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之杀---蛊毒术、暗杀术、机关术的巅峰对决!

  “呦……谁叫奴家的名字啊……”娇滴滴的声音由远及近,片刻间,一个花枝招展的美妇便走了进来。
  美妇身着半透明的黑衣,上面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彩带,搭配极为巧妙,不但丝毫不显庸俗,反而更凸显出她玲珑曼妙的身材,真是别有一番风情。可她一进大厅,众人立感阵阵窘迫压抑,似乎身体被无形的锁链牢牢困住,连狂傲的聂天啸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聂震似未觉不妥,他亲切道:“幻凤,你来的正好,我走之后,五毒教这副重担就要压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别推脱啊!”
  冥蛇使者梁幻凤娇笑道:“教主叔叔言重了,你的话就是圣旨嘛,小女子不敢不遵!但传说试炼窟里尽是些妖魔鬼怪,吓死人了,连我那死鬼老爹去了都没能回来,你这一去恐怕……”
  聂震心中不快,说道:“你爹爹梁教主虽法力高强,远胜于我,但当日却无高手相助,以致功败垂成。此次有隐龙门双杰助阵,我们定能成功而返!再说即使梁大哥不幸身故,我至少要带回他的遗骨,入土为安,绝不让他的英灵久陷邪煞之地!”
  梁幻凤笑道:“隐龙门高手?就是这两位小哥吧?倒是蛮俊秀的嘛。唉,本事也不过如此,蛊王大会之时不是都被教主叔叔打得一败涂地吗?”
  聂天啸忽道:“我的本事确实不怎么样,但收拾你这样的骚货,十个八个是绰绰有余。”
  梁幻凤嫣然笑道:“俊俏小哥,你板着脸的样子挺好看嘛,姐姐就是骚骚的,风流好色,真想被你在床上好好“收拾收拾”,那你想不想让姐姐疼爱你一下啊?”
  聂天啸冷道:“姐姐?看你这又老又丑的样子,快能当我奶奶的人了,还这么涂脂抹粉,忸怩作态,不觉得恶心吗?”
  世间女子最介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和年龄,梁幻凤虽风骚无比,见色心喜,但被聂天啸这一激,顿时气的柳眉倒竖,粉脸煞白,她怒道:“放屁!你给我去死吧!”话音未落,她身上竟涌出滚滚红雾,色如鲜血,充满妖邪之意。聂震暗暗心惊,好厉害的黑死灵降术!难道她已……
  梁幻凤桀桀一笑,双手连续结了几个咒印,又对着聂天啸虚点几下,空中立时浮现出三个粉红色的骷髅头,表面荧光闪闪,原本空空的眼眶中还漂浮着碧蓝鬼火,显得怪异莫名。
  聂震急忙道:“幻凤手下留情!聂大侠是我教贵客,我代他给你赔个不是!”
  梁幻风道:“臭小子,看在教主的面子上,我给你个机会,你若是现在跪在地上磕几个响头苦苦哀求我,再好好伺候我个十天半月,我或许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隐龙三杀名动天下,聂天啸更是毒震江湖,何曾受过这种侮辱?他怒极反笑道:“磕头?呵呵!老妖婆,我一般不杀女人,但自己主动找死除外,放马过来吧!”
  梁幻风阴阴道:“你自寻死路,可别怪我辣手摧花!嘻嘻!”手指一挥,三个骷髅头嘴巴忽张,竟连连发出凄惨无比的笑声,然后便如出膛炮弹般疾射聂天啸!
  骷髅头来势猛恶,速度极快,但聂天啸身法绝佳,斜侧一闪便避了过去。未料那三个骷髅头竟如活物般,一击不中,立即转折,竟又飞向聂天啸!
  这骷髅蛊物竟能自动追踪!聂天啸暗自惊讶,急忙施展轻功绕场飞奔,但那骷髅头却认准了他,始终跟在身后追击!聂天啸头也不回,背向弹出数道毒气,准确的击中了三个骷髅头,却只令其冒出几缕青烟而已。骷髅头依然速度不减,狂追不止。
  聂云傲见势危急,正待出手相助,却见聂天啸一声清啸,猛然转身冲向梁幻凤。
  梁幻风见此暗笑,身上的血雾越发浓郁,她心道:“我这血降术奇毒无比,凡人一触即死。你敌不过我的粉骷髅,便想来攻击我?哼!定让你死的苦不堪言!”
  梁幻凤正待发功,聂天啸已冲至面前,但见白影一闪,她眼前一片迷乱,仿佛聂天啸分身无数,竟从自己面前生生消失!梁幻风未及吃惊,粉骷髅已追了上来,径直撞到她的身上!只听噗噗噗三声,血雾猛然炸开三个大口子,瞬间便消散无踪,只剩下梁幻风呆呆的站在原地。
  梁幻风脸色苍白,双手抚胸,身体摇摇欲坠,怒视着再次现身在她面前的聂天啸,却无法张口说话。
  聂天啸毕竟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更兼经历蛊王大会一役,急中生智下快速冲向梁幻风,在她身前施展浮光掠影之术,瞬间闪过。那粉骷髅虽然厉害,但毕竟只是死物,岂能与血婴之灵性相比?追踪目标突然消失,不及反应,一头撞上了自己的主人,致其重伤。
  聂震赶忙出来,扶住梁幻风,暗暗为她灌输真气,关切问道:“没事吧?我帮你调息一下?”但梁幻风缓过劲后却一把将聂震推开,怒视聂天啸道:“小子!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来,再来,姑奶奶陪你好好玩玩!”梁幻风双目忽而被浑浊黑丝充盈,连眼白都完全覆盖,她右手缓缓抬起,五指指尖血光迸射,散发出噼里啪啦的电火花和阵阵令人窘息的煞气,使厅内众人更感压迫。
  聂天啸喝道:“奉陪到底!”
  聂震见此连忙劝道:“好啦好啦,聂大侠是我教的贵客,蛊王大人的亲兄。幻凤你是我的副手,就别再让我难堪了……”
  梁幻凤缓缓放下手臂,对聂天啸恨道:“今天算你运气,我饶你一命,下次若落到我手上,哼哼,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罢便转身飘然而去,待她走出很远,厅内众人的窘抑困锁之感才慢慢消失。
  聂天啸冷笑一下,对梁幻凤的威胁只做耳边之风。聂震突然瞧见聂天啸右手上有一道细细的伤口,黑血涔涔流出,忙问道:“聂大侠,你受伤了吗?”
  聂天啸扫了一眼,便知是刚才和梁娜近身搏斗时所伤,血呈黑色,显已中毒。
  聂震一思即明,急道:“梁娜,还不快为聂大侠解毒!”
  梁娜还未答话,聂天啸便道:“不用。”只见他右手握拳,稍一运气,一缕黑烟就从伤口中飘出,须臾,流血转为红色,毒已消解。
  聂天啸道:“有隐龙门御毒神技护体,如此微末小毒,能耐我何?不自量力!”说罢,还充满鄙视的扫了梁娜一眼。梁娜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若非教主在此,早冲上去和聂天啸拼命了。
  聂震尴尬不已,本是宾主尽欢的宴席,竟演变成连场激斗,继续下去只怕要再起波澜,只好应付了几句场面话,便匆匆散席。宴后,李时珍等人疑惑未解,加上聂震执意挽留,便都在五毒教里住了下来。
  二十、夜谈旧事
  深夜,聂云傲始终无法入睡,胸口就像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近日来的经历在脑海中翻腾浮现,无数人、无数事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碾转反侧间忽听窗外有人清吟:“今夜月明星稀,虫鸣蛙叫,雅兴不浅,蛊王大人何不出来一叙,秉烛夜谈?”
  聂云傲急忙出门,却见屋外后院中,聂震和天啸正坐在凉亭内,对月烹茶,等待自己。
  聂震笑道:“蛊王大人快请坐,清茶一杯,果脯一盘,聊助谈意。”云傲道了声客气,便坐下奉陪。
  聂震又道:“深夜相邀,实属无奈之举,但我此番要说的话,事关汉、苗数十年的机密,不可传于外人。当年我祖父聂鹏飞立誓,此事只可在隐龙门嫡系一脉中传承,你二人自然有权知晓。”
  聂天啸、云傲心中都是一凛,知道聂震要说的事必然石破天惊,哪里还顾得上品茗,赶忙端坐静听,唯恐漏过一句。
  聂震缓缓开口道:“梁教主待我不薄,又是我的结拜兄长,我当了教主,自然一切都要以五毒教为先。但我毕竟曾是隐龙弟子,也决不能做出有负隐龙门之事。当日斗蛊台一战,看到你们兄弟俩,真令我好生为难,输,是对不起五毒教,赢,是对不起隐龙门,唉……我绞尽脑汁总算想出个办法,就是以一敌二,佯装败北,其他人见我寡不敌众,也不能说我什么。可你们两个也真傲气,竟不肯联手……没办法,全力一拼后,我只好故意输给云傲你了。连战隐龙门两大高手,最后不敌,也不能算折了五毒教的威名。不过你们两人都很厉害,远胜我年轻那会儿,当日我一时疏忽,险些就真的败给你们了!”
