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近。
孤灯独燃。
郢谣医官一身黑衣,怀里依然抱着她的猫。
此外,她还撑了一把红伞。
她就那般突兀且怪异的站在青栾的床榻前,一张白如纸的巴掌脸,静无波澜。
床榻上,青栾蜷缩着小小身子,抖如筛糠。
他压抑着的细小悲鸣一如那香炉里的熏香,慢慢的散开。
缭绕,盘旋,绵延不断。
“昨日之药,都与世子吃过吗?”郢谣平静的问。
“吃过。”石予答。
“好。那便开始吧。”郢谣抱着猫,撑着伞,抬脚踩上榻来。
不过,半途,又迟疑了一下,“为何不绑?”
“世子所愿。”石予默了默,说。
“哈?他倒骨气了。”郢谣于榻上,蹲在青栾的身边,“石公公,给世子宽衣吧。”
郢谣放开怀里的猫,从衣袖中掏出一卷小包裹,而后在枕边摊开。
那只猫刚落下,便抬起一爪……
呃。
石予震得咽了口吐沫。
那只猫竟抬起一爪,帮郢谣撑起了伞。
“喵君,劳烦。”郢谣颌了颌首,说。
“喵喵”那只猫欢快的叫两声。不过琥珀色的眼眸,淡然且倨傲的看了石予一眼。
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石予快速的帮青栾除去衣物。袒露的小小身子,半面白皙,半面鳞甲。
造孽嗬。
铁石心肠如石予,都止不住毛骨悚然,无以忍心相视。
“石公公,出去吧。”郢谣淡淡的说,随手从刚才摊开的包裹里,拿起一片薄如柳叶的小刀。
石予抿了抿嘴。起身,下榻,朝门外而去。
红尘如炼狱,我佛诚不欺人也。
一滴泪,从他眼里夺眶而坠。
烛火昏昏。
“喵君。可要把伞撑好了。等会龙气外泄,切切不能散出去。”郢谣落刀前,又一番交待。“否则,贪妖邪鬼,可是要纠缠而来的。”
喵君眼一瞥,如同人般懒懒道:“哼。本喵君在此,谁还敢来”。
喵君吐舌,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郢谣面色不动,眼里滑过一丝不经意的笑,但很快又落于沉静。
她低头,凑于青栾耳边,轻轻道:“世子,忍住。”
说罢,手起刀落。
她那刀快如闪电,一片一片,连皮带肉,挖起了青栾的鳞片。
拔一片鳞甲,郢谣便在自己手上划一道口,将殷红的血,滴入青栾的伤处。
“嘶嘶”
嚯。她的血里有一线红虫,翻腾潜入青栾皮肉之下。
“呜呜”青栾攥着拳头,咬牙忍耐。豆大的汗珠和着泪,打湿了床褥。
娘亲曾说,凤凰涅槃,欲火重生。
而他青栾,却要在月圆之日,拔甲剔肉,才能做一个正常的人。
否则,他永远是个人人畏惧的妖孽。
“娘亲啊——”他突然大喊,稚嫩的嗓音里,有着无限的委屈。
“郢谣,小心。”喵君急忙出言提醒。
但青栾的右手还是快如流火的滑过了郢谣的脸。
而后那张苍白的脸,血肉模糊。
喵君气恼的刨爪,嘴一张,一圈黑气化作绳索,将青栾的四肢捆束在了床榻的柱上。
“哦。被龙爪挠到了。”郢谣舔了舔脸上四溢开来的血,阴恻恻的说。
随之,她脸上肌肤大变,阡陌纵横般出现许多蠕动不息的红丝。它们“吲吲”作响,开始啖噬郢谣脸上的血肉。
“喵——”喵君犀利的叫唤一声,全身的黑毛,钢针般倒竖,两只玛瑙眼眸里有黑气腾腾。
“喵君,休恼。”郢谣连忙阻拦,“我无碍。芍丝只是在帮我疗伤。”
“哼。若是变成丑八怪,将来你休想嫁给本喵君。”喵君松懈下来,懒懒的说。
郢谣嘴一扯,难得的露了个笑脸。只是皮开肉绽,极为渗人。“谁要嫁你这只懒猫。”
“哦?”黑猫双目微眯,透着一丝危险,“歃血为誓,你一出生,便注定是我修罗殿的人了。怎生,想反悔?”
