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滚滚,无意中发现寡居的婆婆怀孕了……

  我不知道这些文件到底是什么,但我意识到,这里的东西肯定不简单。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我将加密文件全部复制到了我的电脑上。我想留着慢慢研究密码,再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鬼?
  拷贝完后,我又思索了一会儿,将U盘原封装回了小盒子里,一层一层按原样套好,我盖上了那个密封性很好的黑色盒子。
  然后我下了车,往楼道走去。我把那个黑色的盒子扔回了抽水马桶里,陆仕卿不声不响就把这东西放到了我家,那么,他肯定是想不声不响来取走的。
  我锁好门后下了楼,坐在车里,又点那几个加密文件,从六个零开始试,试了十几个后,我觉得自己也是有病。密码要是这么好猜,还加密码干嘛?
  试不出来,我最后把这五个文件放进了我新建的一个文件夹里,为了保险起见,我也加个了密码。
  关了电脑,我放回了车后座。文件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只能大约猜测可能是一些私账或者偷税漏税的证据。
  不管是什么,能确定的是那个U盘很重要。陆仕卿为什么要放到我家抽水马桶里,而且一放就是这么久,他难道就没想过有一天我的抽水马桶会坏,我会发现这东西吗?
  还是……他压根就不怕我知道。如果怕我知道他就不会藏在我家吧?
  我冲动的拿过手机,翻出了陆仕卿的手机号码,然后拔下了他的号码。一个激灵,我又重重的戳了挂机。
  不行,我不能冲动的去问。万一引祸上身呢?宋梨死得那么惨,我妈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我不能再出事。
  想到这里,我慢慢的冷静下来。不管文件夹里是什么东西,我决定先冷眼旁观着。
  我开着车回了医院,我爸正靠着床头打瞌睡。我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抬起头来。
  “爸,你吃点东西就去午睡吧。”我把饭盒和汤灌放到了床头柜上,顺手将电脑放到另一张凳子上。
  我爸打开了饭盒开始吃饭,“关女士给我打了电话,说妞妞葬在城郊的天池陵园。大妞,我想吃完饭去看看她。”
  “嗯,你去吧。”我应道,然后又说:“给她带束粉玫瑰去吧。”
  我爸扒着饭,默默点了点头。
  我看了看输液瓶,药水还有很多,于是我打开了电脑。接我课的老师让我整理一下班上的学生情况发给她。刚进入系统,门口就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音。陆仕卿和百灵来了,我感觉心漏跳了一拍,还真是来得巧。
  “宋老师。”百灵快步走到我面前。
  “百灵,你怎么来了?”我将电脑放到一旁的床上。
  “你不来上课,我听说你家里出了事情。所以,我就求我哥哥带我来看看您。”她目光之中全是担忧。
  “伯父。”陆仕卿喊了一声。
  我爸点了点头后继续吃饭。
  百灵走到床边看着我妈,看了一会儿她扭过头来,“宋老师,你不要担心,你妈妈会好起来的。”
  “嗯,会好起来的。”我也看着我妈。
  “我昨天问了一个北京的朋友,看能不能直接从北京请专家过来进行会诊。”陆仕卿说。
  “医院已经安排了专家会诊,看情况再说吧。”我淡淡道。
  “嗯。”他走到陪护床坐下。
  “大妞,那我先去,有什么事儿你给我打电话。”我爸洗完饭盒回来后对我说。
  “好。”我应了一声。
  “你可以考虑请个陪护,就你和你爸这样轮流着,也挺累的。”陆仕卿说。
  “请了一个护工,按小时计费的,但有事情才喊她来帮忙。”我嘲弄的笑笑,“什么都要钱,要省着点花。”
  “有什么困难,我……”他有点迟疑住了。
  “不用,我准备把城北的房子卖掉。”我说完后叹了一口气。
  他愣住了,“为什么要卖房子?”
  “费用太大。”我随口解释,我想,他知道我要卖房子了,肯定要想办法去拿那个盒子吧。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去拿?
  “我可以帮你。”他语气非常真诚。
  我笑了,“陆先生,不敢。你有这份心,我就感激涕零了。”
  他侧头看着暗色的地板,不说话了。
  “宋老师,你什么时候能回去上课啊?”百灵问我。
  “老师暂时没办法回去,过不了多久就要期末考试了。百灵,你基础题一定要多练习。”我拍拍她的头。
  “新接课的蔡老师好凶啊,讲的课也听不明白。”百灵很苦恼的样子,“我感觉我是越来越笨了。”
  “不懂的地方就一定要多问,每个老师的教学方式都不一样,但教的内容肯定是一样的。”我一边和百灵说话,一边暗中观察陆仕卿的反应。
  坐了一会儿,陆仕卿就借口有事儿,带着百灵走了。我说要卖房子,他肯定急了,应该要想办法去取那个黑盒子了吧?