  聂云傲恭敬道:“教主手下留情,又示警救我,云傲心领,在此谢过。”
  聂震笑道:“不谢!此事你们可要保密,不能告诉五毒教众,否则我这个教主可就不那么稳当啦。呵呵!”
  聂天啸打断道:“我们深夜前来,不是听这些无聊事的,你既要我们相助,就赶紧把试炼窟和碧血冥兰的秘密说出来吧。”
  聂震正色道:“别急,我定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你们,且听我从头说起。”他沉思片刻后道:“当年祖父率领百名弟子出山助战,最后却只有他一人生还隐龙门……”
  “什么?!不可能!”聂云傲惊道。
  “没错!此事祖父亲口告我,因其曲折惊险,令我终生难忘。据说轩辕先生带领苗疆众多蛊师在龙灵山上摆下各种魔阵,祖父亲率弟子入山决战,一夜之间,隐龙门众高手血洒苗疆,魂归故里,轩辕先生和那些蛊师也未生离圣山!”
  “这……”聂家兄弟都是惊讶万分。在他们心目中,隐龙毒术天下无敌。虽然在蛊王大会上见识到苗疆八门奇术,门门凶险毒辣,奇幻莫测,但依然被他们一一击败,即使最后五毒教主略占优势却故意输于聂云傲,但其术也源自隐龙门,可以说是隐龙门毒术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苗疆蛊术。而今聂震却说隐龙门百余精锐命丧龙灵山,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聂震看出他们的想法,便从贴身内衣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本微微发黄的册子,放在桌上。“这是祖父的日记,他活着的时候一直秘而不宣,从不让任何人看……唉……他去世前,曾将日记投入火中,当时还说了一句话,虽历经多年我依然铭记在心,便是‘爱恨情仇,梦焚无形,玄天十煞,一了百了’!”聂云傲奇道:“玄天十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聂震摇摇头道:“你看了便知……祖父当年对我十分疼爱,我好奇之下,便趁他离开时偷偷熄灭火堆,把这本日记藏了起来,时时翻阅,以寄哀思……不过,里面大半已毁,剩下的只是残本,你们看看吧。”
  聂天啸拿过日记,仔细翻看。聂鹏飞的字苍劲豪迈,力透纸背,在隐龙门许多地方都悬挂有他亲笔题写的横幅,一见便知是真。但慢慢翻阅下来,再加聂震从旁解释,不知不觉竟至天明。聂天啸和云傲看的汗湿衣襟,面色发白,全因这旧日之事实在太过惊心动魄,不可思议所致!
  (从现在开始,让我们的聂家两兄弟好好休息一下,请他们的太祖聂鹏飞和旷世蛊王轩辕擎苍出来当主角,讲述一段血雨腥风的往事……从哪里开始呢?就先从明军和苗人的一场大战说起吧。)
  “擂……鼓……聚……将!”随着众军士的大吼,轰隆隆的鼓声响彻了整个军营,三通鼓毕,十余位剽悍的将军便都聚集于中军大帐,个个昂首挺胸,气势凛然,齐齐望向中央空位。
  帐内,一名参将大喝道:“众将齐聚,请总兵张大人!”将军们一听,皆拱手行军礼。紧接着,一个顶盔带甲的大将军便从幕后走出,立于大帐正中。他身材高大,目光锐利,虬髯满面,一条长约半尺的粗大伤疤如同蚯蚓般盘踞在左脸上,一看便知是位久经沙场,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猛将,他就是统辖十万大军的明朝总兵官——张冲!
  张冲扫了一眼大帐内如松树般屹立的十余位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大家都到齐了,很好,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知道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之乎者也,在我这里会商军机,没有桌椅板凳,茶酒点心,所有人都给我站着!站着脑子清醒,当兵的脑子不清醒,那就要丢小命;当官的脑子不清醒,害了弟兄们,那可要满门抄斩!听明白了没有!”
  “是!”众将拱手行礼,齐声暴吼。
  “好!有股子虎气,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兵,吼起来也像我!说正事,你们大家都知道,我奉陛下御令,统帅十万大军,号称三十万,前来镇压苗疆反贼。但四个多月了,一场大仗没打,被埋伏偷袭却天天都有,没杀几个苗狗,我的兵倒死伤一大片,你们说,这他妈的还是我带出来的兵吗?”张冲越说越怒,脸色也由黑转红,话语也开始自相矛盾起来。
  “大人……”一位幕僚小心翼翼的答道,“这都是因为苗人阴险狡诈,多藏于深山密林之中,惯用陷阱暗箭伤人。再加苗疆多山,不利于骑兵驰骋,我们的兵卒也不擅山林作战的缘故。”
  张冲一听,哈哈大笑,然后瞪着那幕僚道:“说得好!你他妈的没白瞎一肚子墨水!这帮苗狗要一直躲在山里,我他妈的还真拿他们没办法,只有放火烧山,再用重兵层层推进,一个一个把他们碎尸万段!但这样太慢了,粮草不够吃,而且暗箭难防,我们伤亡也小不了!幸好老天有眼,见我多年来给阎王殿里送了不少死鬼当礼物,就给我帮了个大忙,也是这帮苗狗失心疯了,竟然跑来下战书,约我在平原上野战!”
  “野战!?”“那不就大开杀戒了吗?”“苗狗真是疯了!哈哈!”众将听了,都兴奋无比。
  “好了,都闭嘴!今天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见见这传书狗使者,顺便议定战法,去!叫那狗使者进来!”
  传令兵匆忙跑了出去,片刻,那苗疆使者就进了大帐。
  那使者身材高瘦,穿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面容完全隐没在斗笠之下,他的武器早已被收去,此时正不卑不亢的站在那儿,似乎根本没把帐内杀气腾腾的众将放在眼里。
  张冲喝道:“小子,你胆子倒不小啊,敢上门来送死,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使者声音嘶哑,低声说道:“我来送战书,不是来送死!”
  张冲一怔,笑道:“有种!把战书拿来我看!”那使者闻言抬起头来,“嘶……”虽然在场的都是些出生入死的悍勇之徒,但见到斗笠使者的脸庞时,仍不由倒吸凉气!只见他脸上布满无数刀疤,长短粗细各异,有几条甚至从额头直至脖子。刀疤附近皮肤翻起、开裂如同石榴皮般,把一双原本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挤得扭曲歪斜,甚为惊怖!与此人相比,帐内多名满面伤疤的将领,简直就可以用白面书生来形容!
  左右呈上战书,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张冲一看,不由狂笑道:“你们都看看,这帮苗狗只有三万杂兵,竟敢与我们三十万天兵正面交战?真是活腻了,哈哈哈哈!”
  众将传看后也讥笑不止,都以蔑视的眼光瞧着使者。
  那使者依然故我,面无表情,他说道:“轩辕先生问,你们是否接战?可有回书?”
  张冲听了又大笑道:“什么什么?咸鱼先生?还咸鱼花生呢!哈哈!你们这帮苗狗,也识字吗?要回书?好!我回,来人,笔墨纸砚伺候!”须臾,文房四宝一字排开,墨早已研好。张冲拿起笔,咧嘴一笑,匆匆挥毫,瞬间即成。
  军士将回书拿给使者,上面只有一个丑拙的大字“死!”
  张冲吼道:“苗狗,回去告诉你们那咸鱼先生,对抗天兵,死路一条!”
  众将齐声附和:“对抗天兵,死路一条!对抗天兵,死路一条!”接着一起放声嘲笑。
  使者并不生气,只是将回书折好,放入衣内,说道:“告辞!”也不行礼,转身便走。
  “且慢!贵客到来,岂能不送?”张冲狞笑道。“传令!摆百步刀阵,欢送苗疆使者!”
  话音刚落,二百名精壮武士就在中军大帐前分站两列,每人手捧一口雪亮的鬼头大刀并齐齐架起,形成一道利刃拱门!
  “使者请了!”张冲伸手送客。
  那使者略一思索,便径直走进这道拱门,他步伐平稳,不疾不慢,有如闲庭信步一般。
  张冲冷笑一声,待使者走到刀阵中央,便打了个手势。那使者跟前的几名武士立即会意,挥舞钢刀猛向他头上斩落。
  那使者见刀光闪烁,不躲不避,目视利刃来袭,数把钢刀就在他头顶斗笠上突然停住。那使者咧嘴一笑,阴森诡异,看的四周持刀壮汉人人心惊,但他依旧面不改色,继续前行,直到出了刀阵,取过自己的兵刃,方才扬长而去。
  张冲等人都惊呆了,沙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什么样的悍勇之徒没见过?以往凡入刀阵之人,无不心惊胆战,汗流浃背,面无人色,吓得连路都不会走,待到钢刀虚袭时,早已瘫软在地,屎尿齐流,哪像这个使者一样毫无惧意,不畏生死?张冲心知就算自己在刀阵之下,也绝不能像使者这般无畏无惧。
  “好汉子!”张冲叹道“没想到蛮荒之地竟然也有如此勇士!”他顿了顿,吼道:“是好汉就值得我们当兵的敬佩!传我将令,以后大军之中,任何人不得再称呼苗狗,侮辱苗人,违反者打四十军棍,你们这些将军也一样,听到了没有?”