“哈。我们人啊,一辈子,心随意转,如水在河,岸宽则波平,岸窄则流激,没一定的。”郢谣淡淡道,“说不准,哪一天我真反悔了呢。”
“忘恩负义的臭丫头。本喵君懒得与你说这些。”喵君气呼呼的在榻柱上挠了挠爪子,整张猫脸威风凛凛的,没了一丝和气。
郢谣撇撇嘴,心想,这懒猫可真小气。
缓口气,郢谣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柳叶刀上。
青栾痛楚扭曲,却又无可奈何。
佛家云,人生之苦,在于业与惑。
而他青栾的苦啊,源自何处,终于何时呢啊?
小小的他,怎生想也想不明白嗬!
梧桐阁外,夜月明如昼。
桂花在迷蒙的夜色中浮动着神秘的幽香。
石予立在廊上,似乎已然融化在了盈盈月色里。
夜露带着桂花的香,沾染了他满身。
晨曦,天微亮。
安神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来人披着一身露水,有淡淡的桂花香。
正是一夜未眠的石予。
他悄然的穿过昏暗的大殿,立在了一个石柱旁,幽深的眸子,星星点点。
殿内喝得酩酊大醉的人,正蜷缩身子靠在寒凉的大理石柱上,昏昏而眠。
“殿下。”石予俯身轻声唤。
“啪嗒”是白瓷酒壶翻倒的声音。
满溢开来的壶中残酒,散发着浓郁的醇香。
石予蹙了蹙眉,转身将墙角的烛火点燃。
低头看,脚下是凌乱了一片的酒水、酒壶。
这人,是想把自己醉死么?
石予的眉头皱的更深,叹声气,弯腰去扶地上的人。
“阿栾……爹爹对不起你。”那人喷着酒气,蓦然,一把拽住了石予的手臂。
“太子殿下。”石予惊诧。
“嘘。”太子木澶背依着石柱,踉跄起身。
不过,似乎脚下没力,一个不稳,朝前向近在咫尺的石予磕去。
石予不由震的后退两步。
而,电光石火间。
却被那人一个熊抱,圈在了怀里。
呃。
石予倒吸一口凉气。
心中的万端情绪似游龙一现,转即翩然又水逝云飞了。
“殿下,是奴才啊!”
“唔。石公公呀……吾知道是你。”木澶将头伏在他的肩膀,低低嘟囔,“你就让吾靠一会吧。吾……的心疼得慌。”
“殿下,一切总会好起来的。”石予烟染的眉眼里深如潭水。
木澶闷闷的苦笑,带着凄楚,“阿栾的娘亲也喜欢说这句话。奈何,最终她却被人封在了那幅画里。而……我们的阿栾,却要受尽煎熬,才不至于走她娘的路。吾怎生如此……如此的无能啊。护不得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护不得自己的孩儿呀。”
“殿下,不是你无能,而是深宫太残酷。”石予说得缓慢。
“自古深宫尔虞我诈,非生即死。可有几人如吾这般凄惨。”木澶温热的气息喷在石予的耳畔,带着微微的痒。“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吾就不该贪恋那违背天道的爱啊。”
石予的心被这人的话,刺得生疼。“殿下。奴才没有爱过,所以不懂爱。更不知何种爱是顺理成章,何种爱是违背天道。奴才只知听从己心,方才无悔。”
“哈哈,听从己心呀。”木澶放开石予,跌撞着走向石予背后那面墙,“那样的爱,总是太自私了。”
石予垂首,看自己被灯火映射的很长,很单薄的身影,恍然觉得那人一下子把自己周身的热气都带走了。
再回首。
已看到木澶立在悬挂墙壁之上的画前,清泪长流。
画中有仕女,双手合掌,侧首而立。
她头微扬,身着长袍,头束高髻。
仕女背后,祥云飘渺,有龙蜿曲,势若扶摇直上。
这幅画啊,不是一般的画。
石予望着悲戚的木澶,心已被酸楚填满。
最后,他只说,“殿下,让奴才为你梳洗吧。时辰差不多了,该随百官去含元殿上朝了。”
五更天。
东方的天际翻起微微一片鱼肚白。
长长的官道上,文武百官,或挑灯步行,或坐轿骑马,个个匆匆。
“上朝嘞——”含元殿上老太监,单公公破锣般的公鸭嗓子,撕碎了黎明的安谧。
屋脊上,扑棱棱,一群飞鸟被惊散而去。
石予站在殿门前,看那紫衣白冠,玉树临风般的身姿,一步一步的离去,直至消失在重重宫廊间。
木澶嗬。
石予似唤似叹,声音轻的就像这晨曦间弥漫的淡淡雾气。
秋之阳,皎然明亮而又肃然清爽。
梧桐阁。
二人立于廊上,看庭院里深深浅浅的秋意。
喵喵……
一只黑色肥猫,翻身,跃起,匍匐在草木之间,正追捕着一只花蝶。
“唔,霜降将至。这蝶飞不久了。”廊上的郢谣,如此叹。
她平淡的语气里,多了一丝青栾不甚明了的凉。
“嗯。”青栾绞了绞手指,小小眉间有些纠葛。“阿谣,我昨晚可是伤到你了?”
