄清楚情况,走出店门,远眺着祭奠堂,透着一股恐怖的气质。他说:“你怎么看那个问米的?”

  “心术不正,被鬼反噬,成了鬼的奴隶。”我想起问米先生那双鬼眼,做出了判断。老鬼说:“走吧!”说着,他快步往祭奠堂走。

  “去哪?”我愣了愣,追上去问:“您就这样空手去?真对上了,会不会吃亏?请问米先生来的人,身份可不一般。”

  老鬼停住脚步,打量我一眼,说:“畏首畏尾不是你小子的性格吧!还记得,拿着砖头拍一群同龄人的陈三夜吗?还记得,自认没错,跪烂膝盖也不认错的陈三夜吗?还记得,那个身正不怕影子斜,敢作敢为的陈三夜吗?”老鬼的语速越来越严厉,最后一声厉呵:“还不醒来。”

  我被勾起了曾经的回忆,一段段记忆快速回放,最后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借邪神之气的画面。心猛的一颤,想到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惊得背后全是冷汗。

  从借邪神之气后,我的行事作风,与我的性格有着细微差别。就像这次,见到被鬼奴役的问米先生踩过界,以我以前的性格,绝对会出手把他赶走。不会去找老鬼,也不会顾及赶走问米先生后,旁人怎么看。

  做事干净利落,问心无愧即可。

  “呼!”

  我吐出好长一口气,躬身对老鬼说:“谢谢,鬼叔。”

  老鬼吓的退后两步,谨慎的说:“每次被你叫鬼叔都没好事,你还是喊老鬼吧!”

  祭奠堂里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请来哭丧的人低着脑袋在灵堂旁哭着。问米先生陪着缓和过来的老女人,他们有说有笑的商量着一些事。
  “天有天道,鬼有鬼路。问米的,你过界了。”

  老鬼走进祭奠堂,不等问米的回话,又霸道的说:“给你三秒钟时间,跪天拜地,滚出本县,不然就别走了。”

  哭丧得人停止了哭泣,保安们看着老鬼不是拉肚子就是要尿尿,集体找借口跑了个没影。老女人寒着脸,说:“放肆。你是谁?知道我是谁吗?”

  “三夜,打鬼交给你,打人交给我。”老鬼冷笑一声,拉着死人一样的脸,慢步朝老女人走去。老女人向馆长投去求助的目光,馆长看了一眼老鬼,拉着秦霜往远处走。

  打过我的几个人护在老女人身边,老女人哆嗦的掏手机打出去,她在电话里语无伦次的大发雷霆,老鬼一脚踹开挡路的人,说:“别人都喊我老鬼,不想死的人滚蛋。”

  老鬼的名字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挡着路的人,恐惧的闪到了一边,连连说:“我不知道是您……”

  老鬼有钱吗?没有!老鬼有权吗?也没有!但是他断定要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过七天,这就是属于老鬼的威风。

  陈庄守灵人在我爸爸手上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威风。

  老女人惊讶的看着老鬼,手机掉在地上,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却没憋出一个字!

  在老鬼发飙的同时,我也没闲着,一踏进祭奠堂,直接走到灵堂前,打翻了灵堂上多出的一碗米,米撒在地上叮咚响。一旁哭丧的人愣愣的跪着不动,吓的发抖。

  两股阴气在米上包裹着一股怨气翻腾,外来的两只鬼似乎想要吞噬这只怨鬼,也就是亡者的新魂。

  “想跑?”

  两股阴气放弃对怨气的纠缠,冲向问米先生,我随手抽起灵堂边精致的招魂幡,左右摇了三下,对亡者的灵堂默念:“想报仇就上招魂幡,它们吞了你的阴气,你上来,它们也跑不掉。”

  我拿着招魂幡没动,祭奠堂里也没有风,帆布诡异的鼓动,吓的旁边的人差点尿裤子。

  招魂幡插回原位,我以最快的速度把灵堂上别人献的花、标榜亡者身前功绩的纸条……全部甩到一边,只留下香、蜡烛、白布、黑幔。又拿起旁边的一把香在蜡烛上点燃,掀开盖着灵堂的白布,把香丢进了桌子底下。暗念:焚香开鬼路,九幽接亡魂。
  “黑无常勾魂,白无常押鬼,有请白无常。”

