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妖异录》——诡异妖冶,说情道爱的奇幻故事

  花笑尘立在阳光下,眉目出神,似乎在想什么。他面色淡然,没有任何波澜,比刚才在屋中的气色好多了。

  “花奴,可还记得端午日,你在目童的舟上,看到的水中红衣女子。”花笑尘沉吟片刻,又道,“那女子便是魜,她怀中的则是朱色葵婴。”

  花奴仔细回想。

  犹记得,那日她方寸大乱,以为是水生妖怪。而,公子只道,那不是妖,是人。

  原来公子口中的“人”,非彼人,而是此魜也。

  而后那夜,从西山回来的路上,又撞见过那女子,公子当时似乎情绪很怪异,说有何物被吃了。

  莫不是正与葵婴有关。

  “人或魜,皆非吾辈。一般他们的闲事,我辈不会插手多管。魜和出化了的葵婴,都是棘手的麻烦,自然也没谁愿意去招惹他们。”花笑尘淡淡的说着。

  空气中,一只飞虫款款飞来。

  “噗”的收翅,落在了他的肩上。

  唔。

  竟是一只瓢虫,瓷漆般的硬翅,收拢起来,严丝合缝。上面的黑色小圆点,正好七个。

  真是个精致的生灵。

  可是他们都没有心思去管它。

  “公子……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那……那两尾鱼是……是我从豆铺偷出来的。”花奴垂着头,有些沮丧起来。对自己更是添了几分恼火。

  难怪连白泽的白面姬都不愿沾惹,她倒是好,还以为自己悲天悯人,做了何等大好事。

  花笑尘闻言,只是皱了皱眉头。

  倒是舔爪的喵君,跳起脚,道:“哎呀,魜最是记仇了。这两条葵婴虽不是她的心头挚爱,但好歹是她的东西。”

  花奴浑身一震,想起那夜红衣女子,阴狠的眼神,不由有些胆寒。“我在豆铺时,看这两条鱼可怜。它们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念头一动,就偷出来了。”

  “葵婴有一半源自人之髓,这两条虽是灵力较差,但也通了神识。为了不被吃掉,它们才与你求救的吧。”喵君懒懒伸个腰。

  悠然走两步,喵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喵喵”唤两声,而后转头古怪的看一眼花奴,“哈,以此推断,定是那只朱色葵婴出化了。那东西成人形后,生长极快,食量也大,非但这两条葵婴,就是青城的生灵妖怪,都可能要被当作美食了哦。”

  话落,他旁边的草木中,叶子窸窣弹了一下,蹦出了一个螳螂来。

  喵喵。

  喵君兴致大作,围着螳螂在庭院里转悠起来。

  真是时刻不忘吃货本色。

  花奴面色萧索,一脸抑郁。


  今晚楼主在值班中,捧着手机刷屏呢,等回家再更
  
  初夏的阳光,有着水一般纯粹的质地,晶莹润泽,较之春阳多了几分袒露,而又比夏日多几分温婉。

  庭院里的绿色被它照的丰腴浓厚起来。

  花笑尘背着手,最后只是一声叹息,“罢了。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躲也是躲不掉的。”

  “嗨。尘公子,出化的葵婴乃尔之天敌,何不去找城隍帮忙。”喵君突然从草木中,探出头,这样说。

  “吾之麻烦,何必施诸于他人。”花笑尘抿唇一笑,倒是风一般的和畅。

  公子的天敌。

  花奴只觉心头一闷,怎生都不好受起来。

  “公子,我……”

  “好了。”花笑尘与她肩上拍了拍,“屋里那两条葵婴的啼叫让我听着实在难受,你且去安抚一番。”

  “安抚?”花奴茫然不知所措。

  “葵婴也是婴儿,兴许刚才被喵君吓到了。哄哄可能有用。”花笑尘抬手揉了揉额头,倒是少见的露出了疲态。

  花奴不敢怠慢,连忙跑进屋。

  对着两条“哇哇”尖叫不止的葵婴,挤眉弄眼,各种抚慰。


  青城的傍晚。

  橘红的晚霞在天空洇晕铺展,和着淡淡白云,湛蓝的天,像一幅简单却又不失浓郁的水墨画。

  轻柔的风,碧绿的禾苗,晚归的鸦鸟……

  渐渐掩隐在四合的暮色之中。

  乡间小道上,花笑尘与花奴并肩而行。

  花笑尘换了一身立领,玄纹窄袖的紫衫,简单不拖沓的样式。青丝用发带高高束着,长长的垂在背后。

  微风一过,飘逸轻扬。


  花奴从侧面看着,有些惊奇。

  公子从未这般装束过,平素多是随意,懒散的穿着宽衣,飘飘然的样子。

  他的五官并不张扬,也谈不上深邃,顶多是温和俊逸。

  而今日,这番装束,衬托着浓眉星眼,倒也气宇轩昂的很。

  “唔。花奴在看什么?”花笑尘不经意间,侧过头,突然问。

  啊?

  花奴慌忙垂首,嘟囔一句,“看……看公子。”

  “哦?看我。”花笑尘笑起来,眉眼飞扬的那种的笑。

  淡淡的余晖,铺洒了他们一身。

  花奴被这笑,一下搅得不自在起来。

  花笑尘似乎有意的一般,把脸往她面前凑过来。

  他说:“美色皮相,心法真性,花奴看的到底是哪一样?”