  “是……”众将被刚才的情景所震撼,答得有气无力。
  “回帐议事!”张冲心烦意乱,直接转身返回。
  大帐中央摆放了一个木架,上面挂着整幅苗疆地图。张冲立于地图之前,抚摸良久,沉声道:“这幅图我们画了三个月,为此牺牲了九十七个弟兄,都是在绘图勘察中死于毒物或陷阱,此仇不能不报!你们来看,我们大军就在这平原扎营,当地人称之为绿原,四周环山,如果要在山上打,我们无法发挥骑兵优势,步兵又比不上常在山中生活,熟悉地形的苗民,所以迟迟不能展开决战。但现在不同了,苗人竟要跟我们在平原上野战,就在这儿!”张冲指向另一处开阔地,“这里是栖灵原,地域更为广阔,北侧便是龙灵山,有一条大路通往咱们这里。”
  “难道苗人想诱敌深入,趁机在路上伏击我们?”一位将军说道。
  “有这个可能!但是这条路我们都看过了,两旁山坡低矮,树木稀疏,道路又很宽阔,恐怕难以埋伏。只要咱们行军时小心一些,提前多派斥候,再由先锋卫队两翼开路,就算埋伏些苗人又能怎样?”张冲道。
  “张总兵高明!”众将齐道。
  “少他娘的拍马屁,老子不吃这一套!战书上写了,明日正午,苗军三万,将背靠龙灵山在栖灵原面南布阵。你们都说说,这仗如何打?”张冲得意洋洋,毕竟这世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一位参将道:“总兵大人,敌人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不然怎敢正面与我大军对阵?”
  张冲听了便吼道,“斥候统领杨建忠何在?你说!”一名将军立即拱手道:“是!诸位请听,奉张总兵将令,我军三月前驻守于此,斥候人数增加两倍,对大军驻地方圆百里之内每日进行详细查探,为此虽有九十七名将士阵亡,但也得到了许多重要情报。这栖灵原适合野战,自是斥候侦察的重中之重。此处地势开阔,四周除了龙灵山外,其余山峰均不甚高,也无密林,不易设伏;而且我军斥候多次在此探查,并无什么陷阱埋伏,应可一战!”
  “总兵大人,此仗我军数倍于敌,兵精粮足,又是在旷野平原决战,战必胜之,但对手依山布阵,明显打算不胜即逃,不得不防啊。”又一名参将道。
  “说得好,若是平原对攻,敌军绝非我对手!但他们见势不妙,分散隐藏于深山之中,倒也难以全歼。必须想个万全之法,要将他们一个不留,全部斩除!”张冲狠道。
  众将各自献策,会商战法,经过一番计议,张冲拍板定夺:“我大军明日一早闻鼓出师,于栖灵原面北布阵!众将听令!骠骑参将王德伦!”一位将军拱手道:“末将在!”“你统帅骑兵风雷营三千人,于大军西侧列箭型阵,听我号令出击,负责冲击敌军左翼!”“末将得令!”
  “骠骑参将林丁!”“末将在!”“你统帅骑兵烈火营三千人,于大军东侧列箭型阵,听我号令出击,负责冲击敌军右翼!”“末将得令!”
  “参将陆山、游击将军薛令峰!”“末将在!”“你们统帅我军主力重甲步卒三万人,于大军正前方列阵,待骑兵将敌军阵型冲乱后,听我号令进攻,以一线平推之势,击溃敌军!”“末将得令!”
  “参将张五良、游击将军许亦!”“末将在!”“你们统帅弓箭手七千人、鸟铳兵三千人,紧随重甲步卒之后进攻,远程击敌,若敌军阵势散乱,你二人视情出击!”“末将得令!”
  “参将田波、游击将军连风云!”“末将在!”“你们统帅轻装步卒三万人,随弓箭手、鸟铳兵之后进攻,待敌军被我击溃后,迅速突前,扫荡残敌!”“末将得令!”
  “副总兵杨阳、郭吉!”“末将在!”“你们随我坐镇中军,统帅三千精骑,一万五千步兵,机动策应各方!”“末将得令!”
  “参将姜路、游击将军顾格!”“末将在!”“你们统帅一千精骑,五千步兵,负责守护绿原粮仓和通往战场的粮道,苗人狡诈,善于偷袭,我们绝不能后院失火!此仗若胜,你们也是大功!”“末将得令!”
  “记住!骑兵冲击一定要快,不得恋战,只要使敌军阵型大乱即可!轻装步卒要紧跟前军,敌军如若逃窜,立即进山追击!弓箭手、鸟铳兵小心误伤!你们明白没有?!”
  “明白。”众将应道。
  张冲虽非文人墨客,但多年军旅生涯,使得他战略娴熟,排兵布阵挥洒自如,麾下将领自也奉其若神明一般,忠诚无限。
  “总兵大人……”忽有人低声道。
  二十一、两军对垒
  一位年龄稍大的参将犹豫半天,方才吞吞吐吐道:“我听说叛军首领叫做轩辕先生,号称苗疆蛊王。传说他能呼风唤雨,驱使妖魔,无数巫师尊其号令,苗人敬之如神……咱们可得小心啊……”
  “放屁!”张冲一双眼睛瞪得有如铜铃,怒吼道:“什么鼓王、锣王,让老子见了统统活剁了他!你这老东西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越来越胆小了?再敢口出妖言,祸乱军心,老子一刀砍了你!”那参将吓得脸色发白,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张冲接着又对众将喝道:“国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们在此驻守数月有余,时时战备,等的就是明日大决!传我将令,军中禁酒,但今晚牛肉面饼敞开吃,明日一早,全军出击!斩敌酋轩辕先生首级者,官升三级,赏白银千两!”
  “得令!”众将齐声应道。
  傍晚,那斗笠使者疾行至一处密林中,早有一位白衣男子在此等候。
  斗笠使者近前跪地,嘶声道:“轩辕先生,为何不让我杀了那些汉猪?”
  白衣男子道:“真正的胜负要在战场上见!何须造无妄杀孽,打草惊蛇?”斗笠使者不再言语,肃立一旁。那白衣男子默然屹立,衣发飘摇,身影幽幽,仿佛凝聚着世间一切孤独与寂寞……
  第二天清晨,栖灵原的薄雾还未散去,鸟儿还在叽叽喳喳叫唤时,对垒的两支大军已布阵完毕。
  明军阵势齐整,虎虎生威,依照昨日部署,大军阵列于栖灵原南侧,最前方是三万步卒,身披精铁铠甲,腰跨长刀,一手举锋利长矛,一手持坚钢巨盾。后面是七千弓箭手,身上不着甲胄,只是在要害部位佩有铁质护具,对弯弓搭箭毫无影响。他们手持长弓劲弩,身背穿甲利箭,阴鸷凶狠的目光瞪视着远方的敌人。和弓箭手混编的是三千鸟铳兵,同样不着甲胄,手持各式火枪,身背相应的铅袋、套筒、火药等用具,他们的射程比弓箭更远,威力也更大;之后仍是三万步卒,身穿的盔甲虽为铁质,但样式轻薄,并不能完全护住全身,他们一手持三尺弯刀,一手持只能护住要害的圆盾,如此装备能够保持灵敏迅猛,方便快捷,是最适合近身搏杀的精锐;两侧则是骑兵,他们穿着轻皮甲,身背弓箭,手持武器五花八门,包括刀、枪、戟、斧、钺,甚至还有锏、锤、抓、镋、槊等奇形兵刃,它们的共同特点就是长、大、利、狠!胯下的骏马也都是战场老手,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喷着鼻息,渴望着奔跑、冲击、杀戮……
  明军最后方是张冲的中军,外围骑兵,内里步兵,环绕四周,既是护卫也是机动增援力量。此刻,张冲一身戎装,踌躇满志的登上了刚刚搭建好约三丈高的发令台。
  台上,张冲满意的看着自己的部队,时值深秋,旌旗招展,战鼓隆隆,烈烈寒风配合着军马的嘶鸣,使得明军士气异常高涨。
  “好!军舞扬威!”张冲大喝道。
  随着台上的令旗挥动,军鼓开始一下下有节奏的敲击,伴随着锣鼓号声,步兵跺着脚,用手中的武器拍击着盾牌;骑兵们用长刃敲击着地面,每名士兵都在呼喊着:“战神护佑……扬我军威……剑锋所指……天下无敌……嘿……嘿……嘿……”十万人合成一种声音一种节奏,在这空旷的栖灵原上回荡着,激扬着每一名士兵的心魂,令他们嗜血、好战、发狂,忘记死亡的恐怖……
  反观对面的苗军,仅有三万余众,似乎已被明军的威势所慑,阵型都有些散乱了。苗人的兵器、衣甲各异,有的手持刀剑,有的手举斧叉,有的身着破烂铁甲,有的仅穿兽皮布袍,几乎没有完全相同的装备。只是在军阵中央有一支古怪的部队,人数约莫两千上下,个个儿身材高大,统一穿着深棕色的奇形铠甲。铠甲仿佛是丝带编织而成,质地怪异,非革非铁,身甲与头盔相连,将人完全包裹其中。他们手持的武器形状巨大,需双手合力才能挥动,看起来极为猛恶!
