聻派侍通门徒,讲讲那些年被我通灵过的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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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第十四章(终于出来了)



  司徒武侍离开后不久,由于后脖颈的伤口持续大量的出血,造成我间歇性的昏迷。离家在外闯荡的四年中,有一次在工地上被高空掉落的杂物击中,当时虽然被工友及时送医抢救,但也经历了一番失血性休克。这段经历刻骨铭心,那是一个闯荡异乡的游子,最无助和彷徨的痛楚,轻易无法抹去。
  我甚至能够回忆起当时所有的细节感受,每一点感触都像是烙印在心头的疤,它们挥之不去,原本是内心中的阴影,现如今却是我判断虚幻与现实的良药。正是因为对那段经历的历久弥新,才能让我对失血性休克这一情况的细节感受,比常人要掌握的深刻和丰富的多。
  眼皮开始愈发的沉重,从现状上来看,我正朝着一种正确的感受方向迈进。其实我的算盘很简单,如果我依旧是在幻境中,那么任凭那巫通师制造梦境的本事再惟妙惟肖,他也很难模拟出我即将失血性休克的真实感受。那种接近死亡的恐惧和无力,不是常人所能凭空想象出来的,并且就算他也经历过,我也不担心。
  每个人在那种危急关头,所生出来的感受都不尽相同,他如果按照他自己经历的感受去给我模拟幻觉,那是绝不可能骗过我的。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去感受这种临近死亡的感觉,以便区分自己目前究竟是否还在虚幻的梦境之中。
  也不知道是否和我的灵觉被人下了封印一事有关,总之我在失血过度的时候,会生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坚信那是我独有的感受。以前不清楚缘由,但自从得知我并非天生决明子,而是被人为封印了天生灵觉之后,我开始渐渐的明白了当初濒临死亡时的那种异像。
  按照我目前的理解,我身负的这种封印,很可能是与我的性命有关的,一旦生命即将枯竭,封印也会随之减弱。我十分怀疑,当初的那种感觉,就是封印的效力减弱后,天生灵觉开始恢复的感觉。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不易察觉,但对于我这个从一出生就被封印了天生灵觉,从来不知灵觉这种体外魂存在与自身体系中的感受之人来说,那是多么的新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一边等着司徒武侍和秦淮河回来给我带来解救了苏熙的好消息,一边时刻细微察觉着自身的感受。可是到目前为止,那种灵觉被释放的感觉还是没来,这让我多少有些汗颜。
  也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悲哀,那种感觉迟迟不来,只能说明我还在梦境之中。庆幸是因为由此可能苏熙并没有性命威胁,悲哀是梦境的发生时间点如果在小娘们死后,那么在从小娘们已死到小娘们没死,再到这场梦境结束后得知小娘们又死了,心理巨大的落差跌岩起伏之下,我将再一次迎来一场内心剧烈的震荡。这无疑太令人崩溃了,相比肉体的痛楚,精神上的折磨更加的令我心生恐惧。
  不对,这一切还是假的,都是虚幻,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逃离过那巫通师的手掌心。就像当年的孙悟空,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也终究是无法逃出如来的五指。我已经渐渐有些神志不清,眼皮重的犹如灌了铅,一直在等待涌现出的感觉,却是一等再等,始终就是不出现。
  种种迹象表明,我此刻仍旧处在那巫通师给我制造的幻觉之中。我连看一眼倒在地上被我反绑双手的那巫通师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气若游丝的靠在棺材旁等死。而我此时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更多的只是恶心,恶心这一切不真实的感受。
  司徒武侍的迟迟不归,也证明了我的推断,只是不明白那巫通师给我制造这些的用意何在。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思之缜密,已经超越了常人所能达到的极限。但纵观这场梦境,牵扯极大,需要考虑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他一个人再能算计,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不露一丝马脚。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司徒武侍一介鬼物,空行万里也就是转瞬之间的事,怎么可能耽误如此长的时间不回来。
  就算我明知现在涌现的所谓的临近死亡之感,不过是人为制造的幻觉,却也从内心深处感到十分的无助,因为我根本不能抗拒它。后脖的铜貔貅已经取出,最起码对于当前这场梦境来说,我已经摆脱了傀儡术的控制。假设那巫通师连铜貔貅一事都给我制造了幻觉,那么我便无计可施了,再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从梦境中醒来。
  在最后的迷离之际,我确定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可能,那便是现在所处的这场梦境的开始,绝不会是我以心智强行脱困后,由于没有及时取出铜貔貅,而被那巫通师再次于暗中施术控制了我的心智。
  按照小娘们对于傀儡术的解释,一旦心智突破成功,则说明术法被强行打断,要想再次控制他人,就必须重头再来。就像鬼行尸由多个环节共同组成一样,铜貔貅的植入,也是整个傀儡术的一环。往白了说,我击破叫花子的骗局,以自行心智的突破出困局后,那巫通师施加在我身上的傀儡术就已经失效。他若要想再次对我施术,就必须取出铜貔貅后,再重新植入,并且植入的时候还要做些微调,植入的位置不能跟上一次一模一样。
  通过傀儡术的这点特性,我敢肯定,目前所处的这场梦境绝不是刚刚才发生的。至于我究竟有没有突破过傀儡术的骗局,现在来看,显然还不能下个定论,但是有一点已经很明了了。第一次用苏熙骗我,我取出铜貔貅看似破局一事是假,第二次用叫花子骗我,我用心智看似破局一事又是假,这说明只要梦境中给我制造的幻觉足够滴水不漏,我基本是没有凭借自身当局者的身份成功破局的可能。
