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黑大汉朝着我大骂道,可惜他“屁”字还没说完,就噎在了喉咙里。
因为在我的指挥下,躺在板车上的尸体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
“妈呀,诈尸啦!”乘客中间有人尖嚎了一句,在人群里引发了一阵骚动。
我仔细的观察着黑汉子一伙人的表情,他们脸上也是惊愕无比,但是少了点害怕。再大胆的人看到死人爬起来总归会有些惊慌的,这是几个所谓的村民脸上除了惊讶和疑惑,却是半点恐惧也没有。
“狗屁的诈尸,没听医生说刚才是吓昏了吗,现在醒过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狗根子躲在人群里大声说道。
狗根子的说法立刻得到了那两个司机的积极响应,我知道他们心里肯定也虚的很,但是如果老汉真的“死而复活”,那他们就不用负责任了。
几个人在人群中一说话,众人的心顿时安下了不少。
“老人家,刚才是不是差点被车子撞到啊。”我大声的对尸体说道,好让所有人都能听到我的声音。
尸体自然是不能说话的,于是我让龙蛭控制它夸张的点了点头。听到人群中有人在说还好还好,我心中大定,知道已经骗过了众人,这出戏已经演成了一半。
“老人家,你没事就最好了,赶快让你儿子带你回家歇歇去吧。”我对尸体说完,又转身面向那两个司机。
“司机大哥,虽然没撞到人,但是老人家好歹受了场惊吓,你们就给个几千块钱让老人家回去买点补品吧。”
“好好,这是应该的,应该的。”两个司机先是愣了一小会儿,估计也被眼前的事情弄的有点懵,然后回过神来,连忙从手上抽出一沓钱就要递给黑汉子。
虽然决定戳穿这伙子人的阴谋,但是我并不想和他们彻底撕破脸皮,毕竟狗急跳墙,谁知道他们急了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呢?当然我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告诉众人尸体的真实情况,吓着人先不说,光是要解释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就是一个大大的麻烦。
大家都知道的,我生平最怕麻烦。
我听说过一句话叫“贼不走空”,就寻思着拦路的强盗行里是不是也有这个规矩,所以让司机们出点血买个平安,也算是和稀泥的做法,只希望这帮子劫匪能见好就收吧。
可惜啊现实总是不那么随人愿,黑汉子一伙儿见事情闹到了这副田地,汽车撞死人的戏码是不能再演下去了,但是又不甘心到手的钱就这么飞了,所以准备拿我撒气。
所以说同志们,想要当英雄,必须自身本事过硬啊。被十几个人一围而上,我登时心里就有点发虚。再瞅瞅他们手上那寒光闪闪的匕首,就觉得腿肚子有点抽筋了。
理想中是那些因为我的挺身而出,钱包财物得以保全的旅客们会一拥而上,在我的带领下将这伙子无法无天的匪徒赶跑。但现实是大部分人见到自己的危机解除了之后,面对我的危机都选择了沉默。
倒是有两个小伙子想要帮我一把来着,可惜势单力薄,被那一圈人推搡了几下子怎么也挤不进人圈。
这人心,这世道。说实在的,放以前我兴许就要破口大骂了,但是现在,我除了心里有些失落之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了,按师父的话说,这叫“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算是修道之人该有的心理素质。
觉得心虚只是我的习惯反应,几次呼吸之后,我的心绪就恢复了平静,心想着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总不敢作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要是揍我几拳也就认了。再不行,我还有龙蛭这个宝贝呢,真打起来,别看老头的尸体瘦瘦弱弱,起尸之后想揍趴十来个人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黑汉子手上对我推推搡搡,嘴里也不干不净,一个劲的问我是哪条道上的人,竟然阻碍他们讨生活,实在是不懂规矩。
我低声对他说,赚个几千块钱已经很多了,大家都不容易,否则也不会坐汽车受这份罪了,何必苦苦相逼呢。
“去你妈的,要你在这里给老子装个J8的好人。”黑汉子见我油盐不进,登时火了,一巴掌就朝我脸上抽了过来。
我这小体格,哪里受得了他这一下?于是伸手就要去挡,可惜这巴掌最后也没落在我脸上,而是被人给挡下了。
确切点说是被尸体给挡下了,老天作证,黑汉子这一巴掌来的太快,我根本没来及的反应,这一出完全是龙蛭自己的主张。
“你竟然也会控尸?用的蛊术还是巫法?”黑汉子脸上阴晴不定。
“茅山道术!”我可没傻到告诉他龙蛭蛊,谁知道他们和黑苗人有没有关系呢。
“道术。”黑汉子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声,又故作凶相的对我说“小子,不管你会什么把戏,知不知道阻人发财是山里的大忌讳?”
我朝他们笑笑,说你们有胳膊有腿的,干嘛非得靠这种邪门歪道赚钱?
黑汉子沉默了一会儿,又对我说他们自己族内的事情轮不到我一个汉人管。
哟,他们对汉人的这种不善的态度倒是似曾相识啊。
我冷不丁的问他,你们是哪个苗寨的,黑汉子差点说漏了嘴了,支支吾吾的才把话兜了回来,不过我已经瞧出来了。
他们是苗人,而且很可能是花苗或者黑苗中的一支。
黑汉子一伙人不敢当着众人的面作法重新控制尸体,我也没打算真正伤害他们。我就这么和十几个不明身份的苗人隔着一具起尸的尸体对峙着,气氛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就在我以为还要和他们这样耗上一会儿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越野车大马力发动机的轰鸣声,接着黑汉子手下的一个人凑到他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就见到黑汉子一皱眉头,然后当机立断转头上了警车走了。
黑汉子一上车,我偷偷就的收回了龙蛭,尸体失去控制,立刻就要倒在地上,被两个眼快的苗人扶住,放回推车上,也一溜烟的走了。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拦路打劫的苗人团伙,登时走了个一干二净。
太阳升起来了,只剩下一车的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车头前面的路上开过来了几辆越野车,一水的三菱吉普。狗根子挥着手,拉着我的胳膊迎了上去。
为首的那辆吉普车上走下来一个人,是李独眼。
我和狗根子从长途车上拿回自己的行李,然后坐上了李独眼一行人的车。
车开起来之后,狗根子才跟我把事情都讲明了,李独眼这伙子人是他叫来的。按狗根子的意思,李独眼这个人在临沧这块地界上,不论是黑道白道都很有关系,很罩得住。
我说你小子可别吹吧,什么白道黑道,你当看香港的警匪片呢。
狗根子一撇嘴,说许哥,刚才那一伙子就是混黑道的,这你总该看出来了吧。你跟他们扯皮那会儿,我打电话和公司里的人问了问,才知道咱们走的这条近路上,经常会发生汽车凌晨撞死人然后被讹钱的事情,本地人都很精明,从来不抄这条近道,只有外地来的才会被坑。
狗根子还说,李独眼在临沧的人脉广博,别看刚才那伙子人看起来挺横,见了李独眼也得避让三分。
我表示不信,这牛皮吹得有点大吧,那伙子人可是会巫法的,就算李独眼在黑白两道都有人脉,面对这些鬼啊神啊的也得抓瞎。
狗根子凑到我的耳边边上低声说道:“许哥,李独眼这个人可也不一般啊。”
怎么个不一般呢?
