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坐下,别紧张。”
“快回答我!”米勒胆战心惊坐下,枪口抖着。龚剑诚仍然笑,摇着火柴杆,好不容易止住,欣赏地看了米勒半天,才说:“先交换一下,我们把彼此了解的都说出来,然后再说说谁拿了那支枪。”
“好,你先回答我,想保李真娴出去,想干什么?”
“当我老婆和报务员啊!”龚剑诚直言不讳,“我喜欢这种性格坚强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做我老婆和下属,才信得过。”
“这——”米勒没词了,但绝不相信“鬼话。”
“谁娶老婆不要处女?”龚剑诚抽出一支烟,点上火先抽一口,递给米勒。后者一直没敢松懈,担心有毒。“怎么,不抽?”龚剑诚拿回来,自己点上,吸一口,递给他。米勒左手拿烟,贪婪地吸了几口。
“你和那小姑娘表演的不错,可骗不了我。”米勒道出实话,“我带你去慰劳营,就是检验一下你怎么对待共军的女人。我最了解中共和劳动党那些布尔什维克的严刑峻法,你们不敢放纵,不敢嫖女人,这是共产党谍报人员的悲哀,就好比纳粹识别犹太人可以通过某种简单手段甄别一样,你跑不出共产主义的谍报逻辑。果不出所料,你没动她一根毫毛,还他妈的故意往床上泼血,以为我看不懂?”米勒老练地笑了一下,尽管嘴巴肿的老高,还是撇撇嘴,“那丫头的手指头为什么破?金彩华后来摁住她检查,告诉那丫头还是处女。”
“米勒,”龚剑诚被他的无耻激怒了,根本不在乎他手中的枪,揪住米勒脖领子吼道,“我的女人,你要敢碰她,我饶不了你!”
“别激动,林少校不是告诉大家,那小妞是处子之身了么!再说我不可想被那小婊子咬下宝贝儿。不过你失手了,老弟,如果说申智慧是你部下,我宁愿相信,可绝不是这丫头。”
龚剑诚收住火气。“你真无聊,申智慧是不是朝鲜人民军报务员李真娴,在情报世界这个大磨坊里,真那么重要吗?”
“可要不是那么回事呢?你说实话,是不是共产党探子?”
“放屁!你他妈去妓院见未婚妻,也在那臭烘烘的榻榻米上干上一炮吗?你这头腥臊的猪,让我恶心。”
米勒又笑了,叉开双腿,吸了口烟,入木三分地问:“可你们是情人,情人的定义是什么?不上床能称为情人吗?为什么李真娴还是处女身?”
“我他妈怎么才能解释清楚?”龚剑诚气恼地瞪着米勒,“就好比佛教徒解释不了圣母玛利亚为什么处女怀孕一样。我告诉你,在中国,没结婚的恋人不能破处,这是传统规矩!那摊血是我让她咬手指弄的,就为糊弄金彩华,你不懂中国,这种陈词滥调,只能用来指证西方人。”
米勒挑挑眉毛,这件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所以没吭气。其实单凭这一点,的确无法断定龚剑诚身份,东西方情侣性观念不同,他不懂,可不能装懂。
龚剑诚看看他,缓和一下说:“米勒老兄,你昏了头啊,在CIC整我,我也不怪你。但我绝不能像你一样落井下石,那对我没好处。安德斯和林少校指控你杀全斗熙,傻子也能看出来是满嘴鬼话。”
“你真信我?”米勒眼圈红了,他如今落难,威胁龚剑诚的目的只为能逃出鬼蜮汉城,也见不得好,喉头哽了一下。
“信与不信,这年头都为自己,”龚剑诚郑重点点头,用手拨开枪口,“我还知道,那支枪是安德斯的人拿走的,他早就监视你了,如果不信,可以打开我保险箱,里面有份CIC绝密档案,你被单列为让我监视的嫌疑人第一号。”
龚剑诚不容分说,在米勒监视下,打开保险柜,拿出一份资料。米勒见了目瞪口呆,简直要疯了。“安德斯,这狗娘养的,原来早就——”
“可我没法告诉你。”
“我明白。”米勒收起枪,一副颓丧的丧家犬模样。
“再给你交个底。”龚剑诚双手抱胸,身子往前探了探。
“什么底?”
“东京‘樱之介’酒店舞女杀人那件事。你狙杀罗森上校,也想打死李真玉,可她自杀了。这件事你认为我胡编吗?”
“不是。”
“我有自己的情报渠道,你干的那件蠢事把自己扔出去了,如果CIC知道是你干的,你就是中情局和CIC共同通缉的罪犯。我说的不错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米勒脸色大变,实在想不出这位中国人怎知道这么多。
“有道是:百里不同风 千里不同雨。”龚剑诚微微一笑。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和你一样,不是一个道上,但都有各自的使命。”米勒又把枪拿起来,紧张地问,“你是不是苏联的格别乌或者是MGB?”(注:MGB是克格勃前身)
龚剑诚火了,气得眼珠子通红,“米勒,你真是猪脑子,亏你还自诩为苏联人干过事。”
“你为什么知道我?”米勒理亏,觉得龚剑诚太神秘,就放下枪。
“罗森是叛徒,死是罪有应得,”龚剑诚将身体坐直,继续吸烟,脸色平和不少,“米勒,我刚才说,咱们互通信息。在我告诉你我是谁之前,你要告诉我,罗森案子水有多深,李真玉为什么必须死。”
“有必要说吗?”
“这要看你。”
“你能帮我?”
“为什么不?多朋友多条路。你是CIA,我们是近亲,有必要落井下石吗?”
米勒偏过头想想,犹豫片刻。不过事到如今,也必须指望龚剑诚救他,不然他从CIC大牢逃出来,为啥先到这儿呢?如果没有龚剑诚的帮助,他插翅难逃。
“好吧。”米勒要了支烟,神态自若了一些,枪放到大腿上,看看墙上挂钟,他在计算耗在此地的最后时间。米勒稍微伸了伸被老虎凳整形了的腿,说话前,一阵痛苦皱眉。饿啊,他还是先向龚剑诚要点吃的,不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龚剑诚翻出点饼干,连同姜智媛给他的还没喝的咖啡递给他。米勒狼吞虎咽,一扫而光,总算有点精神。于是,开始讲述罗森案件的详情。
二战时期,米勒是英国军情六处特工,经常到印度、伊朗、土耳其和匈牙利这些国家执行任务,从第三方国家的外交渠道获得纳粹情报。战争结束后,回到英国的他,发现自己没什么用了,一身伤痕的米勒觉得被盟军抛弃,他的光环在消退。于是,他开始脚踩两只船,秘密加入了美国战略情报局,从此就有了双重身份。一九四八年,他被派往远东,策反朝鲜平壤的苏联远东军事顾问,公开身份是印度商人。那个苏军顾问在东欧抵抗组织呆过,后来担任过土耳其外交情报人员,和米勒比较熟悉,很快,米勒就替中情局策反了这个苏联驻朝鲜占领军的高官,很多情报开始通过这个途径流入华盛顿。
朝鲜战争爆发前,他的中情局小组在朝鲜半岛很活跃,金彩华等都是他控制的棋子。米勒积极执行美国政府的远东计划,即唆使平壤挑起朝鲜内战。罗森上校那时和苏联情报人员有勾结,被米勒调查出来,而且和许多那个时期的鼹鼠“剑桥五杰”的维克多·罗斯柴尔德、麦克林与伯吉斯等不同,他们是二战时期被苏联人策反的英国间谍,有着自己的共产主义信仰。而罗森出卖情报,既与深闺春衾里施展身手的色情间谍比如情恋爱因斯坦的苏联女间谍玛加丽塔不能相提并论,也不能和深入虎穴、成功渗入美国制造出世界第一颗原子弹的“曼哈顿工程”的惟一一名前苏联情报官乔治·克瓦尔(代号德尔玛Delmar)同日而语,这家伙依靠身份和地位,坐享其成,叛国性质就是私欲,中饱私囊,所以暴露可能大大增加。很快,罗森就成为中情局选定的目标。
他们通过这家伙和朝鲜劳动党政治局情报部取得联系,然后输送假情报给北方。米勒通过苏联格别乌的一个间谍,认识了朝鲜女间谍李真玉,最终通过苏联人控制了她,并让她俘虏罗森,这样美军步七师的情报主任罗森就成了米勒的中情局小组掌上之物。
罗森就成了中情局与朝鲜北方情报枢纽。通过他,中情局给朝鲜人民军情报部提供大量虚假的情报,试图让金日成相信韩国的空虚。但这个计划也许失算了。米勒没想到罗森被李真玉反利用,通过罗森,朝鲜人民军政治局向美国中情局提供了大量北朝鲜的假情报,反而影响了美军对朝鲜半岛军事实力的判断。在一九五零年六月二十五日前,米勒和他的上司一直控制罗森和李真玉,卓有成效地实施欺骗计划,直到朝鲜战争突然爆发,中情局才知道罗森是“双面烙饼”。
朝鲜政治局情报部的“凤凰”不简单,实施反间计,不但掌握了一定的主动,还从罗森提供的情报中看穿了美军对韩国国防军的真实定位,以及韩军武装力量的家底。不管谁先挑起战争,金日成大军毫不顾忌的南下,罗森和米勒的中情局功不可没。
讲到这里,龚剑诚全明白了,他替米勒说:“战争爆发后,南朝鲜一败涂地。中情局受到华盛顿和麦克阿瑟的质问,陆军情报局CIC也开始调查中情局的计划,战争的失败,总要有人担责,所以,你们的小组和罗森就成了替罪羊。CIC开始调查,可悲的是,中情局上层没给你的独立小组撑腰,反而把屎盆子扣在你米勒的头上。这种情况下,你只好让罗森和李真玉死亡,不然你就会成为南朝鲜失败的罪魁祸首,被送上军事法庭的绞架。”
潜伏在英国情报部负责苏联情报的最高长官金。菲尔比,在莫斯科的记者会上。全身而退的王牌间谍。
“对,”米勒沉默地吸烟,沮丧地说,“安德斯查出了罗森是内鬼,也了解了李真玉的身份,要逮捕他们,既然我们都是牺牲品,”米勒重重地吸了口烟,狠毒地说,“那就先让他们见上帝的好。”
“老兄,”龚剑诚看着他说,“你怀疑我,什么时候开始的?”