  既然确定了是梦境,我也就索性不再抵抗,任凭失血过度的死亡之感弥漫全身,闭起了眼睛静静的“等死”。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解除后,没有绝望,反而生出了强烈的释然之情,感觉无比的轻松。在自己都放弃了自己后,死亡的脚步明显会呈几何倍的增长,我只感叹那巫通师手段的绝妙,竟然能将死亡的感觉模拟的如此逼真。
  我不知道精神上的放弃,会不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毕竟这个世上,被活活吓死的也是大有人在的。这种死亡感觉如此的逼真,很有可能会由梦带入现实,造成我停留在现实中的本体发生精神震变,就这么真正的死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我才开始产生一丝绝望,但为时已晚,我知道不管是梦里的自己还是现实中的自己,都在朝着死亡步步紧逼。可就在这时,我仿佛被人揽入了怀中,某种温温的感觉正在驱散我体内的死亡气息,压制着不断高涨的寒凉。我几近气绝,此时根本没有生命力可以去睁眼,就连感官都快要消失,但那种来自活人的气息俨然是一颗救命稻草。微弱的潜意识告诉我,一定要抓住这根稻草,否则就真的完了。
  可我最后还是失去了知觉和意识,就像睡了一觉似得。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某种诡异的光亮正在吞噬着我,那光很强,拥有不可抗拒的神力,眼睛似乎非常惧怕它,刚一睁开就又闭上了。
  “醒了、醒了,快去喊他师父。”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竟是那么的熟悉,最后才从渐渐恢复的记忆里,找到了一个叫做苏熙的女孩名字。
  我再次强行撑开眼皮,发现那被我错觉成诡异的光亮,竟是久违了的阳光。苏熙就站在我身前,弯腰俯视着我的脸,像笑又像哭,嘴角弯弯,眼里却有泪花流出。
  “你这到底是哭还是笑啊?”我动了动嘴唇,发现可以出声,便慢声细语的问道。
  苏熙噗嗤一笑,随即轻抹了眼角,嘟着嘴故作生气的样子,责怪我刚一醒来就没了正形,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我刚听见他说让谁去喊我师父,想必叫花子也在这里,只是不知道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叫花子又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惹得苏熙在调侃我的同时,也顺带损了一把叫花子。
  苏熙一副近墨者黑的样子,直起身子往后稍稍退了一小步,感叹她果然聪慧,一早就看出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用在我身上那是再恰当不过了。
  “咳咳……”苏熙刚说完,就听见有人在一旁咳嗽,我赶紧转过头去看,正是叫花子来了。
  我只看见了叫花子一个人,他身后并没有谁跟着,心想刚才苏熙在我醒来的那一刻是在跟谁说话。此时再去看苏熙,她显得有些尴尬,不敢去看叫花子,只是对我吐了吐舌头,一抿嘴低头而去。
  看着苏熙离去的背影,我才发现目前我是在一间民房之中,并且看着还有些眼熟,想了半天才发现竟然是在瓦铺子村的赵大夫家里。
  第三卷第十四章完,大家晚安,明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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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第十五章(虚幻与现实的界线)


  这是赵大夫家的侧厢房,里面陈设简陋,一张床铺外加几把椅子,也算是个将就的病房吧。我躺在原先苏熙身子不适时躺过的那张单人木床,床头挂着药水,注射软管的一头正扎在我的右手手背上。
  刚醒不久,头脑还晕乎乎的不是太清醒,我见叫花子进来后坐在我床边也不出声,索性就去回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后来发现关于和那巫通师在虚幻与现实之间的博弈之事实在太过复杂,越想头脑壳越疼,便只好作罢。
  “刚才苏熙差谁去通知你我醒了?”我打破沉默问叫花子,他却破天荒的剥了个橘子给我。
  接过剥了皮的橘子,一股清香泌入胸腔,顿时令我心旷神怡。可是转眼看见那双脏兮兮的爪子,我实在是没办法把橘子送入口中,只得拿在手里示意叫花子我等下再吃。
  剥橘子皮的时候弄了点汁水在手上,叫花子摊开手掌在膝盖的裤子上蹭了蹭。我见状心里添堵的不行,也顾不得他高兴不高兴了,直接将剥好的橘子丢在了床头柜上,一副打死也不会吃的样子。他倒是对我的举动熟视无睹,好似见怪不怪了,我想他这样的人乱献殷勤,应该十回有十一次都被人拒绝过。
  “你是想问那丫头刚才是不是在跟那小白脸说话吧?”叫花子一语道破我心中所想,只是他说完之后的轻微摇头,令我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梦已经做完了,你也该醒了,小白脸已死的事实不容改变,那丫头刚才不过是在跟司徒武侍的徒弟说话罢了。”
  我怔怔的一时说不出话,迟疑了一会,把头扭过一边,没让叫花子看见我眼角滑落的泪珠。可能是扭头的动作有些重,后脖颈一阵瘙痒疼痛传来,却也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完全被内心中的悲伤给掩盖了。
  “你刚刚才醒,身子虚弱,不便多谈,我晚上再来看你,有什么话到时再跟你细说。”叫花子说完也不等我提出异议,径直就往门口走,但行至门边时却停了下来。“那橘子你最好还是吃了的好,对你尽快康复会有奇效。”
  我抽了抽鼻子,见叫花子离去后,转身拿过那橘子,扁着嘴、皱着眉,一副厌恶的表情,心想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可就在这时,叫花子突然又折了回来,我赶紧收起表情,对他笑了笑。
  “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说。”叫花子站在门口也不进屋,一副说完就走的架势。“麻烦你告诉那丫头,我聻派通灵密宗一向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然怎么能鹤立鸡群,跟那些普通通灵门派区别开来。”
  “对,咱得有个性。”我赶忙接话。
  “恩。”
  “那师父您慢走。”
  “恩。”叫花子说着朝我手上举了举。“橘子怎么还不吃,是不是刚醒来虚的连掰橘子的力气都没,要不师父来帮你?”