  彼此近在咫尺,花奴甚至能透过这人浅棕色的瞳仁,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霎,她只觉得自己心中似有万马奔腾而过,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答:“我不知道。”

  花笑尘回正身子,双手抱在头后,笑的如一只得胜的狐狸,“唔,不知道呀。那花奴眼里,真正看的可不是我,而是虚无。”

  花奴面上一红,倒也无话可答。

  其实吧,她看的可不就是此人之美色皮相。

  她说不知道,只是怕被这人笑话一句“肤浅”罢了。

  夕阳落山,敛去了最后一丝光芒。

  远村的炊烟渐起,又袅袅散入暮霭之中。

  再走几许。

  他们于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


  门楣落魄,尘土蒙阶,显然此宅荒废了许久。

  “公子,这里可就是枯宅?”花奴望了望四周,问。

  “唔,正是。”

  花笑尘点点头,伸手推开了门。

  吱呀。

  沉重的木门声,在这静谧的暮色中,显得尤其的惊耳。

  一群停歇在屋脊上的鸦鸟,扑扑乱飞,散入天际。

  花奴朝里探头一瞧,感叹道:“果真是个荒废之宅呀。公子,这夜里不会闹鬼吧。”

  花笑尘噗嗤笑起来,“花奴。你我自身本非寻常之物,还怕鬼不成。”

  呃。呵呵。

  的确有些道理,许是自己做人做久了,真把自己当人了。

  花奴挠挠头,抬脚随着自家公子朝里走去。

  此宅,庭院高深,蛛网密布。

  寂寥庭内,门窗破败,四处冷落。

  沿着长廊往深处走,满目俱是草肥木盛,杂乱无章。

  两边墙壁上,蜗蜒弯曲,透着森森幽暗。

  “公子。”花奴轻唤,一步上前,拽住了花笑尘的手臂。

  “花奴,勿惧。”花笑尘拽住她的手,继续走。

  吱嘎,吱嘎,是破旧的地板发出的声音。

  偶尔,呼扑一声,从空洞洞的窗里,突然飞出一只鸟,滑过他们的头顶,直上天空。


  花笑尘在一处阶下,停住脚步,而后从随身带着的黑布袋里掏一把豌豆。

  手一扬,朝廊上撒去。

  哗啦啦,一通吵杂,豌豆咕噜滚于各处。

  “公子,这是在做什么?”花奴问。

  花笑尘将食指放在唇边,小声道:“嘘,静观其变。”

  天色渐晚,月未起。

  廊上昏昏暗暗。

  蓦然,有一阵怪风刮来。

  花奴止不住打个哆嗦。

  窸窸窣窣,似有细碎的声音在幽暗处响起。

  侧耳细听,无以分辨。

  “公子”花奴踮起脚,在花笑尘耳边轻轻的问,“你可听到什么声响没有?”

  花笑尘与她一笑,亦是轻语道:“豌豆发芽的声音。”

  呃。

  发芽的声音?

  “哦,来了。”花笑尘突然这样说。

  谁来了?

  花奴正想问,就听地板上,有细微,且纷杂的脚步声。

  踏,踏,踏……

  节奏紧凑,急促促而来。

  循声看去,昏然廊上并不见人影。

  “低头,看下面。”花笑尘开口提醒,眼中含着笑意。

  花奴依言行事,弯下了腰,不由惊诧的瞪大眼睛。

  哈,长廊上,排阵而来的,是许多……嗯,应该叫小豆人吧。

  一个个,排成一串。

  豆人四肢分明,胳膊和腿俱是细长细长的白芽,手和脚则是芽上的绿瓣。脑袋和身子并作一处,圆圆的正是豌豆本尊。

  这可是……会行走的豌豆啊。

  花笑尘拍了拍手,那些小豆人齐刷刷的朝他这边看来。

  嚯,豌豆上还有两只眼睛,白眸黑瞳,眨巴眨巴。

  豆上无鼻无嘴,自然不能言语。

  “妖吗?”花奴好奇。

  “嗯”花笑尘沉思一下,“应当算是鬼吧,传说中的撒豆成兵即是用的此法。”

  “这般一点大小,公子欲做何用?”花奴不解。

  “唔。万物并作,不分巨细,窥其根本,俱是光华生命,不可小觑。”花笑尘弯腰,伸手拈起一粒豆人,置于掌心,“这些豆子啊,用途可大了。”

  闻言,花奴禅了禅,而后才道,“与公子在一起,总是有趣的紧。”

  “哦?”花笑尘歪着头,看她片刻,“如此就好。”

  说罢,他从黑布袋里再掏一把豌豆,撒在廊上。

  一阵响动,又是数十豆人。


  哎,楼主最近忙的脑子短路,时断时续,无法静心。感觉这个故事已入拖沓之境。。。阿弥陀佛。。。诸位见谅
  花笑尘仰头看天,叹一句:“哦。时辰差不多了。”