米勒别有深意地挑了下眉毛,大概龚剑诚不问,他也不想挑明。“怎么说呢?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请讲。”
“你和CIC的林芳,到底什么关系?”
“林少校?”龚剑诚心一动,不过想来坦然,他现在和林湘真没关系。
“怎么,不想承认?”米勒遗憾地摇头,咧嘴笑了,看样子他绝对掌握证据。龚剑诚挠挠头皮,无奈地点头,不置可否。米勒将杯子里的凉咖啡掀进口中,吧嗒几下嘴,借题发挥地说:“你和她现在确实没什么关系,可你们曾是恋人,这一点,对‘美杜莎’可是致命的。”
“此话怎讲?”
“安德斯并不知道你们有恋人关系,否则,”米勒恶毒地撇嘴,“那小妞就会失宠。‘美杜莎’折磨我,我没露一个字给安德斯,全因为你,你说我不够朋友,但那会儿我要是说了,你们就都完蛋,懂么。”
“你这家伙自不量力,林可是威洛比的人,没真凭实据,这点事,你休想兴风作浪。”龚剑诚语气并不重,他推心置腹地说,“你不想想,那种女人,她的男友怕是有一打吧!”
“不管怎么说,龚老弟,我救了你。”米勒干笑。龚剑诚表面是镇定了,但心里翻江倒海,这小个子确实厉害,不愧是中央情报局的老牌特务,稍有闪失就会被他抓住要害。好在与林湘没关系,心也就坦然。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包花生米,自己先吃一点,抓一把递给米勒。
“吃点吧,好有体力离开。”龚剑诚努力让气氛融洽,想稳住这小子,多掏出点真相。米勒眯着眼睛,看看花生米,判断无毒,索性就大吃起来。
“中国人吃法。来,酒,你自己拿,免得担心有毒。”龚剑诚没抬头,酒瓶子在哪儿,米勒比他清楚。米勒神情凄然,对往日自由的怀念,让他鼻子一酸,眼圈红了。他拍拍龚剑诚,站起来走到壁橱边,拿起一瓶朝鲜酿的白酒,两人用军用水缸子各自倒满。
米勒先喝一大口酒,然后从容地从内衣袋里拿出一张小照,摊在桌子上。“送你了,你够朋友。”说话时,眼眸含有奇怪的笑意,似乎在嘲笑说,谍报这行当里,比我这块老姜,你嫩多了。
龚剑诚草草地拾起来,感觉像捏着一只濒死的蟑螂。照片背后,他望见了米勒那刁钻的目光,那是一双掌握别人命运的得意的目光。月光照耀的窗台上,天竺葵和米勒那张阴险的脸构成了可怕的图画,那双浸人骨髓的目光就藏在花叶的明暗相间处,盯着龚剑诚煞白的恼怒的脸。
“吃惊吗?”米勒把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龚剑诚点点头。他拿起照片,在小台灯下看。若不是米勒今天走投无路,这张照片他一辈子也休想看到。这是他与林湘在仰光时相拥的合影。照片记录了他们重逢时的快乐,因向往抗战胜利后即能结婚,两人破例在照相馆拍了合照。
那是一九四三年,记得起当时林湘主动要求,两人去照相馆照了这张有假风景的合影。可刚刚照完相,三枝大佐的特高课就闻声出动,把仰光城搜个底朝天,并全城戒严,五百多日军四处抓捕。他们在当地地下党和缅甸友人的帮助下才得以逃出,而照片也就再也没可能去取。现在看来,这张合影最后落到了日军情报机关那里。
照片是照片,米勒手里必有菲林底片,这张冲洗的相纸不过是个顺水人情,为他今日逃难贿赂龚剑诚使用,龚剑诚非常清楚这家伙在打悲悯牌。倘若日后有机会,定会咸鱼翻身,置龚剑诚和林湘于不利境地。是狼总要吃肉,在这一点上,龚剑诚非常清楚他和林湘是一个草梗上的“蚂蚱”。
不过,米勒总算做了件好事,龚剑诚也很感激地苦笑,收起照片,慨然道:“露水夫妻没做成,还留下了这东西,让人见笑。”
“我不也和金彩华留下个钢笔吗?妈的,男人啊,”米勒打趣道,“都在女人身上栽。”
龚剑诚看着他,当然希望他提供更多关于照片的细节。“你为什么收藏我们的照片?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米勒低头,将桌子上剥下来的花生红皮扫进嘴里,漫不经心地瞅瞅四周有无吃的,没看龚剑诚就问:“先别急,回答我,为什么后来分开了?”
“我知道就好了。”龚剑诚苦恼地扳着两个拇指,“那一年她在远征军,被日军追赶,和几个女兵跳崖殉国。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死,还活了,想必被美国人救了。后来中国爆发内战,我就去了东北前线,人家跟了美国人。我都不当真,你老兄就省点心吧。”
“可有人当真。”米勒伸出食指,强调这一点。三口酒下肚,恢复了精明模样,捻花生米红外皮的手在龚剑诚眼前停顿,将最后一颗侥幸摸到的花生米抛在空中,用嘴接住。太过玩票,反抻开嘴角的伤口,鲜血和花生米生生吞下肚,疼得米勒咧嘴眩晕。
“CIC?”龚剑诚暗笑,取来手纸递给他。
“安德斯那老狐狸,最忌讳巧合。你不懂。”米勒艰苦地嚼花生,疼得皱眉,拿起手纸捂住伤口说,“你们装不认识,这不好。”
米勒看看出血的手纸,忍痛说,“我新发展的一个人将照片给我,我那时候开始盯你了。当然,还有‘美杜莎’,别看她咋咋呼呼想整死我,她还不敢。”
@Aprilfish四月 623楼 2014-04-11 23:24:55
怎么办,等更新更多了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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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也有些忙,但更新一般是每天的。
米勒交了底。龚剑诚心里有些紧张,尤其那句“我新发展的人将照片……”,他有些毛骨悚然,是谁呢?那个人把照片给米勒,说明这人了解情况。望着米勒得意的脸,想到照片最终会出现在安德斯案头,龚剑诚满脑子都是可悲的结局,到了那时候,想不让安德斯生疑都难了。
“你的人是谁?”
