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掉以前的帖子,因为我做了部分修改。改动细琐,没法叫版主代劳。天涯不能编辑,我只好重新来一遍。
介意葵花那句话?如果不写那一句话,我已经太监了。尽管有没有那句话都可能太监。第一部小说选择武侠题材,不是我不清楚武侠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就因为它快不行了,所以我得赶紧写。否则以后我都可能没有勇气写一部武侠了。
武林画卷我会坚持写完第一部,蚁。蚁现有蚂蚁窝,三人行,青州篇,西北望四卷,之后还有一卷结尾,一共五卷。
我把原先那帖删了就表明我根本不看重什么人气。如果小说够好,一样会有人来看。人气不行是因为我写的不够好,选的题材受众不在。
我认真不是因为你的玩笑,我是觉得我的能力暂时就到这了。
折腾也好,炒作也好,那该逝去的终将逝去,武侠不是三国,它盛极必衰,衰极却不见得再荣,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趁着还有一丝暮色,我要赶紧写,再不抓紧,天就彻底黑了。
远处的陆无归挥了挥手。骆铃不情愿的走近畜栏,数次按捺下施展轻功的冲动,苦着脸老老实实踩着泥泞肮脏的土路和陆无归从中绕出了市场。市场后面的巷子高墙两立,粗糙的花岗岩墙体投下巨大的阴影,骆驼驮着盖着麻布的长匣,踩出得得得的声响,巷路人烟稀少,本就寂寥,再加上单调的蹄音混杂着神秘的异香,几家院户的门口挂着紫色金色的异域旗幡,莫名让人感到一种宗教的意味。战争制造死亡,也促进了融合与交流,北漠的天启教传到定边城已有些岁月,从清除排斥到接受共存,这个轮回反复无常的上演,直到北漠执行不得掳掠信仰天启教的中原人户,天启教才算在凉州扎下了根。
漫长的一条巷路走尽,又是另一条,再是下一条。陆无归挑选的路径生僻,冷清,定边城的繁华都被他剔除干净,阳光与黑暗分割的道路,他总走在阴影一边。
跟着杀手的步调如此走下去,骆铃也变得沉默起来。就这样他们终于穿进一条繁华的主街,停在了一个名为百草堂的药房门口。
药房的生意很不错,不时有人进进出出,铺门口的道路旁载着数颗老柏,日不过午,天气已经炎热,几个伤者、乞丐各自守着柏树乘凉。
骆铃松了口气,以为抵达了目的地,她刚要问点什么,一队足有三十多匹骆驼马匹组成的商队便挤了过来。骆铃皱起眉毛像中流砥柱一般忍受着商队的冲击,而骡马们打着响鼻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也不得不让位。陆无归则像是一片入水的落叶,竟理所应当的融入了商队之中。骆铃恍然大悟,心下暗恼,放弃扎马步的企图,警惕的跟住陆无归。
三十多匹骡马的商队在定边城还算不上大型,商队浩浩荡荡的近百名人员也只能是个中等的规模。在这个和平盛夏季节,贸易的往来十分频繁,这般的商队到处可见。
商队里一个短小精悍,背插一柄分水刺,五官深刻,留着八字胡须的中年男子向陆无归靠了过来。他像是穿梭在商队之中的一条游鱼,有着一股与众不同的灵动迅捷,显然是个武道高手,汉子来到陆无归身边,作个揖,开口却道:“辛苦了,兄弟,你一路费心了,呵呵,不过也是不好意思啊,兄弟,东西俺不能收。”
陆无归眼观前方,脚步不停的道:“我的人没跟你说清楚吗,我只负责把东西送到这里,你收不收,跟我一点关系没有。”
短小精悍的男子苦笑一声,道:“规矩俺明白。事先约好俺们在定边接手,是这个理儿,不过现在形势有变,东西俺能收但不能保啊。定边城,大罗教是攻,俺们是守。他们七大分坛之一沉香坛的精英高手云集于此,而俺堂底下的人手只召集了一半,这几天大罗教屡屡向俺们寻衅,俺是一忍再忍,而且俺们从其内部得到消息,大罗教三大护法之首的星罗棋布也要来定边城主持。东西俺万万不能收,收下了,俺也运不出去,甚至走漏风声,连保也保不住。”
“九魂花的伤可是非常难以痊愈,韩灰旭不会好的这么快吧,他战力大损还敢离开平朔城,无异于飞蛾扑火啊,唐棠大开杀戒,怒火炽盛,大罗教不要以为她寻着金寒窗就会安静离开,杀上大罗教的中枢山上宫亦有可能。”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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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想,星罗棋布只是个幌子,为了便是不让唐棠杀上山上宫,尽量把她挡在平朔之外。”
“大罗教人员走动,你们不会毫无动静吧。眼下若想制衡大罗教,唐棠可是绝佳的盟友。不过话说回来,李无忧真想和宫无上分出个高下吗?”