  夜幕如斯降临, 月藏于云后。

  灰蒙蒙的天空,带着暗夜的迷离。

  周遭一切恍恍惚惚。

  原本寂籁的宅子,似乎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沙。沙。

  各处散布的豆人,开始洒扫门闾,掸尘去秽。

  花笑尘不知念了什么秘咒,从夜色中,莹莹绕绕,飞来许多流萤。

  一闪一闪,聚到廊下,飞做一团,像一盏黄色的灯火。

  还有一些歇落在廊边的草木上。

  “唉,萤火之光,还是太过微弱。”花笑尘眉微蹙,手轻转,在指尖窜出一串幻火,随即浮入空气里。

  四下,亮了起来。

  原本荒凉的宅子里,星星点点,倒是有了生气。

  花笑尘即至廊下,选一处盘腿而坐

  不远处,向晚的风中,竹叶飘潇。

  嘤嘤。

  细微鸣叫,从深深草木中传来。

  花笑尘侧耳倾听一会,将手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口哨。

  院中杂生的草丛中,有东西在蠢动。

  有风一过,杂草婆娑。

  哦,那些东西爬了出来,蜿蜒而来。

  眨眼便上了台阶,到了眼前。

  花奴定睛一瞧,谈不上惊恐,倒是有些恶然。

  “哎呀,真是糟糕。”花笑尘似乎也吃了一惊,嘟囔一句:“菩姽这是将方圆几里的毛虫都聚集到这里了吗?”

  眼前,大者有手指粗,小者如丝细,各色各样的毛毛虫,顶着触角,沙沙爬着。

  粗粗看去,约莫有数百个。

  它们蠕蠕而动,爬上廊,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嗬呀!”花奴见一只纯白色的毛虫,探着脑袋,想要爬上她的脚,不由惊得跳了开去。


  花笑尘手肘支在腿上,手托着下巴,似乎在沉思。

  “公子。”花奴叫唤起来,因为有几只毛虫已循着花笑尘的覆在地上的衣摆,攀了上来。

  “唉。菩姽是把自己的孩子藏在里面了吧。这倒也是用心良苦了。”花笑尘叹口气,站起了身。

  随手将那几个还挂在衣摆上毛虫兜住,放在了廊上。

  “公子,怎么办?”花奴手足无措起来。

  “看来我们是要在这里耗上几日了。”花笑尘抬手揉了揉额角。

  “公子不舒服吗?”花奴询问。

  今日,公子做这揉额的动作已是许多回。

  “尚可。”花笑尘漫不经心的答,而后叹口气,将手探进了黑布袋,“还好让你买的豌豆够多。”

  说罢,抓一把豆子,放在嘴边吹了一口气,然后手臂轻挥,朝廊下空着的泥土里撒了去。

  哦,公子这是又要做什么?

  花奴眼睛一亮,兴致满满的看。

  花笑尘眸眼微闭,面带清浅的笑意,口中念念有词。

  花奴竖着耳朵认真听了听,却是一字不曾听得清楚。

  念咒完毕,花笑尘并没有立即睁开眼,而是在原地定了半会。


  花奴不敢打扰,踮起脚,往廊下看了看,发现那些豌豆并无什么变化。

  “哎呀,没动。”她嘟囔一声。

  然话未落,就眼见着那些豌豆下的土层动了动。

  旋即,“噌”的一声,许多嫩绿的豆秧苗拔地而起。

  质地柔软,颜色青翠。

  “唔,长出来了。”花笑尘松了口气,脸上带着欣悦。

  啊呀,不是刚才的小豆人。

  花奴诧了一诧。

  晃神的功夫,那些豆秧像发了疯般,缠缠扭扭,快速的向上长了起来。

  嘤嘤。

  不断向廊下蜂拥的毛毛虫,似乎受到了感应,纷纷转身朝那些豆秧爬去。

  “哦,长高了。”花奴兴奋难抑。

  说着话,那些豆秧就变成了藤,无依无凭,扶摇直上。

  “快要蔓延到屋顶了。”花奴跑到廊边,朝上看。

  只见那些豆藤变得粗壮,沿着屋檐,扭曲缠绕,纵横交错。

  肥厚的豌豆叶子,要比现实中大上几许,闪着翠绿欲滴的光泽。

  许多豌豆藤须,妖妖然垂下来,卷曲细长。

  “豆子的生气真是无以比拟啊。”

  花笑尘叹道。

  毛毛虫们,沿着豌豆的根蔓,激昂攀爬,不久便都掩映于叶子之间。

  花奴喟然不已,“条蔓纤结,错综连理,长成这样是借了公子的龙气吧。”

  花笑尘不置可否,只是扬了扬眉,又盘腿坐了下来。

  身后,几十小豆人抬着一壶酒水,两只青瓷酒杯,置于他的身边。


  随之是倒酒的声音。

  “花奴,来吧,我们来喝几杯。”花笑尘递来一只斟满的酒杯,浅笑安然的样子,“再等会,有新鲜的豌豆荚哦,正好可以佐酒。”

  花奴抬头正认真看头顶的豆藤豆叶,还有那些沙沙啃噬着叶子的毛毛虫。

  “这样吃下去,可不是要把豌豆叶都吃光了。”花奴担忧起来,随手也接过了公子递来的酒。

  花笑尘拿起自己的酒杯,喝起来,空气里弥漫起淡淡的酒香来。

  “这些藤叶吃罢会再长,勿要担心。”花笑尘拍了拍身边的空处,“花奴,不要站着,坐下吧。这夜长着呢。”