“出卖朋友的事,我不干。不过这个人仅提供了照片,没别的。”米勒轻描淡写地说。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了动静。米勒陡然变色,操起手枪。龚剑诚用食指压在嘴唇,示意不要出声。他悄然站起,蹑手蹑脚到窗台边,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看。此刻,路灯昏暗的街道出现可疑人影,不用问,就是冲米勒来的。
“告诉我,你怎么从牢房出来的?”龚剑诚质问,面孔之严厉不容对方撒谎。米勒觉得事情不妙,说了实话。“我趁看守去厕所,锁头没锁住,就开门打倒了两个走廊的宪兵,从安全门逃出来了。”
“米勒,你真蠢,这是欲擒故纵之计,看不出来吗。”
“可我留下是死路一条啊!”米勒神色懊丧,“即使是陷阱,我也必须逃出来。”
“狡猾的安德斯,是想让你死在外面,或者被乱枪打死,这样中情局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真是一箭双雕!”龚剑诚摆明了道理说。米勒闻言大惊,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若不出大牢,或许安德斯还不敢杀害一个中情局官员,可现在成了逃犯。
“这狗娘养的!”他咒骂起来。
“行了,”龚剑诚生气地瞪他一眼。从停下的车看,CIC来的人不少。米勒靠墙侧目,脸上肌肉因过度伤感而抽搐,难过地低下头。米勒的精神垮了,这位险恶的特工成了政治阴谋的牺牲品。他一脸凄惶。混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这么狼狈过。
“我连累你了。”米勒歉意地说。
“说那有用吗?你得出去才行!”
“可我走出大楼,就会被干掉!”
“等等!”龚剑诚抬手示意,“别出声,我想办法。” 其实,龚剑诚不是想策略让米勒逃出去,他想到了凯特的窃听器。五十年代窃听装置庞大,体积斐然,基础噪音强。刚才和米勒交锋忘记了这事,可现在,当办公楼内外肃静下来,就感知到了嗡嗡声。龚剑诚后悔刚才和米勒谈话声音不小,被录制的可能性很大。
“我们刚才谈话都被录下来了,我他妈的真是丧门星。”龚剑诚怒焰飙升,生气地看着他。
“录音?”
“凯特中校来这儿,给联军情报机构安了窃听器,你听。”龚剑诚闭嘴。米勒侧耳细听,果然听到了轻微的嗡嗡声,就感激地看看龚剑诚,“CIC很狡猾,多亏你了。”
“我有办法,”龚剑诚边说边行动,从柜子里掏出一捆绳子,递给米勒,“拿着,到楼顶找个暗地方躲起来,我下楼吸引他们。你听到马达声,就从楼顶溜下去,后院停了一辆雪弗兰。你可不要进车里,他们会发现你的。我才前面把车开走,他们会怀疑我把你弄走了,就会都出来追。那辆雪佛兰他们会检查,也可能用,但不会仔细检查下面,你知道怎么做吧?”
“我懂!”米勒不含糊,这种分身术他过去战争时用过,佩服地看着龚剑诚。“龚少校,咱们后会有期!”
“不过,救你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
米勒一愣,龚剑诚表情很严肃,看来必须回答了。就点点头,“请讲!”
“给你照片的人,是谁?”龚剑诚目光前所未有的凶狠,“这事对我倒无关紧要,可我必须知道是谁,以后防着点。米勒只想了三秒,就脱口道:“你兄弟廖凯。”
“他?”
“釜山的时候,就被我发展成中情局下线了。”米勒舔了下流血的嘴唇,不好意思地说。龚剑诚耳朵当即有些失聪,傻愣愣听,似乎听不见他讲什么了。他一下就回忆起廖凯喝醉的那天晚上,一个神秘的矮个子请他吃饭。现在这个人有了答案,是米勒。这小子自洛东江时期,就开挖龚剑诚的墙角,收买他最信得过的兄弟,而龚剑诚毫无所知。
多么险恶的特务,多么脆弱的兄弟之情!龚剑诚惊愕中带有深深的痛苦,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无力和悲伤,难过地晃头。“不,不可能。”
米勒拍拍龚剑诚,没说什么,自顾将绳子卷起成圈,绕在胳膊上。“你太不了解廖老弟的苦闷了。他想进中情局,跟美国人混,有什么不能卖的?”
兄弟龚剑诚闭了下眼睛,心阵阵绞痛。做梦都想不到,最信任的兄弟会出卖自己。对于廖凯,虽同是情报系统特工,但生死友谊足够他珍惜一辈子。滇缅远征军时期,廖凯头脑聪明,却不冷静,常闯祸。有一次,被三枝大佐的宪兵队重重包围在曼德勒的一座村庄,手下都阵亡了,协同行动的克钦族人也撇下廖凯逃命,唯有龚剑诚执迷不悟地杀出血路,把被日军捆起来,正用酷刑的廖凯救了出去。
情报战线就是人性与道德残杀的战场,这怨谁呢?龚剑诚心寒到血液都冷了,可他无奈。现在没时间反思,他冷冷用鼻子哼一声,找出一个有倒钩的铁爪,捆在米勒的绳子头。“行动吧!”
“我走了,你怎么跟CIC解释?”
“放心吧,我有办法。”龚剑诚和他拥抱,米勒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比自己高大,眼泪在眼圈里转悠,说了声:“多谢兄弟!”
“后会有期!”米勒随即离开屋子,带绳快步上楼。望着米勒离去的背影,龚剑诚很矛盾。从感情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他提醒自己,你是久经考验的老特工,怎会轻易放走随时会陷你于死地的中情局老特务?暂时看,他在汉城无依无靠,失去了中央情报局护身符,成为美国人怂恿朝战的替死鬼;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毕竟他是英国军情六处的挂牌特工,只要逃出汉城,就可东山再起。到头来,掌握核心机密的米勒,将对自己和林湘后患无穷。他不能引火烧身,必须自保,找机会除掉他。
龚剑诚快步来到隔壁录音机自控房,打开门锁,进去后将整整三小时的录音记录消磁,再故意弄松动两个螺钉,表面看是机器出现了故障。这是迫不得已的蠢招,好在窃听器还在调试阶段,出现不工作的毛病太正常。
趁CIC的人还未上来,先回屋擦去米勒喝酒用的酒具等指纹,还有瓶子上的指纹,处理他扔掉的烟头。一切妥当之后,悄然下楼。龚剑诚刚下楼就快步钻进车里。CIC跟踪队崔中尉见了,立刻闪出:“龚少校,对不起,楼里有别人吗?”
“哦,是崔中尉,这么晚,你们在干什么啊?”
“我们在追捕逃犯!”
“逃犯,没有啊,就我一个人。”说着龚剑诚启动发动机,“有什么事吗?”他故意问。
“米勒那家伙逃了,正在全城缉拿。”
“那可得抓住,这小子枪法好。”
“哦是……”未等崔中尉转身去向托德上尉汇报,龚剑诚就关上车窗,一溜烟把车开出大院。特务们左右为难,龚剑诚突然开车走人,托德也措手不及。
“崔中尉,你带几个人跟他,发现米勒藏身车内,给我逮捕。”托德吩咐。
“反抗怎么办?”
