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妖异录》——诡异妖冶,说情道爱的奇幻故事

  11、人生如梦之一晌贪欢

  今年的雪下的很温柔。

  幽寂的雪花,无风相顾,兀自落下,落在越积越高的雪堆上,柔软又缱绻。

  城隍的屋里,放着一个铜制的圆火盆。

  火盆中燃得正旺的炭火,发着细微碎裂的声音。围着火盆,两个男子正相对而坐,而他们的视线却落在一个水瓮里。

  水瓮里,一尾红白相间的小鱼,无力的浮在水里,偶尔吐几口水泡。

  “尘公子,你可有看出什么来?”城隍疲惫的眼里带着焦急。

  他对面穿青色袍子的男子,头发漆黑,身材修长,眸子里的光深深浅浅,似乎在沉思。

  此人正是花府的少爷,花笑尘。

  过了好久,花笑尘才喃喃道:“好像是惹了邪气吧。”

  “啊呀,不可能呀!”城隍瞪大眼睛,有些吃惊,“此处乃是城隍庙,妖魅鬼祟躲都来不及,怎么会闯进来,还伤了我的小鱼。”

  “哦?”花笑尘摸着下巴,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邪气这东西可并非妖魅鬼祟专有呀。”

  城隍顿了顿。两只眼睛定定看向面前的这个男子,惊疑不定。

  花笑尘的唇映着白玉般的脸,若涂了丹朱般明艳。他的笑意在嘴边扩散开来:“邪气生于邪念,邪念来自邪心。这心的事儿可是说不准的,此番道理城隍应当懂,可莫要急糊涂了。”

  城隍双目微垂,似乎陷入了深思。


  花笑尘并不着急,懒懒靠在椅背上,拿起煨好的酒,自斟自饮起来。

  一盏喝罢,轻轻的叹:“这酒的口感太过浓烈,不如花前清淡回甘。”

  对面的城隍陡然站起身来,喊道:“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前日清风观的玉溟真人来过。”

  “然后呢?”

  “他本找我商量年关江祭一事临走前,他好奇我的昆仑小鱼,便到水瓮边看了两眼。而后小鱼便无精打采起来。”

  “哦?这样呀。”花笑尘语调缓和。

  一问一答间,城隍心中似乎有些眉目,但很快又颓然下来,摇头叹,“应当不可能是他呀。玉溟乃得道尊者,现下虽还是凡人之身,但心思澄澈,修为甚高。”

  “唔”花笑尘放下手中的酒盏,目光微眯,“玉有杂质,水有微尘。这世间是没有完全透澈明亮之物的,更何况人心。”

  城隍被说得哑口,唯有嘟囔一句:“那玉溟真人岂不是也有麻烦了。”

  “天地运转,自有法度。玉溟真人的事你先不要妄自揣测。眼下你只需处理好自己的事便好。”花笑尘站起身,“小鱼生于昆仑太虚池,你且送她回去养几日便能去了这邪气。”

  “呃,送回去。”城隍面露难色,有些不情愿。他可是饱受艰苦,才将小鱼带回来的。

  “听与不听随你。我先走了。”花笑尘推开门走了出去。

  随着他渐渐远去的步子,他的身形越来越淡,最后似乎化作雪花的一部分,消散而去。

  天色已晚,昏暗的天地间,雪缓缓落,长长的街面静寂无声。

  这时,远处有面容艳丽的妙龄女子提灯徐徐而来,她披着艳红的毛氅,走在雪地里,身姿轻盈。

  她的脚下,白整的雪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那慢慢飞舞的雪花,落在她的红氅上,红白相映,有几分妖娆。

  她走过了一座桥,穿过一条巷子,停在了一个门前。

  女子微微仰头,双眸楚楚若一剪秋水,流转间带着不经意的妩媚。

  门里隐隐传来阵阵丝竹嬉笑之声,空气里有脂粉香气掺和的酒气。

  女子伸手推开门,她手上的竹灯随之将门后的世界照得影影绰绰起来。

  原来,此处正是青楼凤香阁的后院。

  因为天寒,阁里几乎没有人走动。

  女子轻车熟路的穿过游廊,站在了柴房半掩着的门前。

  柴房里燃一盏油灯,灯下有一衣衫破旧的老妇正瑟瑟发抖的缝补衣物。

  柴房里没有暖炉,老妇被冻得不停咳嗽,她嘴里似乎沙哑的在嘀咕着什么。

  “小婉”门外的女子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的声音清越而又婉转。

  灯下的老妇不禁一抖,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头。

  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嵌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微微耷拉的眼角早已没有了往昔的风韵,头顶稀疏的华发让这个垂垂老去的女人看起来邋遢又卑微。

  “你……你……”老妇对着来人看了许久,突的,不由浑身颤抖起来,惊恐扭曲的神情让她的脸愈加丑陋。


  “小婉,是我,我回来了。”女子走上前,伸手扶住几欲厥倒的老妇,轻柔的话若干爽的清风般从她饱满性感的双唇间飘了出来。

  老妇连连躲闪,想从女子的搀扶中挣脱开去,“不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的。”沙哑的喊声带着慌张至极的畏惧。