  接着,我点了一炷请神香,单手拿在手上,划破自己手指,滴了一点血在灵堂上,心里默默念叨着。

  没时间写神贴,只能用我自己的血了,希望我身上的阴司烙印能招来白无常。

  连续默念了好几次,灵堂底下冒出一条白影,半截影子被白布遮盖着,只露出伸着舌头的上身。它绕着我的血转了一圈,我感觉有股奇异的冷息从我额头飘到了它身上,它这才显现出整条影子。

  冷息是我三次送鬼下去获得的凉意,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

  不等我多想,虚影白无常拿着哭丧棒,对着招魂幡敲了一棍子,亡者被扯了出来,刚跑到问米先生旁边的两股阴气也被白无常给扯了过来。

  问米先生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坐在地上,看我的眼神好像要杀人。
  问米先生跟我没有仇,但他锁住新鬼让两只鬼啃食,相当于捆住一个人,让人咬着被捆人的肉,一块块撕下来,血淋淋的再吞进去,直到把人啃的渣也不剩。

  人死后成鬼,问米先生让鬼吃鬼犯了大忌,见者必诛。

  我感受着问米先生要杀人的眼神,暗自冷笑。除恶务尽,有唐先生的事摆在前面,我不会让类似八门凶煞的事情重演。

  白无常抽了两条吃鬼阴魂几棍子,两条阴魂吞吐着邪气,掀起阵阵阴风,震得灵堂瑟瑟发抖。

  旁人看着桌子诡异抖动,瞳孔瞪得老大。哭丧的人胆子应该比较大,其中两个爷们吓尿了裤子,一个女人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白无常押着鬼要从桌子下面离开,我快速拿出灵堂底下的那把香,在地上杵灭,默念:收香封鬼路,九幽路难寻。

  白无常走不了,我没等它发怒,拿刀划破中指,鲜血沿着伤口往外冒。忍着疼,我在灵堂上写了一个血色“正”字,又把血抹在一炷香上点燃,插进炉里。

  抖动的灵堂立刻停止了颤抖。

  两条吃鬼阴魂和亡者似乎受到了某种东西的冲击,痛苦挣扎,虚影有破碎的趋势。白无常虚影也摇曳不定,似乎也受到了冲击。

  我见它们的反应如此激烈,惊讶的愣了愣,没想到这招如此猛。

  按爸爸得说法,字是华夏几千年积累演变流传下来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字”理,只要人真能做到心有正,行的正,一个正字就能让万邪不侵。难怪爸爸写的“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被刘老头贴在门上,中邪的孝子不敢拿刀砍门。

  回过神,我吸着手指,转头见问米先生愤怒的把嘴角咬出了血,心里却想着,放血真疼,以后再不用这招了。

  等几鬼被冲的像霜打的茄子,我把灵堂上的血字抹模糊,又灭了带血的香,它们才好受一些。

  “无常大哥,你也别怪我,这招根本不受我的控制。”我笑着对无常作揖,心里默念完,转而威胁:“亡者的魂你可以押走,这两只吞鬼阴灵必须留下。”

  无常随手一棒子把两条吃鬼阴魂抽进招魂幡,又一巴掌把亡者抽进了遗相。我看着它一副撂挑子不干的样子,愣了再愣。 本帖书名“阴司守灵人”,喜欢的可以去黑,岩网,帮忙增添点人气。

  它甩干净魂魄,哭丧棒对着我一指,我额头一凉,被它拿走的冷气又还了回来。

  无常虚影背对着我,指着灵堂下面,示意让我送它走。
  我再次打开鬼路,送白无常离开,等它离开,走去抽出封着吃鬼阴魂的招魂幡,跑到棺材边,掰开亡者尸体的两只眼睛,恐怖的眼珠子吓了我一跳。

  用招魂幡布把眼睛弄的闭上,我暗念:“借尸封魂。”