  我看着伸过来的脏手,拳头大的橘子直接强塞进了嘴里,腮帮子撑的像只蛤蟆,口齿不清的说道:“不用不用,那敢劳烦您老人家。”
  “你吃的太快了,这样是不行的。”叫花子从他那藏污纳垢的怀里又掏出一个橘子,三下五除二麻溜溜的剥了皮递给我。“要细嚼慢咽,一瓣一瓣的吃。”
  看着再次离去的叫花子,我简直崩溃,这是橘子啊还是鲍鱼,我他妈当山珍海味,还得细细品尝啊只是。
  没过多久,苏熙又进来了,她看着我手里吃剩下的最后一瓣橘子,一脸的纳闷。“咦,这里是山沟子,你哪来的橘子。”
  “咱能不提橘子的事么。”我把最后一瓣丢进嘴里。
  苏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用手指点着我,走过来把叫花子剥下的橘子皮悉数收拾了揣进口袋中。然后凑到我耳边,说一个偷人家村里山神庙的贡橘,一个在这吃的津津有味,这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是什么?
  “偷的?”我一愣,“你凭啥说是偷的?”
  “山里人本分,丢了贡品是大事,秦不回跟赵大夫这不都被村长喊去开动员大会了,说是一定要将偷山神老爷东西的人捉拿归案。”
  “啊……那你可得把橘子皮给收好了呀!”我已经对叫花子无语了,却不想这边刚说完,那边就见苏熙不知何时也掏出来一个橘子在那剥皮。
  “你……你这又是从哪来的?”我一阵讶然。
  “山神庙啊,这山沟沟里又没有水果店,还能从哪来的呀。”苏熙将剥了皮的橘子递给我,我苦笑着接过去,心想这要是因为一个橘子引发了山间惨案,咱也太对不住人家瓦铺子村一众勤劳朴实的山民了不是。
  “我昏迷多久了?”我掰开一瓣橘子放进嘴里,感觉就是比叫花子那甜多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撞见你师父,他都交代了,说正事晚上由他对你说,让我只管照顾好你便可。因为你大脑受到了巨大的创伤,不宜多做思考,否则一旦病情恶化,将会留下后遗症。”
  我对苏熙说的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强求她,整个下午除了赵大夫给我换过两次药水之外,就只有秦不回来看过我一次。可能也被叫花子嘱咐了,秦不回仅仅只是出于关心的来看看我,期间没跟我提到任何重要的事,连小娘们去哪了一事他都只字未提。
  不过我相信叫花子不是随便乱说的,自从三个橘子下肚后,头脑确实清醒了许多,也没有刚醒来时那么疼了。橘子能治头疾,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我想其中门道可能还在于橘子的来源。
  太阳下山后,苏熙亲自下厨给我煮了白米粥。当她把热乎乎的粥端给我的时候,心里那份温暖好似世间最好的良药,浑身的伤痛都在那一瞬间荡然无存。
  由于右手仍旧在打点滴,所以不能自行进食,只好由苏熙喂我。山间寒舍,佳人白粥,夕阳西下,我真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的温存之中。却不想感受越温暖,内心中对于小娘们的思念就越甚。世上最白净的美男子,从此就只存在与黑暗的阴寒之中,怎不叫我痛心疾首。
  苏熙见我吃着吃着,竟湿润了眼眶,似乎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也没吱声,只是脸上也泛起一丝悲痛。晚饭过后不一会,我跟苏熙都还沉浸在对小娘们的追忆中,叫花子就走了进来。苏熙从椅子上起身,安慰了我一句,便告别出了屋子,关上屋门只留我和叫花子两个人独处。
  “去门外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叫花子侧着脸对一旁的空气如是说道,像一个江湖大佬正在吩咐自己的小弟。
  我这时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别人”,从阴寒气息的强弱上来判断,应该是道行尚浅的司徒武侍徒弟。连自己师父都是人家的鬼侍,也难怪在叫花子面前没有地位,叫花子平常跟司徒武侍说话,可不是这种口气。
  等武侍徒飘出了屋子,叫花子搬过一把椅子在我身旁落座,先没说话,而是按过我的手腕给我把起了脉。稍后松了手,他使劲的撩拨了一下披在面门跟前的污发,才开口说道:“你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看来这破山沟里的山神庙,还是有些来头的。”
  “能说正事了吗?”我还未从对小娘们的追忆中完全摆脱出来,心里阴霾密布,实在没有心思跟他扯无关紧要的事。
  “在秦家祖殿之中,你后脖的铜貔貅确是那巫通师在你与司徒武侍合力施术时植入的,但是傀儡术极其复杂,施术流程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只能告诉你,那巫通师真正开始控制你心智的时间点,是你们发现小娘们的铜貔貅不见了,你去龙抬头残局那里寻找的时候。”叫花子停顿了一下,“你从那时开始做梦,一直持续到我把你们从地宫里救出来为止。”
  “也就是说,自那之后我记忆里发生的事,都是幻觉?”我皱起眉头,脑海里极力的将所有事情捋了一遍,哪些是虚幻,哪些是现实,在记忆里要分门别类的划归好。
  “可以这么说。”叫花子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却话峰一转。“但那巫通师手段太高,虚幻中夹杂着真实,你在梦中所经历的一切,大约真假对半开。”
  我吃力的抬起上半身往床头靠着坐起来,这时候头脑清晰了许多,分清了虚幻与现实的界线,很多问题也就有了答案。首先由于傀儡术施术繁杂,那巫通师在将铜貔貅植入我后脖中之后,并不能马上开始操控我的心智。也就是说,我与司徒武侍合力救出了小娘们遗体一事是属于现实。而后发现了小娘们本该随身携带的铜貔貅不见了,我独自出去寻找那会儿功夫,傀儡术才开始起了作用,我被强行施加了幻觉。
  捋清了思路之后,我则开始咀嚼叫花子刚才所言的后半句话,什么叫我梦中所经历的一切,真假大概要对半开?