  女子松开手,拉开衣袖,露出白皙光滑的手臂,上面有朱红色的胎记,“小婉,看看。千真万确,我正是阿黎姐姐呀。”

  老妇粗糙且无法伸直指头的双手,颤巍巍捧着女子的手臂,定定的看,一滴泪从她苍老的眼里坠落下来。

  随即如汹涌的水般,溃堤而出。

  她嚎啕地哭声,暗哑悲绝却又带着一些意味不明。

  油灯只有豆大的火焰,气若游丝般的微微摇曳。

  “小婉,我要成亲了。”阿黎漂亮的脸蛋上带了一丝羞红与激动,“我……真的要嫁给那个人了。”

  哭得力竭,方将停歇的老妇,如此一听,陷瘪的嘴角,哆哆嗦嗦,嗫嚅几番都不曾说出一个字来。


  犹记得两个月前,她们姐妹还彼此相依,一起在这柴房里了度余生。

  一切的改变,要从那个误闯进来的风流男子说起。

  那时还在秋天,草木的叶子青黄相杂,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漂浮着桂花的香气。

  夜晚,舒爽的秋风里裹挟着前院的热闹喧嚣,吹进她们的柴房,弥漫在她们年迈的心里。

  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年老色衰的她们在被人遗忘的角落里,彼此舔舐着伤口,慰藉着寂寞的心灵。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夺去一个风尘女子的容颜更令人绝望的呢。

  她们曾经引以为傲,光滑曼妙的身子,在岁月的车轮下,一天天的萎缩枯败,丑陋不堪。

  她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正如这秋日的黄花般,渐渐失去生气,枯萎凋零,却又无能无力。

  人的心很奇怪,在慢慢的煎熬中,最后便麻木了,也就认命了。

  可惜,就在那个晚上,她的姐姐阿黎却如干涸的大地般受到了一滴甘露的滋润,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风尘之人,饱受冷暖,却终是无法抵挡一丝温柔诱惑。当然没法抵挡的还有那些年轻男子精壮的身姿吧。

  曾经,这些对她们而言,可是欲求无恹,随取随予的。


  而今却变成了蚀骨的渴望与空无。

  那夜,阿黎出去打水,因为风大。她裹了条宽大的薄丝毯。

  哦,这丝毯是前楼的姑娘用旧了的,却被她们当宝贝般捡了回来。

  在回来的路上,阿黎撞上了一位醉醺醺的年轻后生,一桶水哗啦啦的泼了一地。

  天上的月光,朦朦胧胧,将那男子一张俊朗的脸,照的风流倜傥。

  阿黎害怕自己的丑陋被人瞧了去,连忙用丝毯挡着脸,想避让开去。

  谁想,那男子许是醉了,也许是故意。

  从背后将她一把搂住,带着挑逗的醉意,“宝贝,撞了小爷,你跑什么跑?怕我了?”


  天上的云随风移动,把月光遮的忽明忽暗。

  树上的黄叶,被从远方吹来的柔风,拂的唰唰作响。

  阿黎怎敢逗留,扭着身子,便要挣脱开去。

  谁想那男子以为她欲擒故纵,抱的更紧,“小妖精,你这身子骨可真是弱柳扶风,今夜不如……跟了小爷吧。”

  呃,他把她的瘦骨嶙峋当作弱柳扶风了,也许人醉了,感觉也变得不真切起来了。

  还好,阿黎裹得严实,不曾让他摸到那层松垮的肌肤。

  “宝贝儿,你这般扭着,让小爷……有感觉了。”那男子不自觉的与她贴的更紧。

  他的那根火热,隔着衣物让阿黎的心,喀嚓一声,似乎裂开了。有一股清风贯穿而入,直达四肢百骸,酥然麻心。

  阿黎的悸动,与肉欲无关,而与咫尺可触的那股青春火热有关。

  这是多么美好的风云际会。

  阿黎的脑子里,似乎有无数声响在嗞嗞炸响,嗬,多美好的男子,触摸他吧,抚慰他吧,去感受那股热烈的阳刚吧。

  你看呀,女人啊,多么脆弱。和那静默于夜色的草木一般,多么渴望承接雨露,滋润身心。

  这与年龄是没有干系的。奈何,阿黎内心的自卑让她无法在此刻完全无羞耻的纵容自己。

  “啊呀,小女子……今日不利索。还请公子松开奴家。”阿黎故意捏着嗓子,听起来似乎年轻了许多。

  “怎生……不利索?说来我听听。”那男子贴在她的耳边,说得婉转风流。

  “你说怎个不利索?”阿黎娇嗔,抡起拳头朝他胸前轻轻捶了捶。

  “那……我怎么办?”男子似乎真的被勾起了欲念,双眸里星星点点,布满了腾然烈火。

  “你回去呀,找那些姑娘去吧。”阿黎捂嘴偷偷笑,掩在丝毯后的双眸极尽风情。还好,她背着月光,应该看不到眼角的皱纹吧。

  “不去……好不容易从她们那里跑出来的。她们太过粘人,无趣的很。”男子嘟囔。

  “哦?”阿黎突的魔怔入心,掩藏在衣袖下的手触上男子的火热,慢慢揉了揉,语气里带着勾引,“那就……辛苦下你自己吧。”