  花奴揽住衣裙,跪坐一边。

  有几只萤火虫,似乎受了酒气的引诱,徐徐然在他们之间飞舞。

  萤火虫的光透着清辉,一闪一烁,最后落在酒壶的瓷盖上,婉然爬着。

  “万物有灵且美,生命真是有意思。”花笑尘突然叹了一句。

  沾了酒的唇,湿濡且嫣然。

  “不过”他顿了顿,伸出手指,将一只萤火虫接引到了手掌中,“有些生灵总是活得太脆弱,太短促了,一如这流萤,一如那些就将蜕变的毛毛虫。”

  “它们虽是微小,但是努力活的精彩且自在,又有何惋惜呢。”花奴望着那只流萤从花笑尘的手中,展翅,飞旋而去,不由得感慨。

  花笑尘赞许的对她笑了笑。


  初夏的风,穿廊而来。

  空气里,有了清淡的花香。

  “豌豆开花了。”花奴喝下杯里的残酒,嚷起来。

  豌豆滕里,豌豆花。

  此花,形美如蝶,花色艳,多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堇紫及深褐色。

  放下酒盏,花奴仰头眼巴巴的看着。

  看花娇艳绽放。

  再看花悄然凋零。

  匆匆开,匆匆谢,太快了,只有半刻的时光。

  小小的豆荚长出来了,扁扁的,瘦瘦的。

  此时还嫩的像一片月牙形的叶子。

  花笑尘又喝一杯酒后,他们便吃上了鲜嫩的豌豆荚,正是不老不嫩,刚刚好。

  用手拉开豆筋,剥开外荚,里面排列着四五颗碧玉般的小豌豆。

  捏出一粒,放在嘴里,稍一用力,就在唇齿间碎开了。

  脆嫩,有甘甜的清香汁液,当然还带着青涩的味道。

  吃几粒,喝一口酒,着实别有一番滋味。

  花奴不觉感到一丝难得的满足。

  天际,云层散去,月亮露了出来。

  莹莹月色,带着淡薄凉意照射下来。

  花奴醺然带些醉,昏昏倒在公子肩上睡去的时候,豌豆藤上一路疯长的豌豆荚正好熟透。

  霹雳啪啦。

  在空气里炸开了。然后,落了一地。

  流萤聚在廊下飞舞,忽聚成团,忽散成星。

  初夏之夜,宁静而美妙,谁说不是呢。


  隔日。

  天气大好。

  初夏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豌豆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满大大小小的光斑。

  斑驳的光,照在花笑尘仰起的脸上,明明暗暗。

  “唔,都已成功做茧了呢。”他这样的叹道。

  豌豆藤上,叶子上,挂着或附着了许多大小不一的虫茧。

  这些茧成椭形、束腰形、球形或纺锤形。有白、黄、淡绿、肉红等颜色,茧身有不规则皱纹,并裹着层层蚕丝。

  花奴皱了皱眉头,倒吸几口凉气,这些看着还真是让人不甚舒服。

  “凤凰有涅槃飞升,毛虫有破茧重生,实属不易。诸位请好生努力,早日破茧吧。”花笑尘双手合十,轻轻祷念。

  待到中午,第一只茧破了。

  有东西从裂口里,挣脱而出。

  灰扑扑的是个极小的飞蛾。

  花笑尘只看了一眼,便继续懒懒靠在廊柱上,假寐。

  而那只飞蛾却扇着翅膀,在他的头顶旋了几旋。

  “唔,时光易逝,走吧。”花笑尘挥了挥手。

  那只飞蛾又转两圈,便离了廊子,飞了出去。

  直至消失在草木之中。

  接下来,第二只,第三只……

  其中多是灰色的飞蛾。

  偶尔也有色彩明艳者,有大,有小。

  这倒让人分不清何为飞蛾,何为蝶了。

  “公子,菩姽的孩子飞走了吗?”花奴趴在廊下的阑干上,望着庭院里翩翩起舞的各色飞蝶,问。

  它们像是窃香的精灵,寻觅于花之间。

  有的,轻盈而上,飞过了屋脊,消失在斑斓五彩的阳光中。

  “菩姽的孩子?”花笑尘嘴角含了一抹明快的笑,“普通虫茧吃了豌豆叶,沾一丝我的龙气,便能迅速挣脱而出。而菩姽之子,并非寻常之物,不会这般容易的。”

  “哦。”花奴走到藤架下,透过层层豆叶,仔细找起来,“这么说,它们还在豆藤中了。”

  花笑尘没有回答,他只是微阖着眼睛,面色淡淡的。

  绿叶翠然,飞蛾蝴蝶留下的空茧依然挂在上面,看着不免让人感慨生命之玄妙。

  “花奴”花笑尘出声提醒,“它们在上面。”

  上面?

  花奴呆半晌,突然醒悟过来。

  随即跑到院子中,一个旋身,飘到了屋脊上。


  落脚的砖瓦间,有豌豆藤还在错综蔓延,绿意盎然,像一片汪洋,随着微风,一浪一浪的翻涌。

  嚯。

  在这上面,如冬瓜般大小,匍匐着三个极大的白色虫茧。

  白绒绒的裹着密匝严实的蚕丝。

  “天哪!好大。”花奴飘然过去,在一茧之旁蹲下身来。

  附耳细听,茧内极其的安静。

  一阵风,廊下的花笑尘,忽的到了屋顶,“以这般速度,我们可能还要等上两天呢。”

  他背手而立,站在飞悬的翘檐上,如一只孤傲的鹤鸟。青丝飘然,眉目如画,真个是好姿态。

  两天哪!