“门主怎么想的,俺无法揣测。”
陆无归淡淡道:“你把事情和盘托出,说的是实话,不过这些仍是与我一点关系没有,定好了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没有更改的余地。”
“兄弟!”短小精悍的男子诚恳道:“俺徐予忝列无双门斩破堂堂主一职,手上多少有点能动用的资源,如果兄弟再送东西一程,徐予允诺兄弟黄金五百两作为报酬,黄金就在骆驼的驼峰上,现在便能给付,不知朋友意下如何?”
陆无归仰头认真思考了片刻,惋惜的摇了摇头,道:“不合算。”
徐予果断翻倍道:“一千两!”
陆无归微笑道:“徐堂主,杀手很容易富有的。千两黄金,我想有的话,不用太多时间,就能有。但是我不喜欢钱囊饱满,我从不让自己那么富有。我希望对任何事物都保持灵敏的判断,对金钱也是一样。我说这么多来拒绝你,是不想你把我和商会那些有着收藏铜臭爱好的家伙们搞混了。倘若没有其他理由,东西就在此交割吧。”
“千金易得,一诺难求,俺小看兄弟的器量了。这给兄弟配个不是,兄弟既然不肯,徐某只能最后转达萧总堂主的话了。”
“萧总堂主?……”陆无归眯起眼睛,回忆起一个下着无边秋雨的夜晚,想起一个进入灯火昏暗客栈的书生。他暗自思量:那个人当时初露锋芒,然而英雄无人赏,如今则坐上了无双门总堂主的位置,名满天下,成为李无忧的左膀右臂了。陆无归问道:“萧温菊说什么?”
“总堂主说,为何两件事不并成一件事来办。如果你能答应,亲自护送东西至平朔,总堂主还会赠你一件薄礼。”
“哦。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总堂主说你一定会答应,你一定会喜欢那一件礼物。”
两个人的步伐渐渐放缓,商队的速度亦在变慢。陆无归看了一眼骆玲,少女却娇憨的莫名其妙的向他翻了一个白眼。陆无归沉默一阵,忽然问道:“细雨公子能够代表李无忧说话吗?”
这是个很严肃的话题,通常一个门派的龙头不在的时候,二把手会替龙头发号施令,可也不是所有的二把手都能得到龙头的信任。许多二把手反而是龙头重点防范的对象,权利争斗是帮派的主旋律。徐予笑道:“以前能代表门主说话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俺们回玉桥回副门主,不过现在俺可以告诉你,萧总堂主也可以。”
陆无归默默然,点点头,他一指身边的骆玲,道:“她若同意了,这件事就成。”
徐予露出抬头纹,眼皮掀高,直愣愣的打量着高挑的骆铃,道:“这位姑娘是?”
骆铃挠挠头,眼睛一闪一闪的眨着,答道:“我是,我是他的助手。”
徐予把头转向陆无归,求证,他事前过滤了骆铃,以为这个美丽少女属于没有资格参与此事的一类人。陆无归笑了笑,没说什么。徐予也挠挠头,道:“想不到这位姑娘也是杀手小镇出来的高人,俺失敬了,陆兄弟那么看重你的意见,姑娘请表个态吧。”
“哼,原来是送给无双门?倒也有几分可信度。”骆铃摆摆手,随意的道:“他同意就行了,不必问我,本姑娘只是个走马观花的小卒。”
徐予狐疑的又将头转向陆无归。陆无归把手向骆铃一伸,道:“你要是只凑个热闹。那不如东西交给我来保管,一路任你走马观花。”
“你说什么?什么教给你?”骆铃先是装傻的四顾,不过看见陆无归盯着她腰间的香囊,似乎有明抢的意思,少女“啊”的一下做出明了的姿态,她自豪的拍拍小小的胸脯,凛然不可犯的道:“它早被我转移到这里了,你若是争夺,我自然斗不过你,但是整个过程势必涉及到本姑娘的清白,所以我死都不会让你得手的,死都不会,知道吗,一定和你拼命!”