  “不要”男子手快,隔着衣袖将她的手按在了原位,“不如……你代劳一番。”

  阿黎的心,突突跳的飞快,好怕这颗老心脏在如此生猛的刺激下会随时骤停。

  当然,最后,阿黎只是隔着衣物轻轻与他抚了抚,而后乘他松懈之际,跌跌撞撞的逃之夭夭了。

  那男子似乎也没有恼,只在她身后急忙喊:“明日亥时,我还在此处候你。”

  他的声音像弥漫开来的勾魂毒药,缠了阿黎一身。

  直到她逃回柴房,看到小婉时,还恍恍惚惚,被毒的七荤八素。

  接下来的时光,阿黎浑浑噩噩,一会笑,一会苦。

  捧着一把旧铜镜,左照右照,一如想把那脸上的皱纹照去似的。

  心底里泛起的甜蜜似乎化作五彩泡沫包围着她,让整个人轻飘飘的。


  小婉得知事情原委后,与她说,阿黎姐你妄想了,最终莫要一脸的褶子吓坏了人家后生,那般倒是也要伤了自己的情。

  阿黎懂男人之薄情,她的心比那明镜还要透亮。

  奈何……她抵不住那附骨而来的渴望,哪怕只是昙花一现,亦或自欺欺人,她都义无反顾的扎了进来。

  初冬的阳光,照耀四野。更照进了阿黎干涸的心里,在那里有东西抽出新芽,嫩绿蔚然成霞。

  小婉拗不过,只能玉成其事,想尽办法的帮阿黎。她拿出所有的积蓄,到市集买来香膏华服,胭脂水粉。

  午后,细碎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柴房,细细的灰尘在光里肆意的飞舞。

  阿黎坐在浴桶里泡了一回又一回,伴着羊油的香膏,涂遍了满身。

  小婉拿着瓜囊与她失了弹性的肌肤上,来来回回的搓着,直将皮肉擦得生疼。

  故曾芳华笑逝天,而今朽弱惜流年。

  阿黎沿着大腿一路往上,每一寸,每一缕的慢慢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掌上的触觉能感知到无情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哎,真是太可怕。

  “小婉啊。以前我总觉得日子好长好长,怎生一眨眼,就这般衰老了呢。你瞧瞧我。”阿黎捧着自己下垂的胸,像迷路的孩子般,眼窝里带了茫然的悲伤。

  小婉抿唇憨憨笑,“一切会好的,会好的。”

  其实,小婉也不再是小婉,而是老婉了。

  在岁月面前,众生平等。还好……她们再老,还有彼此陪伴,不至于那般孤单。



  夜,起风了。

  雾霜细密的水汽,在夜里浮浮沉沉,飘来荡去。

  月亮躲藏在云层的深处,徒留浅浅的青亮微弱的绽放在黑夜里。

  夜气像无尽的虚怀将天地万物拥入自己的怀抱中。

  穿戴一新的阿黎裹着轻柔的面纱,坐在昨日的廊沿上,抬头呆呆望莽莽青墨般的苍穹。

  她在等那个人,怀揣着刺激及忐忑。

  果然,那个男子从夜色里带着浅淡的潮湿缓缓地来了。

  他今夜没有醉酒,两只星眸熠熠生辉。

  四下昏昏,他们都没有提灯。

  模模糊糊的两剪身影,带着夜色的迷离。

  “你……可是等了许久?”沉默片刻,那男子先开了口,没有酒的助虐,他清醒且有礼的让人觉得生疏。

  “唔”阿黎莫名的心跳加快,刻意将声音伪装的娇柔,“不曾……许久。”

  男子欺身上前,但并没像昨日那般莽撞,“昨夜让你笑话了。”

  阿黎躲在纱巾后莞尔一笑,“尚可。”

  男子闷闷的笑了,忽的,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你说奇也不奇,你我相遇只是一回,我还不曾见过你的容颜,却不由的心动了。”

  阿黎脑海里的清明,像躲在暗处的恶魔,正龇牙咧嘴的笑,青楼买欢的男人有几个真心,他们嘴里的甜言蜜语说来就是哄人的。

  可阿黎还是如吸了烟瘴般被迷得晕头转向。


  整个院落因为淡淡的露水,使得夜气微凉。

  男子的怀抱里有清爽的味道,散发着勾人的温暖。

  阿黎深深的吸两口,一股酥麻从脚底荡漾到了头顶。

  秋风吹来,刮起阿黎头上的纱巾,撩起阵阵的香。

  “唔,你好香。”男子轻柔的叹,他低头隔着面纱吻在她的脸上,“不知……可否撩开面纱?”

  几番辗转后,他这样的问。

  阿黎醉醺醺,但还是警觉的叹:“不行呃……前几日脸上出了些红疹,当下还未能见风。”

  谎言,一直是女人善用的伎俩,不为伤害他人,只为保护自己。

  “哦”男子惋惜,抬头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我还不知如何唤你。”

  “阿黎,你呢?”