狗根子说,李独眼其实也会法术,拜的师父是一个颇有名望的大喇嘛。而且这个大喇嘛还说李独眼是活佛转世,不是普通人。
李独眼是活佛转世?我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就他那一脸的杀人越货,怎么可能?你要说他是什么恶鬼投胎,我都能信,说是活佛转世,哄孩子玩呢。
狗根子却说一开始他也不信,但是李独眼是活佛转世的这个名号似乎在临沧一带还挺响的,不管是政界、商界还是黑道上的人物似乎都挺吃这一套,时不时还有人请他开个光,做个法什么的。看样子不像是假的。
开光作法可不是密宗活佛的工作,但是我忽而联想起李独眼那串不离手的人骨佛珠,倒是有点相信了他活佛转世的身份,不是活佛转世估计也弄不到这种东西。
这里稍稍解释一下藏传佛教里的“活佛”。其实活佛在藏语中并不是指活生生的佛,而指的是修行有成就、能够根据自己的意愿而转世的人。藏语发音叫“朱衣古”,意思是“转世者”或者“化身”。
根据藏传佛教的说法,大喇嘛达赖是“欣然僧佛”也就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班禅是“月巴墨佛”即阿弥陀佛的化身。除这两位一级活佛之外,其他的活佛都不是佛爷的化身,只能算是修炼有成的大德喇嘛转世。
活佛这个称号其实并没有看上去这么唬人,现在每一座藏传佛教寺院里至少都有一个活佛,地位么类似于汉传佛教里的方丈、住持什么的。
所以就算李独眼真的是什么活佛转世,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寺庙的方丈,光凭这一点还吓不到我。不过佛教密宗在我们云南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李独眼要真有这么一个身份,也是很了不起的。
天色已经大亮了,吉普车大概开了有快两个小时才停下来。我走下车一瞧,眼前是一栋四层小楼,门口还挂着一块铜匾,上面写着“厚华国际人力资源有限公司”。
这就是狗根子嘴里那个公司了,也就是李独眼的大本营。我看到门额上这个牛逼哄哄的公司名字不由得感到好笑,名字叫的够响,但是背地里干的却是走私的活计。
狗根子却告诉我,其实这个公司也有正规业务的,就是在国内招募劳力然后送出去打工,主要输送到新加坡、马来西亚、香港以及台湾地区。如果光有个公司却一点事情不做,公家会怀疑的。
没想到这个李独眼看上去一副粗野模样,办起事情来还挺细心的,而且看他公司楼里装修的金碧辉煌的样子,这两年是没少赚钱啊。
我正对着小楼门口两座石狮子发着呆,李独眼从我身后走上来,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和狗根子跟着他进去。我看李独眼手腕子上果然还缠着那条人骨佛珠,身上不由的一个激灵。
走进装修豪华气派的会客厅,在原木茶桌前坐下。场面话寒暄了几句,李独眼起身给我和狗根子面前各倒了一杯茶,我端起杯子一尝,又苦又涩,是普洱生茶无疑。
“多金兄弟,大福兄弟,我这古树茶滋味怎么样?煮茶的水用的可是山上流下的山泉,味道不错吧。”李独眼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盅一饮而尽。
普洱这种茶,玩家喝熟的,行家品生的,没想到一副粗相的李独眼竟然也是个爱品茶的人?而且看他现在的言谈举止,再不像以前那般凶悍而匪气十足,若不是脸上那对大小眼看着还有些骇人,倒确实像个成功的企业家了。
尤其他一口一个兄弟叫的那是一个亲热,这几年我和他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他这么喊倒让我浑身的不自在。
“好茶,好茶。”狗根子也装模作样的将自己面前的茶水一口干掉,然而脸上龇牙咧嘴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不住想笑。
“刚才大福兄弟在手机里跟我讲,你们路上遇到那伙子拦路敲竹杠的了,没损失什么吧。” 李独眼问道。
“李总,你是不知道刚才的事情有多凶险,他们那帮子人直接掏刀子抢劫啊,要不是我许哥能耐大,今天的事情还真不好说。”没等我开口,狗根子先把话说上了。
“哦?”李独眼惊异了一声,又说道:“我听说那伙子人好像会邪法,你们是怎么脱身的呢?”
“是会邪法,他们能指挥死人走路,今天可多亏了我许哥。”狗根子这小子根本没看见我向他使眼色,只顾自己说的痛快。
有狗根子这个大嘴巴在,我会道术这事儿指定瞒不住人,索性就让他痛快了说吧,也好显得我做事不藏着掖着,是条汉子。只要不说龙蛭蛊的事就成。
狗根子说起故事来真真是天花乱坠,不去说书都可惜了。按狗根子的说法,当时我一眼就瞧出了那伙少数民族的计谋,再接着就是胆大心细,和劫匪斗智斗勇,最后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道术,打得他们甘拜下风,这才灰溜溜的逃了。
我知道狗根子这样是想在李独眼面前吹捧吹捧我,按他之前跟我说的,在李独眼手底下干事,能耐越大,拿得越多。只是李独眼既然也是会法术的人,自然能分辨他话里的虚实,这次的牛皮估计要吹炸了的多。
谁知道李独眼听完狗根子这通胡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说早些年就看出来我不是一般人,原来是会道术的高人,实在是失敬。
饶是我在是社会上打拼多年,脸皮已经磨练的足够厚了,听了李独眼这句话还是觉得脸颊发烫,连说不敢。老子自学道法也就是这半个月的事情,你李独眼一年前就能看出来,能耐也真够大的。
见气氛有点冷场,狗根子嘿嘿一笑,然后对李独眼说:“李总,我千求万求才把许哥请过来,这待遇可不能低了,否则兄弟脸上没光啊。”
然而李独眼并没有接狗根子的话茬,而是问我:“我听苟大福说许兄弟是青茅门萧天石道长的徒弟,这事是真的么?”
没想到狗根子连我师父的事情都跟李独眼讲了,我只好点头承认。幸好师父没说过要保密什么的,不过马上可得好好问问狗根子,究竟还和李独眼说过些什么。
“好。”李独眼一见我点头,拍了一下巴掌,又说:“我这里就缺多金兄弟这样的人才,待遇吗,月薪一万,提成是一般兄弟的两倍,你看怎么样?”
月薪一万!这收入就算放在今天也不算低了,更何况是在十年前?不用狗根子在一边激动的咳嗽使眼色,我也知道该立刻答应下了。
李独眼见我应允,哈哈一笑,然后嘱咐狗根子好好招待我,自己便走出了接待室,去忙其他事情了。
而我,在签了一份聘用合同之后,正式的成了李独眼这个“国际人力资源有限公司”的一名员工。
从李独眼的公司里走出来,我和狗根子张罗着去吃早饭。
在米线店里我问狗根子,李独眼说我的提成是一般兄弟的两倍,这大概是个什么概念。
狗根子给我算了一笔账,就拿他在昆明给我看的那支玉镯子为例。镯子原定价卖四十万,一半归公司,剩下二十万由参与这笔买卖的五个人平分,这就是一份提成。至于买家多给的那五万,公司一分不要,就当是给办事人的福利。
光是卖了一件玉镯,狗根子就赚了五万块钱,这都有我之前一年赚的多了,还不算平常拿的工资。我在心里粗粗的一算,这笔生意要是我参与了,就能拿到八万多,这可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世界上绝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月薪一万的刺激慢慢减弱,我也变得冷静了下来,开始询问狗根子李独眼这个公司的具体情况。
狗根子告诉我,李独眼公司里一共有三十几号人,但是真正涉及翡翠生意的连上我也就是十个,全都是当年进山收药认识的。
至于为什么李独眼会给我双倍的待遇,狗根子说应该是和我会道术有关系。
其实我早已猜到了是这个原因,但是又感到有点奇怪,他们不过是去走私翡翠,虽然危险,但那也是因为老缅那在打仗,道术巫法什么的应该派不上用场才对。
就在我想继续问狗根子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原来是李独眼公司里有点事,喊我们回去一趟。
我们打车回到李独眼公司的时候,正看见他和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坐在会客厅里,面前的茶桌上摆着一块小小的翡翠佛牌。
难道李独眼真的有代人开光的业务么?
李独眼招呼我和狗根子也在茶桌边上坐下,噼里啪啦一阵说道,终于是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我们眼前这个手上带着大金表,脸上架着金丝眼镜的小老头是个香港人,姓董,算是李独眼翡翠生意的一个大买主,两年来从李独眼手上买过的翡翠大概有小五百万了。
难怪这个小老头看起来一脸的颐指气使,没有我们云南人的那股子淳朴,原来是香港来的财神爷,我和狗根子连忙点头哈腰对着董老板大献殷勤,顾客就是上帝么,毕竟还指着人家吃饭呢不是?
不过这小老头还挺臭屁的,满眼都不在我和狗根子看在眼里,鼻子扬的高高的,只顾和李独眼说话。
“李老板呐,我类,跟你也做了不少生意啦,从来也没出过这种事情,这次算是怎么了呢?你知不知道这块佛牌花了我多少玛尼啊?”董老头一嘴正宗的港式普通话,跟电视上演的简直一样。
“董先生,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当初这块佛牌有点不干净,我也是告诉过您的。您说不碍事,拿回香港找大师做个法就没事了。为这,我不都少要了您三十万么?不然这成色的佛牌,五十万到哪里买去?”李独眼憋着他的公鸭嗓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算是听出点意思了,桌上这块翡翠佛牌是李独眼卖给姓董的的,但是貌似有点问题,所以买家这回是专程上门讨说法来了。
可是李独眼刚才说佛牌有点不干净,又说找个大师做法,难道这块佛牌所谓的不干净,是说它招惹了什么玩意么?