  眼睛是灵魂的窗口,两条吃鬼阴魂会被封进人的灵魂曾经住过的地方,这是最深程度的封印,就算尸体烧成了灰,它们也跑不掉,只能跟着尸体灰飞烟灭。

  做完,我拿着魂幡丢到烧纸的火盆里,帆布烧出熊熊烈火,火焰像两个挣扎的人在跳跃。魂幡烧完,两条阴魂受到莫名的牵引钻进了亡者的两个眼珠子,一切恢复了平静。

  当然,在旁人眼中是没有鬼的,只有我神神叨叨的发疯。

  处理完两条吃鬼阴魂,我点燃一把香提在手上,慢慢朝问米先生走过去。闪动的香火对着地面,冒着浓郁的烟雾,熏得拿香的手也能感觉到热量。

  问米先生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背后,蹬着着两脚往后退,惊恐的大喊:“你别过来……救命啊……杀人啦……”慌张的眼底却带着毒蛇一样的阴毒。

  “都反了天了?”

  突然,一位中老年人烟熏火燎的冲进祭奠堂,不怒而威的声音震荡着人的心灵。被老鬼吓的发抖的老女人,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她不敢指老鬼,指着我说:“这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人要行凶,你快叫人把他抓起来。”

  老鬼阴郁的转身,不带任何情绪的盯着威严中年。中年人愣了愣神,气势萎靡下去,心虚的问:“您这是?”
  “你是哪个天?是头顶的天?还是本县的天?”老鬼咧嘴微笑,皮包骨的脸笑起来很瘆人。中年人浑身发抖,眼中的愤怒一闪而逝,快步走到老女人跟前,一巴掌打的老女人摔倒在地上,他说:“要不是看在死去老娘的份上……”

  他愤怒的责骂着,似乎要把对老鬼的愤怒全部发泄在老女人身上。

  老女人捂着脸,神色疯狂的说:“你怎么当二把手的?那小子弄死了你外甥,你不让他陪葬,来打我?”她说着冲向威严中年,撒泼的乱刨乱抓,嘴上喊着:“有本事把我也送进棺材,没我的帮衬你能上学……帮着外人欺负我……”

  老女人骂了一会,坐地上嚎嚎大哭。威严中年人抬手又是一巴掌,大吼:“别哭了,还嫌不够乱的。”说着,他走到老鬼面前说:“我这姐姐喜欢撒泼,该教训的我已经教训了,你看……”

  老鬼阴冷的再次问:“回答我,你是哪个天?谁反了你的天?”

  威严中年不敢接话,连连让老鬼息怒。

  “给你一句忠告,为恶自有天收。”老鬼不再理会中年人,他见我站着不动,阴沉沉的说:“做你该做的事。”

  我依旧站着没动,观察着亡者灵魂的动态。它从遗相里飘出来,爬到老女人头上咬一会,又去啃威严中年的膝盖,虚影上的怨气逐渐加深,受到正气冲击的创伤,居然在恢复。

  老鬼疑惑一会,才察觉到怨鬼的动向,不爽的骂他自己:“几十年都活在狗身上了。”

  我甩了甩手上的香,烧出的香灰抖落在地上,好似落在问米先生的心上。他又变了一张脸,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说:“那些事情都是小鬼逼我做的……”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老头做到这种程度,常人真吓不去手。
  “你自己躺下,还是我帮你?”

  走到他跟前,我冷漠的发问。问米先生要磕下去的头僵了僵,再次猛力的撞在地上,咚咚的响声穿梭在阴冷的祭奠堂,显得我很不近人情。

  “陈三夜,你已经灭了他的小鬼,他都一把年纪了,算了吧!”秦霜在威严中年出现的时候,跟着馆长一起来了,不过她却一直站在旁边,此刻实在不忍心才走过来的。

  问米老头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苦苦哀求着秦霜,秦霜善良的帮她说起了好话。

  我冷眼扫过秦霜全身,快速的一脚踹在问米先生肩头,拿着香对着他的眉心杵了下去。

  滋!