“就地正法。”
“这——?”崔中尉为难,不问青红皂白,枪杀一个英国少校,他可不敢。
“怎么,想让一个神枪手把你打成马蜂窝吗?”托德提醒,崔中尉猛地醒悟,米勒可是危险分子,于是带三个手下开车追龚剑诚而去。
托德挥舞手枪,命令大队特工行动。“三组警戒,一组和二组,跟我上楼。”CIC突击队以军事行动对待这次抓捕,他们逐一占领楼内房间,挨个屋子搜查。许多特工拿冲锋枪,不断向楼上移动,狙击手们各就各位,担心米勒打黑枪。
托德不敢大意,知道米勒是老牌狙击手,疏忽就会被射穿脑袋,CIC大小特工谨小慎微,搜索前进。当托德上尉来到龚剑诚办公室,闻到了一股烟味。他环视四周,想到了凯特的窃听器。立刻打开机房,来到那处隐藏录音机总控制台,却发现磁带根本就没转,气得他狠狠踢了一脚,痛骂英国佬白痴。
“第三组,有可疑情况没有?”托德喊。
“没有,上尉!”三组组长回答。
“把后院的车开过来,上车,给我追龚剑诚。”托德只有最后一招,手下人立即启动后院的那辆军用雪佛兰卡车,特工跳上去。托德和美军坐上开来的吉普车,指挥大队人马奔龚剑诚离去的方向追,一会儿就看到了龚剑诚那辆车。
@等更等更 641楼 2014-04-13 16:40:47
这两天的更新里, 历史 终于像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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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后面的慢慢会像历史
其实,龚剑诚有意慢吞吞开,估计托德搜查差不多该上来了,就在小店停下买包烟。崔中尉紧盯他,没见人出来。恰好这时,托德上尉带着人追上来,崔中尉立即汇报。“龚剑诚在里面买烟呢!”
“除了他,没人?”托德望了望车,努着下巴问。
“没有。”崔中尉回答。
“上。”托德挥枪上前,拦住龚剑诚。简单说明后,崔中尉的人将龚剑诚控制在安全线外。托德命令对吉普车开枪。爆豆般的子弹射入汽车,龚剑诚在旁暗笑。车成了筛子,托德这才敢带人上前,结果,里面根本没人。龚剑诚发火了,对托德不礼貌的行为愤怒不已,托德只好赔罪,说这是上校的意思,车坏了,可以去后勤部重新领一台。
米勒不愧是老江湖。他就藏在那辆雪佛兰的车桥下,美军不知下面有人,就带着米勒逃出虎口。米勒在拐弯处跳了下来,隐藏在景福宫后面的一片废墟里。龚剑诚虽不知他躲到哪儿,可料定会和英国情报机关联系。尽管安德斯必会打电话给英国大使馆,通报米勒的罪行,可英国人总归要救自己的谍报员,所以尽管米勒罪行累累,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管。
晚上八点,龚剑诚摆脱CIC跟踪队的纠缠,打电话给凯特中校,想请他喝一杯。前方战事明朗,凯特正琢磨怎么打发无聊的夜晚,习惯香港夜生活的苏格兰男爵对汉城极不适应,另外,美国人不把英国特工放在眼里,当小弟的感觉让满脑子大英帝国旧梦的凯特男爵非常郁闷,而龚剑诚却拿他当盘菜,所以受邀高兴异常。
凯特喝了不少,满嘴牢骚话。龚剑诚陪醉,不过用意不在酒,而是盯着他的驻地——英国大使馆旁边的英国MI6汉城代表处那幢两层小楼。凯特酩酊大醉,对美国佬骂骂咧咧,龚剑诚把他扶下车。看门的卫兵都认识和蔼的龚少校,过来帮忙。
“不要紧,我一个人够了,不然男爵看人多,会骂的。”龚剑诚这么一说,门卫不敢陪护了。其实,这老兄醉成这样,源于酒里的安眠药。凯特七扭八歪,倒头便睡,龚剑诚站起来察看环境。他轻轻把凯特身上的钥匙卸下来,印在橡皮泥模上。
凯特鼾声如雷,龚剑诚将钥匙塞回,就扶他上床就寝,然后在电话里安装一枚很小的无线窃听器。这种窃听器很昂贵,即使远东情报局也没有,龚剑诚反而是从凯特中校手里搞到的,绰号叫“蝎”。那年代的窃听器绝对是稀罕物,体积比火柴盒还小,可以粘附在任何东西外壁上。它就像壁虎吸附,能清晰窃听室内每一种细微声响,并将声音转换成电波,经过放大电路,再用超短波发射出去,八公里直径范围,用超短波接收机就可以把电波记录下来,并用解码打字机复原,将窃到的内容打印出来。
凯特做梦不会想到,英国人发明的东西,反而被安装在自己的屋子里。龚剑诚踌躇满志,有了窃听器,不愁找不到米勒。离开凯特住处,将车开到附近一幢废墟,打开那台便携式接收器,关闭车灯,悄然等待。
这是耐心活儿,急不得。龚剑诚估计,全城的CIC都在找米勒,米勒绝对不敢亲自去英国大使馆,联系英国特工主任凯特是他不二的选择。龚剑诚守株待兔,终于在午夜时分有了收获。十二点刚过,监听耳机响起噪音,随后是不太清晰的电话铃声,龚剑诚屏息等待。但是“喝过头”的凯特并未醒,电话铃声出现十来次,每次间隔一分钟,凯特仍不醒。
龚剑诚有些后悔,药片剂量可能放大了。谢天谢地,铃声响过第十六遍,终于听到回应,凯特疲惫声音:“哈罗!哪位?”
糟糕,无线窃听器质量不过关,另一方话语很低,偶尔丢字。只听凯特自白:“米勒?你他妈在哪儿?整个汉城都通缉你,你都干了些什么!”
对方一阵啰嗦。凯特火气很大。“狗娘养的!安德斯正在排挤英国人,这时候你想让我往枪口上撞吗!”
“什么?王牌?你有62计划情报副本?”凯特好像知道这件事,语气温和起来。“美国人要在朝鲜使用原子弹,这可能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唐宁街和国会不会等闲视之。”他抓紧话筒,激动地问:“你说什么?遭到窃听?放心……美国人管不到MI6,再说,他们的窃听器是我安装的……嗯……嗯……”
这时,间或听到米勒的沙哑声:“我要出事,你付不了责!”听到米勒警告,龚剑诚眉头一亮,说明这家伙沉不住气了,准备奉上情报保命。这小子居然掌握62计划战略情报,龚剑诚心头一热,米勒这家伙手里有料。更下定了决心搞掉他的决心。凯特沉思一会儿,换了口气说:“老兄,冷静。我明天上午请示伦敦,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在一个没人看到的地方。”龚剑诚听到米勒不信任的回音。
“去联络点吧,谢尔曼牧师会照顾你……”这段监听米勒声音很小,龚剑诚听不到他叨咕些什么。短暂空音,米勒不同意,这不难理解,英国情报机构在汉城的联络点虽然很偏僻,位于钟路区勋井洞24号,但距离CIC总部大西门的跟踪队很近,凯特常去那儿,CIC不会不知道。
“那就这样吧,明晚八点,我接你,告诉我你在哪儿。”凯特必须知道米勒藏身地,语气不容置疑。米勒含混不清地回答,龚剑诚没听清,但凯特似乎在拿笔记录,喝多了脑子不好使,还问两遍。
十几秒后,凯特重复:“乙支路往北,嗯,过钟路朝光化门走,再往东五百米……交叉路口往右废墟里。好,到时我车停在光化门,我一个人去……对,拿手电,打三下通用摩斯码E,闪光……我哼三句《莉莉·玛莲》,你回应三声意大利游击队歌曲《Bella Ciao》口哨。嗯,准时到。”
二战时期风靡一时的《莉莉玛莲》
龚剑诚放下耳机,屏息沉思。对话在脑海逐字逐句过滤,感觉米勒不太相信凯特。虽然成了丧家犬,但经过战争磨练的大脑仍很精明,不会一见面就把东西交出去,这样做等于将性命交给对方,不会,绝对不会……那么,他的同伙呢?米勒在汉城是孤立的吗?会不会有人接应他?
问题盘旋在脑海,不过想想就否定了。如果在汉城有情报网的话,米勒就不会到“汉城通讯社”找自己。看来,他的小组也是看风使舵,现在他成了丧家犬,那些人不会帮他。可怎么接近他呢?这是棘手的行动,要在凯特没到达前下手,需要动动脑筋。米勒这小子不好对付,需要仔细盘算。最终他想出一条妙计:偷梁换柱。
第二天中午,龚剑诚去求见司令部情报处主管切尼中校。他汇报了一些工作,切尼打算让龚剑诚带队,先期过三八线,到平壤成立新的办事机构。
“这也是威洛比将军的意思。”切尼虽然觉得时机还不成熟,不过眼下胜利在即,他觉得该让联合国军情报人员见见“战争的世面”。
龚剑诚有些难处,遂将联合国军情报人员背景的复杂性向切尼陈述。“处长,这些人在前线,我担心会出乱子。”
“有什么担心吗?”