说起翡翠这类玩意,有个厂商的牌子叫通灵翠钻,其实这个名字起得很贴切,因为翡翠玉器灵性十足,非一般的东西能够比拟。
玉石的灵性很强,能够感悟周围环境中的气机,如果人能够长期佩戴玉器饰物,久而久之,人体的气场会与玉石产生共鸣,不仅能够延年益寿,祛除灾病,甚至还有玉器为主人挡灾的说法,所以我国古代常说“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
但是灵性强也未必就是好事,天地分阴阳,玉石也是这样。佩戴阳玉则能缓慢的为人聚集阳气,所以能强身健体,消灾解厄;阴玉则恰恰相反,聚集来的都是阴晦之气,甚至会招惹鬼神。
不过总体上来说阳玉居多,阴玉为少。而且阴玉常年吸纳阴晦之气,品相大都非常差,没人会花心思去把它们雕琢成玉器的,因为压根卖不出去,反倒许多法术之中,会利用到阴玉吸纳阴气的特质,用它来禁锢一些难以超度的恶鬼,这样的阴玉又被成为死玉或是封鬼石。
当然凡事都有意外,如果阴玉在形成过程中吸纳的是纯粹的阴气,那表现出来的品相就会是极好的,但是这种玉石招惹起阴神来也是相当厉害,属于不祥之玉。大家在挑选玉器的过程中,可以贴身试一试。但凡是看起来温润,贴身只有些许凉意,过一会儿就感觉不到的就是阳玉;而那些看起来色泽深邃,贴身寒意不仅停留在皮肉,而是深入骨髓的,八成就是阴玉了。
我不懂翡翠,但是瞧瞧桌上这块佛牌,通体碧绿,颜色比之前狗根子的那支玉镯子要深上不少,看起来有些阴沉。然后我又伸出手摸了摸佛牌,刚一碰到就止不住浑身一个激灵,现在天气正热,但这块佛牌摸起来像块冰一样,十有八九不是好东西。
“欸,谁让你碰我的东西了,一点规矩都没有。”董老板一拍桌子,言语间有些不善。
“我只是摸一下,又不会少了一块。”这小老头从一开始就趾高气扬的瞧不起咱们,我也是憋着一肚子火呢,于是一句就呛了回去。
“李老板,你怎么管教手下的,就这么跟我说话?”小老头不理我,而是直接质问李独眼。
“嘿嘿。”李独眼干笑一声,对那个小老头说:“董老板,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青茅门的传人,您这事还得这位小兄弟帮着解决呢。”
“他?”小老头一脸的不相信,转而问我:“你师父是谁?”
“萧天石。”我觉得好笑,难不成这个香港老板还认识我师父不成?
“哦。”谁知道董老板一脸的恍然,然后对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萧真人很少以真名示人,我也是前两年偶然得知,看来你所言不假,刚才真是失敬了。”
哟,没想到我师父的名头这么管用呢,他既然认识这么有钱的大老板,为何自己总还是穿得一身破烂呢?
“不知大师尊姓大名?”董老头挤着一脸褶子问我。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这老头有点瞧不起我们大陆同胞,但我还是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
“哦,原来是许大师。”董老板点点头,又对李独眼说:“李老板,这事儿就拜托你们了,至于费用么,除去刚才讲定的二十万,我再多出十万,专门给许大师当幸苦费。”
“就按您说的办。”李独眼立马就答应下来了。
嚯,一出手就是三十万,真够阔绰的,看在钱的份上,我对这个姓董的小老头是半点火气都没有了。
“董先生,您先把这块佛牌的事情跟我说说。”好在我还没被那十万块钱砸晕,人民币虽然好,但也得看我有没有那个本事赚才行。
话题转到了翡翠佛牌身上,董老头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苍白了。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就像李独眼说的那样,最开始他就察觉出来这块佛跑有些不对劲,也没瞒着董老头。不过当时董老头确实是一眼就相中了它,再加上两个人对佛牌的凶险程度意识不足,所以佛牌就以五十万的价格成交了。
董老头拿着佛牌欢天喜地的回到香港,还在一圈朋友面前大肆炫耀了一回。可是好景不长,回到香港的第二个星期,他家里就出事了。
最开始出事的是董老头家的亨利。亨利是他养的一条黑色的拉布拉多犬,五岁多正值狗的壮年时期,健康强壮。可是有一天夜里,这条大黑狗叫了一晚上,吵得一家子人都没睡好。董老头一开始以为是狗病了,本来准备第二天带它去看兽医,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到狗窝前一瞧,好好的一条拉布拉多都已经硬了,双眼流血,狗屎狗尿拉了一地。
所有人都以为狗是得了什么急性病死了,所以都没太在意。可是老董家的菲佣在清理狗窝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这块本该被锁在保险柜里的佛牌,竟然出现在了狗窝的垫子底下。
这怎么可能呢?董老头甚至怀疑家里闹了贼,偷了东西藏在狗窝里还没来得及转移就被发现了,可以打开保险柜一瞧,一点被撬过的痕迹都没有。而且保险柜里大把的现金和价值更高的珠宝都没有失窃,偏偏只有这块佛牌飞了出来。
这时候董老头才记起李独眼跟他说的话,这佛牌不干净。于是他就琢磨着找两个先生给看看,香港不同于大陆,不管是不是真有本事,总归那些神汉神婆能大大方方的做生意,甚至办公司,所以找个法师驱驱佛牌上的邪气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没等得及董老头去找法师做法,狗死了的第三天,家里又出事了,而且这次死的十人。死者就是那个在狗窝里发现佛牌的菲佣,一大清早的死在了董老头家的客厅里。被发现的时候一脸的狰狞,青筋暴突,舌头伸出来老长。
警方给尸体做了尸检,结论是突发性心肌梗塞。董老头一听这结果,心顿时就凉了。他家里找仆人,都会做健康检查,这个死掉的菲佣身体一切正常,根本没有什么心脏方面的问题,突发性心肌梗塞,说明菲佣其实是被吓死的。
而且董老头有一点没有告诉警察,在发现菲佣尸体的时候,那块翡翠佛牌就在尸体的身边。
到了现在,董老头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块佛牌身上肯定有问题。他赶忙花大价钱,找了香港当地一个非常有名的道士做法,想把佛牌净化一下。法事之后,尽管那个道士拍着胸脯和董老头保证绝对没有问题了,他心里还是放不下来,决定还是乘早把这块不吉利的佛牌送走掉才好。
董老头本来准备找个山头直接把佛牌埋掉的,但是毕竟花了百十多万在它上面,又有点不甘心。正好那时候,董老头的一个朋友非常喜欢这块佛牌,不止一次的想跟他收购佛牌。董老头就顺水推舟,把佛牌卖给了朋友。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了结了,结果佛牌卖出去没到一个星期,董老头那个朋友家里,一家七口人,连带家里鱼缸里养的鱼都在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净。这么大的一个案子,香港警署方面迟迟都没有给出确切的原因,只说在查。一时间,变态杀手制造灭门惨案的说法轰动了整个香港。
警方虽然没有给出死因,但是董老头子自己心里却有了底。因为就在他知晓了朋友一家惨死的消息之后,第二天一早,那块翡翠佛牌又悄悄的出现在了他老婆的化妆台上,看见佛牌的时候,董老头差点被活活吓死。
那一天还出了另外一件事,给佛牌驱邪的那个法师被人发现死在了红灯区的一条小巷里。对此,官方给的解释是他纵欲过度引发了脑溢血,但是董老头怎么看怎么觉得和佛牌逃不了关系。
在那以后,董老头尝试了各种方法,但不管是丢弃,深埋还是直接丢进河里,第二天佛牌准会出现在他家中的某个角落。这件事让董老头一家子都惶惶不安,家人都责怪他把不干净的东西买回家,现在想丢也丢不掉。董老头自己也被这事儿吓得寝食难安。
再这么下去,没等被佛牌害死,一把年纪的董老头就先得累死了。所以他赶忙打了张机票,找到了佛牌的卖家李独眼。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咂咂嘴没吱声,但是心里已经嘀咕开了,这事儿难办。
我倒不是怕这块佛牌有多厉害,就算它招惹的玩意再凶,没见识过就认怂不是我许多金的风格。
难就难在这块佛牌太古怪了,没听说搁在保险柜里的东西会自己飞出来的,更没听说过沉在河底的玩意还能跑回家。再厉害的鬼魂都是没有实体的,它是怎么揣着东西四处飞的呢?
董老板见我沉默不语,自己也有点慌神了,他问我:“许大师,这事是不是不好办?”
我当然不能说我办不了,不然凭什么赚人家钱呢。于是我故意沉吟了片刻,对董老头说:“董老,您直接叫我小许就行。事情好不好办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有件事我想问问您,您家那条狗平常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么?”
“古怪的地方?”小老头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小许哦,我跟你讲哦,这个亨利在我们家,天天都是喂牛肉的哦,还有专人照顾,每个月的开支都要一万多类,身体好的很诶。”
嚯,这畜生一年的花销就够我两三年赚的了,没想到董老头还挺舍得给狗花钱,应该很宠的吧。我继续问他,那条狗平常是不是很爱在泥地上刨坑,但是又不藏东西进去?
