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手极其的巧,纤细的指头像是在变戏法,一会便与她挽个高高的发髻。
“这样的发式才是最适合花奴。”公子感慨的叹,转眼又拿起桌上的胭脂水粉,道:“光有发式,而无妆容,自是不可。”
“公子,不……不必了。”花奴转头看着他,连连推却。
向来,她是不甚喜欢这些涂抹之物的。
闻言,公子沉吟半刻。而后才缓缓道:“花奴,与你点唇扫眉,乃吾之心愿。难得一回,请勿驳面。”
他的脸映在灯光里,有股诡异的俊美,两只眼睛敛在睫下,透着摄人的光芒。
既然如此,花奴自是不再多话。
他的手指如温润的玉石,在她脸上流转。只要微微一抬眼,花奴便能看到他孤傲的下巴,和修长的脖颈,还有脖颈正中不经意滑动的滚珠一般的喉。
花奴顿觉心中长满了荒草,蔓延婆娑,搅得她忐忑起来。
窗边放一盆兰草,乘着月华,正幽幽散发着清香。
“唔。”公子轻吟,“花奴的眼睛,真是漂亮。我好生喜欢。”
随着清婉的言语,他蜜色的薄唇便不经意的落在花奴的右眼上。
突兀且温柔,像一只窃香无痕的蝴蝶。
这吻,就像春天里的一道初雷,惊得花奴手脚发麻,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公……公子。”她这样的唤,带着惶恐和不安。
“嘘,勿怕。”公子的手抚过她的脸颊,滑过她的耳垂,停在了她的脑后。
他固住了她,而后低俯头来。
他的眼里似乎有涛浪翻滚,又像烟花满天,灿烂极了。
“花奴,我想我该是喜欢你的。”公子蛊惑的说,“喜欢到……想把你吃了,让你变成……我的一部分。”
公子笑着说的鬼魅,说完,舌尖轻轻舔过自己的薄唇。
性感而妖冶。
花奴忽觉天地旋转,飘然而又无比的压迫。
“不……不可。”她神经一紧,化作一团黑气逃离了那人的钳制。
“为何?”公子看着她,带了几许哀然,“花奴不喜欢我。”
“不……不喜。我去……去买豆腐羹了。”
花奴局局促促,拉开门,落荒而逃。
她飞奔入了庭院,却不知那边廊下,酒酣微醺正睡着一人。
淡淡月华照在他的脸上,面若白玉,竟和屋内人,一般一样。
听着一串脚步,穿过庭院。
屋里的公子,眉眼慵懒,叹,“哈,好胆小的丫头。心里明明是喜欢的紧呀。无聊……”
话不及说完,他便如幻影泡沫一般无声无息的消散了去。
庭院里,只听“吱呀”一声,花奴正好出了门。
眼下阳光炙热,几只彩色蝴蝶在窗外,盈盈翩飞。
树上的蝉鸣,一阵接着一阵。
花奴托着下巴,想着清晨种种,不由心绪难平。
再一想刚才廊下,那人云淡风轻的模样,她不禁更加羞恼。
公子,怎的可以这般捉弄于她。
正出神的时候,窗外,莽莽撞撞,飞过一只独角牛。
因速度太快,只听“噌”一声,这独角牛便闷头撞在窗格上,摔在窗边。
尜(ga)。
同时从远处树梢之上,急速且迅猛的飞扑过来一只凶狠的乌鸦。
它粗劣嘶哑的叫声,让人感到凄厉又惊心。
花奴惊然而起,只觉那乌鸦带一股莫名的晦暗之气。
它迎面正向她这扇窗户飞来。
呜——扑。
将将摔在窗边的独角牛,惊惶挣扎,一个扑翅越过窗户进了屋内。
几番摇摇晃晃的斡旋,最后竟然一头砸在花奴的身上。
莽莽撞撞的东西。
花奴抑郁的啐一声。
尜。尜。
窗外的那只乌鸦,一个俯冲,穿过窗户,也朝花奴撞来。
“啊呀。”花奴惊唤一声,抓起桌上的一个胭脂盒,朝它砸去。
尜。
乌鸦敏捷的躲至一边,胭脂盒只砸到它一边的羽翅,落下几片黑且亮的羽毛。
“臭乌鸦,走,快走。”花奴怒目嗔然,背后腾起几缕黑气。
乌鸦在屋内盘旋,黑森森的眼眸盯着下方的她,肃杀而邪肆。
无形中有阴森地狱之气,从头顶压迫下来,令人不寒而栗。
“哈,不是一般乌鸦啊。”花奴头一歪,脸沉了沉“不过你似乎来错地方了,快快走吧!”