  这时,苗人的军阵如同波浪般从中分开,一人纵马而出,径直来到明军阵前。
  此人约四十余岁,白衣散发,面白须短,他身材不高,相貌也算不上英俊,但周身却散发出一股天下之大,舍我及谁的气势。他只是在阵前扫了一眼,竟使明军所有官兵都产生一种“他看到我了”的感觉。历朝历代,但凡当兵的,大都是些目不识丁,贪财好色,粗鄙野蛮的汉子,他们虽不知如何形容此刻感受,但“风华绝代”四个字恐怕是深深烙印在心灵深处。同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举起手中的弓箭或鸟铳向他发射。
  此人长发衣袍随风飘扬,潇洒自如,他说道:“张冲将军,我是苗军统领轩辕擎苍,来此并无恶意,只想请你出来一叙。”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虽然音调不高,但却传遍了栖灵原每一个角落,令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轩辕先生!他就是轩辕先生!”那个年长的参军惊道。张冲也被此人风貌吸引,但听耳边突然一吼,吓了一大跳,气急败坏的将那个参军踹倒在地,恶狠狠道:“混蛋,炸窝了吗?吼个什么劲!”
  “张冲将军,请你出阵相见!”轩辕先生又开口道。
  张冲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整了整衣冠,方才骑马出阵,身边几名卫士也赶紧跟了上去。张冲平素粗鲁,今天却不知怎的,心里直发慌,非整理一下仪容才肯去见这个轩辕先生,好像生怕被别人笑话了。
  “你……你找本将军有何事?”张冲出阵大声喝道。
  “张将军,幸会!早听闻你是沙场宿将,今日一观大明军阵,果然不同凡响。你我战场相会,实在遗憾。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轩辕先生道。
  “什么事?你说。”
  “两家修好,罢兵求和!”轩辕先生一字一句道。
  “修好?求和?”张冲听了哈哈大笑“你是两岁娃娃吗?我奉圣上之命,率领三十万天兵前来镇压叛匪,你若识相,早早全军投降,我或许会向上头美言几句,留你一条小命,哈哈!”
  “擎苍不怕死,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多造杀孽。无论苗人汉人,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可惜战事一起,生灵涂炭,血雨腥风,戾气冲天!”轩辕先生叹道。
  “哼!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迂腐!你现在知道害怕啦?那当初为什么要造反?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官逼民反!当今朝廷上贪下诈,奸臣小人纵横其间,早已腐朽入骨!历年来,朝廷委任管理苗疆的地方官,无不贪污腐败,横征暴敛,从不把我们苗人当人看,我们也是实在活不下去才会造反。请张将军明鉴!”轩辕先生道。
  张冲知道这些都是实情,倒也无言以对,半响方道:“我是武将,你说的那些政事归文官管,我现在只知道带兵平叛,取你的人头回去领功!”
  轩辕先生道:“我最后再问一次,你肯不肯两家休战,罢兵回朝?”
  “放屁!大明军律,畏战私自退兵者斩!你不必多说,快快回去领死,是胜是败今日一战定分晓!”
  轩辕先生看着张冲,叹了口气,拍马返回。
  轩辕先生刚入阵中,一位全身甲胄的将军就迎了上来,关切问道:“先生没事吧?汉人阴险狡诈,您可千万别着了他们的道啊!”
  轩辕先生笑道:“谢谢段将军关心,我方才再三劝解,那张冲将军仍执意一战,实在没有办法。”
  段将军道:“先生对汉人大发慈悲,但他们却置若罔闻,真是死也活该!中原豺狼一向瞧不起我们苗人,今日定要让他们全军覆没不可!而且我们已经做好万全准备,此战必胜,您也送上了战书,为何还要临阵求和呢?”
  “自古知兵非好战!每当想起数万条人命将会丧于我手,实在不寒而栗……可惜若不一战破之,彻底击败明军,那我苗人必将惨遭屠戮,后患无穷……真是进退两难!罢了罢了,即令遭受天谴,便由我一人承担……段将军,大军准备如何?”
  那段将军道:“奉先生令,我军早已准备就绪,严阵以待!”接着他看向旁边众人,说道:“诸门宗主准备如何?速速报于先生!”
  只见附近地面隆起,一个身穿土黄鳞甲的蒙面消瘦男子窜了出来,拱手道:“奉五毒教主令,地龙使者沙夫率百名地龙兵前来增援,现均已按先生部署,各就各位,随时可以出击!”
  轩辕先生笑道:“谢了,也替我谢过你们教主!”
  “不敢当,我们教主需要什么先生一定知晓,勿忘即可!”蒙面男子沙夫道。
  “放肆!你怎敢对先生如此说话!”段将军怒道。
  “不妨,五毒教能施以援手,我感激不尽,八门秘典中化毒一卷待我完稿,必会交给教主,你们现在可以就位,听我号令行事!”轩辕先生道。
  “先生一诺,价值千金!我当奉令而为!”沙夫答道,然后就跳入土坑,消失不见。
  “段将军,你有领兵之责,赶紧到阵前督军吧。”轩辕先生道。“末将遵命。”段将军应诺后转身便回。
  旁边还站着数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形貌奇特,迥异于常。其中一人满面虬髯,身高体壮,一看便知是常年在林中谋生的猎户,轩辕先生对他道:“常昆宗主,按照昨日计议,待会儿你们驱兽使分为两部,一部对付敌人骑兵,另一部随地龙兵偷袭,不得有误!”那壮汉拱手应答,匆匆离开,自行准备。
  轩辕先生沉吟片刻,对一名躲藏在阴暗处的男子道:“黑林宗主,今天阳光强烈,不宜施术,你们行僵师还是暂不出击,待机而动吧。”那男子没有言语,只是点头答应。
  轩辕先生又对身边众人道:“诸位宗主今日能来助阵,我实在感激不尽,还望共同奋力破敌,扫平明军!”
  一个胖子笑眯眯的说道:“先生言重了!您是蛊王,我们本来就要听您号令。再说当日斗蛊台上一战,先生术力通神,超凡入圣,我等敬服。今日我们前来,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还请先生不要客气,尽管吩咐。”
  “谢了!待会儿战端一起,希望诸位宗主随我同行,切莫擅自行动!”轩辕先生恳切道。
  众人纷纷允诺,唯独一位老婆婆满面桀骜,不理不睬,一副唯我独尊的神态。
  突然,一名传令兵急急赶来,向轩辕先生行了个礼,忙道:“先生!明军两翼骑兵出动了,正分别向我军两侧袭来!”
  “来得好!传我令,驱兽使待骑兵冲至两箭之地时施术,让中原人见识一下“百兽狂奔”的厉害!”轩辕先生喝道
  “遵命!”传令兵匆匆离去。
  “诸位,咱们到阵前一观!”众蛊师便随轩辕先生前往,只是有意无意间,大家都离那个老婆婆远远的,仿佛躲避瘟疫一般。
  张冲一回到中军,愣愣的坐了会儿,心里奇怪,自己也算是久经沙场,阅人无数了,今日竟似心折于那个神秘的轩辕先生。刚才会面时,已隐约感到对方实力远胜自己,预兆此战必败,这在他数十年的军旅生涯中是绝无仅有的,实在莫名其妙。
  张冲使劲搓了搓脸,发狠道:“妈的,这咸鱼先生真是见鬼了!倒要看看在我重甲铁骑面前,你能翻起多大浪!传我将令,两翼骑兵出击!”
  高台上的掌旗使挥动起巨大的军旗,打起旗语,雄壮的军鼓再次轰隆隆的响起,骠骑参将王德伦、林丁见此,连忙按照昨日部署,催动骑兵大队,向苗军两侧猛冲!
  自古以来,骑兵就作为一个强大的兵种傲视群雄。历朝历代,汉族一直饱受边境少数民族骚扰之苦,却无力根除,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对手以骑兵为主,机动性好,冲击力强,步兵很难抵御。一旦骑兵列阵突袭,其迅猛的气势,强大的破坏力会将面前一切撕的粉碎!
  王德伦、林丁都是经验丰富的骑兵将领,见到苗军阵容不整,又无多少骑兵,便知必胜,都起了轻视之意。此时,王德伦在阵中大吼:“兔崽子们!对面苗军只有这么点人,连个骑马的都没有,还不够我们塞牙缝,大家伙好好大杀一场,回来酒肉美人庆功!冲啊!”明军两翼共六千名铁骑,如同暴风般狂飙突进,铁蹄震得大地轰鸣不止,人与马都瞪着血红的眼睛,誓要将苗人杀光杀绝!
  明军骑兵刚刚冲到距苗军两箭之地时,突生奇变,随着轩辕先生的一声怪啸,竟从苗军两侧放出无数猛兽,扑向明军!
  明军坐骑虽是久经沙场的战马,但毕竟还是动物,见到迎面冲来的无数虎、狼、熊、狮、豹等猛兽,立即吓得腿软筋酥,再加上兽群齐声大吼,许多战马竟瘫软在地,甚至四散奔逃,马背上可怜的骑士则被重重的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王德伦、林丁见此大惊,他们虽身经百战,可却从未跟成群猛兽打过交道,乍逢突变,实在不知如何处置。但他们都深知一点,就是骑兵一旦冲锋,决不能突然后退,但凡急退,阵势必散,甚至会导致自相践踏,误伤溃乱。两人纷纷下令,让部队继续奔袭,要用骑兵强大的冲击力杀散这些野兽!只可惜许多坠马的骑士,此时不被野兽抓咬而死,也会被自己人的铁蹄活活踩死!