“刨坑?”董老头回忆了一下,说:“大概有吧,不过我对狗毛过敏哦,平常都是佣人带着亨利出去散步的,我也不是很确定的啦。”
对狗毛过敏还养狗?有钱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理解。再想想这畜生身上一年的花销要十几万,难道养来看着玩的?
这边我还没说话,狗根子开腔了:“许哥,狗爱刨坑没啥稀奇的吧,我们村头经常会看见土狗在那刨,把地都刨的坑坑洼洼的。”
“哦,对了。”狗根子忽然脸色一变,好似想起了什么“我小时候好像听村里的老人家说过,如果狗是在自己家屋前屋后刨坑,好像确实不是啥好兆头,究竟是啥来着?”
董老头一听狗根子的话,脸色立刻就变得不自在了,连忙掏出手机打个了电话,用粤语噼里啪啦说了一气,然后一张老脸立刻就垮了下来,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椅子上。
“小许啊,我刚才打电话问啦,他们说亨利确实爱在我家花园里刨坑啊,难道出了这么多事都是因为亨利吗?”董老头哭丧着脸对我说道。
“啊呀,董老板,这事儿你可不能放松警惕啊,我想起来了,村里老人以前说狗在屋前屋后刨坑,说明家里要死人啊。”
狗根子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他这话一说,董老头立刻就信了,拉着我的手一个劲的直哆嗦。
“小许啊,你千万得帮我解决这个事情啊,花多少钱我都认啦。”
能多赚钱是好事,但咱也不能吓着人老头不是?我脸上带笑的拍了拍董老头的手,示意他先不要惊慌。
其实大多数情况下,狗在地里刨坑无非是在磨指甲,或者是为了藏食物,和风水灵异根本扯不上关系。
但也有意外,如果刨坑的是条阴狗,那这事儿就不简单了。
何谓阴狗呢?
大家可能都听说过这样一个说法,猫和狗这两种和我们关系亲密的动物,可以听见人类听不见的声音,看见人类看不见的东西。
用科学的理论解释就是猫狗能够分辨超出人类可接受频率的声波的电波,用玄学的角度解释就是说猫和狗先天灵觉比人类敏锐,更能够感受阴阳。
虽然狗不能通过学习开天聪慧眼,但是它们天生能看见鬼的几率比人类要大的多。这种天生能看清阴阳的狗就是所谓的阴狗,懂行的先生会专门养阴狗镇宅,能威吓不厉害的小鬼绕道远离,普通人家若是养了阴狗,也算是小小的福气。
以我来看,董老头家的亨利八成就是条阴狗。
我把这事儿大致跟老董一说,小老头一边点头一边又有些疑惑,亨利确实是他从香港先生那花大价钱买来的看家之狗,虽然那个先生没说过什么阴狗阳狗什么的,但是说能看家护院,驱避小鬼倒是真的。
但是董老头想不明白的是,阴狗不是能驱鬼么,怎么他家里还是死了人了。
“原因很简单,阴狗是能驱鬼,但是能被阴狗吓跑的都是些没能耐的小鬼。”我一指桌上的佛牌,又说道:“这块东西既然能害死好几条人命,招惹来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您刚才说狗死之前呜呜叫了一夜,那是阴狗哭,实际上是它瞧见了脏东西,在给主人报警呢。”
“董老板,您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那宅子怕是风水不好吧。”
我这话一说出来,董老头的脸色立刻大变,连连说我是活神仙,连这都能瞧出来。
其实董老头家的房子风水还是不差的。董老头平时也是比较相信鬼神之说的,所以买房之前特别请先生找了处风水好的地方。但是香港就那么一块巴掌大的地方,风水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最多就是通风好一点,采光足一点罢了。
这所房子董老头一家子住了有二十多年了,一直平平安安,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都没发生过。直到五年之前,董老头子的邻居家发生了一桩惨案。男主人因为投资失败彻底破产,有一天夜里,他拧开煤气,把自己以及老婆和两个只有几岁的孩子都毒死了。
发生了这件事之后,周围的邻居都人心惶惶,好多人都低价出售的房屋,然后换到别处去住了。董老头因为在房子里住的时间长了,有了感情,所以一直没搬,但是专门买了亨利回来看宅子。
董老头还说,自从邻居家死了人之后,他就觉得连附近刮的风都凉飕飕的,现在出了这么些事,难道是那家人阴魂不散在四处害人么?
这老头也真是能想,人家一家都死了五年了,没道理现在才出来害人。更何况再厉害的鬼玉也只有招惹厉鬼的本事,没听说能让鬼魂法力大增的。那一家子虽说死了五年,但是在香港那种人挤人的地方,阳气那么重,基本不可能这么短时间里就能变得这么凶。
看来这事儿还有得琢磨。
我虽说在家恶补了几天师父留下的书,但总归是见识的少,眼前这块佛牌,我除了能瞧出是块鬼玉之外,是半点头绪都没有,换成我师父在这,保不齐拿上手就能瞧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该怎么处理这块鬼玉,最简单暴力的方法就是找块板砖给拍成粉,然后分散抛掉,但是董老头在这块佛牌身上花了一百多万,真给它拍成粉实在是下不去手。如果说对阵下药,泄了它的阴气,那自然是最好的,偏偏我连鬼玉招来的是个什么东西都瞧不出来。
我这边一沉默,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冷了下来。董老头是怕事情解决不了,所以在担心。狗根子也在担心,不过是怕办不成事,赚不到钱。
“许哥,你还没说董老板家的狗为什么要挖坑呢。”狗根子忽然怕冷场,忽然开口问道。
“香港当年被英国佬占领的时候死了那么多人,地底下埋了几根人骨头很正常,没准狗就在挖那个呢。”我无心一说,却把个董老头吓得够呛。
眼见的一晃就到了中午,可是事情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董老头招呼我们在附近最好的一家酒楼里吃了一顿,我这辈子哪里进过什么四星级五星级的酒店啊,一瞧菜单上上三位数的价码,先不论好不好吃吧,总之是能塞多少是多少。
董老头心里有事,自然是没什么胃口,一个劲的问我这事儿多快解决。
这话我哪能打包票啊?别回头牛皮吹出去了,结果没把事办成,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么?
董老头见我支支吾吾的,自己心里也有数了,说知道事情不好办,他也不着急,但是在确保安全之前,这块佛牌他是再也不敢揣在自己身上了,想要我们给他保存着,正好也便于我研究破解之策。
这老头做的好打算,自己的老命要紧倒是不在乎别人的死活。我还没搭话,狗根子却一口把事情答应下了。
“我许哥可是萧天石道长唯一亲传开山关门大弟子,事情教给我们办,您老人家只管放一百八十个心。”狗根子一旦是喝了点酒,吹起牛来就没个正形,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也许是我师父的名号再度给了董老头子信心,他高兴的点了点头,还端起酒杯干了一盅。
午饭过后,董老头直接回了酒店,而我和狗根子,揣着那块价值百万却又害了好几条性命的佛牌赶回了公司,至于李独眼,似乎和董老头子有些事要谈,一道儿跟过去了。
“许哥,你给兄弟透个底,这事儿到底能不能办?实在不行咱抽空去找回萧师父,他老人家肯定是手到擒来。”狗根子虽说脸上泛红,但人还没醉。
狗根子还说,董老头这次来本来是准备退货来着,被李独眼一阵忽悠,才同意让我来瞧瞧。这是我进了公司之后办的第一件差事,如果做的漂亮,以后在李独眼面前说话也会有分量的多,待遇也肯定能好上不少。
虽然我现在并不能联系上师父他老人家,但好歹知道水牛坝的位置,大不了回趟文山,指定能找到他,而且如果我处理不了这事儿,找师父帮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我从狗根子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其他的意思,他们是做走私翡翠买卖的,怎么好像经常会遇到这种事的样子,请我过来就为了专门处理这种事么?
狗根子把声音一沉,然后瞧瞧的对我说:
董老头子那块翡翠有点年头了。
这说的叫什么废话,难道我还不知道翡翠都是好多年才形成的么?