  花奴眉眼沉了沉,心里惦记起花府别院里,喵君和夜南是否能守住那两条葵婴。

  莫不要,红衣的魜乘机找上门去。

  头顶的阳光,与昨日相较,似乎多了几分热。

  应该不久,便要入小暑了吧。

  突然,花奴心头生出一丝莫名的不安来。


  抓到一个?抓什么?

  花奴真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花笑尘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而后手如入水般,穿进墙壁里。

  墙里,吱吱传来一阵慌乱鼠叫。

  “哈,抓到了哦。”他手臂用力,从墙里头拽了出来。

  嘿呀。

  花奴面色大变。

  正因花笑尘的手从墙里揪出了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圆球。

  不大,如李子般。

  “真是肥厚呀。”花笑尘兀自说着,抬手就要把黑球往嘴里送。

  “公……公子。”花奴惊叫一声,“你在干什么?”

  花笑尘侧头看她,带着轻淡的笑,“吃东西啊。”

  他说话的时候,那黑毛球,“嗞”一声,裂了开来。

  哈呀,那形状就如同人睁开眼一般,里面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

  不等花奴做出反应,花笑尘就把黑球塞进了嘴里,“咯嘣,咯嘣”咀嚼了起来。

  花奴肝胆欲碎,背后冷汗直下。

  这……还是自家的公子吗?

  “唔,味道果然很棒。”吃罢,花笑尘舒眉毛展眼的舔了舔唇,蜜色的唇瓣,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他说话的气息里带着一股炒熟的豆香。

  “啊呀,可是吓到花奴了。”似乎此刻,他才注意到花奴的神色,不由对她抚慰的笑,“刚才那个叫食水精,在雷雨来临前,才会出现的一种精怪,吃起来的味道和炒熟的豆子一样,是我龙族最喜爱之物。”

  花笑尘伸出手,想去拍花奴的头,以示安慰。

  可她却头一歪,往后退了一步,眸子里带着莫名的神色,“公子这算是在杀生吗?”

  廊外的天,黑沉沉的暗压下来,似乎风雨欲来。

  花笑尘收回自己的手,笑,“应该算是吧。所以,我已多年不吃食水精了,都是以炒豆子代替。可是,豆子永远代替不了食水精对我龙气的补愈。天下万物相生相克,也相互补益。食水精于我,就如同五谷于人。”

  花笑尘往前走两步,弯腰将脸凑到花奴眼前,“难道,花奴想看我做一条营养不良的龙。”

  呃。营养不良。

  花奴看着这人清瘦的脸,有些尴尬到局促。

  “不过,假如花奴不喜欢,我以后便不吃吧。”花笑尘沉思半刻,这样说。

  “我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花奴连忙摇头,话到一半,又将到了嘴边的“残忍”二字吞进喉里。

  适时,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

  “唉”花笑尘郁郁一叹,只道“法轮未转,食轮先转。众生无罪,口腹有罪呀。”

  他说罢,身一转,迤然而去。

  花奴站在原地,摸了摸右眼角,刚才的不适早已没了。

  但这只眼,有一霎,看起东西来朦朦胧胧的。

  眨一眨,又变得清晰起来。


  第二日,屋顶豌豆上的白茧,长到簸箕般大了。

  花笑尘却派小豆人准备了一张席子,撑起一顶纱帐幔,在廊下睡起觉来。

  其状酣然,似乎已熟睡入梦。

  花奴惊奇,自家公子何时这般嗜睡过。

  为了不扰他,她便自己在枯宅闲逛起来。

  这宅子甚大,虽草蔓杂生,蛛网密布。但失色的雕龙画栋依然彰显曾经的兴盛。

  过午时分。

  从一处幽暗的厢房走过时,屋梁上咯咯直响,有点像木头腐朽碎裂的声音。

  不知是久无阳光,还是其他,走在其中有森森阴寒之气缠绕。

  花奴惊得抬头往上看。

  积灰悠然飞扬,空寂一片。

  她突然“啊呀”一声,屋顶上一粒灰,落在了右眼里。

  瞬间硌的眼泪直流,有些睁不开眼来。

  真是倒霉。

  暗咒一声,花奴走了出去,到了屋外。

  正巧花笑尘迎面走了过来,边走边说:“花奴,天要下雨了。”

  花奴眨了眨不适的眼睛,嘟囔,“刚才还有阳光呢,怎么要下雨了。”

  “夏天,雷雨突然。”花笑尘说着,与她擦肩而过。

  咯嘣,咯嘣。

  他嘴里似乎在吃东西。

  “公子,你在吃豌豆?”花奴控制不住的去揉眼睛,虽然不如刚才硌的慌,但还是有些异样感。

  “不是。”花笑尘脚步停顿,手一伸,极其快速的朝满是尘土的墙上拍了下去,而后声音沉沉的说:“又抓到一个。”

  抓到一个?抓什么?