“当然有,别说别的国家,就是英国佬,也都在对美国人不满。”
“哦?”谈到最铁的盟友英国人,切尼很感兴趣。“都说些什么?”切尼问。
“很多,都是美国人把他们当小弟之类的牢骚。”龚剑诚先天下之忧地说,“假如让不满情绪蔓延,影响联合国军的合作事小,要让那十四个国家的情报人离心离德,事情就不妙了。”
“我也听到过类似的传闻。”切尼叹口气说,“可战争要结束了,联合国军会作鸟兽散,随他们说好了。”
“您认为真会结束?”龚剑诚诱惑对方。
“怎么,你觉得呢?”
“不可能那么顺利。”龚剑诚先入为主地说,“即便金大炮跨了,斯大林和毛泽东都咽不下这口气。从日本人手中解放朝鲜,苏联红军付出重大牺牲,就这么白给了亲美的李承晚,乔大叔不会干的。”
“是啊,听说中国人也在秣马厉兵。”切尼忧心忡忡地说,“有迹象表明,准备攻台的中共部队都偃旗息鼓了,中情局的特工说,铁路沿线全部戒严,毛一定在搞鬼。”
“所以您还是重视舆论吧,不妨和凯特爵士谈谈,英国人是联合国军的主心骨,把英国人摆平,事情就好办多了。”龚剑诚就事论事地建议。
“哦……有道理。”凯特耸了下肩深以为然,挠挠脸问:“用什么办法?”
“亲密一下关系,你当他是兄弟。”
切尼性格比较内向,不太喜欢抛头露面。摊开大手,扶在脑后,想了一阵,觉得提醒有道理。毕竟,美国人还需要英国佬当开路先锋。“好,可总要有理由,不然太唐突。”
“要不这样?记者团明天从平壤采访回来,有位英国女记者叫玛格丽特,上次采访过凯特爵士。我让她给美英情报机构代表做专访,顺便吃饭,跳跳舞。凯特爵士喜欢那女人……”龚剑诚故意坏笑了一下。切尼打个响指,摁下桌子:“龚,你真厉害。就这么定了,帮我安排一下。”
龚剑诚心头一喜,正是预料的结局,于是殷勤应承。他给朝鲜饭店打电话,要求订餐,故意把时间约定在晚上八点,老板说可以。龚剑诚对切尼汇报:“阁下,饭店座位很紧,希望稍晚一点过去,得八点后了。”
“没关系,订下吧。”
“那就八点,我替您定了!”
“好,龚少校,你想的真周到。”切尼很满意,加深了这位中国同行的良好印象。龚剑诚诱导对方,这样就是切尼决定的吃饭时间,事后若受CIC询问,切尼会说这都是自己决定的,不会怀疑龚剑诚“别有用心”。
起身告辞,切尼送到门口,回身给凯特打个电话。其实两人还算是朋友,都曾在法国从事过抵抗运动,今天共同接受专访,再吃吃饭,水到渠成,毫不牵强。凯特接到邀请,非常高兴,这是到汉城以来的首次礼遇。为此他还能见到《先驱论坛报》战地女记者玛格丽特·希金斯小姐,这是最令人愉快的事。不过,他为难了。和米勒约会是八点。摸着电话机,想推辞切尼的晚宴,可手还是松开了。事关两国情报机构合作前景,记者的专访,关乎他的政治前途,就因为米勒这个在逃罪人婉拒吗?
凯特爵士是守信的人。
想到他给米勒的承诺,“除非遇到急事”这是他亲口说的。凯特吸了根雪茄,心里很矛盾,在屋子里来回转悠,拿不定主意。最后,凯特用鼻孔哼了一声,决定派心腹汤姆逊中尉接米勒,这样做,也许更稳妥,万一米勒耍花招,说不定冒失去了,还有生命危险。
下午,伦敦情报总部发来加急电报,同意救米勒,鉴于米勒藏有美军原子弹计划情报,MI6亚洲局局长亲自嘱咐:先验货才能救他,千万别上中情局的当,那小子过去就满嘴跑火车。凯特有了尚方宝剑,反而不那么急于救米勒了,就放心让汤姆逊代劳。临走前,凯特叮嘱道:“告诉谢尔曼牧师,带几个靠得住的特工在教堂等,你把米勒带到他那儿。”
“可米勒少校不是通缉犯吗?”汤姆逊一脸茫然。“这是冒险呀。”
“执行吧,总部有令,他身上有关于美国人在苏联和中国武装干涉朝鲜战争情况下使用原子弹的情报。见到他,你务必搞清这份代号叫62计划的情报是真是假,它藏在哪儿,米勒必须拿出来,才可以救他。另外你把他弄出汉城城区后,告诉谢尔曼牧师,把米勒先藏起来,即使CIC特工和宪兵知道了要人,也坚决不给。”
“我可听说,米勒中校可能还是中情局的人,他是双料间谍。”汤姆逊斗胆提到米勒的不忠。凯特皱了下眉,“听谁说的?”
“是龚少校在测试窃听器的时候,说漏了嘴。”
“哦?怪不得米勒经常失踪,这个狗娘养的。”凯特暗暗骂道,“甭管他和谁合作,他从MI6领薪水,就得为大英帝国服务。”
“我明白了。”汤姆逊中尉止住关于米勒的话题,把多余的话咽了回去。
夜幕降临,凯特赴约而去。汤姆逊安排谢尔曼牧师和英军小分队集结待命,于七点四十分下楼,准备开吉普车去接米勒。就在发动汽车时发现后面胎瘪了。这可急坏小伙子,去修,那是梦话,不但时间来不及,就是到了军方修理厂,也需明天来人。这里距离英军司令部也要二十分钟,想借一部车都很难,怎么办?汤姆逊急的冒火,只好打电话求助使馆,最后大使馆的商务参赞给他协调了军方,总算弄了一辆,不过要他去司令部自己取。
龚剑诚和汤姆逊赶在陆战一师主力部队前面到达咸兴,了解当地游击队活动情况。第十军给他派来韩国翻译,人很精神,叫玄凤学,家就在咸兴。这人英语很棒,在弗吉尼亚州读过大学,而阿尔蒙德将军的老家就在弗吉尼亚,在仁川登陆时就让玄给他当翻译,因而很受器重。
哦,上段传错了。
其实,轮胎瘪了,那是龚剑诚做的手脚,就在汤姆逊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他从保安松懈的英国情报处小楼的后面潜入二楼,用配好的钥匙打开了凯特的房间,取出了安装在电话机里的窃听器,然后快速离去。
今晚的行动,他做了精心安排。下午他就到联合国记者团见玛格丽特小姐,说切尼中校和凯特爵士邀请她去专访,然后是吃饭,跳跳舞。玛格丽特性格开放,喜欢抛头露面,这位英国姑娘正在暗恋凯特爵士,龚剑诚暗中牵线,她非常兴奋,马上提议由好友安娜作陪,也正和龚剑诚的心意。
安娜和龚剑诚见面。龚剑诚暗示今晚他有行动,让她和玛格丽特拖住凯特。安娜如约前往,在八点整,见到了恭候在饭店的切尼和凯特。
已经到了晚上八点,米勒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藏身地焦灼不安。他躲在轰炸后的废墟里已经两天,寒冷的冬天,萎缩在塌方的房梁下,饥寒交迫。这是米勒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他成了被世界遗忘的人。虽然在汉城有几个他的手下,可这些中情局特务都是些韩国人,很不可靠,米勒估计CIC的人早就盯着那几个家伙了。
盼香香盼月亮,他巴望凯特爵士能救他于水火。透过铁栅栏门,焦急窥望着救星来临。米勒几乎不敢移动,到处是CIC的眼线和宪兵,这会儿通缉令已下到路卡和军营,就连韩国警备司令部的军事情报队也有他的影印像了。米勒叹息命苦,躲过初一,怕是躲不过十五啊,只能在凯特这一棵树吊死了。
栖身的巴掌大的房梁擎着的茅草棚里,他守护着地下铁篦,那是一处下水道入口,战前为疏通昌德宫和景福宫下水而专门修建的干道,米勒选择这里就为了逃生。如果出现意外,他会钻进地下水道爬进景福宫,所以,只要今晚他觉察出异常,就会遁入空门,逃之夭夭。
1950年11月1日,汉城景福宫附近的废墟
朝鲜初期内战,汉城到处是这样的废墟。
八点过了三分,米勒的心跳的厉害。忽然,他猛然见到远方有手电在闪光,频率是莫斯电码E,接着听到熟悉的《莉莉·玛莲》口哨,米勒立刻从篦子口钻出来,回应三声《Bella Ciao》,暗号相符,米勒兴高采烈。不过,他高兴的早了点,等来人走近,才看清不是凯特,而是龚剑诚!惊得他差点七魂出窍。
做梦想不到,MI6的救星竟是龚少校。约定暗号无误,口哨都能对上号,来者又是独自一人,没开车,一切都如凯特所言严丝合缝。米勒不知何故,故而警惕中倍感茫然。
“老弟,怎么是你?”米勒惴惴不安冒出,持枪逼住对方。
“惊讶吧,你不是问过我身份吗?其实我不光是台湾特工,也不单单为威洛比干,也为英国谍报机关干,我在香港的时候,就在凯特中校那儿领薪水了。”
“怎不早说?”米勒还是不信。
“有必要吗?”龚剑诚嘲笑,“你发展廖凯当中情局的下线的时候,跟我说了吗?他是我部下,你他娘的还有脸说我!”