谁知道狗根子贼眉鼠眼的四处一阵乱瞧,然后把声音压的更低了。
“许哥,那块翡翠是古董,不是新雕的,听说那佛牌之前就害死过人的。”
古董? 还害死过人?在我的一再追问之下,狗根子才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原来李独眼这个公司,在走私翡翠原石和加工业务之外,还搞一点古董玉器交易的生意。
当然,整个云南地区的经济都是欠发达的,那些动辄上千万的东西李独眼他们是摸不着边的,但是从乡里民间倒腾点以前的地主富户、土皇帝的玩意卖卖还是比较容易的。
毕竟咱们云南虽然不富裕,但是自古以来都是翡翠进入国门的第一大集散地,当年那些官老爷和富人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关系,也是能留下一些好货的。
狗根子跟我说,倒腾古董这门子生意,虽然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做成几笔,但是只要是能在乡下找到的好物件,卖出去的利润就高的不行,毕竟卖的时候除了翡翠本身的价钱,还有所谓的文物价值。现在普通的翡翠已经满足不了一些有钱人的需求了,沾点古气的东西更加能打动他们的心。
“董老板手上的那块佛牌,据说就是清朝年间的东西,到今天已经有三百来年的历史了,李独眼是在一间喇嘛寺里找到的,只给了两万多块钱就拿下了,所以一下子给董老板减掉几十万,他一点都不心疼。”狗根子眉飞色舞的跟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以李独眼那个活佛转世的噱头,想从喇嘛寺里倒腾点玩意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我又问狗根子,刚才他说这块佛牌之前就害死过人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呢?按说这块佛牌在寺庙里供着,就算是块鬼玉,也该散尽戾气了。
狗根子咽了咽唾沫,然后才说就是因为佛牌不吉利,才被原来的主人舍在寺庙里,想净化净化。结果自从佛牌进了寺庙里,那件寺庙就连连遇灾,三四十年的工夫里,大小喇嘛死的死,逃的逃。原来一百多号人的喇嘛庙,最后只剩下几个老喇嘛勉强维持着。
李独眼去的时候,那间庙里只剩一个老喇嘛了,庙宇也残破不堪。虽然老喇嘛一直说佛牌不吉利,但是看在钱的份上,还是把佛牌卖给了李独眼,因为他需要钱修缮寺庙。
“许哥,这事儿我也是听李独眼偶尔提起过,至于这块佛牌之前究竟干过啥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只听说了个大概,说是在一百来年前出的事儿,好像死了不少人呢。”
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我只瞧出来这块翡翠八成是块鬼玉,谁知道竟然这么厉害,在寺庙里供了百年,竟然把人家寺庙给折腾的要散伙,跑到香港去还闹出了还几条人命。
要说这李独眼做生意也真是有够不地道的,这么厉害的东西,竟然跟人家董老头只说是有点不妥,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卖出去了。那老家伙要是知道实情,倒贴钱都不会要的。
这块鬼玉竟然这么厉害是我之前根本没有想到的,虽说看现在的情形,被在喇嘛庙里待了一百年,鬼玉似乎衰弱了许多,但是也不是现在的我能应付的了的。
可是我转念又一想,如果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认了怂,赚不赚得到钱还是其次,首先李独眼那一伙子人就得先看轻了我。男子汉大丈夫,在外面混生活,最重要的是什么?无非是票子和面子,所以就为了这口气,我也得硬着头皮应付一阵。
如果搞不定,大不了去文山找师父就是了。
我心里有了主意,于是便和狗根子返回了李独眼的公司大楼。
原来李独眼的这栋四层高小楼,一二层算是公司,而三四楼则是给员工住宿的地方。当然并不是每个员工都有这个待遇,只有参与了翡翠生意的心腹才有这样的福利。
我当然也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在顶楼和狗根子是隔壁。略微收拾一下行李,我便关紧了房门,开始研究起佛牌来。
所幸师父留下的书中,避除外邪术那部分里有相关的记载,我才不至于完全没有头绪。可是即便是这样,我埋头钻研了大半天,搞的头昏脑涨,直到狗根子敲门喊我出去吃晚饭,我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晚了。
这半天工夫过去了,我也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在饭桌上狗根子问我有没有想到什么应对的方法,我朝他摇了摇头。
谁知道早上急得不行的狗根子这回倒是不急了,他说没事,反正李独眼又下乡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而且李独眼临走前跟他说,董老板已经放话了,只要能把事情解决,多耗些时间都无所谓。
李独眼又下乡了?
我本来还想找他详细问问佛牌之前的故事,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溜到了乡下,难不成是故意躲着董老头么?可惜我好不容易找出点头绪,现在又断了。
不过董老头不着急倒是个好消息,至少说明我有机会去文山找师父救火了。
吃完晚饭,我让狗根子陪我去了趟药铺,买了些火硝之类的阳性重的药材。之前我以为佛牌是在香港招惹到了什么东西,心里还有些侥幸,香港和云南之间天南海北的,那东西未必会跟过来。
可是午饭后一听狗根子说佛牌以前在临沧就犯过事,它这回算是度假回乡,我这心里就有点不踏实了,不做点什么防范措施,怕是觉都睡不好。
晚上总共会有八个精壮的汉子在公司里过夜,可谓阳气十足,我再给它摆上一个小型的聚阳阵,相信能保得一夜无忧了。
聚阳阵这种法阵,顾名思义就是用来聚集阳气的,我下午刚从书上看来,属于现学现卖。当然原版的聚阳阵需要很多稀奇古怪的材料,什么“被雷劈过的桃木,山阳之处的白土”等等,我一时半会儿也没处弄去,只能找些替代品,想来也是能用的。
等我按照书上画的图把聚阳阵摆好,开了天聪一瞧,果然阵图之内一派红红火火的光团,正以一种规律的方式游动着,虽然比起书上记载的白炽色差了一些,但总算是成功了。
我把佛牌摆进聚阳阵的正中,再一瞧手机,已经是十点多钟了。算算时间,自从一大清早被那条撞车的行尸闹醒,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合眼了,一想到这个,一股难以阻挡的瞌睡就冲上了我的脑袋。
可是我的睡眠并没能持续多久,就被噩梦惊醒了。这个恶梦很简单,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宛若真实的刺骨寒冷,等到我惊醒的时候,发现后背已经濡湿了一片。
我本想烧点水喝,但是就在我满屋子找热得快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让我惊恐不安的事情。
那块见鬼的翡翠佛牌不见了,聚阳阵被擦去了一块,因此失去了效用。
鬼是没有实体的,能够从物理上破坏聚阳阵的必然是人。可是我临睡前明明把门反锁上了,虽然开着窗户透气,但是外面也焊着钢条。我这个人睡觉很浅,稍有一点响动就能惊醒过来。所以外面要是有什么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来,基本是不可能的。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人有房门的钥匙,不需要撬门。
有房门的钥匙?难道是李独眼的人么,可是动机上有点说不通。
我正在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外面咚咚咚一阵砸门声,一问原来是狗根子。
我打开门放狗根子进屋,就看见他一脸焦急的对我说,董老板那里出事了。
我心里一紧,问狗根子是不是董老头发现佛牌又飞回去了。
狗根子把嘴张的能塞下乒乓球,说许哥你真是神了,还能未卜先知。
神不神我不知道,反正佛牌既然回去了,那肯定是要死人了。
狗根子点点头,说真死人了,而且一下死了俩。
最后在董老头的强烈要求下,我和狗根子屁颠颠的连夜赶去了他住的酒店里。
我们到达酒店大堂的时候,外面停着几辆警车,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了,但是大厅里还是稍显拥挤,好多警察和酒店的工作人员拥在一块儿,我和狗根子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人群中间的地面上躺着两具尸体,用白布盖着,但是白布上一大滩鲜红色的血迹还是有点触目惊心,看来地下那两位的死相估计好看不到哪里去。
整个大堂里都弥漫着一股子沉闷的气氛,警察们在做笔录,而被问话的服务员们则一脸的惊慌,魂不守舍。
也不怪他们,寻常人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一回凶杀案,更何况死的还是自己身边的人。就连警察们也有些紧张过度,看见我和狗根子这两个才出现的新面孔,围住就是好一阵盘问。
期间董老板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最后还是他老人家颤颤巍巍的从楼上跑下来,才让警察相信我和狗根子是港商在本地招募的员工。
老头的房间在十一楼,我们跟在他后面上了电梯,刚一回到房间,董老头子就一下瘫倒在了沙发里,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好似惊魂未定。
我打眼瞧了瞧这个小老头,穿着睡衣的他头发乱蓬蓬的,昏黄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完全没了白天里看见他时那份从容和倨傲。
“董老板,董老板?”我喊了两声,可是老头只顾着自己在那皱眉摇头,于是我拍了他肩膀一下。
“啊。”老头子惊醒了过来。
“董老板,刚才在电话里听您说,佛牌回来了?您能给我讲讲究竟发生什么了吗?”这老头年纪也挺大的了,看样子一晚上吓得不轻。
“哦,哦。”董老头紧张的瞥了一眼桌子上躺着的翡翠佛牌,然后慢慢的给我讲起了夜里发生的事情。
按董老头的说法,因为怕夜里会出事,所以他特地选了个旅客最多的楼层,而没有像往常一样住在高级套房里。自从出了佛牌这档子事后,董老头是寝食难安,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后来在医院里开了点安眠药,情况才有所好转。
晚上吃过晚餐,董老头根本没心思出去逛逛,早早就回房间里待着了。九点钟刚一过,董小老头就吃了安眠药,然后躺下睡着了。
接着董老头就说他做了个噩梦,梦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但是能听见有狗在不停的呜呜咽咽,跟当初他家里面亨利死的时候声音差不多。然后董老头又在梦里听见了人的惨叫声,眼前血光一闪,梦就醒了。
这个迷迷糊糊的噩梦把董老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本想起来洗个澡,但是发现房间里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老年人记忆力都是不怎么好的,董老头一开始也以为是自己睡前开的,只是忘记了,所以并没有太在意,但是他走进浴室,一打开灯,就看见本该放在我那的佛牌,竟然挂在了浴室里的洗漱架上。
好在这种场景董老头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心里多少有些准备,好歹没被吓出个心脏病来。可是就在董老头战战兢兢的取下佛牌,走回卧室里的时候,就听见他房门外面咚咚咚的有人敲门。
按照这个理论,首先遭殃的就该是我了,可是我除了做了个莫名其妙的噩梦之外,什么事也没有。想起这事儿我虽然有些后怕,但是心里就有些闹不清楚了。这鬼东西不碰我,反而跑到酒店来害了两条人命,这是怕了我那两手浅显的道术了么?