尜。
乌鸦尖唤一声,再次朝花奴俯冲而来,尖细的喙闪着寒光。
羽翅带起的风,竟若凌冽寒风,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哼。不肯走吗?”花奴目光凛然,右手指尖以气凝结,幻化出三片柳叶状的黑色薄薄箭簇。
阴冷尖锐的气息,随着乌鸦的逼近,直浸骨髓。
花奴眸色流转,“既然如此,勿怪我不客气了。”
话落,手上的簇,一如箭矢,向那不肯退去的乌鸦打去。
尜——
乌鸦惨烈叫唤。
三只簇如流星闪过,一中鸦左翅,一中鸦腹部,还有一簇擦过乌鸦的脖颈,打到梁上,嵌入了木中。
乌鸦应声落地,吃痛的扑腾着翅膀。
一双黑幽幽的眼珠子,阴测测的看一眼花奴,而后化成一团黑烟,朝窗外逃逸而去。
花奴追到窗边,朝外面看。
天高云淡,杳然无迹。
哪里还有什么乌鸦的身影。
奇怪?
花奴疑惑的叹声气,伸手“啪”一下,把窗户阖了起来。
将那变得聒噪的蝉鸣与渐渐蒸腾而起的热浪关在了外面。
这几日入了大暑。
天地被炙烤的似乎要焦了一般。
中午的时候,花奴刚从屋里出来,就见花笑尘……哦,不,该是他体内的银龙,拉直了身子,软怏怏的躺在廊下。
不过,还好,他似乎把自己缩小了许多,是一般蛇的大小。
否则真个要将这片廊子给撑破了。
花奴走过去,蹲下身来,道:“公子,你把公子放哪了?”
银龙直挺挺的滚了两滚,软绵绵道:“太热……我把他放厨房里的水缸中,凉一凉。不然,我钻在里面,可是要被憋坏的。”
噗嗤。
花奴忍不住笑起来,因为满地打滚的小银龙实在……可爱。
“公子为何一直这般翻滚?”
“不谈了。只用一面躺着,实在难过。这样滚滚,各面都能透个气。”银龙闷哼哼的讲,听着似乎极有道理。
“哦”花奴歪着头,用手指去抚他的身子,“难道龙也会热吗?”
银龙将肚皮朝上,仰着头,与她翻一个白眼,“简直是废话。”
叽溜。叽溜。
庭院里万物静籁,只有那些个树上的蝉,有气无力的叫唤。
花奴朝廊外看去,许多草木,在烈阳的曝晒下,耷拉着枝叶,没了生气。
一阵风来,卷起层层热浪,火烧火燎地让人感到窒息。
“这个夏天好热呀!”她如此叹。
“唔,是啊,再这般下去,怕是要闹旱灾了。”银龙滚到花奴的脚边,将头搭于她的脚面。
青城的这个夏天,已然一个多月未曾落过雨。
许多沼泽湖泊干涸到龟裂,农田的禾苗,虽是想着法子从白泽引渠灌溉,但依然长势欠佳。
“公子乃是真龙,不如飞到天上,与黎民苍生,下一场雨吧。”花奴突生感怀,这样说。
“唉。吾想倒是想啊。奈何吾之仙根和仙身都没了,就算能腾云上天,却也无法调动云雨以救苍生。”银龙咕噜噜又滚起来,“这地板,怎生越躺越热啊。”
花奴无奈,看他几许,而后冲到庭院的井边,用木桶吊些凉水来。
哗啦啦。
凉丝丝的水花,溅在滚烫的地上,嗞嗞冒着白烟。
“公子。”片刻,花奴拎着木桶到了廊下,“你也快快到里面凉一凉。”
“哼。糊涂丫头。”银龙大为不屑,“吾乃堂堂龙躯,怎能屈尊于一木桶之内。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呃。
花奴傻了傻眼,好生骄傲的一条龙啊。
“唉。”银龙蜿蜒身子,圈住木桶,探头朝桶内的水,看了看,迎面而来的充裕凉气,让眼睛都感觉凉了。
花奴将手探入水里,舒坦的眉目飞扬。
转念想起早晨公子的捉弄,不由有意道:“哎呀,好生舒服!”