  “锦”男子只说了自己的一个字。

  阿黎怔怔地跟着唤“锦”。唇齿间亲昵无间。

  “为何我不曾在楼里的花牌上见到你的名。”锦突然这样的问。

  “呃”阿黎思忖,胆下一横,道“因我最近脸上不妙,自觉不能抛头露面。妈妈怜我,便允了我几日休息。”

  “哦?”

  “平素时光,我倒是不愿与其他姐妹相争,一般是静待有缘人。所以也不是常将花牌挂在外面的。”阿黎怕露出马脚,如此又补上一句。

  “怪不得我觉得你与众不同。”锦笑得开心。

  夜深了,露水凝落沾染在他们的衣物上,有些沉甸甸的。

  他们在夜色里,聊的忘乎所以。

  原来锦是一位商人,路过青城,在此逗留一番。

  这夜锦只是轻轻的搂着她,并没有昨晚的登徒模样。

  阿黎乘着夜色走回去的时候,脚下软绵绵的像踩在云上跳舞一般。


  柴房里,小婉静坐着,嘴里嘀嘀咕咕,正念着从清风观得来的《心印经》,她祈求一切安然。

  阿黎附在她的耳边,说:“明日晚上,他会用软轿于后门来接我……”

  小婉的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姐姐,你这是疯了么?你可知他的那心思。”

  凤香阁的女子,被恩客瞧中的常常被青布幔的轿子,接走送回。

  曾经的她们都有过这样的殊荣,大红大紫时,甚至能被恩客藏在某处,过上一段你侬我侬的小日子。

  “我知,我都知。”阿黎抚摸着小婉的手背,想让她安定下来。

  “不……不,你会露馅的。”小婉害怕起来,“有些东西不是你我能奢求的了。”

  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一切都是阿黎的妄想在作孽缘。

  “唔,当是不会的,我会倍加小心。”阿黎顿了半会,仍是坚持。到了这把年纪她还有什可怕的,就算被看穿也不过一场空罢了。

  但若是不赌一把,她的残生会在怨悔当中度过。

  隔日亥时,阿黎坐上软轿的时候,天下起了蒙蒙细雨。

  那比蛛丝还细,比缎丝还密的秋雨,在她掀开轿帘往外看时,潜入进来。

  细细的雨水,带着寒凉的夜气。

  阿黎怔怔发会呆,将身上的纱巾把自己裹的更严。


  轿子落地时,阿黎听到了水流动的声音。

  轿外的人拉开帘子,道一句:“到了,姑娘请下轿。”

  出了轿,旁边有小婢连忙为她张伞,嘴里提点:“姑娘小心脚下。”

  阿黎举目张望,这竟然是在江边,小婢引领她正往一艘画舫走去。

  舫上灯光绚烂,好不耀眼。

  阿黎的脚步一顿,不再往前走。

  那小婢疑惑,“姑娘,可有何事?”

  “我不甚喜欢那般明亮之地。”说完,倒是立在通往画舫的廊桥上,闲闲看起江上的夜景来。

  果不然,画舫里按捺不住的人,冒雨匆匆的来了。

  “阿黎”他唤。

  “锦”她回。

  “为何不到舫上来?”

  “这里的景色极好,江水在黑夜里绽放的幽美可是嫌少能见的。昼有明亮,夜有暗殇,人都要学会赏之悦之,才不辜负时光呀。”阿黎缓缓地讲,那江面的秋风似乎能把人吹透了一般。

  锦自是七窍玲珑之人,一听阿黎话中意思,便是明了,美人这是在嫌弃他张灯结彩的俗气呢。

  遂与身边的小婢嘱咐几句,顺手接过伞,双双立在廊桥上,看起风景来。

  那离去的小婢,将一船的光亮,盏盏熄灭,只留舟内孤灯独燃。

  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雨幕,散入江水中,伴随着浅浅波浪让那江面晕染了一片的迷离。

  的确有一种……说不尽的美。


  他们依偎着走近舫内的时候,已是深夜。

  衣物上饱含的湿气随着舫内的温度,缓缓流淌开来。

  “阿黎”锦在她耳边梦呓似的唤。

  江水流淌,带着画舫微微晃荡。

  阿黎垂首背对孤灯,柔和的微光从背后漫溢包裹着她。

  她的眉眼隐在暗处,看得不甚真切,而一双眸子里迸发的光彩煞是勾人。

  她只是依靠在他的怀里,软软的应“嗯”。

  “阿黎,能遇上你,真的好美妙。”锦目光灼灼,“也许这便就是喜欢上了吧。”

  “喜欢嗬?”阿黎低囔,诚惶诚恐的有些恍惚,“喜欢我的什么呢?”