  不对,我猛然一惊,险些没扯掉右手背上扎着的针头。叫花子对于现实中发生的事,可以后来从苏熙于司徒武侍那里听来,但那巫通师给我施加的幻觉产生的梦境之中发生的事,他又如何能够得知?既无法得知,真假对半开的判断,又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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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第十六章(偷术)


  “什么叫真假对半开?”我看向一旁端坐的叫花子,满脸狐疑。
  “废话。”叫花子秃噜一句,“当然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给你制造的梦境,并非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巫通师凭空捏造的。”
  这个我当然能理解,关键是我在那做梦,这边刚刚才醒,也并未对任何人透露过梦中的经历,你是如何知道我所做之梦是真假对半开的。
  叫花子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内里心思极为缜密,不可能不知道我所问为何。其后也证明了我的想法,叫花子问我是不是想问他为什么会知道我梦里所经历的情况?我立即点点头,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原来早在那巫通师给我植入铜貔貅之前,叫花子就已经发现了他的行踪,那个时候我正在与司徒武侍合力施术,而叫花子则在暗处窥视着我们。
  这也太令我讶然了,对叫花子的所作所为,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竟然可以眼睁睁的看着我被那巫通师破开后脖子,植入了行使傀儡术的铜貔貅而不顾。
  “不用怀疑,我就是要看着你被那巫通师带入梦中。”叫花子身子往椅背一仰,翘起了二郎腿。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们需要偷到他的傀儡术。”叫花子低头习惯性的拍了拍裤腿。“傀儡术是凌驾于巫通师鬼行尸之上的进阶术法,早已失传多年,而今重现人间,我自然要将其纳入囊中……”
  “你就为了偷学人家的术法,不惜让自己的独门弟子以身犯险?”我打断他,有些不解。傀儡术最大的用处,还在于操控尸体上,虽说对于活人只有操控其心智的作用,但也并非就没有杀伤力。控制了你的心智,就可以对你发动精神攻击,精神被摧残到一定程度,也会由梦及现实,造成活体的死亡。
  当时我处于梦中,在麻药已经失去效力,强行取出铜貔貅的时候,那种还没痊愈的伤口重新洞开,造成失血过多危及性命的死亡感觉,就是一种精神攻击。若不是叫花子及时出手相救,将我带出地宫调养,我很可能会在梦中直接心理崩溃,从而活体也岌岌可危。
  “我这么做肯定是有不得已的目的。”叫花子安抚我稍安勿躁,且听他把话说完。
  据他所说,关于禁术话引一事,也是事先就跟司徒武侍交代好,故意泄露给当时已经埋伏在我们周围的巫通师听的。那巫通师是何时进入的地宫,这个连叫花子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鬼主被叫花子骗走之后,就已经开始谋划下手的机会,一直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我要想尽一切可能去救小娘们,就一定要与司徒武侍合力施展鬼敲门对抗小娘们与秦淮河的鬼压床。而那时被迫进入术共体镜像中的司徒武侍,正好消除了那巫通师最后一丝顾虑,选择在那个时候下手,无疑是最佳时机。
  按照叫花子的说法,那巫通师的本意只是趁那个时候把苏熙掳走。但司徒武侍在与我介绍禁术之时,故意泄露了禁术会有一句话引牵出的秘密,也正是因为那巫通师当时在暗中听见了我们的对话,才催生了他改变行动计划。不光想要掳走苏熙,还要对我下手。
  然而他心知肚明,即使没有司徒武侍,他在没有鬼主助阵的情况下,一把老骨头也不是我的对手。想用拳头逼我就范,乖乖道出那句话引来给他,显然是痴人说梦。在这样的情况下,叫花子料定此邪魅之人,一定会动用他的看家本领——傀儡术。
  现实中没有办法,就在梦里对你下手,若不是叫花子早已对我的心智动过手脚,险些就被他得逞了奸计。包括那巫通师暗中夺去了小娘们的铜貔貅一事,叫花子也是看在了眼里,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巫通师在暗中窥探我们,却不想背后早已被叫花子给盯上了。
  我问叫花子,是什么时候给我的心智设下了极为严密的潜意识防线的?他则一脸的诡笑,讪讪的告诉我,他每次甩我耳光的时候,就是在给我心理设防。一旦遭遇类似与傀儡术这种可以操控人心智的邪术时,我潜意识里培养出来的防御体系就会发挥作用,助我及时看清事件的真正面目。
  叫花子这么一说,我原本以为用我钓鱼那巫通师的傀儡术,他是早有预谋的。一切都在他收我为徒的那一刻起便开始了,我阿通终究有此一劫。但最后他却告诉我,帮助新入门的徒弟心理设防,是每一位密宗传人必做之事。因为密宗门徒掌握着人世间最可怕的通灵禁术,心智的稳定,对于守护禁术的安全,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至于一向只是想要获得苏熙身子的那巫通师,为何会临时起意,又突然想起要打我密宗禁术的主意来。叫花子则反问我,是不是忘了人家为什么要苏熙了?