“哈,的确。”郢谣侧了侧头,正对灿阳,不适应的微微眯眼,“本官被世子那一爪,可是挠得皮开肉绽。”
不过,还好,经过芍丝的治疗,她的脸倒不曾留有任何伤痕。
青栾眉痕淡然,带了些泣意,“你……可疼得慌?”
“我这疼抵不过你之痛,算不得什么。”郢谣转身,向他走近一步。
她弯腰,抬手滑过青栾的右脸,“这肌肤已复光滑,世子当好好珍惜,为此可花了本官好些滴的血呢。”
她的手指一路向下,沿着青栾的右脸,直入颈项。
昨晚遍布鳞甲的肌肤,现下,在秋阳的光芒照映下,润如玉泽,白里透粉。
郢谣蓦然有些耽溺于这舒滑的手感。
青栾嘟嘴,低囔,“痒。”
“哈。”郢谣破天荒扯唇笑了笑,“再有几回。本官定能让世子通体……光滑。”
这少见的笑颜,让青栾呆了呆,许久才道:“如此可是要麻烦阿谣了。”
藏了龙气,拔了龙甲。
他便是一个正常的人,不再是人非人,龙非龙的妖孽。
到那时,他便不再受龙气所制,于不经意时露出半身龙鳞。
想着这些,青栾不由也是宽慰一笑。
“哈。世子才不过六岁,说起话来,老气横秋,不可爱。”郢谣手指一曲,捏了捏他的脸。
本是玩笑,奈何郢谣这丫头面冷语淡,说出来倒也是十足十的老气横秋。
秋风微微,吹来一袭桂花香。
秋天,真是个不错的季节。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卖腐的情节要来了。。。
我害怕大家看罢要拍案暴走。。。。
也害怕有人站出来,指着楼主的鼻子骂俺臭不要脸。。。
怎么办?
怎么办?
我焦虑的啊。。。。
要不要放呢?????要不要放呢??????
啊呀,最近楼主深陷泥潭啊。
自看了《低俗怪谈》之后,总被里面的格林道雷这个妖孽男,搅和来,搅和去。。
搅和到最后,楼主便毅然决然,又想写卖腐的事儿了。。。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中毒了,在以文排毒而已。。。
以下有十个支持的,我就更。。。
若是没有十个支持,我就等到有为止。。。。。
没有十个支持,我挠墙……
难道就这样被卡在这里了……
又隔几日,适逢石予沐休。
他虽是宫中宦官,却在京城有一处府宅。
其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
往深处走一走,还有翠山碧水、曲径幽台。
此中花草之名贵,设计之精妙,堪称用心良苦。
奈何石予本孑然一身,里面又没蓄什奴仆。平素虽说这宅子里繁花茂盛,草木蔓生,可总是透着一股子空旷,令人心生荒凉。
月渐上柳梢头。
一童子踩着无声的步子,穿过亭廊,停在一处门外。
“主上,侯爷府的轿子来了。”童子贴在门边,小心翼翼的说。
屋内,静寂无声。
隔许久,才有人懒懒的应,“进来吧。”
童子躬身推开门。
屋内,水雾氤氲蒸腾,膏脂的香气凝聚不散。
莫大的浴池里,有人面似芙蓉,肤若白莲。
“唔,险些睡着了。”水声大作,这人舒展身子,缓缓从水中站起身来。
那姿态,娟娟楚楚,一如秋雨后的海棠。可不正是石予。
小童子呼吸不由一紧,连忙低头垂眉,自是不敢直视。
月移中庭。
琉璃灯下,石予对镜而坐。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怔怔出神,一双黑如深潭的眼眸,似迷茫似清明又夹杂着无数复杂。
心思繁复之人,眼睛总是这般。
“主上,侯爷府的人已等了许久?”童子低声的说。
“唔”石予抬手随意撩了下垂在耳际的湿发,嘴边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便让他们等着吧。”
童子不敢多言。
又隔许久。
石予才微微扬起下颚,淡漠道:“上妆吧。”
白玉盒子玫瑰膏,玉簪花棒胭脂红,细磨成粉的螺子黛……
小童子细细为眼前的人,描绘,妆点。
空气里,有这人身上的体香也有水粉胭脂的芬芳。
半刻。
石予侧头,阻止道:“口脂便不需要了。”
小童子尴尬的看着手里的小锦盒,喃喃道:“主上,这是侯爷前日特地派人送来的。说是天气干,你又易秋燥,涂……涂些特贡的口脂,会……会好一些。”
“他倒是想得周到。”石予漫不经心的抬眼看一下童子,嘴角含着一抹轻蔑的笑意。他那描绘精致的眸眼里,媚且冷。“我说不需要便是不需要。”
童子拗不过,只好作罢。
更衣时。
童子拿一件紫色绢纱金丝绣花的长衫。
石予懒懒看一眼,嫌恶蹙眉,“这可又是侯爷送来的?”