陆无归的脸色罕见的白了一白,咳了一声,道:“徐堂主,时间,地点?”
徐予一听这话,晓得陆无归还是答应了请求,喜出望外的递给陆无归一个手牌,道:“半个月之内抵达平朔,将此手牌交给城门检查的卫兵,萧总堂主便会知道你来,他会亲自找你接头。”
陆无归收好手牌,问道:“任何一个卫兵都可以?”
徐予傲然道:“没错。”
“果然是西北双雄,平朔城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么,好大的实力啊。你们和大罗教还是不要斗的好,否则西北的天会塌的。”陆无归感叹着说道,牵着骆驼便离开了商队,如同他进入商队一般,离开的毫无痕迹,轻松自如,而身后的少女就拖泥带水乱了节奏,骆铃不顾众人诧异加无奈的目光,恶狠狠的一连推开三个武士,才挤了出来。
你们纠结64,质疑西北格局,甚至把朱崖也看扁了
不满我的设定,但也不能这么无差别攻击。。。。。。。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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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无归走的是回头路。一直回到百草堂。他把骆驼缰绳系于柏树,指了指骆铃,指了指骆驼,简单的吐出两个字,“看着。”
骆铃不服道:“凭什么叫我看着?你去那?站住?……,哎,我说你,你别太过分!”骆铃气的柳眉倒竖,指手跺脚,却眼睁睁看着陆无归迈入了百草堂。骆铃原想追着进去,可她转念一想,你既然不把本姑娘当回事儿,随便就晾这儿,那本姑娘做点什么,你可不要怪我。少女摸摸骆驼的脑袋,说声:“乖哎。”探手就去解拴好的缰绳。
柏树的另一面坐靠着一个老者,老者像条河岸边遭毒日头烤了一整天的死鱼,又瘦又臭,他背对骆铃而坐,断断续续发出病苦的呻吟,当骆铃的手抽解缰绳的时候,老者枯干的胳膊如柔软的蔓藤反绕树干,皮包骨头的食指颤颤巍巍的勾住了绳子。
好比一只偷鸡的黄鼠狼瞅见了看门狗,骆铃的注意力就完全被这根手指吸引了过去。
老者焦黄发黑的食指无力的抖着。
你说他是垂危病者,是的,老者的样子简直病入膏肓。不过,这一根食指却能在一瞬间结果五条鲜活的生命,如果它刚才颤动的五次都化作攻击的话。
不仅是老者,四周树下的乞丐与伤者中还有两人轻微的翻了翻身。
咸鱼一样的翻身,死鱼一般的眼珠。两人直勾勾的盯着骆铃,那表情就如同垂死的伤者要拖一个人垫背一般。
三人以老者为尖端,形成一个钝角。杀气像是一道炙热的阳光忽然穿透了林荫,罩住了骆铃。骆铃觉得身体变得沉重,呼吸不能自如,汗珠自额际一滴一滴淌了下来,“该死的陆无归。”少女恨恨的说道,但还是缓缓的缩回了手,她兔子一样退到树荫的最边缘,却不跑远,两只玉手不断的扇着空气,给慌张的小脸降温。
百草堂的大堂是抓药的地儿,大天井是临时安置病号的地儿,最里边的屋子是坐堂医生的地儿。百草堂的草药品质不错,药性好过市面同等级别的药草,一分价钱一分货,童叟无欺;百草堂的坐堂医生又眼光不差,断病开方独有一套,尤其擅长跌打损伤,以此两点为基础,再加上帮会一般不会故意为难行医的铺子,因此百草堂算得上生意兴隆。走进大堂,抓药的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环目左右,患者伤者夹道而坐,或痛苦,或失神,或急躁,或沮丧,诊病出来的人有的透出几分如释重负的表情,但亦有低垂着头颅被架走的,几十步间能看尽人生百态。百草堂浓缩的人生好比一罐反复熬制的草药,浅尝即知里面还是苦滋味占多一些。