  骑兵与猛兽纠缠在一起,顿时阵容大乱,他们也是沐浴在枪林弹雨下的百战精锐,但却是第一次与兽群搏杀。这些野兽可不一般,全是经过驱兽使反复训练,用于军阵的战兽,个个灵性十足,闪避腾挪,扑咬抓撞,明军骑兵无论是刀砍还是枪戳,都很难能重伤它们,反而屡屡被扑倒在地,等待他们的就是尖牙利爪,撕成碎片!再加上许多马匹受到惊吓,把骑士掀翻后逃离,更使明军处境雪上加霜!
  张冲在高台上用千里镜观察战局,见势不妙赶忙鸣金收兵。此时,王德伦已成兽口之食,林丁也被恶狼咬断了左臂,两支骑兵坐骑还在的已然不多。听到退兵号令,还骑着马的士卒忙在副将的带领下狼狈逃窜,那些落马奋战的明军们,顷刻间就全成了碎肉!猛兽继续穷追不舍,逃跑的骑兵又被咬死不少,待得回到军阵时,六千骑兵已只剩不到五百残兵败将了,而随着一声长啸,众多猛兽在明军弓箭鸟铳射程之外即被驱兽使召了回去。
  二十二、沙场蛊灵
  适才骑兵惨败一幕,险些令张冲气晕过去。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精锐铁骑,竟都成了野兽的美餐!张冲拔出宝剑,狠狠插入高台,怒吼道:“重甲步卒,列阵出击!”
  身边的副总兵杨阳连忙劝道:“张总兵,敌人阴险狡诈,使诡计用猛兽破我骑兵,可能还留有其他卑鄙招数未使……咱们步卒再这么冲上去,恐怕会……您可得三思啊!”
  张冲大怒,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杨阳,“放你娘的狗臭屁!我堂堂大明铁军,无敌之师,岂会被这些野人打败?刚才不过是一时疏忽罢了!我的重甲步卒可不怕野兽,定能杀光这帮无耻苗人!你畏敌如虎,临阵乱我军心,该当何罪?”
  杨阳见张冲怒发如狂,吓得不敢多说。张冲又对着掌旗使大吼:“还愣着干什么?发令出击!”
  随着军旗挥动,战鼓雷鸣,重甲步卒排成一个个方阵,如同波浪般涌向苗军。
  张冲绝非意气用事,这步卒军阵,最外层都以坚盾护体,人人身着重甲,不惧弓箭攒射,远攻用长矛,近战用弯刀,再加上步兵结阵,集团冲锋,即便是兽群袭来恐怕也对这钢铁洪流毫无办法。在明朝军队中,很少有重甲步卒这样的编制,只因每名士兵的装备价值不菲,训练消耗也相当大,花费甚至不亚于骑兵,所以朝廷没有推广。只是因为张冲战功显赫,又与兵部高层交好,才得以组建一支三万人的重甲部队,并成为他在朝廷军界立足的根本。这支部队也没有给张冲丢脸,自成军以来,战功赫赫,耀武扬威,多年未逢一败,即便如风雷般凶悍的蒙古铁骑都曾被打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今天休息。
  
  张冲狞笑道:“陆山、薛令峰你们两个给我杀光这帮畜生,为我军铁骑报仇!”只可惜重甲步卒方阵业已走远,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接着张冲又发令道:“轻装步卒、弓箭手、鸟铳兵跟上前进,保持一箭之距,视情出击!”
  方阵中的重甲步卒以小跑方式前进,速度不慢,待行进到离苗军两箭之地时,苗军依然无动于衷,既不放兽群扑咬,也不出兵迎击。参将陆山一向以沉稳著称,从不肯涉险冒进,此时他暗觉古怪,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有尽快接战,才能发挥军阵集群进攻的威力。他咬牙下令,全速冲击!陆山所在方阵立即一马当先,加快速度冲向敌阵,其他方阵见主阵如此,也是争先恐后的杀了过去。
  诡异的事情降临了,只见一个个重甲方阵中心连续发生骚动,时不时传出几声惨叫,好多士卒莫名其妙的倒在地上,痛呼不已。其他人不知何事,依然继续前进,倒地的士卒不是被人践踏而亡,就是把别人绊倒在地,弄得各个方阵大乱。
  参将陆山发觉不对,此时已近苗军阵前,他可不敢让方阵停下或后退,三万人的部队,后面还有弓箭手和轻装步卒,一停即乱,若敌军趁势冲击,必定大败。重甲军阵行进时,各阵都有负责指挥的将领,听从主阵的旗语号令行事,他们位置处于阵型后方,以便协调控制。陆山挥旗发令,让军阵减速前进,将领入阵内查看,他自己也一头钻进阵中,搜寻端倪。这一看,顿时令陆山心惊肉跳,只见许多士兵倒在地上惨叫呻吟,双脚鲜血直流,有的半个脚掌被砍掉,有的甚至整条小腿齐膝而断,情势凄惨。
  明军重甲方阵一直在整体推进,而苗军距离尚远,这些士卒是如何受伤的?陆山惊疑不定,连连喝问:“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一名伤兵忍痛指着地面道:“在……地下……他们从地下……偷袭……偷袭我们!”
  “地下偷袭?!啊!”陆山忽觉腿上一麻,他低头看去,竟是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蛇,正吐着信子瞪视着自己腿上那两个流淌黑血的小洞。
  须知世间万物越是美丽就是越是恐怖,如此漂亮的大蛇毒性自然非同小可。陆山指着大蛇,双目充满绝望与凄凉,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嗓子眼里已发不出声音,脸色瞬间变为灰黑,整个人瘫软在地,抽搐几下后就不再动弹。
  “陆将军!”许多士兵见主将倒地,都惊慌忙乱,不知所措。“干什么!?”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条毒蛇立即身首异处。军阵的守备王峰持剑大吼道“妈的!老子还没死呢,谁再乱就砍了谁!继续结阵前进!伤者就地休息,等待救治,阵内士兵密切注意地下,不管见了什么都给我刀砍枪戳!上来两人,背着陆将军撤回中军本阵。旗使!打旗语给薛令峰将军,告诉他陆将军受了轻伤,请他代为指挥!”
  王峰武艺高强,战历丰富,在明军中素有声望,年纪不大就爬到守备之位,也是陆山的重要助手,随着他一道道命令下去,主阵的乱势微微平复,但其他军阵却一个接一个骚乱起来。
  “薛将军!主阵旗令!陆将军受伤,请您代为指挥!”“妈的,这帮苗人太阴险了,又是偷袭,又是放蛇的!”薛令峰看准地面伸出的暗刃,一剑猛刺下去,顿时窜出一股血线,接着他又连连挥剑,砍断了地上游动的几条毒蛇。薛令峰听了旗使报告,喝道:“给其他军阵还有后面的弟兄打旗语,小心敌军从地下偷袭,放缓进攻速度!”
  “明军还在继续前进……看来咱们出手太轻了,吓不退他们。”苗军阵营中,段将军观察战况后道:“蛊王大人,若让地龙兵和驱兽使全体出击,再加上我军主力猛攻,定能大获全胜,请您下令吧!”
  “也只能如此……我本不想多结仇怨,让苗汉两族世代喋血,但此战务必大胜!只有打的明军绝望胆寒,方能保我苗疆数十年太平!传令!地龙兵、驱兽使全数出击!”
  古怪的长啸声再次从苗军阵中响起,重甲军阵顿时大乱。原来多处平地突然塌陷,阵中许多人一脚踏空,直接跌入陷阱。其他侥幸得免的士卒正待救援,却发现陷阱里布满尖枪利刺,更盘踞了无数蛇蝎毒物,掉下去的人不是被尖刺戳穿身体,就是被毒物咬中,当即毙命,个个面容痛苦扭曲,死状凄惨可怖。
  张冲遥遥望见战况,怒气冲天,大吼道:“斥候统领何在?!给我滚出来!”
  斥候统领杨建忠吓得脸色发白,一溜小跑到张冲面前,颤声道:“将军……”
  “将你妈了个头!”张冲上前一脚,将杨建忠踹了个大马趴。“你他妈的斥候人数增加一倍,还他妈的多次在此查探,这就叫没什么陷阱埋伏?弟兄们都让你害死了,老子要把你们这群贼探子满门抄斩!”
  “张总兵!冤枉啊!”杨建忠翻身爬起,膝行近前,磕头不止道:“张总兵,我军斥候昼夜不停的在战场实地探查,确实未发现敌军有挖掘陷阱之举!前几天深夜,我还冒险亲自到那几处坑陷之地踩过点,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啊!实在不知陷阱是何时所成!我可以为战死的士卒抵命,只求总兵饶了其他弟兄们……”说完,杨建忠抽刀便欲自刎。
  “滚蛋!”张冲又是一脚,将杨建忠踹倒,“你他妈的先别急着死,若是此战不胜,咱们一起到皇上那里领剐!”