“正是。”童子躬身而答。
“哼”石予眉眼一挑,“太金贵的衣服,我这身子穿不来。”
说着,他便站起了身,往门外走去。
他身上则依然是从浴池出来,便穿着的宽松白色长袍。
袍子上,有淡淡云纹,细看,纹路复杂缭绕。
“主上,头发……”童子追出门,喊。
石予立在廊上,回头,答:“今日,随吾意。”
秋风吹来,白衣翻飞,微湿的青丝肆意飞扬。
这任性的人嗬,单薄的似乎要乘风而去。
怎的连鞋也不穿一双。
童子无奈的想。
月明媚。
侯爷府。
一顶软轿从后门直送东侧的储水阁。
阁里没有掌许多灯,微微明亮的是嵌在墙上的一颗夜明珠。
石予一级一级,拾阶而上。
两面是秋菊盛开的馥郁冷香。
“你来了。”石阶之上,高大模糊的身影,说。
声音浑厚有力。
石予顿足,抬头扬眉,懒懒道:“唔,来了。”
踩上最后一阶,喘息未定。
石予就被那人的猿臂一捞,圈了过去。
“天凉了。胆敢穿的这般少。”那人带着一丝嗔怒。
石予不答。只是轻轻嗅了嗅那人怀里蚀骨的檀香。
阁内。
温香迤逦。
正中,是一幅仕女轻歌曼舞之屏风。
过屏风便是紫花金丝楠木雕花大床,床面浮雕亦是繁繁复复,所雕者隐晦不足与外人道也。
窗旁,放一对掐丝芙蓉黄花梨花几。
花几上放着一盆箭兰,玉绿色十几卷叶。
夜明珠下。
他们近在咫尺,两相对望。
他在看他的娇艳,他在看他的岁月褶皱。
“侯爷。”石予开口,目色平静,“你这眼角,可又多一道皱纹了。”
安庆侯,姓刘名昭,乃京城第一权贵,第一富裕。朝堂之上,欲攀附此人者,多如罗雀。
但能被此人看上者,却凤毛麟角。
而他石予,倒是极为荣幸的那一个。
“怎的,小予这是在嫌本侯老了?”安庆候剑眉一扬,不怒自威。
他的脸,刚毅且棱角分明,隐隐间有着雍容的威严。
石予扬唇,笑了笑。
“唔。如此,本侯是该老当益壮一回了。”安庆侯清明的眼眸,带了些氤氲。
这神色,石予虽明了,但还是有些心慌。
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绪,让他手脚上的凉气直窜肺腑。
“侯爷。”石予垂眉,只是这样叹。
“怎生,不乐意?”安庆侯贴在他耳边,如此问。
他是个懂得温柔的人,自是不会用强,讨个没趣。
那般既丢了身份颜面,也给自己添堵。
石予定定看他,心里翻江倒海。以石予在深宫数年的察言观色,他怎生不知这人的想法。
安庆侯问他,只是给彼此一个不算难堪的开头罢了。
你情我愿,才是最妙。
奈何,石予就是说不出一个愿来,也说不出个不愿来。
彼此僵持着,带着秋意的凉气。
“小予。做吧,好不好?”安庆侯终究忍不住,如此蛊惑的说,“本侯……许久都不曾与你了,本侯想了。”
石予禅定许久,而后如烟般点了点头。
石予十岁识得安庆侯,有十五年出入其府,受其宠护。
他需要安庆侯的依傍。
安庆侯倾慕他的美貌。
世事总是难料,他们一个天,一个地,却真的在红尘万丈里牵扯了这么久。
芙蓉帐暖,衣带渐宽。
彼此纠缠时,安庆侯停了停,目中有喜“你这衣袍之下竟然不曾……穿。”
连亵裤都不曾有。
“那又如何?”石予得空喘口气。
“你这坏东西……有备而来。”安庆侯气恼,刚才还矫情的迫使他先开了口。
想到这,安庆侯张嘴对着那珠玉般的耳垂狠狠咬。
“若穿了,还不是被你……嗯……”石予话断,被一股钻心的痛,噬了心骨,不由颤抖唤一声“痛嗬。”
“本侯就是想让你痛。”安庆侯邪气的笑,蓦然,倒吸一口凉气,叹“小予啊,我也痛。”
冷汗过后,就是一种说不尽的畅然。
他们缱绻缠绕,却并没有过于激烈。
安庆侯一直都是这样,从最初便是,那时小予还是半大的孩子,而他正逢精壮威武之时。
也许这便是石予不曾排斥这人的原因吧。
“小予……今天你倒是与往日不同呃。”那人喘息不止的说。
“如何……不同?”