杀手默默的穿行。
哭泣与惨嘶和百草堂门口悬挂的风铃响动在陆无归的耳中是一般的声音,每一个人脸庞浮起还落下的表情也和风吹海棠无甚不同。陆无归的脚步不急不缓,避开阳光,趋向阴影,杀手的眼睛映不出悲伤,也透不出喜悦,这一双眸子更多看到的是终结。没有什么是特殊的,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因为什么都可以被终结。
陆无归行到尽头,抬手敲门。
坐堂医生的屋门紧闭,无人应答。只从里面传出病人断断续续的呻吟。
陆无归面无表情的继续敲门。
一会儿门开了,一个腰间围着白裙的医者走了出来,医者的头压得很低,且扭向旁边,刻意避开等在门口的陆无归,直接去厢房洗了把手,就去招呼天井里的病患了。
陆无归径自进入屋子,反手轻轻掩上了门。
屋子里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外加一张床,桃木桌面摆放两个青花大碗,一个白玉瓷壶,床上则躺着一个病人,夏天闷热,屋子却连窗也不开。病人和衣盖着棉被,背对着陆无归侧卧,棉被口露出几簇雪白的毛绒领子,看来病人身上还套着一件保暖的狐袄,饶是如此,他竟还在不停的打着哆嗦。
陆无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病人说话时冷的牙齿格格的打战。
陆无归摇头不停,叹息不止的道:“唉,王不破,你伤的这么重,却不疗养,依旧这么勤勤恳恳的为蚁窝出力,主持定边的联络点,唉,我是应该敬佩,还是应该同情?雪山之行非常惊心动魄吧,我就搞不懂了,你那么精明,何苦接那个任务呢。去大雪山暗杀雪仙子?这和刺杀雪山老祖有什么区别?那丫头可是雪山老祖的心头肉,雪山老祖能不出手么,你,唉……”
“功劳簿轮到我了!轮到了能不接?不接就得交罚银。你以为我想接?你他妈说的轻松。”王不破低吼着。
陆无归拉开椅子,坐下。他提起水壶,倒了两碗水,问道:“来一杯?热的。我看你伤得也没那么重,无非冬暖夏凉罢了,雪山老祖手下留情了,否则大雪山山神庙前又多一座立威的冰雕。”
“冬暖夏凉?等到冬天,我还搞不定这一身寒气,必死无疑。”王不破咆哮着,呼呼然卷起被子,如一朵云般跃起,直落椅上。他脸腮胡须挂着零星的霜花,皱起的眉毛似乎冻在一处,再展不开,王不破呼出来的气息亦是寒白色的,他蜷缩在被子里,森冷的看着陆无归。
陆无归眯眼迎接王不破带起的呼啸寒风,畅笑道:“酷夏冰风,舒服。”
他手指轻弹,推出一碗水。
水碗从滑行到停止,滴水未溅。王不破凝视着疾速移动的水碗,半响无言,他舔了舔嘴唇,吐出丁点的冰渣,涩声道:“你又变强了。”
陆无归无情的道:“是你弱了,你不可能成为血蚁,桑玉蹑永远不会选择你。你冒险刺杀雪仙子,讨好桑玉蹑也没用,你伤得这么惨,自找的,我不相信你连交罚银的钱都没有。”
王不破惨淡道:“我真的交不出罚银。去年那场试炼赌局,我输的是倾家荡产,脚无立锥之地。血蚁?呵呵,我早不奢望了。桑玉蹑现在欣赏的蚂蚁是高行天,他才是最有可能成为新血蚁的人,我有自知之名。”他分出一只手,两指叼起水碗,喝了几大口,继续道:“定边城有两个联络点,现在一个已经废弃了。”
陆无归闻言,心中一动,猜道:“高行天动用的?”
王不破道:“他几乎算是一只准血蚁了,为了不泄露他的行踪,整个联络点都要解散。你来找我,也是准备动身离开定边城?”