当年一个庙的喇嘛都没镇得住它,反而怕了我,怎么也说不通么。
“小许啊,要不我还是把佛牌砸了吧。”董老板有气无力的说道。
看得出来,其实这个小老头还是非常喜欢这块玉佩的,否则也不会花这么多的钱找人做法驱邪了。但是现在背后那冤鬼竟然死缠着他不放,不远千里也能从香港跟到云南来,在爱好和小命之间,孰轻孰重还是一目了然的。
但是经过我昨天一个下午的钻研,得出的结论就是,这块佛牌是砸不得的。那玩意把佛牌看得极重,否则也不会纠缠了一百多年了。不管那鬼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现在还没对董老头本人起过什么歹意。但若是贸然把佛牌砸了,可就说不定了。
董老头一听我这话,连说有理,但接着又愁眉苦脸起来。
“那我也不能就这么揣着它啊,就算它不害我,但我还有家人呢。这个李厚华实在是不讲诚信,这么凶的东西也敢拿出来卖,我一定要找他赔钱。”
果真是商人本性,事情都到了这步田地,还忘不了钱呢。
狗根子一听说董老头要赔钱,立刻就急了,脑子一热就满嘴跑起火车来。
“董老板,你先别急。我许哥琢磨了半天,其实已经有点眉目了,过不了几天就能把事给您处理了,到时候皆大欢喜不是更好么?我听李总说,您祖上也是咱临沧的,索性就再多待几天呗,白天我陪您出去逛逛,晚上您要是不放心,睡我们那儿也行。”
我要是有眉目了,能让佛牌大半夜的又跑到这儿?我狠狠的瞪了狗根子一眼,但是他有一句话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怎么这个董老头祖上是云南的?
这一点倒是得到了董老头子自己确认,原来他祖上就是做玉器生意发的家,当时在临沧本地还是数一数二的富庶人家。可是后来家里兄弟闹分家,他爷爷这一代就跑去南洋做了生意,后来又定居到了香港。
这故事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过仔细一瞧董老头的样子,倒确实有点咱云南人的棱角。
想来也是,香港的大老板,就算要买翡翠玉器的,谁会眼巴巴的跑到云南来呢?香港那么多的商场金楼,什么样的玉器没有。也只有董老头子这种祖上干过这行的,才知道里面的门道,从云南买的玉,周转到香港怕不是价钱上要翻个好几倍?商人无利不起早,董老头不远几千里跑到云南来买翡翠,估计就是为了图个便宜吧。
董老头本来还垂头丧气的,可是一听狗根子的这番话,眼睛里立刻就有了光,连连问我是不是这么回事。我见老头这么有精神,也不好意思打击他,只好含含糊糊的答应了。
这一夜,我和狗根子就在董老头房间里的沙发上凑活了一夜,天亮之后在酒店里吃了早餐便急匆匆的赶回了公司。
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我便给远在昆明的金海城打了一通电话。
金海城接到电话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我又遇上了周力的人呢。
“金哥,我想请你帮个忙。”我也不知道这事儿在不在金海城的职能范围之内,但是眼下能帮到我的也就是他了。
“啥事?只要不违法的老哥都尽力而为。”金海城倒是非常爽快,看来这个朋友没有交错。
我其实就想金海城帮帮忙,看能不能让我去临沧公安局里瞧瞧死在酒店的那两句尸体。金海城是昆明市局的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虽然管不到临沧这块,应该在公安系统里有些关系才对。
金海城听我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我本来还想说让我冒充死者亲属的,但是见金海城这反应,反而不好意思提了。
我想去瞧瞧尸体,其实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那上面找出点什么蛛丝马迹。因为我到现在连佛牌勾引来的是个什么鬼都不知道,实在是很抓瞎。
电话那边的金海城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事情没戏的时候,金海城又说话了。
“我和临沧那边的人说过了,你记一下号码,139XXXXX,姓王,你什么时候想去看尸体,只管联系他就好了。有你帮忙,倒是能给他们省不少是。”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金海城就已经把事情全部办好了?我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我哪有这本事?刚才我和上面请示了一下,得到了支持才能办妥的。”金海城立刻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不用问,金海城嘴里的上面肯定就是那个挂着气象研究所名头的神秘部门了。
我跟金海城道了谢就准备去警局,自从上次在太平间里出了事儿后,看尸体这种事还是大白天去的好。
狗根子听说了这事,也吵闹着要去瞧瞧,我问他原因,这小子竟然说回头好在董老头面前邀邀功,之不能还能赏个几万。这小子财迷的本性和我还真有的一拼,我点点头,同意带他一起去。
正好我也缺个壮胆的人呢。
我打通了金海城给我的电话,接电话的人十分客气,一口一个专家的叫着,也不知道金海城是怎么给他们说的。
我和狗根子到达警局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小警察等在了大门口。
“你们哪位是王警官?”我非常客气的问道,见了穿制服的就有点底气不足,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了。
“您就是许专家吧,我们王局因为有事走不开,所以派我们来接待您。”小警察非常热情的要和我握手。
我尴尬的朝他笑了笑,刚才跟我通电话的竟然是他们的局长,而且还对我那么客气,看来那个什么部门还真是神通广大啊。
“许专家,正好我们局里的法医下午要给尸体做尸检,不如咱们吃过午饭再去吧。”小警察客客气气的说道。
看他的意思是想请我吃饭啊,我许多金长这么大只有给公家交过罚款,没想到今天见到回头的钱了,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也就答应了下来。
吃过饭,坐一会儿,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个小警察开车载着我和狗根子往做尸检的地方去。
这边的尸检也是在一间医院的太平间里进行的。我反正是二进宫了,所以还没觉得怎么样。但是狗根子光是看见太平间三个大字的时候双脚就开始打颤了,马上尸检的时候,这小子看见血肉模糊的尸体,还不得吓得尿了裤子?
主刀的是个老法医,皮肤黝黑头发花白,看起来有点年纪了,整张脸都写满了严肃。
“专家?”老法医听了那两个小警察对我的介绍之后,冷冷瞧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也知道自己穿衣打扮是个什么德行,穿上龙袍也不像皇帝,更别说什么专家了,于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乖乖的一声不吭。
老法医揭开尸体上盖着的白布,我总算看清了这两位老兄的庐山真面目,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
怎么个惨法呢?
致命伤在哪根本不用多看,两具尸体的喉咙部位一片血肉模糊,就像是被什么野兽啃咬的一样,露出了半截气管。
“呕”身后传来了狗根子的干呕声,我转眼一瞧,那小子果然扶着墙想吐吐不出来呢。
至于我自己,虽然对那股子血腥气有点不适应之外,一切都还好,看样子有了龙蛭蛊之后,我连对这种场景的忍受能力都增强了不少。
老法医检查着尸体,他旁边两个助手一个把老法医说的话记录下来,另一个则在拍照片。
我也瞪着个眼睛仔细的打量起那两具尸体起来。除了喉咙部位的致命伤,尸体脸上的情形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左一道右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有一具尸体的鼻子直接被削掉了半边,另一具尸体的右眼只剩下一个血糊糊的窟窿,另一只眼睛里的恐惧还没有消散。
“伤口不平整,不规则,无法判断所使用凶器。”老法医皱着眉头翻看着尸体身上的伤口,然后用一种犹豫的腔调说道:“伤口倒有点像是被什么动物咬伤抓伤的。”
被动物咬伤抓伤?我大概比划了一下,你别说倒还真有点像,尤其是尸体脸上的伤口,确实像是什么动物用爪子抓的。
但是唯一的问题就是,若伤口真是动物造成的,这家伙也太大了一点,一爪子就抓烂人的一张脸,难道是老虎不成?