“你……的心,热了。”
“噗嗤”石予笑,“谁的心不是热的,除非死人。”
安庆侯顿了半晌。
“以前啊……小予你在这床上,就是个……死人。”安庆侯的唇,蜻蜓点水的遍布他的颈项。
“是么?”
“是。你以为你屈意承欢,我不晓得么?”安庆侯话语里有些狐狸狡猾的味道,“所以啊……我年岁渐长,也不大碰你了。免得伤心。”
石予想了想,似乎真不记得上次他们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是一年前,也许不止。
虽然每次沐休,他都会来侯爷府,但大多时候,二人也不过说说闲话,下棋喝茶。
果真,安庆侯不简单,心透得跟明镜似的。
“小予……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变了。”安庆侯徐徐加快。
耳边的喘息也是愈重。
“没有什么。”石予只觉腰间酥麻,大吼了一声“我……就是想了。”
从十五日早晨,被自家主子木澶那般一抱,他就想了。
那种渴望像秋天的风,吹进皮肉,嵌入骨髓。
所以今夜,就算安庆侯不主动,最后,他也该会……自投罗网的。
你看,人心就是这般幽诡到恐怖。
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只穿一件衣袍就这般来了。
“骗我”安庆侯腰身一直,一手按在了石予的脖子上,颤抖的声音里带着阴寒,“你是去过势的,怎么会想?”
石予眸子一冷,翻身而上,动作不止。“对,我这身子是残缺,没有了征服的能力,但是我有心。”
有心就会滋生爱,就会让人充满无奈的渴望。哪怕只是那人一个眼神,便会让他万劫不复。
“好,好。”安庆侯笑叹,“我希望你心里的……是我。”
石予不答,只是用力,像要把自己扯碎一样。
让肉欲释放的方法有很多,虽然隐晦,但人人熟之。
石予悲怆着自己残缺的身子。但却也享受着这身子给他带来的疯狂。
他……果然是个变态。
楼主,你信不信,我读这段两千字的更,我快泪奔了……一是感动楼主的勤快,二是莫名其妙就被里面的情绪感染了
夜深露重。
石予坐起身,披上衣服。
他不喜留宿陌生之地。
安庆侯也不喜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
这些他们早已彼此达成了默契。
“小予”安庆侯翻过身,拉住他,眸子里有一丝疲倦。
年纪大了,果然不行了。
“侯爷,怎么了?”
二人静默片刻。
“小予,你呀,想怎生利用本侯往上爬都可以,甚而用本侯来壮你主子的威势也可以。”安庆侯一字一字说的极慢,“但你若对我……存着何种歹意。本侯会让你,连着你的主子,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最后一个字,安庆侯似乎用尽了力,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纷争了大半辈子,他见到的,知道的,感悟的,都比别人多得多了。
石予在外的所作所为,他都知晓。
而他安庆侯绝不容忍……养狼反噬主。
石予侧头,悟了悟,而后嫣然一笑。
“算了。你走吧。与你在一起本为逍遥,其他还是不谈的好。”安庆侯抵不住石予那颠倒心神的一笑,不由有些心软。
你看,人老了老了,连心都软了。
月色下。
石予依然穿得那件白袍,依然赤着脚。
安庆侯虽叫人给他备了鞋与衣物,但这人倔强的就是不肯穿。
石予缓缓走过台阶,步伐并不快,当然也没法快。
他就那般袅袅然恰似迎风芍药,慢慢而去。
安庆侯披件衣服,立在门前看。
心里突然想到一句。
美人兮美人,不知为暮雨兮为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