  “喜欢你身上散发的那种……感觉。”锦这般答。

  阿黎心中悦然,她喜欢这样的答案。于是道:“不如,今夜我们来点酒吧。”

  “唔,我也有这个想法。红袖作伴,自是不可缺了此物啊。”锦说着便提起桌上的酒壶,斟满两只玉杯。

  半晌。

  浓郁的酒气迤逦在彼此的唇齿之间。

  他们四目深对,酒溶于血液的刹那,带来的是灵魂的颤栗。

  油灯渐枯,灯光渐微,最后悄悄地灭了。

  而画舫里恰如繁华绽放,缭乱一片。


  这夜之间。

  春风得意百花娇,蝴蝶翩跹蕊上翻。

  阿黎在许久以前,便认为自己的身子一如秋花,早是衰败的枯死了。

  而今夜,她才知道,她的身子只是在静寂中沉睡了而已,一旦被唤醒,它依旧带着往昔的风情与敏感。它一样能在颤栗中将她送上云霄。

  枯木又逢春,久旱遇甘霖。

  这些都不足以表达阿黎饱受滋养,重新绽放自我的那种惊喜。

  锦疲极而眠的时候,阿黎任由泪水湿了枕巾。

  卧听江风江雨,别有一番情绪。

  远处还有不眠的渔人摇橹的声音,偶尔,又能听到水鸟振翅擦过水面,带起浪花的声音。

  一晌贪欢,不知梦兮实兮。

  阿黎心神松懈,蜷缩在锦的臂弯里,昏昏睡去。


  当下,外面的雪,渐落渐大。

  柴房里。

  小婉看着眼前年少秀丽的阿黎,惊惶地眼里滑过一丝惊羡。

  “那夜,你被那人的轿子抬走后,我等了一天,两天,三天……你一直都没回来。”小婉浊泪横流,依然有些不敢置信眼前之人便是曾经与自己一般垂老过的阿黎,“我以为……以为你遇到不测,已不在人世了。”

  “小婉,对不起。”阿黎伸手抚去她的泪,带着歉疚。

  “你倒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怎么一下子……”小婉颤抖着枯老的手,摸上阿黎细腻的脸庞,以及耳边缎子般舒滑的黑发。

  阿黎身上的一切,似乎被失了魔咒般,从一个垂朽的老妇变成了靓丽绝艳的少女。

  阿黎悠远的黑眸子动了动,“一切该是命中造化。”

  她的语气平静、清晰却带着苍凉。

  小婉还想再问。

  阿黎却蓦然辞别,“小婉,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办便先走了。过三日婚宴时我派人来接你。”

  小婉几番挽留。

  阿黎依然徐徐而去,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昏暗的雪夜里。


  天上的雪轻柔且幽静的下着。

  清风观。

  玉溟真人静坐在廊上的雪地里,双腿盘起,似乎已然入静。

  他穿着单衣,青丝绾在白玉冠里。一双裸露在风里的赤脚与雪一般白净。

  天上飞舞下来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瞬间化成水雾,氤氲蒸腾。

  不知何时,他突然睁开了眼。

  水波般澈亮的眼睛缓缓望向庭院之中。

  那里,一名身披红色毛氅的女子静静立着。

  她手上的提灯,早已燃尽熄灭。

  女子的眉眼被雪花与暗夜模糊的白茫茫一片。

  “玉溟真人……”她蜜色的唇,轻启。

  玉溟没有动亦没有答。

  女子娇艳的脸淡淡含笑,抬脚往前缓缓走几步,直到立于廊下,玉溟的面前。

  她身上的香,随风蔓延开来。

  “唔,我以为你睡着了。”女子附身,凑近,近到似乎要贴上玉溟的面孔。

  “不洁之人,为何还敢在此扰乱清净。”玉溟身子依旧未动,冷淡的声音让人生寒。

  “何为洁?何又为不洁?这些只是你妄自的判断而已。”女子的唇擦过他的脸颊停在他的耳畔,吐气若兰。

  玉溟叹口气,不再搭理于她。

  “已经连续五日了”女子的手臂如蛇一般缠上他的脖子,“你可真不曾动过念么?”


  世人皆说玉溟大道已成,心如止水。

  可她,阿黎,偏就是想让世人看看,这人到底是心如止水还是生性薄凉。

  玉溟微微阖眼,继续入静。

  阿黎站起身子,突的,一手拉开了身上的毛氅。

  黑漆漆的眸子亮的似乎积聚着灼人的光,决绝又冷静。

  她剥茧般层层退却身上的衣物,直至全身裸净。

  雪白的胴体在冰天雪地里,娇嫩细腻,勾魂摄魄。

  而眼前的人,闭目而坐,似乎不屑瞧上一眼。

  阿黎顿了顿,嘴角的笑扩散开去。她柔软温暖的身子贴上前去,团团抱住那人,“玉溟真人,你此世为人,连女人的肌肤都不曾抚摸过,连女人的温柔都不曾享受过,难免活得太过于索然无味了。人生如梦,何不早日承欢,既不辜负光阴也不辜负自己。”