  当天晚上八点多,陆仕卿又来医院,刚好我拎着东西准备回家。见我往外走,他连病房都没有进就转了身。
  “有事儿吗?”我故意问他。
  “嗯,有点事情。”他不紧不慢的跟着我往电梯口走去。
  “什么事儿?”我走到电梯口站定。
  “房子别卖了,缺多少钱,我帮你想办法。”他淡淡道。
  “陆先生,您可真大方。不过,我妈从小就教育我,无功不受禄。我们非亲非故,非邻非友,哪里敢受你这么大的恩惠。”我讥讽道。
  他大约想说话,但电梯刚好停下。电梯人挺多,我们沉默着到了楼下。出了住院部,我向我停车的地方走去。
  “宋橙。”他喊住我。
  “陆先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站定。
  “你一定要卖房子吗?”他走到我面前。
  “不然呢?要眼睁睁看着我妈停药吗?”我提高声音。
  “那你什么时候去中介挂牌告诉我一声,我买吧。”他说。
  我当场愣住了,那黑色盒子里的东西究竟有多重要,他竟然要把我的房子买下。
  “你说你要买我的房子?”我有些不确定。
  他点头,“我正好也想买套房子。”
  我的眼神和他对视了两秒左右,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告诉我,他是认真的。
  “怎么?我不能买你的房子么?”陆仕卿带着一点质问的语气。
  “我没说不可以。”我没想到他会说要买下我的房子,一时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走吧。”他说完就率先迈步。
  我看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般的,我喊了一句:“陆先生。”
  “干嘛?”他回头。
  “你要去看看房子吗?”我拢了拢头发,快走了几步到他面前,“我是说你真的想买我的房子吗?”
  “骗一个你这么凄惨的人有意思么?”他挑挑眉,路灯下,他看起来真像一个充满悲悯的使者。
  “那……那我带你去看看房子吧。”我感觉手心有些冒汗。
  他瞟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行!”
  走了十来米,到了我停车的地方,我拎着东西快步往停车位走去。我启动车的时候,陆仕卿的车子已经开出了停车位。我深吸了一口气,打着方向盘慢慢的往前开。
  二十多分钟的时间,我和陆仕卿一前一后进了小区。下了车,两个人几乎是沉默着上了楼。我有些紧张,开门时,手都有些发颤,钥匙插了好几下才对准了插孔。
  进了大门,陆仕卿很是像样的看起了房子,从客厅到厨房,从厨房到房间,再到阳台,最后他走到了厕所前。
  “我上个厕所。”他说话时当着我的面就关上了厕所门。
  我站在原地没动,厕所间的隔音效果一般。他如果打开水箱盖,我是听得到的。果然,冲水声响起时,我听到水箱盖被揭起的声音。虽然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
  陆仕卿的脚步移动时,我转了身向客厅走。
  “宋橙。”他喊我。
  “啊?”我回头看他,然后就呆住了。他的左手湿淋淋的,手指间夹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站在那里看着我。一瞬间,我感觉心猛的一沉,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缓步向我走来,我努力的维持着镇定。难道他猜到我动过他的东西了?不然,为什么要主动拿来给我看。
  “这什么呀?”我装着懵懂的样子。
  “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他面色淡淡,“之前一直放在你家马桶水箱里,现在想想,还是拿出来。”
  他的坦白简直令我感到无措,咽了咽口水,我又指着黑色盒子问,“这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要藏在我家?”
  “一点资料,想来想去,只有你这里最安全。”他走到茶几旁,扯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他就坐到了沙发上。
  “陆先生,你也太把我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地方了吧。万一你藏的是毒品呢,我岂不是就被你害死了?”我恨恨的瞪着他。
  他抬头:“我不会害你,我事先不告诉你,是怕你有心理负担。现在告诉你,是担心你在中介挂牌后不给我打电话就带别人来看房,我不想被别人看到。”
  我呆了呆,他真是太坦白了。
  “你过来。”他朝我招手。
  “有事儿就说,没事儿你赶紧走,我家不欢迎你。”我突然就觉得特别生气,带他回来时,我是想着他会悄悄的拿走。现在他竟然把东西拿到了我面前,不就摆明了在告诉我,宋橙,这是我的秘密,现在你也知道了,至于你要不要保密你看着办吧。
  “这盒子你帮我收着吧。”他又说了一句令我始料不及的话。
  “陆先生。”我微眯着眼睛,“我想问你,我凭什么帮你收着。姑且不说我不清楚这里是什么东西?单凭我们之间毫无关系,我就没有义务替你保管东西吧?”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他慢条斯理的说。
  “陆仕卿。”我冷笑起来,“你真是挺搞笑的,竟然说得出来我们朋友?请问我们什么时候成朋友的?从哪里开始的?从你威胁宋梨开始的?从我不得不赴你的约吃那顿饭害我进医院开始的?从你下摇头害得我差点死掉开始?还是从你妈请我们一家吃饭,间接害死宋梨,害得我妈成植物人开始的?又或者从你把你手里的东西背着我藏到我家马桶水箱里开始的?来,你说给我听听。”
  他定定的看着我,薄薄的嘴唇紧抿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也读不出他内心是喜是悲?