  花奴真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花笑尘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而后手如入水般,穿进墙壁里。

  墙里,吱吱传来一阵慌乱鼠叫。

  “哈,抓到了哦。”花笑尘手臂用力,从墙里头拽了出来。

  嘿呀。

  花奴面色大变。

  正因花笑尘的手从墙里揪出了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圆球。

  不大,如李子般。

  “真是肥厚呀。”花笑尘兀自说着,抬手就要把黑球往嘴里送。

  “公……公子。”花奴惊叫一声,“你在干什么?”

  花笑尘侧头看她,带着轻淡的笑,“吃东西啊。”

  他说话的时候,那黑毛球,“嗞”一声,裂了开来。

  哈呀,那形状就如同人睁开眼一般,里面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

  不等花奴做出反应,花笑尘就把黑球塞进了嘴里,“咯嘣,咯嘣”咀嚼了起来。

  花奴肝胆欲碎,背后冷汗直下。

  这……还是自家的公子吗?

  “唔,味道果然很棒。”吃罢,花笑尘舒眉毛展眼的舔了舔唇,蜜色的唇瓣,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他说话的气息里带着一股炒熟的豆香。

  “啊呀,可是吓到花奴了。”似乎此刻,他才注意到花奴的神色,不由对她抚慰的笑,“刚才那个叫食水精,在雷雨来临前,才会出现的一种精怪,吃起来的味道和炒熟的豆子一样,是我龙族最喜爱之物。”

  花笑尘伸出手,想去拍花奴的头,以示安慰。

  可她却头一歪,往后退了一步,眸子里带着莫名的神色,“公子这算是在杀生吗?”

  廊外的天,黑沉沉的暗压下来,似乎风雨欲来。

  花笑尘收回自己的手,笑,“应该算是吧。所以,我已多年不吃食水精了,都是以炒豆子代替。可是,豆子永远代替不了食水精对我龙气的补愈。天下万物相生相克,也相互补益。食水精于我,就如同五谷于人。”

  花笑尘往前走两步,弯腰将脸凑到花奴眼前,“难道,花奴想看我做一条营养不良的龙。”

  呃。营养不良。

  花奴看着这人清瘦的脸,有些尴尬到局促。

  “不过,假如花奴不喜欢,我以后便不吃吧。”花笑尘沉思半刻,这样说。

  “我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花奴连忙摇头,话到一半,又将到了嘴边的“残忍”二字吞进喉里。

  适时,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

  “唉”花笑尘郁郁一叹,只道“法轮未转,食轮先转。众生无罪,口腹有罪呀。”

  他说罢,身一转,迤然而去。

  花奴站在原地,摸了摸右眼角,刚才的不适早已没了。

  但这只眼,有一霎,看起东西来朦朦胧胧的。

  眨一眨,又变得清晰起来。



  不一会儿,风雨潇潇。

  雨不算大却极密,落下来,乱洒芭蕉,斜敲屋脊,叮咚作响,犹如丝竹奏乐。

  原本在屋脊上的三个纯白如雪的茧,已然垂挂到了豌豆藤的下方,大小如箩筐。

  纠葛粗壮的豌豆藤,被它们拽得有些狼狈。

  花笑尘跌跏坐在廊下,光彩熠熠的眉眼,一动不动,盯着远处看。

  花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来,宅院那方的墙角里有一树石榴花,颤巍巍迎雨绽放,火红俏丽。

  “公子在看花吗?”花奴打破了彼此间的平静。

  花笑尘不予理睬,眸子里异光四起。

  花奴默然,突的明心见性,发现远远的,从无数烟雨之中,有东西翻腾而来。

  那东西模糊一团,无以分辨,就像雾。

  而且,其速度极快。

  只是呼吸间,那东西就带着潮湿和腥气,直奔豌豆藤。

  哦,不,应该是豌豆藤下垂挂的三个白茧。

  哗。哗。

  豌豆藤如活了一般,无数藤须,摇摆飞舞,击向迅速飞转着的雾团。

  “花奴,带着笑尘的身子快走,这东西我不一定拦得住。”坐着的花笑尘,面色苍白头微垂,一条银龙从他体内腾然旋起,拔地而起的冷风,凛然浩荡,险些将这屋廊掀翻。

  “公子。”花奴背倚廊柱,发丝被风吹的肆意飞扬。

  “勿要多话。这是出化葵婴。”银龙声音低沉,一双铜铃般的双目,怒然生威。

  出化葵婴?

  花奴自是知晓形势不对,看看花笑尘那失了生气的身子,不由心头一闷,弯腰背起他,急速而去。

  银龙望着花奴远遁的身影,目色一垂,倒有几许失意。

  而此时,被豌豆藤逼得无处下手的雾团,如枭一般,尖啸起来。

  这尖锐的声音,穿刺万物,惊心噬骨。连屋脊上的瓦,随之簌簌震动。

  “该死。”银龙闷哼,头颅摇摆,脑中犹如万针锥扎。

  哗啦啦。

  豌豆藤被雾团扯个粉碎,三个白茧,摔落在地。

  “哈,真个麻烦。”雾团里传来青涩的半大孩子的声音。

  “休得妄为。”银龙尾巴一扫将三个白茧卷了过来。

  雾团骤停,现出一个穿朱色长袍的小小少年。他脸上还带着婴儿肥,面颊上有一对深深的酒窝,看上去清秀无害。

  “啊!竟然是条龙。”少年不禁眼露惊喜,有些无法抑制,“娘说,龙乃吾辈大补之物,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呀!”