“很舒服吗?”
“恩,凉爽的紧。”
……
“公子,进否?”
“唔。”
银龙眼巴巴望她,目色中流露出几分羡慕和犹豫。
“哈,既然公子不愿。那我便打些井水,自个泡凉澡去了。”花奴佯装起身。
银龙低咒一句,旋转身子,恨恨道:“给吾拎到屋内去。”
花奴嘴一扬,笑的欢畅。
屋内,屏风后,有一桶,桶内有水……还有龙。
“委屈,吾实在委屈。”银龙从水中探出头,抑郁的长叹一口气。
花奴守在桶边,眉开眼笑,“公子,藏在这里,无人知晓。你且好生享受。”
“噗”银龙吐一口水泡,又委委屈屈的缩回了水内,他还说:“坏丫头,若是你敢将此事传出去,吾定要你好看。”
花奴捂着嘴,笑的婉然。
午后,花府总管派人送来两只西瓜,模样喜人。
花奴灵机一动,将瓜以绳络悬于井水中。
傍晚,太阳虽已西坠,但依然毒辣。
花奴以凉水将廊下冲刷几回,而后置一张草席上面。
穿着轻薄宽衣的花笑尘,摇着一把扇子,盘腿懒懒的坐在席上。
一旁,花奴正将井中捞起的瓜,以刀剖之。
喀嚓脆响,瓜裂了,一股凉气裹着香甜,四溢开来。
青皮,红囊,黑籽,煞是诱人。
“大自然的造物之功,实在了得。”花笑尘拿起一片瓜,吃了起来。
蜜般的甜,如同点燃的熏香,缓缓扩散开来,连草丛里藏了一天的飞虫,都被勾引过来,三三两两旋转于头顶。
而花奴则停了动作,盯着眼前的瓜,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唔,花奴不吃?”花笑尘吃的酣畅,忍不住询问。
“眼睛。”花奴嘟囔一声,而后抬手揉右眼。
“眼睛怎么了?”
“有些模糊。”揉罢,再用力眨几下,酸涩又胀痛。
花笑尘放下手中的瓜,道:“是何物落入眼中了吗?”