  我顿时一阵唏嘘,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人家要苏熙的身子,不过是想要她身体里封印的反通术。不是苏熙的身子本身有什么价值,而在于她体力封印的那道堪称邪术之最的反通术,那才是这场阴谋角逐的焦点所在。
  这反通术是干嘛的,叫花子早就跟我简单交代过一二。既然是给鬼用来反通活人的,那么要是把施术一方,换成凌驾于一切鬼物魍魉之上的聻,岂不是更加的如虎添翼。这个计划一旦被他们得逞,叫花子连想都不敢想,只说真要是走到了那一步,他就是下到十八层地狱,也洗刷不了他背负的罪孽。
  斗来斗去,其实那巫通师的目的还是苏熙身上的反通术,只不过再得知了密宗禁术有机可趁的时候,动起了将禁术也一并纳入囊中的贪念。这帮人的目的我不知道,但他们不惜一切的制造了这场阴谋危机,肯定不是为了弘扬通灵术法。正如叫花子所说,他们对于我密宗的聻派侍通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可要是能给反通术的威力带来成几何倍的增长,那他们自然是势在必得。
  叫花子正是利用了对方这样的心理,让其偷术不成,反丢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傀儡术。
  关于禁术对我来说,只需要一句话引便可顿悟的传言,虽说是叫花子的诡计而已,但事实也是如此。只是叫花子料定了那巫通师的道行,还不足以突破我的心理防线,遂为了把戏做足,在这点上并没有胡乱造谣。
  我想关于密宗禁术的底细,对方既然跟叫花子斗了这么久,肯定也多多少少知道些内幕。禁术的玄机跟一句话有关,这个对方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我有可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所以司徒武侍一说禁术对于我,也就是叫花子点拨一句话便可使我领悟,这虚实结合的言论,最终骗到了那巫通师上钩。
  叫花子术法造诣何其高深,不光光是在通灵界,当今世上玄门之中,都可以说无人能出其右。那上了当的巫通师,在给我施行傀儡术的时候,又怎会想到暗中有眼,早已将他的看家本领剽窃而去。
  至于我在梦中都经历了些什么,叫花子是通过强制通灵来司徒武侍的徒弟,利用心通术得知的。具体细节,叫花子一笔带过,没有细说,只是敷衍说我以后也会习得心通术,到时自然能明白其中的玄机。
  听叫花子说到这里,我十分的纳闷。按理说人家都已经施术完毕,成功控制了我的心智,开始给我制造梦境,从潜意识里下手套取禁术的话引了,你咋还有闲工夫在一旁整个什么心通术来看我在做什么梦?这样好玩吗?既然术法已经被你剽窃而去,又为何不早点救我出苦海,硬生生的看着我遭受精神上的多重打击,却在一边袖手旁观好似在看一场好戏?
  “偷了他的傀儡术不算什么,关键是要懂得其中玄妙。”叫花子看出了我的疑惑。“我之所以任由他控制你,是因为我需要了解傀儡术的运作细节,如何才能通过它来给人制造设定好的梦境。”
  “你是不是一个人在世上晃荡的太久了,感觉实在无趣,想着没事就自己给自己来场说做就做的白日梦,还是任由自己控制的,想做什么样的梦都成。今天是神雕大侠快意江湖,明天是韦小宝坐拥老婆一十八?”我撇嘴问道,却不想招致叫花子抬手作势要甩我,我一手扎了针头还在吊水,只得抬起另一只手护住脸颊,喊道:“病号、病号、病号啊!”
  被我这么一喊,叫花子甩过来的手悬停在半空,而苏熙不知为何也听见了,正在门外一个劲的打门,问我怎么了?
  山里人淳朴,平日里又没有外人进村,家家户户连个大门都懒得锁,更何况这屋子里的侧厢房,压根就没有门锁。苏熙只在门外敲门,未上锁的屋门却岿然不动,好似被水泥封住了一般。我这才想起叫花子进来后,要武侍徒出去守门,说是不得放任何人进来打扰。
  “你快让那缺心眼的住手。”我对叫花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武侍徒没心没眼,这我早就领教过了,这会儿功夫苏熙要进来,只知道得了叫花子死命令的它,还指不定会对苏熙做出什么事来。
  第三卷第十六章完,大家晚安,明晚会放两更,补了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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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第十七章(偷术为谁)


  叫花子走到门边,抬手在木质的房门上重重的扣击了三下,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我则为了安抚苏熙的情绪,对着门外喊话,告诉苏熙我没事,让她早些去休息,不用担心我。叫花子似乎是在用敲门来示意武侍徒别乱来,在我喊话之后,他随即接茬,也对苏熙说道:“行了,天都黑了,你个丫头片子不去睡觉,还守在这里等什么?”