  少年说着,不由吐着舌头舔唇。

  银龙也不多做纠缠,卷着白茧,欲腾风而去。

  “啊呀,想逃。”少年一个俯冲,速度极快,快到整个身子撕裂开来,不断幻化。

  最终,竟化身为一只带翅的螳螂。

  银龙呼啸一声,已然飞天而起。

  螳螂箭簇般,直追而上,轻巧快速且妖诡。

  雨越下越大,白茫茫的像从天上倒下来的一般。

  花奴背着花笑尘的身子狂奔不止,她就像原野里被追捕的一头驯鹿,敏捷而仓惶。

  背后的天空里,风起云涌,龙腾翻卷。

  她不管不顾,心里只想着,背着自家的公子,能躲多久就是多远。

  直到,远远的一阵悲怆龙啸,才让她打个激灵,停下脚步。

  她的心随着这声音,一如从万丈高楼上,飞坠而下,摔了个粉碎。

  雨潇潇扑打在脸上,顺着脸颊灌进脖子,凉丝丝的。

  公子。

  她胸内翻江倒海,最后化作两滴泪,合着雨水,肆意流淌。

  大树下,花奴将花笑尘的身子放下。

  他俊逸眉眼冷然苍白,四肢僵硬如木。

  花奴俯身紧紧抱着他,就像抱着一截树桩。

  美色皮相是公子,心法真性也是公子。

  这个是公子,银龙也是公子啊。

  这叫她如何舍弃,又如何舍得。

  想到此,花奴一个腾身,将花笑尘的身子藏于树杈上。

  而后,朝枯宅飞去。

  枯宅之上,狂风大作。

  此间天地,混沌一片。

  花奴赶到时,只觉黑云压空,头顶盘龙咆哮。

  “公子,等我。”花奴目色冷幽,抬手将头上的簪子拔下,而后反攥在手,一把从自己的头顶扎下。

  一阵噬骨之痛,让她止不住浑身颤抖。

  “嘿嘿,三成,我只要破三成封印就好。”花奴面色癫狂,嘴角划过的是痛楚而扭曲的笑,随即手一拔。

  簪子哐当落地。

  没有一丝血落下,从头顶的洞里,蹿出的是无数浓郁的黑气。

  黑气蔓延,将花奴重重包裹,她身体里的骨骼,发出一阵“咯咯”怪响。

  噌。

  她扶摇直上,目色睒睒。

  半空中,银龙之身翻滚扑腾,大为痛楚。

  靠近一看,只见一螳螂踞于龙首,正以刀攫其首,扎其目。

  龙气相弹,螳螂却以爪勾其肉,任尔颠之不去。反之,螳螂正张嘴吸龙气。

  “可恶。”花奴暴怒,衣袖一甩,无数黑气如丝如缕朝螳螂击去。

  螳螂惊觉,振翅而起,“又来一个多管闲事者。”

  “哼。区区螳螂,敢如此作祟。”花奴嘴角一扬,幽森鬼魅。

  螳螂如此前,一声尖叫。其功力之深,直让银龙翻滚,一头从半空栽了下去,压倒半面枯宅。

  “公子。”花奴虽也觉这声音令人痛楚,但倒是无碍,心中的恼恨如水满溢。

  抓螳螂,自是鸟雀。

  花奴旋身如风,浑身黑气,化作无数飞鸟,齐齐朝螳螂而去。

  那螳螂倒也不躲,几下幻化,变成了一个背有双翼的大鹏,斡旋于上空。

  哦,幻化之术。

  花奴嘴角一勾,整个人如松间猿猴,凭空几个翻身跳跃,拽住大鹏一爪,朝下拉来。

  大鹏扑翅,卷起飞沙走石无数。

  花奴浑然不惧,周身的黑气,将沙石一一挡去。

  大鹏恼怒,以尖喙啄其脸,却像啄在铜铁之躯上,硬生生把喙啄断了一截。

  花奴嘴角笑的阴测测,“妖孽,可还有他法。”

  大鹏惊慌鸣叫。

  花奴怎肯放过,快如闪电的一旋转,将鹏鸟压在身下,一把一把的揪起它的羽毛来。

  天地万物,为之悲戚。

  当鹏鸟被花奴一脚从空中踹下时,已然是光秃秃的一只废鸟。

  “可恶。”鹏鸟口吐人言,骂骂咧咧,而后化作一团雾气,飞速逃去。

  花奴目色一转,脑中想起喵君所说的话,出化葵婴乃公子天敌。

  放虎归山,早晚是祸患。

  想到这,花奴身子一晃追了过去,其速度快到无形无状。

  天上的雨稍息。

  花奴追着那团雾气,到了一片水泽之地。

  无数的芦苇,在婆娑生姿,早已不见了雾团。

  突然,隐隐约约有孩子的哭声,从远处传来。

  花奴本不想多事,但又怕那出化葵婴伤人。于是循声而往,远远见水波之上,停了一艘船。船头的旗上写着“李记五谷”。

  “东巷豆子铺的船。”花奴奇了奇。

  而船上的哭声,带着惊恐。

  纵身一跃,踏上船,扑鼻而来的是股股血腥气。

  “唔,好香。”花奴不自觉的叹一句,等她醒悟的时候,她已俯身凑唇到了最近的一处血泊边。

  她的速度太快,快到自己都不能受控。

  咕咚。

  花奴狠狠咽了口吐沫,硬生生站起了身。

  她如炬般的眼眸在船舱内搜寻,最后在内仓发现了一个男娃娃。三五岁模样,穿一件枣红色绸缎衣衫,白净可爱的脸上挂着泪痕。

  水晶般的眼眸里,惊恐无已。

  “玄彤?”花奴惊叫起来,这孩子可不就是她在豆铺见到的那个。

  “姐姐。”玄彤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有……有妖怪,把娘抓走了。”