花奴闷声摇了摇头。
“抬头,与我瞧瞧。”
花奴抬起头,右眼微张,眼珠一触及空气,针扎般的痛,睫毛颤抖眼泪横流。
“啊,莫动。”花笑尘以指拭其泪,撑其眼,仔细观察。
“公子,可是看出什么?”花奴痛楚难耐,心中不免焦急。
花笑尘看了许久,而后坐回身子,纳闷的说一句,“略有微红,不曾见得异样。”
“哦,许是倒睫毛了。”花奴伸手又揉几下,直到那股刺痛舒缓过来。
太阳落山了,天空明澈染几缕艳霞。
暑气稍有消减,蛰伏在草木深处的蚰虫欢快起来。
鸣声清脆亦柔细。
廊下的人将瓜吃的差不多,徒留几瓣月牙状的瓜皮和一堆黑色的籽。
花笑尘躺在席上,左手支头,右手正逗着一只叩头虫。
这是一种奇怪的虫,似乎有很大的劲儿。用指轻轻按住它的背,它便开始吧嗒吧嗒不住的磕头。
微弹指,该虫仰面朝天,而后只见它脖子一挺,极其优雅的弹入空中,转体,落地。
花笑尘眸子里含着笑意,几番逗弄。直到叩头虫不堪忍受,狼狈的逃窜而去。
“唉。岁月寡淡,生命有趣。” 说罢,他懒懒坐起身,望满院绚烂余晖和漫空飞旋的蜻蜓。
花奴清理好瓜皮,立在廊下,捂起左眼,用右眼看远处。
烟草绿柳,青藤攀墙。
呼。
缓缓舒口气,她不禁暗自庆幸。还好,视线又变清晰了。
夜晚,月亮出来了。
硕大,皎洁。
夜深人静时分,花奴睡意全无,正趴在窗前,看漫天月华。花笑尘却走进来,叫着她一起出了门。
别院之外,蛙声蚊蚋声声唤,柳絮池塘淡淡风。
路边无拘无束的葛葎草纠缠的长做一片,鼻吸间充盈的是它们散发出的涩苦味儿。
穿过青城街面,看到临街的大树下,多是坐着三五闲人。或摇扇纳凉,或月下小酌,或闲谈絮叨。
花笑尘悠然走着,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
他的样子并不像要赶往哪里,而是饭后消食般的闲散漫步。
当然,花奴就是这样认为的。
当他们走过一座桥,下坡进入到西面的浅水街时,花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这片街面,似乎极其的安静。
清清冷冷的连一声虫鸣都没有,周边的空气不见了夏日的燥热,反而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寒凉。
“公子。”花奴打个寒颤,轻声唤前面的人。
花笑尘许是没有听到,许是听到了而未回应。
他沉默着,依然不疾不徐的走在前面。
忽而,地面腾起一股风,卷起了他宽大的袍衣。
花奴自觉蹊跷,不由几步上前,要去拽他。
而他却像一只振翅起飞的蝴蝶,随着那股风徐徐而上。
“公子,你要去哪里?”花奴连忙大喝。
月下,那人缓缓转过头,神秘的微笑,“带花奴,去往妙境。”
说着,他就伸出手拉住了她。
而后脚底一动,她也随风而起。
飘飘然,他们就像是风里的两片落叶,在缓缓飞去。
风末,冷寒。
花奴感觉公子的手如千年寒冰,她的手臂被他紧紧拉着,就像嵌在冰窟里,整个手臂顺带着脊梁骨都冷到了发麻。
不对啊。
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警觉的念头。
可是哪里不对呢?她又说不出来。
“公……公子……何处是妙境?”花奴颤声询问。
花笑尘神色如常,嘴角一勾,道:“去了,你便知。”
眨眼,他们已然漂浮到了空中,有雾一般的云,在他们身边缱绻聚散。
而花奴依然觉得很冷,冷到牙齿不住的颤抖哆嗦。
“哈,好了好了,快要到了。”花笑尘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白而整齐的牙齿闪着光泽。
身边的云越聚越多,多到就算近在咫尺,彼此面目都已模糊难辨起来。
被冻的身子僵硬的花奴,终于气息不稳的喃喃道:“公……公子,我好冷,可不可以……”
她的话还未完,就只觉手上刺痛,像被什么蛰咬了一般。
这股锐痛让她渐渐麻木的神经舒缓过来。
“嘿呀,该死。”对面云雾里的花笑尘突然咒骂了一声。
花奴不明就理,被公子这阴测测的声音,慑的抖了抖。低头看自己的左手,虎口处多了一处微小伤口,正往外渗黑色的血珠。
唔。真的被东西咬了。
花奴怔了怔。
晃神的功夫,她手上的血珠渐变渐大,像一个水泡,在膨胀。
直到有梨子大小,而后“啪”一炸,溅了开来。
“哎,无聊……”花笑尘如此长叹。
随即,周遭的云雾迅速散去,连着花笑尘都一并,散了个无影无踪。
“公子。”花奴茫然大唤一声。
而后斗转星移,只觉眼前一亮,周遭寒气全无,竟然还感觉到一丝闷热。
月华五色晶莹,正照在窗前。
啊!