  杨建忠着实冤枉,那陷阱其实是从数里之外开挖,一夜即成,皆为五毒教地龙兵大显神威所致。地龙兵又称土夫子,他们作战时周身披挂细鳞甲,连头面也包裹其内,双手双脚装有适合挖土碎石的利器,有穿山彻地之能。从三国时代起,地龙兵就作为战阵奇兵,以偷袭、放火和制造陷阱来骚扰敌军,神出鬼没,令对手防不胜防。只是到了后来,地龙兵的各种奇术因国灭军亡而分成数派,渐渐式微,许多中原的地龙兵后裔竟沦落至盗墓摸金之徒,唯有当年流传至苗疆的一派得以发扬光大,还加入了五毒教,成为一支阴狠恐怖令人闻风丧胆的战力。
  决战前夕,百名地龙兵趁夜齐齐上阵,自龙灵山开挖,一夜之间就从多个方向挖到栖灵原下,并设置了数十处陷阱,再由苗军插上尖刺利器,驱兽使暗藏蛇蝎毒物,最后用大木支撑,使得地表毫无异状,外边根本无法探查。待得明军袭来,地龙兵和苗军迅速抽掉大木,地面立陷,使重甲士卒们纷纷陷入殒命。
  张冲毕竟久经沙场,一阵狂怒过后,立即冷静下来,他仔细观察了明军各部所处形势,略一思索,喝道:“传令!重甲步卒原地结壁垒守卫!弓箭手、轻装步卒原地戒备!鸟铳兵小心上前,加入重甲壁垒,分段向敌军射击!”接着他又对身边的游击将军卓伟道:“你从中军抽调两千人,一千只携短刃,带担架医药前往阵前救护!另外一千轻装步卒随同护卫!快去!”卓伟低声道:“总兵大人,此时战场处处陷阱,救护恐怕……”张冲叹道:“战况如何我岂会不知?但还是得救!能救一个算一个,不救……会寒了将士们的心!”自古以来,将领临阵脱逃,弃伤不顾,处事不公都是兵家大忌,谁若是犯了,任你如何武勇,恐怕就再无一兵一卒愿听命行事。
  随着中军掌旗使发令,侥幸未伤的重甲步卒立即结成阵势,鸟铳兵们也加入其中,分成三拨,连续不断的向苗军射击。虽然距离尚远,弓箭射程不够,但火器威力却得以发挥,几番齐射,苗军阵前顿时躺倒一片。
  轩辕先生见此,随即下令撤退,苗军阵势不乱,救起死伤士卒,徐徐后撤,直到退入龙灵山脚下,脱出火枪射程之外,立即重新结阵迎敌。
  游击将军薛令峰、许亦两人见此,经过一番商量,打旗语向中军报告,决定前进追敌,由重甲士卒步步为营,鸟铳兵火器远射,为明军扳回局面。张冲虽然心中隐隐有不祥预感,但此战已然大败,唯有此败中求胜之法,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便听之任之。而那千人救护队,则在轻装步卒的掩护下,争分夺秒的抢救伤兵。
  重甲军阵缓缓推进,时不时有一排排铅弹射出,对面的苗军似是十分畏惧,阵容紧缩,不敢回击。目睹明军来势汹汹,段将军冷笑道:“我们退避三舍,你却步步紧逼,自寻死路,怪不得我!”随着一声厉啸,重甲军阵与弓箭手、轻装步卒之间的大块地面突然塌陷,无数身材高壮,穿着奇装,手持巨形兵刃的苗人窜了出来,从背后杀向重甲步卒和鸟铳兵!
  几乎不着甲胄的鸟铳兵首当其冲,瞬间就被砍倒一片,他们手持的火枪只善远攻,不能近战,根本无法抵挡利器劈杀。张冲本意让他们被重甲军阵保护,没想到敌人从后攻来,反而是鸟铳兵当了重甲步卒的挡箭牌!
  三千鸟铳兵瞬间就被杀散,那些苗兵又冲向了重甲步卒。步卒们面向前方,用盾牌长矛结成壁垒,本来一时难以转身,但亏得鸟铳兵做了替死鬼,才有许多步卒来及回身迎敌,与苗兵搏杀起来。
  明军步卒身披精铁重盔,一手持盾护身,一手持刀矛猛砍猛戳;苗兵则穿着奇型甲胄,双手持古怪巨大的兵刃狠砍狠砸,两军就这样疯狂的杀成一团,只见利刃寒光闪闪,残肢四散飞扬,血肉冲天而起,摩擦声、撞击声、惨嚎声不绝于耳。战斗中,明军惊异的发现,对手甲胄极为坚韧,无论刀砍枪戳,皆如木棍中败革,根本无法破甲并重伤对手,只有击中苗兵所着藤甲难以完全遮护的颈部、关节等处,方可伤人。而苗兵手持的兵器硕大厚重,锋利无比,挥舞起来势不可挡。许多明军与苗兵拼斗,见到巨刃袭来,赶忙举盾招架,没想到那巨刃竟有开山碎碑之威,一击之下,连人带盾统统被劈成两半,血肉模糊,凄惨可怖!
  这些苗兵便是大名鼎鼎的藤甲军,他们身穿的藤甲都是采自深山之中的千年老藤编制而成,质地坚韧异常,寻常刀剑砍下,根本了无痕迹。藤甲军手持武器乃是轩辕先生用异兽坚骨混合精钢炼制,硬度远超凡铁。当年,轩辕先生游历苗疆时,遇到了偏僻群山中的猎头族,族中男子身材高大,喜着藤甲,刀枪不入,各族莫敢争锋。轩辕先生啧啧称奇,便在族中住下,凭借一身本事镇服全族,后来还教他们农医铁田之学,并为成年武士每人铸造了一把非刀非矛的奇形兵刃,令他们死心塌地的尊崇自己,供己驱策。
  后面的明军弓箭手见敌我双方犬牙交错,己方兵力占优,唯恐射箭伤着友军;而轻装步卒位置更为靠后,加之地面到处是陷阱、毒蛇,又有地龙兵随时自下偷袭,一时也不能上前助阵。其实就算来得及,连重甲坚盾都挡不住的利刃,轻装接战恐怕更是一触即死。
  轩辕先生岂肯放过有利战机,高声喝道:“苗家儿郎们,成败在此一举!全军出击,杀散明军!”段将军急忙挥动战旗,发出号令,数万苗军本就战意澎湃,强忍许久,此时得到释放,更是势不可挡。大家高举手中兵器,怒吼着冲杀向前!
  明军步卒首当其冲,本就被藤甲军打的散乱的军势立即崩溃!而轩辕先生和段将军深谙兵法,指挥灵动。苗军虽兵甲粗陋,但斗志昂扬,攻势凌厉迅猛。他们如同利剑般杀入敌阵,随即分为数股,将慌乱的对手席卷、分割、包围,形成局部以多打少之势,逐步歼灭明军!
  在高台上观战的张冲彻底心凉了,自知明军败局已定,无可挽回。副总兵杨阳红着眼睛怒吼道:“总兵大人,我军还有许多兵马,轻装步卒和弓箭手都在附近,尚可一战,请您下令!”“鸣金收兵……”“什么?!”“我说鸣金收兵!”“总兵大人……”众将齐齐望向张冲,却无人言语。
  “此战已败,鸣金收兵!陛下若有责罚,是杀是剐,都由我一人承担!”张冲双手捂面,慢慢的坐倒在地,浑身抽搐不已。
  中军大帐里,有气无力的退兵金鼓响起,前方正在激斗的明军士卒们如蒙大赦,纷纷溃退,许多人为了跑的快,索性连兵器都不要了,现场无数伤兵凄号惨叫,武器、盔甲、盾牌丢弃遍地。未参战的弓箭手们用强弓硬弩连射稳住阵脚,轻装步卒则层层设防,徐徐后退,掩护败兵撤离。
  苗军这边,段将军兴高采烈的对轩辕先生说道:“先生,明军败退了!此时我军继续追击,必能全歼敌军!”轩辕先生叹道:“我们此战意在吓退对手,最好能与明朝结城下之盟,何苦多伤人命?况且明军虽败,阵型不乱,若冒然强攻,必定得不偿失!传令退兵吧,记得要带回所有死伤士卒!”接着他对身边的蛊师宗主们说道:“诸位,请随我到山上营寨休息,我还有要事相商。”众人便随之同去。
  周末更新较少。
  二十三、暗夜魔吼
  日落黄昏,尸骨撑天,残阳如血,老天似也不忍目睹,赶紧为这凄惨恐怖,夺去无数生命的战场缓缓降下帷幕。
  张冲带领着残兵败将匆匆逃回绿原驻扎。明军仔细清点了士卒伤亡情况,发现骑兵死伤五千余,重甲步卒死伤近两万,鸟铳兵死伤两千余,只有弓箭手和轻装步卒几无伤亡。十万大军折损近三万,已无力再大举进攻。
  沙场惨败令张冲懊丧不已,但他依然不敢马虎,为防苗军偷袭,他将未受损的轻装步卒和弓箭手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大营镇守外围,残余的骑兵、重甲步卒和鸟铳兵居中策应各方,并守护中军大帐和伤兵营,粮仓粮道守军原样不动。如此安排,已是败中求稳之局。
  十万装备精良的大军讨伐偏僻苗疆的叛贼,没有任何战果就大败而归,这是朝廷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张冲深知这一点,他只好继续领兵在此驻扎休整,以期再战。被那么多人目睹战败情景,却也无法对上隐瞒。张冲与幕僚绞尽脑汁,总算用最语意双关的措辞向兵部报了份“血战连场,互有胜负”的战报。
  十日后一个黄昏,轩辕先生与蛊师宗主等人登上绿原附近一座小山,远远眺望明军阵营。
  观察良久后,段将军道:“汉人真是锲而不舍,如此惨败都不能吓退他们,竟然还要在这里驻扎,看来是在等待机会报复我们啊!”