  说着,她便半含着丁香小舌去描玉溟的眉眼,一路蜿蜒,滑过他的鼻尖。

  而当彼此唇瓣相接时,阿黎终于感受到了那人不经意、转瞬便逝的微微一颤。

  哈哈,男人……终究还是躲不过情欲。

  五天,玉溟真人定力再好,也就不过五天。他终是没能躲过她这般的纠缠。

  他清澈如水,却依旧敌不过人之本性。

  他和她一样……为罪恶的欲所俘虏了。

  阿黎如得了胜的猫般,变得狂肆起来。

  她轻轻吮咬着玉溟微凉的唇,企图用自己的舌头去勾出他的缱绻。


  谁想,玉溟双眸一亮,抬手挥掌将她震飞了开去。

  神情冷漠的一如两个月前她最绝望的那日。

  阿黎怔怔仰躺在雪地里,任由雪花沾了满身。

  她似乎感觉不到天地间的寒冷,她的身子和心似乎早已是死了的。

  玉溟站起,赤脚踏上雪地,捡起地上的毛氅,覆在阿黎年轻却不冰清玉洁的身上。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眉眼里带着怜悯。

  许久许久,他才叹。

  “你这卑贱女子,你赢了。”

  说罢,他绝然离去,身形飘忽,晃眼便入了屋。

  阿黎抽了抽鼻子,疯狂的笑声从她的嘴里迸发出来,回荡在雪夜里。

  “哈哈,我说过,天下……每个人都是经不住诱惑的呀。那日,你……做为道者,为何……就不肯帮帮我这可怜人呀。你说我不洁,如今,我也要让你这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真人,尝尝红尘炼狱的滋味,哈哈……”

  最终,笑到苍凉,便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时光,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两个月前,那个让阿黎痛不欲生的秋日。

  早晨,灿烂朝阳天真又无辜的照进画舫,明晃晃的耀眼。

  阿黎在一声惊叫中醒来。

  昨夜,那个温柔似水的男子,惊慌失措的从床上跃起,一张俏生生的脸蛋,抽搐的有些扭曲。

  他跌跌撞撞跳下床,伸手捂住身子,一双眸子里带着惊惧的怒火:“你……你……是谁?哪里来的?你把我的阿黎弄哪里去了?”

  迷迷糊糊的阿黎,一时有些恍兮惚兮,喃喃道:“我就是阿黎呀。”

  啊……

  男人怒吼,浑厚的嗓音,对着舫外喊:“来人呀,快些来人呀。”

  阿黎脑仁突突两下猛跳,整个人打个激灵,才清醒过来。

  人老了,脑子虽是转得慢,而情感倒是敏锐。

  害怕,沮丧,失望……五味杂陈如舫外的茫茫江水般,倒灌入心,凉的让人心胆发麻。

  “锦,锦……不要喊,求你,不要喊。”阿黎声声哀求,慌张的连忙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

  这么多年,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的憎恨过自己,憎恨衰老,更憎恨心底的贪妄。

  岁月无情,人亦无情。

  “你这该死的骗子,该死的老女人。你……胆敢……”看着眼前女人脸上的褶皱,锦几欲恶心的呕吐出来。


  锦脸上的嫌恶,让阿黎震如雷击,涕泪涟涟,“我……我……”

  “来人呀。快将这个老女人给我扔出去,扔出去——”锦撕心的喊着,若不是他的衣物压在阿黎身下,想必早就要冲出去了。

  “锦,你饶了我,不要这样,好不好?”阿黎畏缩的躲进床角,被子上,她的身上还留有他的味道和痕迹呀!

  怎么可以……转眼便是情冷恩绝。

  而舫外几个壮丁冲了进来,“爷,发生何事了?”

  “快,快,把……那个老东西扔出去……”锦抖着手,指了指床上。

  几个壮丁,二话不讲,便揪住躲躲闪闪的阿黎,抬了出去。

  天上的阳光,若被人击破了的琉璃,细碎的浮了满空。

  阿黎害怕的浑身颤抖,江风凉丝丝的吹在裸露的肌肤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寒凉。

  早起游江的行人纷纷侧目,带着好奇和嘲笑。

  那些笑声像袅袅淡薄的江烟,轻轻的吹来又轻轻地散去。

  阿黎一如秋天离了枝的枯叶般,被那几个壮汉扔在了岸上。

  他们……不曾与她一件衣物。

  她苍老、松弛的身子,就这般于光天化日之下,裸露在世人的面前。

  心底里萌生的不仅仅是羞耻,还有一种孤单的绝望。

  阿黎从未想到过,她放荡半生的身子会在这般的年岁给了她最狠的报应。

  她用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试图给自己一个怜爱且温暖的避风港。

  可是围聚而来的人,让她不得不惊惶的逃窜。

  其实,她本想躲进江里去的,可是终究没能有那个勇气。


  晚风,秋月。

  江渚上雪浪云涛,沙汀畔蓼屿荻花。

  堤岸上,散着莹莹的月色。

  清风观,临江而建。

  长长的玉阶下,有人跪拜在地,不停的叩首。额角殷红的血四溢开来。

  玉阶两侧分置的童子状石灯,有昏黄的光,随风摇摆。

  微光下,还有一人长身玉立,手持拂尘。

  “你这妇人自天黑便在此哀求,久久不肯离去,何必这般执着?”玉溟真人轻叹,那浅淡的声音飘渺的似乎从远处吹来。

  他望着匍匐在脚下的老妇人,目色怜悯却也无奈。

  哦,这妇人正是阿黎。

  她不知从何处找了快破布将自己稍微遮了遮,一头的发,早已凌乱散落,满是泪痕的脸上沾惹了许多灰尘。

  她布满血丝的双眸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疯癫,“玉溟真人……救救老妇吧,世人皆说您德高思精且尤擅神仙方术,您便用那返老之术,帮帮我吧……”

  说罢,阿黎将额头在那玉阶上又是一阵“咚咚”磕拜。

  玉溟面色淡然,道:“你这妇人沉迷情色,已然鬼魔入心。世间万物当遵循天理,花开花谢,才称之为花。女人如花,自而有盛开之丽,亦有凋零之美。你为何生出此番逆天贪念?”