  花奴忍住血腥对自己的引诱,一把抱起玄彤,急忙出了船舱。

  舱外,玄彤哭哭啼啼,吓得哆嗦不止。他断断续续讲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和他娘随李记的漕船去江北,正巧行到此处,就撞上了一股雾团似的妖怪。

  “该死的妖孽。”花奴气愤的跺脚。

  几番安抚,花奴放弃寻那妖孽,只好背着玄彤往回走。

  雨后的路泥泞不堪,路边的野蔷薇,被雨打散了一地。

  花奴突觉背后一股无名之气在涌动。

  而后,当她警觉的往后看时,哪里还有玄彤。

  背上背着的,变成了一个脸庞清秀的小少年,正冲她挤眉弄眼呢。

  “你……你……”花奴想要甩他下来,却被这少年照面吹了口气。

  花奴暗道一声糟糕,浑身上下像坠了冰窟,冷的僵硬起来,“你……你就是闯枯宅的出化葵婴?”

  “姐姐,正是我,玄彤哦。我长大了呢。”小少年从她背上跳下来,笑意绵绵,脸颊的酒窝,打着旋儿。

  哦,离得近,花奴真切切的看出,那根本就不是酒窝。

  而是两个漩涡状的嘴,或者称为吸盘。

  “姐姐,你在看什么?”少年玄彤突然收了笑,沉下脸来,两个“酒窝”嗖的顶了出来,就像章鱼的脚一样,长长的,顶端是伸缩蠕动的吸盘。

  姑且称之为触嘴吧。

  “玄彤。”花奴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

  “姐姐,这就是我的本相。”玄彤说着话,两个触嘴随意的摇摆,“很丑是不是?”

  不经意的,玄彤的眼里,带了些淡淡的薄雾。

  “不是丑。”花奴艰难的吐出一句,因为那种浑身的寒,快要冻到舌头了,“而是……恶心。”

  “恶心?”玄彤双眉微垂,低声嘟囔,“我能幻化无数,但却怎生也改不了本我之相呀。”

  吧嗒,一滴泪落了下来。

  花奴始料不及,心里不禁有些懊恼,葵婴是人魜之子,留着人的血,自是有着诸般情感的吧。

  “玄彤。你先解了我身上的法可好,我……快受不住了。”花奴央求。

  玄彤沉吟半刻,摇摇头道:“不可,刚才在枯宅与姐姐交手,姐姐妖法了得,下手狠绝,我……我不敢放你。”

  死孩子。

  花奴对他翻个白眼,抑郁到不行。

  “枯宅里的那条银龙,当是姐姐心中重要之人吧”玄彤突然说,“虽然不想让姐姐伤心,但是我饿了,龙对我而言又是难得的大补,想必吃了他,我会长得更快,也更厉害的。”

  “玄彤,你敢动公子一毫,我定……定要你加倍偿还。”花奴气极。

  玄彤目色一滞,面上有些愧疚,“假如吃了他,姐姐会难过。那以后我来做姐姐的公子吧。”

  嗬,想的倒美。

  这世间,谁都可代替,唯有公子不可。

  花奴暗自忿忿的想。

  “姐姐,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玄彤欢快一笑,不过脸上晃着两根触嘴,将这笑变得无比诡异。

  花奴身子被固,急忙之间,一头黑发像藤草,朝玄彤缠去,“你休想去找公子。”

  玄彤猛然被黑发缠住,大为不悦,两根触嘴,嗖的到了花奴眼前,“姐姐要是不放开我,休怪玄彤一并将姐姐吃了去。我虽瞧不出姐姐的真身,但看你周身妖气浓郁,定是修为了得。”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

  “哼,想吃我。”花奴嘴角轻扬,整个人一动,显然是冲出了玄彤的禁锢。

  不过,同时,玄彤反应灵敏,两个触嘴,直扎花奴的脖颈。

  “姐姐,这是逼我。” 玄彤目色哀然。

  两个吸盘触嘴,死死扎进花奴肉内,大力吸起来。

  也就两口,玄彤突然凄厉大叫。

  他的两个触嘴,在花奴黑色的血液里,竟然灼烧般的腐蚀起来。

  “玄彤,想喝吾之血,也是要有代价的。”花奴收了头发,乘机手一扬,化作一把剑,锃然要朝玄彤之项砍去。

  “姐姐。不要。”玄彤面色大变,那张脸痛楚、委屈、害怕又充满怜楚。

  花奴心一软。

  这般松神之际,玄彤便化作了一团雾,窜逃而去。

  “哎,还是让他跑了。”

  怔了许久,花奴无奈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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