“下面是开胸,手术刀。”老法医伸出手,旁边的助手便把手术刀递到了他的手上,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狗根子重新站到了我的身边,我看他一脸的煞白,不过既然能重新站回来,就说明这小子心理素质还可以。
老法医拿着手术刀在尸体的胸口处划了一下,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手术刀并没能在尸体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手术刀刀片我用过,极其锋利,轻轻蹭一下都能划破层皮,按说人死之后,皮肤变得松弛了,应该更加容易被划开才是。
老法医皱了皱眉头,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一些,可是依旧没能破开尸体的皮肤,只留下了一道淡红色的印子。
“啪。”老法医把手里寒光闪闪的手术刀扔进了旁边托盘里,然后低头在自己的工具箱里摸索起来,不一会儿工夫,拿出了一柄明显陈旧的手术刀出来,仔细一看,有些地方都生锈了,刀刃上还有缺口。
“许哥,这老头是来搞笑的吧,新刀子都不管事,这把破刀子能有用?估计连苹果皮都削不了。”狗根子套在我耳边讥笑道,看来这小子对老法医刚才的态度还耿耿于怀。
“你懂什么,这把旧刀子估计杀过人,是杀生刃,新刀子破不开的用它才管用呢。”我低声对狗根子说道。
“好了,小伙子,你能告诉我局长派你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么?我可不相信你是什么刑侦方面的专家,破案这门学问,阅历和经验可是书本里学不来的。”老法医低头整理着自己的工具箱,头也不抬的问我。
那两个小刑警也一脸疑惑的盯着我瞧,我早就看出来他俩对我的身份也不相信,但是碍于领导发话,所以一直没说罢了。
人家都发问了,我总不能装哑巴,但是也不能把佛牌的事情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告诉他们,否则就算不被当成神经病,也等于是把帮了我忙的金海城给卖了。
“恩。”我夸张的清了清嗓子,然后说:“我隶属于国家一个神秘部门,其他事情无可奉告。”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装装神秘了,好在外界盛传法医和刑警是工作中最常遇到灵异事件的职业,希望他们能吃我这一套吧。
结果证明我赌对了,老法医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显然是相信了我的说法。那两个小刑警更是夸张,缠着我问这问那,还问几年前成都闹僵尸那事是不是真的。
95年成都闹僵尸在咱们西南这块确实传得很厉害,可是当年我也才十岁不到的一个娃娃,怎么可能知道?
倒是他们这副接受力让我好一阵意外,这么悬乎的一个理由,他们就都信了?
在好奇心的折磨之下,我忍不住提出了我的疑问,我问他们,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么?
结果他们的回答大出我的意料。
“小伙子,咱们云南每年出的古怪案件多了去了,我曾经参与过的好多案件背后都有一个神秘部分插手,并不是第一次。”老法医波澜不惊的说道。
“对啊,对啊。我们在警校的时候就听老师说过咱们云南的古怪案件多,进了局里,师父和前辈们也和我们讲过不少,今天算是碰到真的了。”两个小警察颇有些兴奋的说道。
原来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反倒是我庸人自扰。
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就没那么多忌讳了。
“老先生,您也觉得这桩案子古怪么?”我想先问问老法医的意见
法医点了点头,说:“我从事法医这行二十来年,接手过的稀奇古怪的案件也不少了,但是今天这两具实在是有些邪门,根本不像是人弄出来的。”
“诶,对了。小伙子,这件案子是今天凌晨发生的,你来的可挺快的。”老法医忽然问道。
“哦,我来临沧其实是为了调查另外一个案件,偏巧遇见这件事,怀疑之间有什么关联,所以来看看。”
“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案子么?”老法医继续问道。
果真姜是老的辣,我还以为已经把他们糊弄过了呢,没想到老法医竟然还没放下。
“恩,是周力的案子,再多我就不能说了。”我哪里知道什么案子啊,只能搬出周力这个大毒枭的名头了,反正他老兄犯过的事儿也不少,估计在云南警界还是有些名气的。
“恩,那个团伙的事情我知道一些,确实透着那么一股子邪性。”老法医郑重的点了点头。
“是啊,许专家,我们陈老师以前一直是在省局任职的,现在半隐退了,才申请调回家乡的。”小警察在一旁附和道。
真看不出来这个老法医还是个厉害角色,难怪这么难对付。我嘴上说着失敬,心里不免有些嘀咕。
不过这个姓陈的老法医既然以前在省局里任职,相信见识肯定不少,这下子更加要多听听他的意见了。
我问陈法医,之前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案件。他抿嘴想了一会儿,说完全一样的没遇到过,但类似的倒确实碰到过一回。
陈法医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然后说事情还是好些年前,那时候他做的一次尸检,尸体上的伤痕也不像是任何器具造成的,而像是什么动物咬的,并且尸体全身的血液被吸干,腹腔里的内脏也被咬得一堆稀烂。
陈法医把尸检报告和自己的猜想上报之后,刑侦部门根据他的建议还特别请了位动物专家来瞧了瞧尸体。让看动物的来看死人,是不是有点匪夷所思,结果这一看之下,还真就瞧出事儿来了。
根据那位动物专家的结论,伤口像是被某种鼬科动物咬出来的,而且这种吸血吞噬内脏的行为,也很像某种鼬类动物的作风,综合起来,这事儿如果发生在鸡鸭老鼠身上,那凶手十有八九就是黄鼬了。但是发生在人身上,根据动物专家的估计,如果是黄鼬作案,那这条黄鼬的身长得在一米五到两米之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黄鼬就是黄鼠狼,俗称也有叫黄狼、黄皮子的,我们老家叫它“马头高”,意思是说黄鼠狼比马还高大。这是一种迷信的叫法,黄鼠狼是民间“五大仙儿”之中的黄大仙,据说能修炼成妖,民间叫它“马头高”是对它恭敬。
陈法医说,因为死者是个农民,平时喜欢去山里打点野味下酒,动物专家给出结论之后,警察们果然在死者家里发现了好多张黄鼠狼的皮和一些没吃完的肉。再之后的事情就超出了陈法医的级别了,反正警察们私下里传得很邪门,说是成仙的黄鼠狼报复杀人,当然写结案报告的时候采用了一个更科学的解释。
“估计真是黄仙儿作祟吧,妈呀,实在是有够邪门的。”狗根子听了陈法医的话后忍不住说道,他的说法立刻得到了两个小警察的热烈响应。
“我们应该相信科学,但是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许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陈法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出了这句颇有深意的话。
我看过师父留给我的书,所以知道黄鼠狼修炼成妖确有其事,当然没传说中迷人勾魄那么邪乎,但是灵识初开的孽畜因为怨恨而报复个把人,实在是太可能不过的事情了。
“那老先生,你觉得这两具尸体像是被什么动物弄死的?”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其实这话一问出嘴我就知道多余,人家做法医的又不是研究动物的,能瞧出不是人就已经不容易了,怎么能指望他能瞧出来是什么动物搞的鬼呢?
谁知道陈法医竟然给出了他的猜测,他指了指尸体脖子伤口的边缘,说这里没有遭到撕咬,但是表皮组织也受到了伤害,像是被锉刀锉过一样。
陈法医说他家里养过不少猫,而猫科动物的舌头上有角质的倒刺,如果有人那么大的猫或者直接就是老虎,应该会造成这样的伤口。
猫或者老虎?这两种动物都是有可能修炼成妖的,但是事实会是这样么?
我问那两个小警察,那么高档的酒店应该会有监控录像,那么录像里没有记录到死者遇害时候的情形吗?
小警察倒是不隐瞒,他们说保安死的时候监控摄像头好像受到了什么干扰,画面突然变成了雪花,等到回复清楚的时候,人已经倒在地上了。
至于那个看停车场的老头,值班室里倒是有录像,但是当时是老头养的狗先受害,然后老头走出门接着遇害,所以也没拍到具体情形。
被他们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董老头家里那条狗好像也遇害了,俗话说猫狗见面要打架,难道佛牌招惹过来的真是条猫妖不成?
水牛坝的山鬼能活一二百年,猫妖能活个一百来年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唯一的问题就是,它是怎么跟着董老头跋山涉水来回折腾了好几千里的,妖不是鬼,是有实体的,不是随意附在什么东西上面就行的。
看来想查清楚佛牌背后的秘密,还得先从一百年前查起,可是谈何容易呢。
我问那两个小警察,你们局里能查到以前案子的记录吗?