花奴心中大惊,连忙环顾四周
她发觉,自己竟是坐在窗边,和出门前一样。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出过门。
不过,手上虎口处的伤赫然存在,虽不再冒血,但隐隐还有痛感。
簌。簌。
窗沿上,一只独角牛正从她的手边缓缓爬过。
它有着墨黑色的硬壳,头部顶端像犀牛一样,长了角。
是早晨闯进来的那只吗?
花奴奇怪,但也没多去想。
不过,眼一落,又发现了一些异常。
独角牛的角上,显然沾了什么,正冒几缕淡薄似无的烟。
花奴目色微沉,伸手一捏,把那独角牛捏了起来。
它似乎无力挣扎,任其捉拿。
“哈!竟然是你扎我。”花奴仔细查看,发现独角上沾的正是她的血。
她的血邪气如熔浆,正将那独角蚀烧。
“算了,也是可怜。”花奴用指帮它擦去残血,看其可怜也不想追究,将它仍然放回窗沿。
半刻,它缓缓爬起来,而后一个不慎,摔下窗去。直摔了个四脚朝天,似乎摔的重了,独角牛僵了好久,才屏足气,翻过身来。
唉!
花奴看着叹口气,将它捡起,放回了窗外的草木丛中。
几只流萤,正好于草木之上,莹莹然飞舞。
花奴眸色深深,沉思起刚才的事来。
她究竟出去了?还是没有出去?
是梦?是幻?还是公子的作弄?
想到此,她忍不住起身,想去寻公子问个清楚。
然而,屋外廊下,隔壁卧房,甚至这方栀树院,都没寻到公子身影。
唔。
公子竟然不在。
花奴立在庭院里,心里生气几许忐忑来。
夜深,露水已下。
这时,花笑尘出现了,显然是从外面回来。
他步履匆匆的走进门,穿过庭院,走到了廊下。
月亮将他的身影在地上拖了很长很长。
“花奴,还未睡下吗?”他走上廊,开口说。
声音和露水一样轻冷。
“还未。”花奴从廊下的阴影的走出来,面色沉静,两只眼眸却亮得出奇。
“哈。那是极好,我正巧需要花奴帮忙。”花笑尘神秘一笑,而后推门走进卧房,开始窸窸窣窣在房里翻找东西。
“公子一人去了何处?”花奴立在门边问。
“恩,西瓜吃了太多,觉得胀闷,消食散步去了。”花笑尘边说,边猫着腰,往床下钻,“临走前,我在门边问你可要一起,你不曾答我。我便以为你睡下了。于是我自个出去了。”
哦,原是这样。
花奴面色微凝,心头多了几分沉重。
看来,她是真的未出过门。
正胡思乱想时,花笑尘低闷的声音从床下传来。“哈,找到了。花奴,快……快来帮忙。”
“公子,你在寻何物?”花奴走过去,弯腰看床下。
屋里虽然点了灯,但床下昏昏暗暗,模糊一片。
而花笑尘蜷腿弓身,似乎在吃力的往外拽何物。“嘿。真是越来越沉啊!哎,哎,卡住了,花奴快拽我一只脚。”
花笑尘整个人合做一团,在使劲儿。
真个狼狈不堪。
花奴无言,只好去拽他的脚。
几分使力,不见起色。
再使几分,似乎有些松动。
“嘿嘿”花笑尘窝在床下,笑的狡黠,“你想做床垫脚,我今日偏生要扰你。”
说着,他便抱着一物从床下,急忙退了出来。
随即,“喀”一声,好端端一张楠木大床,朝里倾塌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