“对不起。我现在明白了,你利用李真娴,原来是捞外快。”
“我错了吗?”龚剑诚反问。米勒到此也对龚剑诚刮目相看,收起枪,嘴上问:“凯特爵士怎么没来?”
“今晚有事,脱不开。情报处处长切尼中校约他吃饭,讨论进驻平壤后美英军情局分工事宜,还有记者采访,这都是大事,不信你自己打听。”
到哪儿去打听,那年月没手机,龚剑诚的话无非是定心丸。米勒见龚剑诚说的很坦然,况且上次救了自己,也不得不信任他。龚剑诚笑呵呵端详米勒,见其狼狈至极,和几天前的衣冠楚楚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就乐了。“你老兄该去马戏团了。”
“唉,有什么法子。”米勒自惭形秽地低头,“我走投无路,从你那儿出来,也还是逃不出汉城,港口戒严了,北边有CIC的卡子,我能自己游出朝鲜海峡么。”
“不是凯特爵士相求,我真不想见你。”龚剑诚拿出一副讨厌米勒的样子。米勒也挠挠脑袋,到了这地步,他倒觉得龚剑诚比凯特更可靠。“有没有CIC的人?”米勒谨慎地问。
“到处都是,安德斯正在全力抓你,其实,即使凯特今晚没赴约,也不会来,他只要出动,全汉城的CIC和李德武的军事情报队都会跟踪他。”
“是啊,我想到了。” 米勒唉声叹气。“逃亡之人,活一天算一天吧!”
“别灰心,总部要凯特爵士全力救你,是局长亲自下的令,你小子真有好命。”
米勒不再天真了,叹息说:“工党那些家伙,我要是没有硬货,他们才不会管我。”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谢尔曼牧师正联系军舰。另外,安德斯若杀你,不一定非要用欲擒故纵的办法,这你清楚。”
“我还真不清楚。”米勒诧异地晃晃脑袋。
“老兄,别打哑谜了。手上那份情报,能让安德斯三天睡不着觉。”龚剑诚说,“为什么首先安装窃听器在我那儿?”米勒点头,“是啊,我也纳闷。”
“窃听器连我都不知道,托德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们见面后一个多小时才到?”
“哦,我他妈明白了,是想录下谈话,之后……”米勒扼腕捶胸,恨得牙根儿痒痒,“我操他妈的安德斯,他想得到老子的62计划文件!”
“总算明白了。杀你还不跟个臭虫似的?包括杀掉全斗熙,逮捕你,折磨你,然后让看守卖破绽放你走,老狐狸处心积虑为了什么?不就是那份原子弹情报吗。”
“唉,我脑子坏了,”米勒相见恨晚地大手握住龚剑诚,“老弟,怪我不知您身份,咱还是一家人,我瞎了眼!”
龚剑诚看下手表,急迫地说:“该走了,谢尔曼牧师的人在光化门后面的树林等你。”
“要是CIC截住我怎么办?”
“凯特爵士有英国最高当局的授权,CIC不敢过分。谢尔曼牧师在高阳找了个地方,到那儿先躲躲,明天英国军舰就到达仁川,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米勒想了想,龚剑诚说的情况完全符合MI6汉城特工处在紧急时候的预案,他熟悉流程,觉得龚剑诚确实是自己人。不过还是不放心,他回身看看藏身的地方,犯了合计。但连凯特爵士的代表都不信,还能信谁呢。
“今晚我就离开汉城,这鬼地方,我受够了。”米勒哭丧着脸请求。
“估计也半夜去高阳,不过——”龚剑诚突然换了一副面孔,仿佛一阵风吹歪了他的下巴,变了脸看着米勒:“情报在哪儿?”
“什么情报?”
“跟我装迷糊?”龚剑诚严厉地问。
米勒眨巴几下眼睛,对龚剑诚这么着急要,也怀有疑虑。龚剑诚一笑,拍拍他肩:“老兄,凯特爵士有话。”龚剑诚严肃地看着对方,“英国佬救你,不见兔子能撒鹰吗?冒这么大的风险被你玩了,最后你说没有,你当伦敦那些特工老爷是店小二吗!”
米勒由疑转喜,眉梢舒展,他满意地点头说:“龚少校,真不愧是特工精英。你这么说,我还真信你。但东西不在我身上,那可是我的护身符,须藏在安全的地方稳妥。”
“那倒是。不过怎么保证是真的,不是你杜撰的,或是美国中央情报局抛出的假情报?你小子过去可对罗森干过一次了。”
“我能和自己生命开玩笑?”米勒保证说,“把我带出南朝鲜,我就把藏情报的地方说出来,要有半点虚假,就把我扔进海里喂王八。”
龚剑诚摆出一副江湖市井中人的精明和流氓气,使劲拍米勒,“老兄,你的命值几个钱?世界上便宜都让你占,啊?你没资格做这笔交易。军情六处不救你,你那狗屁情报就是墓碑上的悼词,懂不懂?”
“这……老弟,我真不能说。”米勒沮丧地挠头,“上军舰,我就告诉你们。”
“放屁,还有二十四小时呢!说不定凯特爵士就被CIC盯住了,没拿到好处反而被CIC拿问,大使会很尴尬的,到时候别怪我出卖你。”
“这我明白,要不——”米勒抓耳挠腮,他可真为难了。
“什么?”
“我透露一点吧,东西在东京。”
“东京?什么地方?”
“银行保险柜里,不过只有我亲自到场才能打开。”
“你玩人呢?”
“确实是个人保险箱,需要我的证件,还有保险箱的密码钥匙和我的指纹。”
“钥匙?”
“这——”
@liao508 677楼 2014-04-16 09:48:38
说申智慧是未婚妻,和在孙立人的家宴上叙述对不上吧,做甄别时肯定会问孙立人吧,孙立人说不知道,如何过?
林芳还是林湘,还是主动到安德斯那报下吧,台湾、远征军知道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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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查到这个份上,龚剑诚就危险了。可有些事,安德斯不喜欢做。后来您会看到的。安德斯是高手
“必须回答我,不然就是胡说八道。”
“钥匙在我身上。”
“实话?”
“真是实话!”米勒信誓旦旦地划着十字说,“上帝听得到,我米勒绝没撒谎。那东西我敢放在别地方吗?前几天我去趟东京,这你应该能查出来,就是存这份文件去了。”
“你从哪儿搞到的情报?来源可靠吗?”
“我在中情局的上司叫霍华德,在日本厚木基地,是首席情报专家,和我一起做生意。这小子在国防部有内线,这份拷贝文件本来想卖给苏联特工赚大钱,可这个人太黑,我在罗森的事情上就被他玩了,所以我偷出来单干,内容,那绝对可靠。”
“你为什么不出手,而是藏在日本?”
“还不是时候,如果中共出兵,或者苏联加入战争,那时候就能卖个好价。”
“你不担心被杀吗?”