“使个法子,我要十天之内抵达平朔,不被拦截。”
“只能跟着大队人马走,我找一支有北漠背景的商队,把你给弄进去。大罗教和无双门正角力西北,什么后台的商队都不安全,除了这北漠的。北漠人报复心极重,停战期谁要是动了他们商队,那群野蛮人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杀过来,战个血流成河。”
“靠北漠人……,可行么?”陆无归一只手罩着水碗,缓缓使之转动着,思量道:“不光我一个,你还要弄一个人进来。”
王不破皱了皱眉,一点小小的霜花从眉头掉了下来,他惑道:“那个和你一起见徐予的丫头?她是远威镖盟的千金小姐吧,你怎么和她扯上了关系?不如杀了算了。”
陆无归冷道:“别做多余的事情,远威的人知道我和她在一起。我如何处置,需要你提建议吗?”
“你要带这个女人是公是私?这里面的门道我不懂。你们血蚁干的都是大事,我一个区区兵蚁不该问,没有权利问,我的职责是全力配合你,掩护你,替你打探整个西北的消息,帮你跟无双门秘密碰头,你如何处置远威的千金,随你高兴。但是,我拒绝掩送这个女人到平朔。”王不破在棉被里哆哆嗦嗦的,话语却一点点平稳有力,他明了的言道:“联络点花费了蚁窝大量的资金、人力,动用一次联络点的力量,代价高昂,联络点只为蚂蚁们服务,她一个远威镖盟的外人,没有这个资格。如果硬要带上她,血蚁,请给我一个理由。”
陆无归静静的看着王不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很好,很好的说辞,即使在窝外,蚁窝的铁律一样要被遵从。我没有反驳你的理由,因此我收回刚才的请求,一切按你说的办,一切按蚁窝的规矩走。不过王不破,我跟你把话说清楚,等我离开定边城,你再动手,血不要溅上我的衣袍一丝一点。如果此事缠上蚁窝,产生的后果你自己揽,倘使刮蹭到我一点,我就要了你的命。另外,那女人身上所有的东西,搜到后,全数交给我。”
王不破放下饮尽的水碗,手也缩进了被子里,冰冻的面色呈出几许失落。他没有想到陆无归竟然同意这个对双方皆为不利的方案。若是这般杀了骆铃,看似和陆无归没有关系,但嫌疑是无法摆脱的。下手的人无论是谁,只要是蚂蚁窝的人,此事肯定少不了陆无归的一份。他本以为陆无归会选择更保守的方案。可是对方没有讨价还价。陆无归未给他半点发挥的空间。众所周知,陆无归是蚁窝最年轻的血蚁,更是被最快速度选中的血蚁。桑玉蹑观看完陆无归的试炼,第二天便第一次行使了册封血蚁的权力。那是一个欲火缠绵,芙蓉帐暖的夜晚,桑玉蹑蛊惑一般的美艳如同一张不断编织的丝网,缠上青涩杀手的冰冷,直到将其催化成烈焰。一夜入幕之宾,一只新的血蚁,这是历代蚁后独特的赐予方式。新生的血蚁低调、谦忍、妥协,接着和兵蚁一样的任务,执行着不超出个人能力的计划,不冒险,不急进。比起另外两只血蚁,他没有白追那般的傲慢做派,也没有霍离生那种诡异的气场,他很平淡,平淡到蚂蚁们怀疑陆无归英俊的容貌才是打动新蚁后的关键。然而,只有少数人认真查看陆无归的任务记录才会发现,他的平淡却是从不失败。
一百零七次任务,全数成功。不可避免的,陆无归有四十二次负伤,但是没有一次属于致命重创。这一把短剑越杀越利,越磨越锋。
直到杀死厉啸兰,陆无归的平淡已经无法遮掩,年轻的杀手一点点挖掘出深远的潜力,平淡变成了威慑,普通变成了气度,绝大部分蚂蚁自觉的降低姿态,承认他血蚁的尊荣。有一些蚂蚁也悄悄的向他靠拢,希望陆无归牵头,组成一个和白追、霍离生两大势力抗衡的第三方集团,但是陆无归一律拒绝。除了必要的眼线,陆无归在蚂蚁窝没有一个盟友,他和高行天若即若离的关系已经算是比较亲密了。
陆无归环顾整间房屋,悠哉道:“王不破,你应该在屋里安个炉子。虽然现在安装有点晚了,但也可以暖和几天。我若走了,定边无蚁,这个联络点也会撤消,重新在这里安插眼线需要不少时日,不过,你也因此可以回蚁窝交差了,小镇的天气比这里要好,西北到了晚间总是凉得太快。”
王不破低着头,哈着寒气瞪着陆无归,忍不住道:“在你眼中,我就一点价值都没有吗?”