他们拍着胸口说没问题,还说临沧地区的建档工作可是得到过省局表扬的。
那一百年之前的呢?
小警察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他们说局里的档案只记案子,不记历史,想查这个得问文物局的人。
文物局就文物局吧,现在好歹算是有了头绪,总比我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的好。于是我和狗根子又跟着两个小警察去了市里的文物档案所。
要说科技真能改变时间,我本来以为和狗根子要在堆成山的古书里忙到大半夜的呢,结果人家管理员在电脑里噼里啪啦敲了一堆文字之后,从一边的储物架上拿出一本档案。
我拍了拍档案袋上的灰尘,然后和狗根子以及那两个主动帮忙的小警察查找起来。
狗根子说之前佛牌所在的喇嘛庙在凤庆县附近,于是我着重查了查凤庆地方的记载,而狗根子又说佛牌第一次出事大概在一百年前,于是时间重点又放在了一百年到一百五十年之前。
人多力量大,没花去两个小时,我就找到了一条非常可疑的记录。
这条记录非常简单,说是在1889年,凤庆县属下高家坡,当地高姓汉族大户与彝族少民发生冲突,死伤若干。后高家坡突发瘟疫,死亡若干。官府认为是少民投毒报仇,又杀了不少彝族人。
除了这条记载,前后三十年,凤庆地界上就没再发生过什么大的人员伤亡事故了,所以这个高家坡发生的事情非常可疑,地理位置和时间都很符合。
两个小警察不明白其中的关节,所以不知道我为什么紧盯着这条记录不放。但是狗根子是知道佛牌的事情的,他低声的提醒我:“许哥,是彝族。”
我懂狗根子的意思,当初在水牛坝的时候,师父跟我说三苗历史的时候提起过,现在的彝族可也是当年三苗人的后裔。
又是三苗,这事儿算是越来越复杂了。
谢绝了两位小警察送我们回去的好意,我和狗根子躲到了附近一个小饭店里吃了晚饭,顺带商量了一下以后该怎么办。
事情牵扯到三苗人,而且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怎么瞧也不是我能应付得了的事情。
狗根子嘴上没把门的这个毛病如果不好好改改,日后指定要闯祸,我虽然也爱钱,但是也知道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收入只能带来麻烦。
佛牌的事情,我现在只能算是有个头绪,离干净利落的解决还早的远,这么快就把大话说出去,也不怕日后牛皮吹炸了丢脸么?
而且董老头子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现在无事献殷勤,怕不是别有所图。
要说我瞧人还是准呢,小老头呵呵乐了两声,然后就说出自己的用意了。
“两位既然要去凤庆,不知道可不可以让我同行呢,正好我也想回祖地看看。你们也知道的,有这个东西在,我可不放心一个人上路啊。”
董老板手里拿出翡翠佛牌,老脸上略带尴尬的朝我们笑了笑。
我也朝他笑笑,心里早已猜透了他的想法。这小老头来临沧这么多次了也没说回老家瞧瞧,偏偏这次说要回去,无非是怕我和狗根子走了之后,要一个人等在临沧罢了。
本来董老头子作为我们的雇主,想要跟着去一趟凤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带着这块见鬼的佛牌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佛牌招来的是不是猫妖,这一点还有待确认。但是现在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在佛牌周围的任何人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唯独董老头自己是一直安全的,虽然他本人倒是吓得不轻。
也就是说,即便让董老头一个人留在临沧,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如果他和我们一起上路的话,保不齐我和狗根子哪天就遭了毒手了。虽然昨天晚上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使得我逃过一劫,但是现在想想那两位老兄喉咙被撕扯的血肉模糊的模样,我还是觉得有点脊背发凉。
所以这次,为了我们自己的小命着想,董老爷子还是留在临沧的好。
可是没等我想好该怎么拒绝这位财神爷,董老头又发话了。
“你们呢只管放心,这次去凤庆的所有花销都由我承担,这是之前答应的报酬,我先预付给你们。如果事情能够完满解决,我再多给你们二十万的酬劳,你们看怎么样?”
董老头从脚边拿出个黑色密码箱,摊在桌子上,咯哒一声打开,几摞老人头码的整整齐齐。
二十万,这可比我在昆明打拼了六年攒下的钱还要多。这次就算狗根子再怎么胡乱答应我也不会去阻止他了,这么多现金摆在我面前,看得我眼睛一跳一跳的。
那一天夜里,我整晚都在做梦,梦里面除了满天飞的钞票,还有一双幽绿幽绿的眼睛,只是一觉醒来之后,我什么也记不得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狗根子以及董老板踏上了前往凤庆的旅途。董老头不愧是大老板,我之前指望他说的承担所有花销,无非是报销车票什么的,谁知道他直接在临沧租了辆丰田吉普,说是底下路不好走,还是越野车好一些。
如果是做班车,从临沧到凤庆大概要两个半小时,但是自己开车就不同了,我们早上九点多出发,到达凤庆的时候两个小时还没用到。
凤庆是个农业大县,最著名的经济作物便是茶树和核桃。凤庆的红茶作为咱云南滇红的主打产品享誉全球,这个自不必说,凤庆的核桃也销往全国各地,是我国著名的核桃之乡。
除此之外,凤庆种药材的老乡也是不少。我虽然没在凤庆收过药,但是对这里的药材行情多少有些耳闻,尤其凤庆有几种很特别的苗药,只有这边才产。
凤庆四面群山绵延,县城就在这群山之中。当然凤庆县城的建设比起临沧要差了不少,我和狗根子因为本来就是乡下孩子,所以还觉得无所谓,但是董老头子一见到凤庆城里的样子,眉头就皱起来了,一边瞧着车外,一边掏出条手绢不停的擦手,就好像手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我一直是有些瞧不惯董老头子的这副做派,但是看在钱的份上只有忍着了。狗根子开着车,我们绕着县城里的最繁华的一条路上转了几转,最后才勉强选定了一家董老头看得过去的饭店吃了个简单的午饭。
吃完午饭,我和狗根子就张罗着去打探打探喇嘛庙的事情了,反而来时比较积极的董老头却说自己乏了,要找家酒店休息一下。
为了选一家董老头看得过去的酒店,又花去了我们不少时间。不过这时间花的倒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在住宿登记的时候我瞧见了董老头子的大名—董家辉,确实是香港电视剧里人们起名字的风格。
大白天的倒也不用怕佛牌闹出点什么事,在跟董家辉老爷子再三保证了手机绝对畅通,天黑之前绝对赶回来之后,我和狗根子终于离开了酒店。
可是一出了酒店,我俩就犯难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件是能找到当年把佛牌卖给李独眼的喇嘛庙里的老喇嘛,向他问问一百年之前究竟出了什么事;第二件事则是能查清之前档案中记载的,一百多年前发生凤庆的那件死伤众多的惨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然,建立在我的猜测理论之上,这两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我们开着车,在凤庆的大街上盲目的逛着,但凡见到头发花白,看上去上了年纪的老人,就停下车来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一百多年前凤庆周围有一所大喇嘛庙,后来衰落了的。
凤庆的老乡们是非常热情的,不管知不知道都能给我们说上一堆。但是几个人问下来,我就有点疑犯迷糊了。这几个老人家给我说的似乎并不是一个地方啊,那座黄庙既然一百年前还是附近规模最大的,没道理在老人之间一点印象都留不下吧。
后来一个一副老知识分子打扮的老人家解答了我的疑惑,他告诉我说藏传佛教在凤庆本来就不是太主流的宗教,而且喇嘛庙大都建在山上,就算是规模最大的,凤庆县城里的老人家也未必就知道。
再说大几十年过去了,普通老百姓的人生里充斥的无非是油盐酱醋吃喝拉撒,谁没事去记附近哪里有个喇嘛庙啊。
老人家说的对啊,你就算问我老家附近最大的和尚庙在哪里我也是不知道的,更别提问那些老人了。而且我甚至怀疑李独眼当初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给佛牌增添一点噱头罢了,有个词怎么说来着,炒作包装,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承认这块佛牌是挺凶的,但是说要能弄垮一个百十人的喇嘛庙实在是有些夸张了。毕竟佛教密宗可不只有打坐念佛的本事,当年密宗入华,融合了不少道教的内容进去,降妖捉怪的神通也是不少的。
我正靠在车边想着事情,狗根子兴冲冲的跑到了我的跟前,手上拿着本什么东西在我面前直晃。
“许哥快看,董老头办事还真够周到的,连这个都事先准备好了!”
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凤庆县的地图,只是看上去有些破旧,也不知道什么年代印刷成的。
我拍了拍狗根子的肩膀对他说,兄弟,地图是用来指路的,可是咱们现在连个目的地都没有,要这玩意没用啊。
咋没用?狗根子展开地图,伸出指头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