  滚烫的香尖烫皱了皮肤,不等问米先生哀嚎,我把杵灭得差不多的香,塞进了他嘴里,说:“一香破灵,一香封嘴,断通灵身。”

  问米需要能通灵的身体,香烫了神庭穴,又堵着他的嘴,让他疼的喊不出来,憋回去的一口气,会冲垮他能通灵的某种媒介。等于于废了他与鬼打交代的本事。

  “你……你……”秦霜见问米先生晕过去,指着我发抖。我瞟了一眼问米先生放在她鞋上的手,抽了问米先生嘴里的香,走到灵堂前点燃,插进了香炉。

  问米先生手上之前沾着虚弱的冷息,是只虚弱到了难以察觉的小鬼,应该是专门用来阴行内人的。在我破掉通灵身的同时,那只小鬼立刻反噬,冲进了问米先生身体。
  秦霜没有发现小鬼,她愤怒的跟到灵堂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人的印象一旦形成很难改变,我懒得自讨没趣,没有搭理她。

  整理好灵堂上的东西,我拍干净裤子,弄好上衣,严肃的给亡者上了一炷香,说:“多有打扰,请勿见怪。”

  老鬼在祭奠堂外抽着烟,秦霜忙着安抚缠着老女人的怨鬼。

  我出去的时候经过秦霜身边,她小声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那群人打你,我出手帮忙,你应该谢我,不是我欠你人情。普通人也不会去干挖坟的事。”

  我嗯了一声,放弃了让她挖坟。掏出坑武艺的一千块钱,抛向空中,暗自说:“可惜你不是普通人,欠了总是要还的。”

  红彤彤的老人头飘落在地上,掉出一地烟尘。撒财断因果,我是故意与武艺结的善缘,随着钱的飘落也就凋零了。

  走到老鬼身边,他突然翻脸,说:“陈三夜,下不为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大家保持按抓的节奏啊! 沙弥就是作者,这个不用好奇了。 疯狂的和尚 与 偷酒的沙弥 无外乎一个是少年 一个是壮年而已。
  面对老鬼的翻脸,我陷入了疑惑。

  老鬼看着天边闪亮的星星,叹息着说:“陈老头,老鬼要越一次矩了。”过了一会,他阴沉着脸说:“陈三夜,这次我帮你压下了人,再有下次我会当你是算计我。”

  不近人情的话回荡在耳边,听着挺不舒服。

  忠言逆耳利于行。

  我感激的行礼,说:“谢谢鬼叔。”他伸手截住我感谢的礼仪,说:“先别忙着谢,不管你懂不懂,接下来的话,你必须给老子记住了。”

  我点头。老鬼组织一会语言说:“干咱们这行,不管是对人还是打鬼,遇到麻烦只能靠自己的本事解决。你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偷奸耍滑扯大旗,只会害人害己。”

  思索着老鬼的话,我也深以为然。这是一个凭自己、凭真本事吃饭的行业。

  老鬼看着殡葬品店的方向,眼中的阴沉被爱怜替代,说:“这次算你第一次给她上香发的红包了,不用你还。”

  老鬼一句话了断了因果,快步离开,枯瘦的身影在黑夜中慢慢模糊,干净、利索、洒脱,也有着沉重的萧瑟。他以阳气养着爱的人,饱受阴气折磨,何时才是个头?

  “鬼叔,因果好断还有人情不是?你的事我记下了。”

  目送他离开,我没管怨鬼的事儿,转而去找小黑猫。

  小黑猫被王曼照顾的挺好,它被雷冲压制的时候,龚文画就会跑进猫体插一手,解决小黑猫的危机。

  休整了一个白天,到了晚上,我带着王曼去挖雷冲的坟。

  爬上阴风阵阵的坟山,快要接近坟头,看着两个人影子杵在雷冲坟前,我对着王曼背后的包说:“雷冲,没想到大半夜还有人来吊祭你?”