陆无归提起白玉瓷壶,给王不破斟水。细长的壶嘴垂下细长的水流,水位开始上升,青花碗的容量慢慢减少,水流逐渐缩成水线,再断为点滴。月圆则亏,水满则溢,水碗容量达到了极限,水高过了碗沿,只是水面一直未受外力,才不溢流。陆无归放下瓷壶,左手一抄,便将水碗稳如磐石、恰到好处的递到了王不破的唇边。
面对着陆无归操纵自如、游刃有余的手法,王不破只觉那碗沿像是锋利的兵器一般,他嘴唇抖了抖,道:“你?”
话音拂动水面。饱和的白水终于找到了一个失重的方向,倾了下来。
陆无归轻柔的把碗放回桌面,微笑道:“这就是我的答案。”
王不破哆嗦道:“你什么意思?”
陆无归笑道:“以前我不拉拢你,现在亦然。我不会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就像这碗里的水,本身自足,无欲无求。我知道你很奇怪我的做法,因为白追和霍离生各自聚拢了一批人,势力很大,单凭一人之力是无法与他们对抗的。可是你不要忘了蚁窝的铁律!”
王不破强作镇定,讥嘲道:“陆无归,你竟然是如此一个自负愚蠢的人。不结党?白追、霍离生结党拉派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有谁到蚁王面前告发过他们吗?”
陆无归的眼睛里慢慢浮上了一层同情的神色,他怜悯的答道:“王还活着呀。”
“王是活着,只是活着而已。他朱崖一战,光辉灿烂,可是落得浑身是伤,已经不能出手,等死罢了。”
“等死?哈哈哈哈,这是谁说的?一年你信,两年呢,三年呢,一个人等了将近五年还不死?不仅不死,杀手通缉令上也不落榜?窝外的人都看得明白,窝内的人却睁着眼睛装瞎子,世间最好笑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王不破的表情僵了僵,有些逃避道:“除了死亡、退隐、武功尽废等极特殊情况,只有五年之内没有活跃举动,才会被视为进入沉寂期,自动下榜,列入观察名单,这是杀手通缉令不成文的规矩。五年啊,时间还差了点,王凭着以前那些惊世壮举,不下榜是正常的,再说王的位次也掉了两位,赏金不是最高了。”
陆无归微笑道:“你愿意这样想,我无话可说。有没有今晚出发的北漠商队?我急着走。对了,高行天是什么时候走的?”
王不破的眸子转着,显然还在寻思蚁王的健康状态,他简要答道:“高行天昨天一早就走了。”
陆无归道:“这么快,他比我还赶时间么?嗯,远威千金身上的东西你早点送来,一件也别给我弄丢了。”
“咳……”王不破清了清嗓子,干声道:“不必了,你自己带她走吧,我全力配合,望你不要拒绝。”
陆无归本欲起身离去,闻言便向后靠了靠,点头道:“哦,很感谢你转变想法,我欣然接受。这是你额外帮我的,以后这个人情会还给你的。我还有几件事情问你,一是我听无双门徐予说星罗棋布南下定边城,他来了?二是有没有金寒窗的消息,三者,据你的情报分析,无双门与大罗教的矛盾是否已经无法调和?”
王不破低头深思了一会儿,他思考的不仅仅是陆无归的问题,还有两者的关系。陆无归如同一只刺猬,他的实力在膨胀,他的刺却让人难以接近。他渴望提前登上这只前景远大的战船,但是现在看来这非常困难,不过能够获得陆无归的善意也还不错。王不破抬起头来,认真的回道:“星罗棋布南下定边城,联络点也获得了这个消息,但是真伪如何,很难确定。在唐棠大张旗鼓乱入凉州的情况下,大罗教应该避其锋芒才是,重伤未愈的星罗棋布实在不宜单独行动,而且定边的形势是大罗教占了上风,若来了星罗棋布,无双门肯定也会有动作。”
陆无归皱眉道:“莫非回玉桥也会南下?”
王不破讶然道:“你怎知会是回玉桥?”