  “阿通,你真的没事吗?”苏熙还是不放心,在门外又拍了几下门,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她便有些赌气的回了叫花子一句:“谁没事守在这里了,这不是赵大夫去给山下一户人家行医去了,临走前交代我一会得给阿通换药水。”
  不得不说苏熙这个理由很充分,即表明了她并非是无缘无故守在门外的,又让叫花子无法反驳她,毕竟麻烦人家赵大夫多日,我估计这段时间苏熙就一直在充当临时护士的角色。只是这么晚了,让苏熙一个女孩子家的就这么为我守在门外一直等,我这心里怎么也说不过去。
  “那个,我没事,你把药瓶放门口,等会完事了,我让师傅给我换一下就好,你早点去睡吧。”我刚一说完,叫花子一耸肩,立刻补上:“别,我整不来,你还是在门外候着吧。”说完他走回来,又在我床头边的那把椅子坐了下来,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
  山里边条件差,我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床头一根竹竿上的药水,发现那应该是个自制的打点滴装置。我寻摸着赵大夫可能也就是这一套装置给不同的人换着用,并非像城里一样,针头皮管都是一次性的。不过针头应该是水煮消过毒的,虽然仍旧不太安全,但是山里就这条件,也没那么多讲究。
  因为没有针管,药瓶里的药水并不能直接进入皮管滴落进我的体内,必须要倒出来盛放在特制的一个壶中才行。叫花子没弄过的话,可能确实弄不来,而赵大夫既然把这事交给苏熙,想必是事先有教过她该如何操作。
  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强求,只能听苏熙的,让她继续在门外候着。为了能让她可以早点去休息,我也不绕弯了,接着刚才的话头,直接开门见山就问叫花子为何想要摸清那巫通师傀儡术给活人制幻的细节?
  “因为我们很快就要用得上。”叫花子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两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我。
  “你要给谁制造幻境?”
  “你。”
  “我!”我惊得合不拢嘴,这合着是嫌我还没梦够是吧,这一天到晚的,我个实在人尽做白日梦了我!
  “没错,就是为了给你制造幻境。”叫花子歪了歪头,神情中隐隐也流露出一丝无奈。“我密宗禁术何其之玄妙,你又没有底子,三五年能有所成就,已是祖师爷保佑了。但是目前的情势,我们没有三五年的时间可以耗,甚至连三五个月都耗不起。”他轻叹了一口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必须和时间赛跑,成败的关键,就看你何时才能真正领悟禁术。”
  叫花子一席话,我早已膛目结舌,怔在那里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这才刚刚从傀儡术的幻境中逃脱出来,没想到迎接我的,却又是一场更大、更长、更广阔的梦。
  虽然没有明言,但也说的很清楚了,叫花子那意思,便是要利用梦境与现实的时间差。更准确的说,是在我的脑海里,构建一个时间快进的世界,用梦中三五年的光景,去换取现实中很短的时日。
  有的人做了一场梦,有可能把自己的余生都过了一遍,可醒来后发现其实只有几个小时而已。 但我有个疑问,这梦里的时间快过现实那不过就是幻觉,或者跟磁带快进一样,时间总长依旧是对照现实没有发生变化。
  给我构建一个时间快进的梦境,我又能在里面干什么?就算是在梦里模拟出修炼了禁术三五年的光景,也不过就是白驹过隙,走马观花,根本不能起到实质性的作用。这就好比拔苗助长,不是自欺欺人么?
  我将心中疑惑对叫花子一一道出,他则摆摆手,示意我别想那么多,一切他都会安排好。我已经昏睡了有三天的时间,期间后脖颈被植入的铜貔貅还是叫花子替我取出来的,因为赵大夫只是个行脚医生,来场外科手术啥的根本干不了。其实赵大夫也就是负责我身体的后期调养事宜,至于心智受到的打击和损伤,则是叫花子一手操办。
  “我之所以要拿你冒险,也是为了锻炼让你熟悉心智被夺后的幻境,否则毫无缓冲,直接来个猛的,你很可能会受不了,反被心魔所累。”叫花子起身,一副要离开的样子。“时间紧迫,不该你管的就别管了,好好调养,时机一旦成熟,我们就开始。”
  “行,我听你的。”我一脸期许的看着他,“但别的我都可以不管,你至少要把小娘们的情况告诉我吧?”
  “你放心,他的遗体已被我带出地宫,现埋与深山积雪之中冷冻,由司徒武侍日夜守护。鬼死为聻的传说正在被他演绎,他目前还在聻境之中,但距离当今世上又一次聻降,已为时不远!”叫花子说着拂袖而去,行至房门跟前,在木门上一重一轻的敲击了两次,然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对我说道:“其实今晚我原本准备立即开始对你进行驾驭幻境的训练,但是那丫头为了照顾你,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她身子骨弱,我可不想她在这节骨眼弄跨了身子。”
  说完之后,叫花子打开房门后便出去了,徒留我在病床上愕然的不知所措,直到苏熙拿着一瓶药水进来后才缓过来神。我瞄了一眼吊水的皮管,里面稀稀拉拉的仍旧在有规律的滴落药水,想必上吊壶里的药水还没吊完。由于不是正常的医疗注射用皮管,上面并没有截流滑扣,只是简单的打了个结来控制药水滴落的速度。
  刚才听了叫花子的话,我这心里特别不是滋味,酸溜溜的很不好受。起先没注意,这时候定睛看了看,苏熙确实一脸的憔悴,不过被她强打起来的精神都给掩盖了。我希望她可以早点去休息,则侧起身子伸手去解皮管上截流的结,顺畅的全速滴落,会大大加快吊水所用的时间。
  “你干什么呀?”苏熙一步跳过来阻止我去解开皮管上的结。“赵大夫说了,你师父是用古法麻沸散给你动的手术,对身体影响颇大,这调养用的药水得缓用、不宜过急。”
  “哪那么矫情,我身子一向结实,还没听说水吊快了能有啥影响的呢!抓紧给水吊了,我想早点休息,这有一滴没一滴的,我急得慌。”我显得很是不耐烦的样子,故作毫不在意。
  苏熙最终拗不过我,很快便给我换装了新的药水。见她忙乎完了,我则让她去睡觉,可她还是不肯走。我是好说歹说,她硬是要等我把这最后一瓶水吊完了才肯去睡觉。
  我在心中暗想,这赵大夫咋没事就知道给人吊水,自我一醒来就一直吊到现在没停过。这边正想着,那边苏熙出去没一会又进来,双手捧着一个大碗,还冒着热腾腾的热气。我抽了抽鼻子,一下子来了精神,等凑近了一看,果然是一晚刚出锅的水饺。
  “啥馅的?”我笑嘻嘻的看着苏熙,从她手里把碗接了过来,恨不得把鼻子贴上去闻个够。
  “秦不回看你遭了大罪,特地宰了家里的羊,说是要好好给你补补,羊汤养伤口。”
  “羊肉的?”