  王曼抖着包里的小黑猫,盯着人影说:“你没见人杵着锹吗?可能是被他欺负过的人,准备挖他的坟。”

  我们绕了个弯偷偷靠近,见到是秦霜和武艺,我愣了一会才走出去。

  两女穿着黑色紧身衣,袖口和裤腿扎的很紧紧。发白的月光洒在她们身上,衣服勾勒出来的曲线挺美的。

  突然,武艺拿着的?头对我们扔了过来,我快速的推开王曼,自己倒像一边,才没被砸中。

  王曼见没有压着小黑猫,松了口气,她冷眼盯着走过来的武艺,说:“不给个解释,这事没完。”

  武艺挺着胸,愤怒的指着我骂:“你问这个卑鄙无耻的东西做了什么事?”王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武艺,最后瞪着我说:“你认识她?”
  我皱着眉头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闪着寒光的?头,眼里尽是寒意。被这玩意砸中,不死也够疼的。

  秦霜站在不远处,低着脑袋似乎在哭。武艺指着秦霜,再次大骂:“敢做不敢当,你算不算男人?”

  王曼没管身上的泥土,死死的盯着我,一副让我给个解释的样子。

  “武艺,你再骂别怪老子不客气了。”我被骂的莫名其妙,也升起了火气。秦霜整理好情绪,提着锹柄,慢慢走过来,铁锹在地上拖出深痕,展现着她心里得怒意,她说:“陈三夜,我还真看走眼了,原来您姓诸葛啊!诸葛大少爷,要是我妈有个三长两短,你……死……定……了。”

  凶狠的威胁回荡在坟头,王曼松了一口气,说:“他哪里招你了?”

  “诸葛?”我疑惑着。武艺不屑的说:“诸葛随风,你别装了行吗?霜姐拒绝帮你挖坟,你就让人算计她妈,真有你的。”

  秦霜把锹深深的杵在泥土里,盯着我看了良久,拉着武艺默默走向墓碑。

  “到底怎么回事?”王曼拉了拉我的袖子。我看着在墓碑前忙活的两女,整理一下说:“诸葛老头逼着她们帮我挖坟,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你与化死人妆的女人有什么关系?”

  我无视了王曼脑残的问题。王曼气得看秦霜非常不爽,一副老子跟秦霜有奸情的神情。

  过路的乌鸦不时站在树上叫两声,秦霜蹲在墓碑前,用没沾任何东西的毛笔,沿着碑文写了一遍,又把毛笔插在墓碑前几尺处。

  “这里。”

  秦霜用锹在插毛笔的地方挖了个坑,对着武艺喊了一声。武艺在坟堆上刨了一把土,拿着跑过去,把土埋进了秦霜挖好的坑里。

  我和王曼在旁边疑惑的看着,根本不知道她们在干嘛?

  “挖坟动土,有明挖和暗挖两种。明挖相当于抢,暗挖等于偷。坟堆上的土是埋棺材时挖出来的,属于阴土。刚才那么做是转移阴土,等于明抢。”秦霜点燃一炷香,插在坟堆上,说:“祭地灵,移阴土,地灵莫怪。地灵不是鬼,也不是土地爷,可能一种无法说明的意志。”

  武艺认真的听着,讽刺的说:“姓诸葛都是贱人,偷师不成现在变明抢了,拿妇人来威胁。”

  听到这个,我算明白了,诸葛家威胁她们的条件里,肯定有教我动土这一条。

  “开工!”

  秦霜在坟头站了很久,等天上的月亮正好照在坟头上,她才开始撬砖。我拿着?头要过去帮忙,武艺说:“诸葛先生只负责寻龙点穴,这种挖泥土,翻尸体的粗活,还是我们来吧!”

  王曼不乐意的说:“嘴巴放干净点。”

  我扯了扯王曼的袖子,示意她别浪费力气。她小声说:“你干嘛不解释?”我无奈的摊了摊说:“有人拿你妈威胁你,然后威胁你的人,说这事跟他没关系,你信吗?”

  “可是这事不是你干的啊?是姓诸葛的做的。”

  “在她们的认知里,我就是幕后真凶。世界上很多事情讲不清楚,如果都能讲清楚,就没有那么多恩怨了。”我无所谓的笑了笑,心里又给诸葛老头多记了一笔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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