陆无归笑道:“那就是有这个可能了?这不难猜想,就算星罗棋布战力大损,无双门能稳压他的也没几个。三大护法,两大供奉可算是大罗教的顶级战将。要对付星罗棋布,李无忧不可能动,萧温菊嘛,据我所知也不会动,据传无双门的倒影塔里藏着一个老怪物,这是无双门的底蕴,更不会轻易调动,那么能支援定边局面的就剩下李无忧最信任的回玉桥了。其他的四大刀王,以及剩余斩奏、斩闻、斩悔、斩经四个堂口,俱各有镇守重务,而且单来一支,根本无法压制星罗棋布。因此要么无双门按兵不动,拼着定边城吃亏,转而在别的地方找回来;要么就果断下注增援,维持均势。回玉桥是南下最合适的人选,若一旦遇见唐棠,他这个无双门副门主也有资格和唐棠谈点交易。”
王不破心悦诚服道:“我刚刚接到线报,回玉桥确已离开平朔城,但并未急着南下,想来有等唐棠的意思。至于唐棠,她目前还未接到金寒窗,郭伯勋驾着翡翠香车幽灵一般四处游荡搜寻着,而金寒窗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定边城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陆无归叹了口气,他与金寒窗年少时就有交情,青春年少,叛逆孤行,那是陆无归无比怀念的一段时光。虽然,他再也无法重返那段时光,无法亲近那些人,但通过金寒窗这个纽带,他感觉依稀还可触碰那些记忆。
“针对唐棠的无罪论,武陵山庄作何反应?”陆无归问道。
“安静。非常安静。只是朱崖大总管姬冰辰公布了一条消息,说小孟公子考虑再度下山游历。”
陆无归瞳孔骤然收缩。这则消息看似平淡,但隐含的内容意味深长。
司马穷途生平只收了三个弟子。三个弟子均是惊才绝艳,不世出之天才。首徒苗望北领受镇北将军印,统辖燕州兵马,抵御北漠铁骑,乃是朝廷倚重的栋梁,尤其是击退北漠左贤王一役,令苗望北声望大增,不管是庙堂、民间还是江湖,俱如日中天。二弟子王云卧则神秘的多,就像是大司马的一件贴心衣衫,王云卧始终不离朱崖。如此一个从未走出武冢参与江湖风雨的人物,其声名却一点不输于那些称霸一方的豪强,缘由很简单,因为那些费劲心机穿越层层险关重阻,才得以踏进山庄的顶尖高手们,几乎尽数被王云卧拦下来,扫出去。他把退敌卫崖这件事情做得好似于晨光中清扫庭院一般轻松。这样的一个人,未入江湖,但已站在江湖的顶端,奇妙得很。但是江湖公认继承大司马意志的弟子却是末徒孟千回。三徒之中,他最年轻,然而他经历的江湖洗礼却最多。自孟千回横空出世,苗望北便一心经略东北,扎根燕州,王云卧亦安坐山庄,没有了一丝出世的想法,大司马平常更是不指点发话的,实际坐镇武陵山庄的则是孟千回,江湖涌向大司马的是非争议、风浪诡波也都拍击上孟千回的双肩,但他扛得住,背的动,拿得起,放得下,假以时日,简直就是下一个司马穷途。大司马的三个弟子,苗望北居庙堂,王云卧栖朱崖,孟千回对上的才是江湖武林这张壮阔画卷。
如今这个微妙时刻,武陵山庄宣布孟千回考虑下山,针对的是什么,心里有数的人应该不少。
王不破见陆无归不语,便继续沉吟道:“至于最后一个问题,从各方面迹象来看,西北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但是西北双雄还不可能开战。他们打不起,双雄太庞大了,战则两伤。纵观大局,西北王亦不想凉州乱套,岑玉柴的不臣之心早已不是秘密,有着大罗教、无双门的西北武林是稳固的,稳固到武陵山庄都无法插手的地步。两派真是斗起来,岑玉柴必然第一个站出来阻止。双雄摩擦,起点火花,这都无所谓,关键是平衡,西北王要的是一个平衡的西北凉州,岑玉柴是个目光深远的枭雄。”
陆无归端起碗来,低眉扫了王不破一眼,轻声道:“一碗水很难端平呀。”他见王不破似欲开口反驳,又轻轻接了一句,“但这就是大人物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