  “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汉人阴险狡诈,欺上瞒下,此战大败,皇帝老儿一怒之下是要杀几个人头的,待在这里倒还安全些。若能趁我军不备,占些便宜,说不定能赎回些许罪过!”说话者是一位面容睿智的年轻男子,他身穿麻布长袍,衣角随风轻摆,显得风度翩翩,潇洒自如。
  “段公子说的不错!我给了明军十天时间,他们却不趁机撤回,非要在此长驻,如此一来也只能下狠手彻底赶走他们!”轩辕先生道。
  这年轻男子名叫段星谷,学识渊博,极富谋略,他哥哥便是当日大战时领兵将领段风溪,他们都是大理皇族段氏后裔,哥俩一文一武,多年鞍前马后,一直是轩辕先生的左膀右臂。
  段星谷遥指明军大营道:“诸位请看,绿原地势平坦,周围不易设伏。张冲精通兵法,他把军队驻扎在离山较远的地方,视野辽阔,又有四个大营外围警戒,如果我们大军偷袭一处,必然导致其余三营增援,若是四面齐攻,我们兵力又不足。前日,张冲吃了地龙兵的大亏,恐怕现在也有应对之法,而且地龙兵不足百人,又属五毒教统辖,大战之下已伤亡三十余人,再不可轻出。”他顿了顿又说:“故欲请各位蛊师宗主出马,深夜偷袭明军外围,尽量多造声势,不须多伤人命,只要威慑便可。”
  轩辕先生笑道:“段公子所言极是,烦请各位今晚子时出击,不必深入,但求吓退敌军而已!”
  一个高个男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面如骷髅,瘦的皮包骨头,身穿深黑色长袍,双手骨节粗大,皮肤粗糙如同枯树。此人一开腔,声如破锣:“蛊王!我们一派的秘术可不像其他人那样收发自如,一旦施展,必然流血数里,横尸遍野,到时有什么后果,我可不管!”
  轩辕先生还未回答,那个老婆婆发话了,声音低沉暗哑,“黑林,你们行尸一门既多事又爱吹牛,杀几个汉猪算得了什么,你要不敢去就别去了,婆婆我替你!”
  行尸宗主黑林似乎对老婆婆十分畏惧,哼了一声,便不答话。轩辕先生正色道:“各位不必介怀,为使苗疆长治久安,我辈不得不大开杀戒!苍天虽有好生之德,但民众亦有安定之愿,不杀不足以平此乱世,唯愿用血海尸山来换取汉苗百年和平!”众人都肃然不语,幽幽山颠,唯有阵阵寒风吹过,传来一丝丝阴魂哀怨……
  半个时辰后,众蛊师宗主议定好各自进攻方位,便纷纷下山准备。唯有轩辕先生、段星谷和一个红衣少女、一个瘦弱少年留在山上。
  那红衣少女相貌文秀,巧笑倩兮,声音如同百灵鸟般清脆可喜,她娇声道:“先生,段大哥,别人都分配了任务,那我俩儿怎么办?”
  轩辕先生笑道:“小丹芸别急,你和张群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看这里。”他指向位于明军阵营后方的粮仓,“此乃汉人屯粮所在,也是他们的命脉,没有粮食,就算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了几天。今晚子时,你们两人一起出击,烧了这个大粮仓!”
  “先生真好!!打打杀杀的讨厌死了,放火我是最擅长了,我去!张群哥哥也要帮忙哦!”红衣少女江丹芸道。
  那瘦弱少年张群长相俊秀,肤白细腻如同少女一般,他腰间斜插一根长笛,虽着布衣麻衫,但举止投足之间气质非凡,颇似位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张群道:“丹芸别激动,到时我来替你引开守卫,你就乖乖的放火吧!”
  轩辕先生道:“你们也赶紧下山准备!明军粮仓位于军营后方,到时先由地龙兵挖地道送你们到附近。我们的目的就是烧粮逼汉人退兵,不要多伤人命,其他蛊师宗主都是配合你们的疑兵而已。唉……只可惜蛊师们若不杀人,必然无法引动明军四处增援,疲于奔命,你们也不能安心放火……”
  “先生,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常八九,您有悲天悯人之胸怀,已经救了不少苗人和汉人了。杀一人救万人,杀之可也,有功无过!您真的无须自责!”段星谷劝道。
  轩辕先生没有回答,只是久久的注视着明军大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深夜,明军按照张冲的命令,巡逻、守卫士卒比平时整整多了三倍有余,各个军营灯火通明,刀枪林立,将领和士卒不停的来回巡视,竟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外围四个大营驻扎的均是当日未接战的步卒、弓箭手,因为距离尚远,苗军蛊师之威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印象,他们也对苗人和己方败兵十分藐视,以为那些骑兵、重甲步卒全是废物,若由他们主攻,定能大获全胜。
  东大营一角,几个士兵下了哨,正打着哈欠往帐篷走,一个士兵忽道:“那里有人!”其余士兵连忙举起火把,端起武器,看向他手指方向。只见远处坐着个老妪,离军营约有数丈远,看样子已有六、七十岁年纪,脸上布满皱纹、麻子,如同风干橘皮一般。“大惊小怪!一个迷路的老婆婆而已!”“行了,张阿四,你去把她赶走!”伍长一声令下,那个叫张阿四的小兵跑了过去,看了看老妪,便对伍长喊:“老哥,这位婆婆可能是摔伤了,我去帮她一把!”伍长平素和他关系不错,笑骂道:“你这狗东西,训练干活也没见你这么勤快,行了,别跑远,快去快回!我们先回去睡,不等你啦!”张阿四答了声是,对老妪道:“婆婆,你没事吧?你家离得远吗?我扶你回去。”老妪看了看他,指了指一个方向,张阿四便搀扶着她,缓缓前行。
  没走多远,老妪忽道:“你是汉人,为什么帮我这个低三下四的苗人?”
  张阿四奇道:“婆婆你会说汉话?也没什么,因为您长得很像我娘。我娘腿脚不方便,我又不能在她身边尽孝,帮您就当是帮我娘啦。”老妪身体颤了一下,突然停住,对张阿四道:“军爷,你也不用搀我回去,婆婆我就想请你帮个忙,往东再走三百多步有棵果树,结的果儿又软又甜,我没牙,只能吃这个,麻烦你帮我摘些来,好吗?”
  张阿四爽快答应,便过去寻找,可是走了好几百步都没见什么果树。他心觉奇怪,又在附近转了几圈,确实没有,只好悻悻返回。
  到了老妪刚才待得地方,人已经不见,张阿四想可能是等不及先离开了,便也不当回事,继续朝军营走去。
  一进军营,张阿四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他吃了一惊,再仔细看,刚才密密麻麻的巡逻、守卫士卒竟都无影无踪!张阿四这下慌了,赶忙往自己住的帐篷跑,没几步,便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摔了个大马趴。他浑身疼痛,骂骂咧咧的抓起绊他的东西仔细一瞧,顿时就是一声惨叫……原来他拿的竟是只人臂!张阿四还是新兵,生来胆小,从未上过战场厮杀,见此吓得发抖,差点尿了裤子。慌乱中,他抖抖索索的燃起火折子,往四周一照,随着凄厉的惨叫,张阿四生生吓晕过去,原来整个军营撒满无数残肢断臂和肉体碎块,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西大营高高的哨楼上有两个卫兵,一边聊天一边观察周围情况。虽是深夜,但营内篝火熊熊,营外还竖立着许多巨大火把,照的附近亮如白昼。
  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怪叫,哨楼上的卫兵李二道:“好像是狼嚎啊,不知是孤狼还是狼群?”另一个卫兵吴地娃道:“你还行啊,竟能分清狼叫?”“那当然,我当兵前放了十几年羊,最怕的就是招狼啦,一听到远处狼叫,赶紧得赶着羊往家走,实在跑不了,被狼追上,就得扔只羊给狼,趁它们争抢的时候逃跑,不然连人都危险!”“那你说狼会不会来咱们这?”“那哪儿敢啊!狼一怕火,二怕人多,咱们这大营到处是火,又聚了这么多持刀拿枪的爷们,那狼怎么敢来送死呢?”
  “咦?”吴地娃仔细看了看远处,奇道:“你来瞧瞧,那里好像飘着许多鬼火,绿油油怪吓人的!”李二凑过来瞧了半天,越瞧越害怕,腿都开始抖了,战战兢兢道:“不是……不是……鬼火……是……狼……狼群……”
  没过多久,那星星点点鬼火慢慢飘近,一个个彪悍矫健的身影也逐渐显现,真的是狼!黑压压一片,只怕不下千余,它们张着血盆大口,露着尖利獠牙,朝大营猛扑过来!