  阿黎怔了怔,仰头定定看向玉溟,嘴角含着一丝阴恻恻的笑:“贪念么?玉溟真人风清毓秀,自是不曾尝过衰老之苦,也当没遇过人世冷暖,更没有历经男女之情吧?人行大道,才曰道士。士者何?理也,事也。你如此不通情理,怎生担得起真人这等身份。”


  玉溟面色一沉,不曾料到这妇人有如此凌厉的嘴舌。“我不与你这妇人饶舌,且不谈其他,就单单我这里,也是无什返老之术的。”

  说罢,回身欲走。

  “真人,别走,可怜……可怜老妇吧。”阿黎眉眼耷拉,似乎真的疯了般,上前抱住玉溟的双脚,苦苦哀求,“这天下……除了你,真的无人能够帮老妇了。求求你……”

  玉溟慈念心生,叹,“命理该当如此。你不要为诱惑所迷,早些放下,回去好好了度余生,享受生命之微光,才是正道。”

  “不行。”阿黎突的尖叫起来,“我不要再回到那里,我也不要受垂老煎熬。我还有……锦啊,他说他是喜欢阿黎的。”

  那个在锦心目中,年轻貌美且有情趣的阿黎。

  昨夜耳鬓厮磨时,锦说他是想要娶她的。

  一辈子,从未有男人跟她这般说过,她就是红尘路上一直漂浮不定的那粒微尘,她想落下揉入大地里生根发芽,和这世间多数的平凡女子一样。

  “执迷不悟呀。”玉溟真人一挥拂尘,抽出脚,拾阶而上。

  “玉溟真人,你不要走,你若不帮老妇,我便撞死在你这玉阶上。”阿黎悲恸哀鸣。

  玉溟身形渐去,淡淡的说道:“寻死也罢,觅活也罢,都是尔等自身选择。”

  斯人绝情,阿黎幽怨的脸庞狰狞的一如鬼魅。

  她没有血溅玉阶,当然她亦没有放下心中诱惑。


  夜,寒凉。

  阿黎失魂落魄的游走在无人的街巷里,她真不知该往何方?她自是不肯回去找小婉的,她不想让老姐妹看到这般不堪的自己。

  秋风卷起的落叶,从头顶刮过,沙沙的响。

  阿黎奇怪于自己的心,万般痛楚之后,竟然若深潭里的水般泛起涟漪,回荡起昨晚的温情来,久久不肯散去。

  她似乎还能感知,锦微醉的喘息,他宽厚温暖的手掌在她身上游走时的柔和。

  她甚至能从瑟瑟的身子里,迸发出无数的温柔想再次去包裹锦的锋锐。

  其实肌肤和身体比大脑有着更加无以比拟的记忆,须发不忘,丝毫铭记。

  想到深处,阿黎只觉两腿发软,整个身子酥酥麻麻,一股强烈的渴求若钻心的蚂蚁般,在她每一寸血肉里嘶鸣。

  如今,她的身子被唤醒了,却无处安放。

  阿黎有些畏惧这样的情愫,因为这种恣意的淫邪在她体内肆虐,虐到她恨不得蜷缩起来自己去抚慰自己。

  风似乎大了,撩过阿黎身子的时候,像勾魂的手掌。

  唔~

  阿黎不经意的轻吟一声。

  声音里的欲求,让自己听着都心惊肉跳。

  她的大脑似乎失去了控制,任由双腿把她带引到了城门外的犄角旮旯里。


  那里有几个粗野肮脏的乞丐正围着火堆谈着一些下流话。

  阿黎躲在暗处,听得心火腾腾。

  她想逃走,可身子软软的。甚至,她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都不曾管用。

  空气里,有魅而凉的声音响起。“你们……来温暖我。”

  那几个乞丐似乎惊了一惊。

  阿黎显然也被惊到了。

  直到那些乞丐站起身,犹疑的围聚而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刚才的话是来自她自己的嘴。

  “你……你是人是鬼?”有乞丐壮起胆,问。

  阿黎抬手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头发,笑得婉转,“我是人,一个……女人。”

  乞丐们顿了顿。

  阿黎一把扯开身上的破布,用手托起自己的胸,凉而妖娆的说:“只不过是个不值钱的老女人。来,你们来温暖下我吧……不要钱的。”