  苏熙点点头,讪笑着:“赶紧吃你的吧,我去把门关上,免得被你师父闻见了肉味,我可没煮他那份。”
  原本还准备好好品尝一番,听苏熙这么说,几乎是狼吞虎咽,十来个羊肉水饺我是转眼间就给吞进了肚子。在好酒和吃食面前,他叫花子从来不拿我当徒弟,比对敌人还狠呐。虽说抢我白面馍馍的事,都是那巫通师给我制造的幻觉,可他叫花子不也说了,里面真假参半,谁知道真的一边包不包括他暴露出的“贪婪人性”。
  吃完水饺我连面汤都没放过,一抹嘴角的油腻,意犹未尽的问苏熙:“不是说给我炖了羊汤吗?在哪呢,先盛一晚来给我尝尝咸淡。”
  “没门。”苏熙用手指在我脑门轻点一下。“你身子还未痊愈,赵大夫交代了,不宜进补过量,得悠着点慢慢来。”
  “好吧!”我一阵失望,嘴上没说,心里对赵大夫的“憎恶”,又平添了几分。
  苏熙收拾了碗筷回来,检查了一番药水还剩多少,便用命令的口吻让我立即躺下,说一会水吊完了她给我拔了针头就也要去睡了。我按照她说的正准备躺下,谁知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屋外一阵寒风随之灌入。叫花子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二话没说,张手甩过来甩过去,重重的两巴掌抽在我脸上。
  第三卷第十七章完,等下上第二更
  第三卷第十八章(应该怀疑的)


  我被叫花子突如其来的闯入,弄得莫名其妙,刚一碗羊肉水饺下肚,这身子暖烘烘的,这会儿功夫再加上两大嘴巴子,整个脸都火烧火燎的烫。我怔怔的看了一眼苏熙,她也楞在那里一时反应不过来,手里还捧着带有余温的空碗。
  舔了舔嘴唇,我发现尴尬无比,寻摸着这光景是不是该发个火什么的。我这徒弟当的窝囊,有个动不动就爱甩人耳光的师父,苏熙也见怪不怪了。可那都是我犯了错的情况下,这回不过就是背着他偷吃了碗水饺,他娘的至于么!
  我要是做了什么有辱师门的事来,被甩两下也就算了,严师出高徒嘛,这在苏熙面前也显得我有出息,不觉得丢人。可这为了一碗水饺就要挨顿甩,这就叫窝囊废,我阿通堂堂七尺男儿,以后还何以在苏熙面前立足。
  “你别拦我。”我看了苏熙一眼,伸手就拔了手背上插着的针头,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有所作为,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算了。
  饺子是苏熙下的,也是她偷偷背着叫花子,等他离开后才端来给我的。为了这个甩我,也就等于间接甩了苏熙。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今个儿要是不拿出点欺师灭祖的勇气来,以后在苏熙面前也甭做人了。
  在我跳下床后,苏熙总算是反应过来知道我要干啥了。她连忙将空碗放下,冲过来想要阻止我。却不想叫花子猛的一扭头看向她,结成球的污发被甩动起来,楞是用眼神镇住了她。
  我行动迟缓,朝叫花子靠近而去,他在喝止住苏熙之后,往后退了一步在椅子上落坐,沉声说道:“闹够了没有?”
  “谁在闹!”我提高嗓门。“你看看你那德性,不就一碗羊肉饺子么,至于么你!大不了我亲自再下厨给你做一碗就是,有必要为这事动手动脚的吗?”
  “啥玩意儿?”叫花子突然嘴角一咧,露出乌黑的牙床,看上去十分惊讶。他随即歪着头往我身后瞟了一眼,我顺着扭头看过去,那是放在一个木箱子上的空碗,只听他抑扬顿挫的说道:“好、好、好!”他一会指指我,一会指指苏熙,“你俩小子竟然背着我偷偷下羊肉水饺,我好歹也是一代通灵密宗传人,咋了,在你们心目中就是个吃货?还能抢了你的不成?”
  “你连白面馍馍都抢,更何况是羊肉水饺!”我争锋相对,只是听叫花子那口气,好似他动手甩我并非是为了水饺的事,遂也就没有继续上前欲与他“理论理论”了。
  苏熙此时也看出了问题,见我收了手,自然松了一口气,她看向叫花子笑了笑:“师父,只吃好的才叫吃货,什么都吃的那叫饭桶。隔壁大婶家的孙子,昨天哭闹了一下午,说被一个鬼影抢了糖葫芦,想必这事也是你干的吧?”