“这是中情局出卖我的补偿。如果战争在年底结束,苏联和中共没介入战争,那就让它腐烂吧,就当这份文件不存在。”米勒坦然地说。
龚剑诚淡淡一笑,“乔大叔能买的话,你也会被灭口。”
“所以我一直没出手。”米勒耸耸肩。龚剑诚判断,他说的是实话。龚剑诚猛然掏出手枪,机警地向前方望,示意米勒快走。米勒从心里感激,不管怎么瞧不起中国人,龚剑诚绝对是让他敬重的一位,米勒拿起破背囊,嘴角浮现笑意,现在踏实多了。可刚转身,目光顿时僵住,龚剑诚乌黑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嘴。
“你!”
就在他张嘴,几乎说不出话时,枪管塞进他口中。“对不起了,米勒,不把具体地点告诉我,就是跟我玩把戏。凯特爵士不是三岁孩子,我就这样带你回去,爵士会解雇我。”
“我说的是真话!”含糊不清的声音从钢管传导出来,口中有块铁,米勒惊恐万状。
“说出来,具体哪家银行。”
“……东京都新宿的一家银行。”
“什么银行?”
“我不说,说了你会杀了我!”
“你当英国人是傻瓜吗?说非本人去不可,到时候你他妈的再求助东京中情局或者警视厅,把取东西的人抓捕,到时候我们不是自投罗网吗?”
“别,别误会!我不去也行,只要有我授权书,签我名就可以。”米勒哀怜地说。
“怎么授权?”
“简单,我证件,保险箱密码,签字,还有指纹,这些拿去就能行。”
“文件是几页?”
“三页,是打印的。”
“密码,我可以不问哪家银行了。”
“这——”
“放心,这都是凯特中校的意思。”
“那我告诉你银行吧,密码……打死我都不说。”米勒情绪凄惨到极点,现在只好折中,他已山穷水尽,合作是最好的选择了。
“成交。”龚剑诚放下枪。米勒无奈说出了银行名字和具体地址。“三菱银行……”龚剑诚一笑,举起手枪,将枪筒重新插入他的嘴,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沉闷枪响,消音器子弹射穿米勒喉咙打穿后脑惯出。一股黑血喷溅出去,后脑被轰出半块碗大的窟窿,脑浆迸裂,米勒大瞪两眼仰面倒下,尸体栽在废墟里。龚剑诚将背囊捡起来,把米勒枪带走,割掉他双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纹皮,留作取文件用。在背囊的皮带扣里,他摸到一把钥匙,断定是东京新宿那家三菱银行的密码箱钥匙。至于破解密码,龚剑诚心里有破解的办法。
他把自己枪上的消音器卸下来,枪体擦去指纹,再将手枪摁到米勒手里,握紧。这样看上去像自杀。将米勒的证件全部带走,看看没什么纰漏,就留下米勒的背囊,退走。
初冬的朝鲜,土地被冻的很硬,龚剑诚小心翼翼,尽量挑石头和砖头瓦砾路走,避免留下脚印。五分钟后,回到停车地,发动汽车悄然离开。为避免与原路来的汤姆逊打照面,龚剑诚选择另一条道路脱离现场。与米勒有关的一切告一段落,但龚剑诚的心并不平静。他想到了廖凯,想到了那张与林湘的合影。他停下车,拿出打火机,痛苦地看着。最后,他点燃了相片,将灰烬瞬间仍到废墟的瓦砾。
此刻,朝鲜饭店的包间里,两男两女正在舒缓音乐声中跳舞。战争时期的女记者,本身就对孤独男士具有吸引力,如果稍微动点心思,美丽女人想要得到什么,一般会无可阻挡。今晚,安娜打扮的既性感又活泼,没戴项链,脖子略显的颀长,弯弯金发随意披散在肩膀,情调非凡的灯光下,宛如向日葵田里的燃烧的亚麻布,热烈而激情四射。不用浓妆艳抹,只用眉笔细致勾画出明媚清秀的眉毛和眼影,就已让两位比肩的中校着迷了。
高个子军官是凯特中。他一身戎装,拥着窈窕丰满的安娜。这是他和切尼第二次交换舞伴。见到凯特,安娜快人快语,两眼总是打闪似的,对绅士的幽默感作出惊喜的赞叹,这让对方很心痒。相比玛格丽特小姐,安娜颇为动人,让这位思念故乡的世袭爵士回忆考文垂的邻家小妹。可能温度太高,安娜裙带收得过紧,那丰腴的体态在暗弱迷人灯光下被束缚得曲线婀娜。
四个人跳几圈华尔兹,接着是狐步探戈。切尼可不情愿让怀中的女人老是脚步欢快、却一脸精明之色的英国记者玛格丽特。他的眼总是偷瞄安娜。切尼身材不高,西点毕业,做梦都想娶一位高个子苗条女郎,可遗憾的是,西部战区的中将副司令却将一副水桶腰的千金女儿赏赐给了他,那时他是惟命是从的英俊中尉。为了仕途风顺,他半推半就忍辱了。来朝鲜作战,离开高位肥胖的老婆,切尼大有逃进乌托邦太阳城的穿越感。可诸事不顺,直到今晚见到娇媚窈窕的安娜,才禁不住想入非非。此刻切尼正用目光的卡尺,嫉妒地丈量凯特爵士与安娜小姐跳舞时贴胸的距离,舞曲还未过半,他那揪心的眼眸就将测量精度升格为毫米级。 “凯特先生,您是谍报高手,听说您在马尼拉领导过抗日?”安娜表情玄妙,话外有音。
“安娜小姐消息真灵通啊,”凯特被问及风光的历史,心绪斐然,“有这么回事。那会儿我和日本人战斗,出生入死。不过,还是美军收复了菲律宾。”凯特皱眉,耸耸肩,为不能改变历史而遗憾。“从那时起,我们就在美国人面前成了二流小弟。”
安娜不以为然,凝视他眼睛说:“听说您有位情人,是马尼拉游击队长,对您非常效忠,还特意感染上麻风病,就为蒙混日本人哨卡送出情报给您?”安娜话语连珠,话锋犀利,凯特心里着实窘迫。暗想,这金发女郎何以了解的那么清楚?
“情人?嗯……”他含糊一下,故意避而不谈。安娜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件事他心里相当苦,那位马尼拉第一美女为他献出肉体,可到头来……安娜扬了下颀长的脖颈,不容他回忆了。她漫不经心地揭开凯特的疮疤。“听说美女队长得病之后,痛苦不堪,您甩了她,还是美国的军官治好了她的绝症,并娶了她,现在定居加利福尼亚。这位女队长还写了回忆录,但只字不提您。”
安娜眼神潋滟含光,敏锐好奇,却咄咄逼人。凯特起初很尴尬,但后来就潇洒了。“就是不得麻风病,亚裔美女和您比,也是丑小鸭。”他亲了下安娜的手,死皮赖脸说,“这一回,我倒希望自己在朝鲜能得一次让您忠诚的病。”
“麻风病?”
“不,是相思。”
“这种病可不能百分百免疫……”安娜故意旋转一周,落入凯特怀里。不等凯特回答,她就离开他,舞曲不合时宜地结束了。
“真希望安娜小姐到英军那儿采访!”凯特被美女弄的浑身难受,吧嗒余香说。“我给你特别证件。”他希望日后常见了。
“好啊,我一定去!”凯特神魂颠倒,发出邀请,两支舞就忘了玛格丽特,让那位英伦大妞醋意大发,使劲儿瞪他。
“只要您那儿有新闻,我是独家。”安娜抛出玫瑰。安娜过去经常与美国顾问团打交道,可谓运斤成风,手法老到,她的中西文化交融底蕴无法阻挡,举手投足间,就让对方欲罢不能,欲进无路。安娜觉得是火候,便娥眉紧蹙,拿出东方美人拒人千里之外的委婉技巧,让对方的欲望急刹车。
她拿过手边侍者的白兰地和一个小纸条,对凯特莞尔一笑。“今天采访真有趣,二位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暂时失陪,我去下卫生间。”
安娜内急,男人非分之想泡汤,也同时消了玛格丽特的妒火。其实,侍者递过的纸条是龚剑诚写的,他通知安娜,行动完成。在过道,龚剑诚见安娜过来,看看四下无人,便掏出一个信封。
“完成了?”安娜惊喜地问。
“给。”
“什么?”