  乞丐们俱是深吸了一口凉气。

  风里带着他们浑身的馊味和骚燥。

  终于,有一乞丐大胆伸出脏手覆盖在了阿黎的胸上。

  随即,那乞丐嗷的一声叫,搂住阿黎,撕咬磨蹭起来。

  他们就像荒野里饥饿的狼,那么野蛮,那么粗鲁,却又那么热血。

  阿黎从不知晓,自己的身子可以下贱的在这空旷的地上,在这群野兽般的男人身下,绽放无数,一如饮鸩止渴般的淋漓畅快。

  哈哈……

  她的笑声带着自己舌尖的鲜血,被风统统灌入喉内,压入肺腑。

  这些……罪恶,阿黎全单照收,她不怕死后下地狱,因为她已身在地狱。



  子时已过。

  淡淡秋月里,现出两个身影。

  一男一女,俱是娇媚姿容。

  那女子望着城下旮旯里,拥挤昏睡了一地的赤裸之人,脸上羞怯,目色里带了些淡淡的雾气。“木郎,为何来这里?”

  那被称为木郎的漂亮男子,掩唇笑了笑,“轻水,我来此,是为收一只邪鬼。”

  人群里散发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轻水捂住口鼻,满脸难色:“这里都是人啊,何来邪鬼?木郎莫要作弄人家,把人家带到这腌臜之地来。”

  木郎名唤青栾。

  他围着那些人,来回踱几步,最后叹,“唔,轻水休怒。这邪鬼呀……还在人心里。”

  嘴上说着,他便一甩袖,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那些簇拥而眠的人分了开来。

  最底下,露出一个满身脏污的女人来。

  轻水被吓得蓦然惊叫起来,“有个女人。”

  显然,这个女人还有气息,她只不过是睡着了。

  她白而颇为衰老的身子,袒露在月色下,有种不可名状的悲戚。

  青栾从袖里拿出一针银针,在那女人身边蹲下。

  “木郎,你想干嘛?”轻水上前,想去拽青栾。

  “嘘。”青栾与她做个静声的手势。随即快而狠的将银针扎了那女人的肚脐之下的三寸之地。


  轻水被青栾的这个动作,吓得手脚发麻。

  那女子的两股之间,还弥漫着一些米浆般的物状,轻水抿嘴咬唇,自知这是个极其肮脏的女人。

  可木郎,却双目定定的盯着人家的两股之间,似乎石化了一般。

  实在是让人恼火。

  许久,那地上女人的身子猛地一抖,颤了颤。

  “唔,不肯出来么?”青栾叹。

  随之,将针拔起,又重新扎下。

  那睡梦中的女人面露痛苦之状,似乎就要醒来。

  青栾连忙伸手在她脸上一抚,那女人又沉沉昏睡过去。

  “木郎……”轻水同为女子,总觉这般对待,有些于心不忍。

  青栾凤眼微眯,薄唇嗫嚅,似乎在念咒。

  片刻,喝道:“轻水,邪鬼要出来了。快用彤缕网。”

  轻水不敢怠慢,忙催使妖力,先是从手上腾起一个红点,随即迅速展开,变成了一张红网,罩向那个地上的女人。

  当然,青栾已是起身退了几步。

  那女人两腿扑蹬,随即有一股黑气从她的两股之间,散逸出来。

  如缕不绝,但俱是被红网拦了下来,于是旋旋绕绕聚成一个黑团。

  青栾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凑上前,念一番咒语。

  那黑团尽入其内。

  青栾啪的合上木盒,道:“可以了。收网吧。”

  轻水长舒一口气,“木郎,这邪鬼好生独特。”

  青栾婉然浅笑,带着不经意的魅惑,“当然,这可是万恶之首的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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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故事已写的差不多了,明天尽量奉上结局哦。。。
  感恩陪伴。。
  “淫?”轻水疑惑。

  “对,淫乃放恣也。是人心滋生出来的。”青栾将盒子收好,“现下,淫邪还是气,若在这女人体内再留上一段时日,怕是要成气候的。倒时便是真正的邪鬼了,它会反客为主,夺了这女人的身子,为祸一方的。”

  轻水漂亮的眸子闪了闪,“木郎,真是好心人。救了这女人也救了以后遭受邪鬼肆虐的苍生。”

  青栾眉眼弯弯,“谁说我要救她。我只是觉得淫邪难得,好逮回去喂养芍丝的。哼。”

  轻水噎了一噎,有些无言。

  二人回身离去。

  突的,青栾驻足,嘴角的笑微微扬起。

  轻水惊诧,“木郎,为何停下?”

  “哎,拿了人家的东西,内心总归感觉有些亏欠。”青栾嘟嘴,面带纠结,“不如,给她个回赠吧。”

  说着,他回头又急忙朝那地上的女人走去。

  轻水无奈摇头。

  月下,青栾将一粒微小的白茧置于那女人的腹部。

  只是眨眼,那白茧便没入肌肤之内。

  而那女人肌肤上的皱纹从下半身开始慢慢消失,渐渐恢复吹弹可破的白皙光滑。

  瞬间,地上横躺的便是一个白净娇嫩的玉人。

  “啧啧,原本是个美人呢。”青栾称赞。

  而一旁的轻水却对这厮投以无数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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