  “你……”叫花子倏地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胡说……”
  眼瞅着叫花子气急败坏,苏熙也不理他,径直取了空碗便出了屋子。叫花子既然并不是为了水饺一事,则说明是另有原因,他迟迟不说,很可能就是顾忌苏熙在此。苏熙看出来后倒也识趣,只是临走一席话,真是说的大快人心,也算是替我报了俩巴掌之仇。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叫花子,我退回去又躺到床上,吊壶里也没剩多少药水了,吊不吊都无所谓。这些药水只是调养我身子尽快恢复的,并非治病的药,少就少了,没有大碍。
  叫花子看着离去的苏熙,黑脸变红脸,估计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也是,他也就剩下动不动可以抽我俩下的资本了,一个连人家小孩子的糖葫芦都抢的叫花子,还有脸跟个小丫头犯难么。
  我此时才发现,为什么那巫通师给我制造幻境的时候,要上演叫花子抢我白面馍馍那一幕,合着这家伙好吃的大名,是人尽皆知!那巫通师跟叫花子斗的久了,自然十分清楚他这一秉性,所以为了最大限度的麻痹我,便在幻境中表现了出来。
  我就说为啥那巫通师以自己本体演绎,通过对我心智的操控制造幻觉,把他看成是苏熙或者是叫花子时。苏熙看起来就那么别扭,漏洞百出,仔细想想便觉是旁人假扮。而他在扮演叫花子时,却毫无违和之感,入戏十分,使人真假难辨。出现这一差异化的原因,就是那巫通师对叫花子很是了解,对苏熙的情况却拿捏不准,假扮起来自然就破绽很大。
  “说说吧,我又咋惹您老不高兴了?”我看叫花子被苏熙揭了伤疤,也仅仅只是羞愧了一下下,此时已经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便顿觉这家伙当真是没救了。
  “你自醒来之后,难道就再没产生过怀疑?”叫花子轻轻摇了下头反问我。
  怀疑?我怀疑什么?
  倒吸一口寒气,我瞬间想通了他是在指什么事,不免冷汗直冒。假装脱离幻境的戏码,那巫通师也没少用,既然在地宫里都给我来了两回,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怀疑这次的清醒,依旧还是在梦里模拟出的假清醒。
  “这可不好玩,你……你可别跟我开玩笑!”我感觉阵阵寒意袭来,一下子就将我包围住。
  叫花子讪笑着摆摆手,示意我别紧张,目前我是真的逃出了那巫通师的魔抓了。可你现在这么说了,我也不能信啊。只觉得自己被先入为主的思想害的不轻,竟从一醒来到现在,丝毫没有怀疑过身处的环境,究竟是真的现实,还是仍旧在虚幻中,只是被我错误的当成了现实。
  “现在才开始怀疑,虽说是晚了点,但也为时不晚,最起码说明你还有这个悟性。”叫花子起身出了门,没一会又回来,手上多了一个黑布包裹,里面鼓鼓囊囊的。他将房门关紧,又吩咐了武侍徒守门后,才将那黑布包裹丢到了床上,让我打开看看。
  我解开系起来的结,摊开包裹一看,额的娘啊,差点没给恶心死。我连忙胡乱的将包裹重新裹起来丢还给了叫花子,心中暗忖——这家伙到底还是对我吃了顿羊肉水饺耿耿于怀,这是自己没吃着,也不想让我好过,非得要给我整吐出来不可啊!
  那包裹里放着的,赫然是个人头,虽然只看了一眼我就恶心的没敢再看,但那也够我知道那人是谁了。正是那巫通师没错,长了一副和老爹以及秦淮河一模一样的脸。秦淮河已被大火化为灰烬、尸骨无存,而老爹的遗体尚在千里之外的老家,那棵人头不用说也必是那巫通师的。
  叫花子收好包裹放在他坐的椅子下,告诉我傀儡术什么幻象都能模拟的出来,唯独不可模拟自己本体死亡。也就说,当你明知是被何人下了傀儡术后,只要看见了他本体死亡的证据,你就可以确信已经不在他施加的幻境之中了。
  我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这件事我事先并不知晓,当下要我相信这句话是真的,其先决条件就是我目前是处在现实之中的。叫花子显然也看出了我的顾虑,夸赞我能想到这点,也算是真正懂得了傀儡术的要害。
  所谓要害,就是一旦在自己心理防线的作用下,确信自己已经中了傀儡术后,除非所处的环境中出现可以证明幻境解除的证据,否则就永远不能放弃怀疑。
  自邪魅之人开发出傀儡术以来,被其折磨一生,到死都没能确信自己究竟是在幻境中还是已经回到现实的人,可谓大有人在。那些中过傀儡术的人,就算已经回到了现实,也因为不懂傀儡术的要害,而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了却一生,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持有戒备和戒心,总觉得一切都是假的。用叫花子的话说,那些人中十之八九,最后都难逃一个疯了的下场,忍受心魔的纠缠可谓生不如死。
  所以从古至今,但凡知道傀儡术对于活人心智操控要害的人,不论多么艰难,不论历时多久,都要找出给自己下术人的本体,将其置之死地之后才能心安。施术者无法模拟出自己本体死亡的假象,是傀儡术对于活人心智操控的唯一破绽,也是鉴定是否完全摆脱操控的唯一依据。
  而我现在和那些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人家是在中傀儡术之前就知道了其中的奥秘,我则是在中了傀儡术之后才知道的。换句话说,既然是唯一衡量标准,那么叫花子现在也无法向我证明,他现在告诉我傀儡术要害一事,到底是在现实中还是在虚幻中。
  “难道我就这样失去了判定逃出傀儡术控制的唯一依据了?”我愕然的看向叫花子,一脸的不甘心,对未来瞬间失去了希望。
  “没错。”叫花子说的斩钉截铁,言语中不带有丝毫可以令我怀疑的意味。“所以为了让你的心智不至于被摧垮,我需要你时刻保持怀疑的态度,用心理防线去衡量所处的环境,以此来时刻提醒自己所处环境没有问题,认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第三卷第第十八章完,大家晚安,明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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