  李二撕心裂肺的大喊:“狼来了!救命啊!狼群来了!救命啊!”吼声顷刻间就传遍了整个西大营。
  附近两组巡逻士卒闻声而至,迅速排成一线阵势,想要在营门处截击狼群。但狼性狡诈,绝不硬碰,见到明晃晃的刀剑立即躲开,许多狼竟从军营周围丈余高的防马木栅栏外一跃而入,从各个方向直扑进来。
  带领巡逻士卒的旗牌官大惊,赶忙率队杀向四处乱窜的狼群,可惜他不知恶狼歹毒,若是几十人结成圆阵,狼绝对占不了便宜,这一散开,便给了狼群各个击破的机会。旗牌官挥舞大刀,连续砍翻冲到面前的两匹恶狼,但一不小心被从旁袭来的巨狼扑倒,雪亮的大牙在脖子上这么一蹭,立即命丧九泉。其余士卒也好不到哪去,没过多久便纷纷惨死在狼牙之下。
  狼群冲进大营深处,见人就咬。许多士卒才刚从床上爬起来,仓促之间不及穿衣披甲,慌忙拿起兵刃搏斗。狼性奸狡,往往正前方有一、两头狼作势欲扑,吸引对手注意力,真正的杀手便从侧后方偷袭而至,直接向人难以防护的脖子上招呼,一咬致命,许多士卒便糊里糊涂的倒在血泊当中……
  南大营,一队士卒正在营内巡逻,却见前方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斗笠人,便是那日传书使者,他身边还横七竖八倒着几个明军士卒。
  领队旗牌官见此暗惊,双手向前一挥,十几个巡逻士卒立即刀剑出鞘,将斗笠人围在中间。因对手只有一人,都觉得是手到擒来的小事,他们便没有向大营示警。旗牌官道:“何方狂徒,敢来大明军营撒野!?”
  斗笠人如同石像一般沉默不语,纹丝不动。
  旗牌官怒道:“苗狗……”话一出口,便想起张冲军令,惊觉失言,赶忙改口道“你是何人?还不束手就擒!”
  斗笠人听到“苗狗”之称,身体颤了一下,转过身来看向旗牌官,他的头微微抬起,那恐怖的脸庞依然令人惊悚!旗牌官吞了吞吐沫,喝道:“你到底是谁?再不投降,我们可要动手了!”那斗笠人开口了,声音如同乌鸦般嘈杂难听,令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是……死神!”紧接着,但见寒光爆闪,旗牌官顿觉天旋地转,仿佛身体轻了不少似的,想张口呼喊,却又发不出声音,他最后所见的景象,是一圈无头的身体和许多在空中飞舞的人头……
  今天休息。
  
  北大营,平常在营门口站岗都是四人,情势紧张下已增至十二人。深夜无事,他们便聚在一起聊天吹牛。“有人来了!”一名哨兵忽道。其余哨兵都举起武器,紧张的盯着门外。
  远处隐隐约约有个人影,慢慢的向这里走来。带班的伍长正准备派人报告,但又想或许是战场上失散的伤兵寻回来,便继续观察。果不其然,此人走到门前时,大家分明看到他身着轻装衣甲,步履蹒跚,踉踉跄跄,显然受了重伤。
  伍长是个重义热心的汉子,见此喝道:“还不过去搀扶受伤的弟兄?!”两个哨兵赶忙上前,扶着伤兵进了大营,走到灯火之下。大家围住伤兵仔细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伤兵面色苍白,两眼无神,瞳孔都已放大,全身上下衣甲褴褛,伤口无数,连呼吸都不甚明显。
  伍长忙道:“李小四、罗肚子,你们赶紧送这位兄弟去医营诊治,再晚就救不活了!”哨兵李小四连忙背起伤兵,罗肚子在旁边扶住,一起向医营跑去。没几步,李小四“哎呀”一声,猛的将伤兵摔在地上。
  伍长大怒,跑过来扶起伤兵,对李小四喝道:“小兔崽子毛手毛脚!这位弟兄在战场上替我们出生入死,是大大的英雄,你竟敢把他摔在地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李小四捂着脖子,疼得抽搐不已,颤抖着道:“他……他……咬……咬我……”“什么?”伍长仔细一看,李小四的脖子上一大块肉都被咬掉,伤口深可见骨,他惊道:“这……这……哎哟!”低头看去,竟是那伤兵正扑在他胳膊上猛咬!
  伍长大惊失色,使劲将伤兵推倒在地,自己的胳膊已然血如泉涌,疼痛钻心。“狗日的疯子!饿死鬼投胎!”伍长捂住伤口,咬牙切齿的骂道,他对着伤兵猛踹几脚,没想到对方竟然一把抱住他的腿,继续狂啃。伍长惊怒之下,抽出短刀对着伤兵重重的砍了数下,方才将其摆脱。
  伍长受伤不轻,怒火交加,早已顾不上什么义气,他又朝伤兵心脏连捅几刀,方才气消,他骂骂咧咧道:“你们去把这死鬼抬出去喂狼!记得扔远点!哎呦!妈的,疼死我了,真是好心没好报,你们傻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来扶我?!”
  众多哨兵直直盯着伍长,人人浑身颤抖,恐惧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其中一人哆哆嗦嗦的指向他身后。伍长感到惊奇,回头一看,顿时吓得屎尿齐流……原来那伤兵竟又站了起来!他身上大大小小无数伤口,流淌的尽是黄色脓水!伤兵双目血红,心房处已成大洞,心脏裂成几块,暴凸出来,嘴里还慢慢咀嚼着碎肉,仿佛在品尝美味……
  二十四、灵曲安魂
  附近山上,轩辕先生白衣如雪,屹立如松,一直在远眺明军大营的惨象,良久不语。段星谷侍立在侧,见此劝道:“先生莫要难过,死生有命,若能用千条人命换取汉人退兵罢战,长保苗疆和平,那也值了。冤魂泉下有知,也只会去怨恨那死撑不退的张冲吧!”
  轩辕先生道:“我们下手如此狠毒,不留全尸,大违天道人和,实属无奈……古人常伴曲放歌慰灵安魂,今天我便来学上一学!”轩辕先生搬出一张古琴,盘膝坐下,调了调弦,双手猛然一挥,袍袖舞动之间,古朴悠扬的旋律穿透云霄,飘扬在山谷之间。伴随着古曲,轩辕先生突然发出一声清亮至极的长啸,震的群山回响不绝!
  他引吭高歌:
  天地幽幽兮魂飞扬,
  来去无痕兮留声名,
  沙场征战兮几人归,
  相逢一笑兮泯恩仇。
  六道无常兮万物生,
  造化弄人兮堕轮回,
  神佛慈悲兮降甘霖,
  引我英灵兮返故乡……
  段星谷彻底沉醉在这灵歌古曲之中,那宫、商、角、徽、羽诸般曲调仿佛幻化成琼瑶仙子,在战场上飘渺回荡,引导着那一个个魂灵归于极乐。无论是苗人还是汉人,在神的眼里皆为平等的子民,都能回到故乡获得永恒的安眠……
  绿原粮仓附近,平坦的地面上突然隆起一个土堆,紧接着两个人影便跳了出来。红色人影一现身就不停的在身上拍来拍去,娇俏道:“真讨厌,地下全是土,脏死了!真想放把火将地道好好烧干净!”正是江丹芸。“姑奶奶你别娇气了,咱们是来烧粮仓的,你再闹可就把汉人引来了,要是误了先生大事,看他怎么收拾你!”那少年张群低声吓唬道。
  “讨厌!我一个人去,你别跟着我!”江丹芸一赌气,不理张群就直接朝粮仓走去。看着那团俏丽的红色身影如同跃动的火苗一般直向前窜,张群心里狠狠跳了几下。“等等我!”张群可不敢让她一个人去冒险,赶忙跟上前去。
  粮草存储很有讲究,因其易燃,所以大明军律规定,粮仓方圆十丈之内禁生火烛,违者立斩!而且为便于行军打仗,粮仓一般都要设置在交通便利之地,最好是水源附近,粮草要在最结实的帐篷内存放,还要在旁准备大量沙土,可起到灭火之用。
  明军绿原粮仓守备森严,大大小小的储粮帐篷约有百余个,存放着数十万担粮草,附近就有一条小溪流淌,灭火用的沙子也储备了不少。数千骑步军在此驻扎,几乎是十步一哨,五步一岗,牢牢把守这军中命脉。主力大军近在咫尺,一有情况片刻之间就能赶来支援。
  这会儿,粮仓守卫、巡逻哨兵依然在位尽职,紧张的注视着每一个阴暗角落。人人心里都清楚粮食对军队的重要性,何况大明军律严厉,粮草有失,立斩不赦!
  突然,从远处飘来一阵轻灵婉转的笛声,吸引了众多士卒的注意力。笛声初时如同害羞的小鸟一般,东躲西藏,时隐时现,忽而声音高挑,显露身影,忽而声音低沉,消失不见。慢慢的,笛声越来越响,竟如礼乐合鸣一般,但依然不失悠扬柔和之感,听的士卒们如醉如痴,逐渐连心跳脉搏也随声而动,可他们自己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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