“有关62计划的文件副本,在东京三菱银行日本桥分行的保险箱里。里面是钥匙和米勒的军官证,还有指纹材料,几份他写过的签名,你找三枝正行,他是我老朋友,他有办法帮你。”龚剑诚尽可能简短地叙述。
“三枝正行?”安娜还第一次听说,“什么人?”
“我过去的对手,缅甸三十三军特务机关长,现在是情报社社长,和我合作的不错,人还算可靠。”
“我怎么找他?”
“具体地址在里面,还有我的一封信,他会帮你的。”
“密码箱是需要密码的呀。”安娜提醒。
“这个没得到,这家伙死都没说。”
“那很困难……”安娜有过切身体验,摇摇头。
“没事,请上级拿笔活动资金,五千美金吧。有了钱,三枝能帮忙。”龚剑诚看了下外面,见有客人朝这方向走,必须离开,“他有这能力,告诉三枝,要不惜任何代价。” 安娜点头,将小信封装进手提袋。两人分手,安娜磨磨蹭蹭,十分钟后回到餐厅,此时玛格丽特已和切尼如胶似漆,惹的凯特不快。安娜再次融入暧昧的交谈中,四人喝了不少白兰地。
汤姆逊到达约定的废墟街区,已是夜里九点多。来到如此荒凉的地方,他真有些胆战心惊,生怕游击队打他黑枪。他胆怯地用手电朝瓦砾方向打莫斯电码信号,又哼小曲,又吹口哨,在废墟里来回溜达,弄得像刚从精神病医院溜出来似的,就这样折腾了十来分钟。不过无人回应。他不敢久留了,就跑回光化门。汤姆逊决定去朝鲜饭店找上司。
凯特醉醺醺出来,见汤姆逊愁眉苦脸,就知道事砸了。汤姆逊如实相告,凯特皱眉,觉得米勒未现身不奇怪,他信不过英国特工。“不管他,一定是中情局的人救不了他了,这家伙精得很。”他对汤姆逊说,“狡兔三窟,但在汉城,即使雪兔也的冻死,他还会找咱们的。”
第二天中午,安娜回到东京。
她已将情况向“渔父”做了汇报。“渔父”同意动用资金,具体情况由安娜直接汇报给东京的特派员“葵”,再向“昆仑”指示。两天后,李克风亲自批准了这笔款子,由代号“珠江”的胡勉之同志亲携五千美金赶赴东京羽田机场。
刚下飞机,胡勉之就坐车奔上野车站。他将美金存入东京都银座的一个百货大楼贵宾储物室,然后悄然离去。安娜按照约定取出。那年月,五千美金可是笔巨款,一九五零年,日本的一美元可兑换三百六十日圆,而日本人月工资一般也就一千日元,普通商品都是个位和十进位,可想而知,这笔钱着实不菲,也是李克风下决心运筹到的。
安娜拿着现金来见三枝正行。两人见面地点是一家高级料理店。她像一阵风似地飘进日本人光顾的餐馆,啧啧声顿时响起:瞧这美国小妞,可真带劲儿!看那丰满的胸……食客们偷偷交头接耳。三枝正行赚足了面子,瘦瘦的身子比以往挺直。安娜笑眯眯坐在三枝身边,故意将套着高档丝袜的二郎腿翘到三枝大腿附近。这样的距离对于美国占领下的日本男人,那是一百万日元也买不到的暧昧尺度。
三枝个头差不多与这位美国小姐平齐,不过营养不佳,形象缩水,但他还是使出了吃奶得劲,拔拔喉结,扬扬脖子,暗示这顿饭他做东。
“安娜小姐,您真漂亮!”三枝寒暄后,又赞叹。
“三枝先生,汉城的泡菜让我的脸吃出疙瘩了,您看是不是?”安娜故意将脸对着三枝,身子往前移移,三枝顿时闻到久违的高档法国香水味,呼吸霎时急促,赶紧低头:“小姐太漂亮了,您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美国女人。”
安娜悄声贴近他嘴巴说:“我是半个中国人,中国人有传统,女士要很好地照顾,今儿我也高兴,点菜!”这句不无暧昧的暗示让三枝目光陡然增辉,就像吃了芥末,从喉咙到牙齿都清爽。三枝大方要了菜。不过,由于囊中羞涩,目光从安娜荡漾笑意的脸上移开,转到了女士玲珑的水獭皮口袋。如果美国小姐找他办事没付美元的话,他就赔大发了。
安娜明白他的心思。摘下手套,接过三枝殷勤递过的七星女士烟,淡然一笑,接受他殷勤的同时,将手袋抓了过来。三枝悄声问:“小姐,您是龚剑诚君的朋友,有话直接吩咐。” 迎着三枝谨慎的目光,安娜探探身子,几乎贴到了三枝干瘪的肋骨,迷人的香水熏得这位没钱近女色的社长有点阳痿和咳嗽,身子骨经不起这种诱惑。其实这种馆子老外不来,安娜这么做,是要别人相信三枝正行是她男友。
菜肴摆上,安娜毫不客气大吃大喝,三枝装模作样比划两口,下意识摸摸钱包,安娜微笑,擦下嘴巴,悄声道:“谢谢款待,我带给你生意了。”
“真的,太感谢了!”三枝松了口气,恭敬低头。安娜叼着烟卷,将龚剑诚信件呈上,再将装美金的小包递过,“龚先生的事,要你帮个小忙。”
“客气,小姐请吩咐。”三枝捏捏便知,是两大捆美元,激动得裤裆都是汗。
“诺,”安娜又给他一个糖果包装盒,当然是伪装的,“这是三菱银行日本桥支行保险箱钥匙、证件,指纹印件,和我当事人的手签摹本,帮我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什么东西?”三枝略微警惕地问,这笔巨款就为取点东西,未免太吓人了。
“几页材料。”
“哦,那我就敢做了。”三枝喜出望外。三千美金,就从银行拿到几份文件?都有些不敢相信耳朵了。条件如此优厚,又是老朋友的活儿,他没理由不心安理得去赴汤蹈火。
“但我没密码。”安娜提醒。
“没关系,只要东西在,没有我搞不定的!”三枝拍拍胸脯,“有密码,您就亲自取好了,大概也用不着我吧。”
安娜一笑。“龚先生说,当事人在朝鲜阵亡了,死前留给他这个秘密,估计是小密码箱,材料是什么,你不用看。”安娜这句话说的严苛,三枝赶紧表态,“小姐,装原子弹我都不管,何况是文件。”
安娜忽然对一本正经对三枝社长吐了个长烟圈,她无奈地一笑:“还真是原子弹的材料。” “什么?原……”
“嘘!”安娜赶紧制止他的多言,事到如今,她干脆说出了真相。“是美国国防部的文件,据说是在苏俄和中共一旦介入朝鲜半岛时,可能使用原子弹,日本无疑就是投放原子弹的基地之一。”
“安娜小姐,这钱我不收。”三枝的神情突然严峻起来。
@风俗画 694楼 2014-04-17 16:5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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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谢谢,我也尽力更新
“为什么?”安娜脸一红,也为泄露机密而后悔,但她也没办法,毕竟是三枝正行去取文件,他总要看见的。其实安娜的这句话引起了三枝心头的怒火,原子弹,对于日本人是十分敏感的。三枝却恼怒摇头,齿冷地说:“日本受尽原子弹的苦,不能再让美国人害别人了!原子武器是灾难性的,爆炸后有强烈放射性,即使在朝鲜海峡使用,也会波及到日本本土。这事我无偿去做,也算是对和平的反省吧!”
“这……”安娜很意外,为他的义举感动,但她还是将钱推回来。“钱是要收的,你需要找人的啊。”
“也好,这件事做起来是不太容易,那我就收五百美元的跑腿费,这已经足够了。”三枝忽地往肚子里掀下去一杯啤酒,从未有过的豪爽顺着酒气呼出来。“请您告诉龚君,别的我不管,可涉及原子弹的事,我一定插手到底,就算为日本和平,我也会拿到那份文件,想办法制止麦克阿瑟的愚蠢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