  “听起来,我们之间还发生过挺多事情的,还都不是什么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
  “陆先生,我不需要你把我朋友。退一万步,即使你只是普通人,我家出了这么多事情,我也不可能把你当朋友。”我努力的忍着眼泪。
  他靠到沙发椅背上,那只黑色的盒子在他手里转着圈圈。他不说话,视线也落到了墙壁上。
  良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宋橙,我想从你这里开始做个好人的……”
  “是么?我有那么大的魅力么?竟然能让一个浪子想重新走回人间正道。陆先生,你说我要不要跪下来向你谢主隆恩?”我激动起来,跨前了几步到茶几旁。
  “宋橙,如果我说,我发现我真有一点儿喜欢你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说谎?”他扶着沙发起了身,双目灼灼。
  隔着一张茶几的距离,我们四目相对。我感觉我满腔的怒火都被他点燃了,宋梨尸骨未寒,我妈生死未卜,他竟然有脸说喜欢上了我,他就是个心理扭曲变态的神经病。
  我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愤怒和颤抖,迎着他的视线,我一字一顿:“陆仕卿,那我要告诉你,只要我宋橙活着。不,哪怕是我死了,我和你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么?”他带着一点邪恶的笑容,有点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对!”我斩钉截铁的道。
  “是吗?”随着他这两个字出口,我的衣领猛一下就被他拽住了,“宋橙,既然我这么耐心都得不到你的认可,那么,我又何必那么费神呢?”
  “陆仕卿,你放开我!”我的嘴巴被他掐住了,痛得我嘴都要张不开。
  下一秒钟,他就将我拽进了沙发里面,我还试图反抗时,他就将我摔到了沙发上。然后他整个人压到了我身边,我大脑“嗡”一下,来不及反应,他的头就俯下来了。
  陆仕卿的头俯下来时,我就意识到事情不好了,他这是要来强的了。害怕和恐惧让我手脚有些发僵,大脑乱成一片,平常在网上看的那些在关键时刻要冷静应对的方法完全想不起来。
  我象溺水的小鸡一样伸手扑棱着想抓他的脸,他单手抓紧了我两只手,那力度大得我感觉骨头可能都裂开了。我抬脚想踢他,他反应比我敏捷迅速,我的双腿被他压得死死的。我又想咬他的舌头,可他下颚被他掐住,我连合嘴都困难。
  他撕掉我的上衣时,我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视线里,他的眼珠黑得发亮,表情阴沉得仿佛要杀人。
  “你放开我。”我流着泪,哀哀的看着他。
  “迟了。”他没有丝毫怜惜的用力解开了我的牛仔裤扣子,然后抬脚用力往下脱。
  我想这是一个机会,迅速的四下看了看,那只花瓶还在茶几上。求生的本能让我瞬间爆发出连我自己都不敢想像的力量和速度,我猛的一蹬腿,他仰扑到沙发上。我扑到茶几上我就拿过了那只花瓶,起身后我跨了一步抄着花瓶狠狠的朝他砸了过去。
  陆仕卿的反应也很快,花瓶落下去时,他迅速的偏头,花瓶砸到了他肩上。清脆的碎裂声,花瓶碎片四散。
  我手里还剩一截住打破的花瓶瓶颈,直起身后,我瑟瑟发抖。上身的衣服被他脱得只剩胸罩了,牛仔裤也被他脱到了一半。
  他伸手用力扫了一下沙发上的碎片后就起了身,我举着碎花瓶瓶颈,上下牙不停的打着架。
  “你,你再,再动我,一下试试。”我把花瓶对准了他,“我,我会杀了你。”
  他冷冷的笑了一下,然后他朝我迈了一步。
  “你去死吧。”我尖叫了一声,举着那花瓶朝他刺了过去,他连躲都没有躲,直接就伸手接了。尖利的锋尖刺进他的手掌,血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
  “宋橙,原来你这么喜欢刺激。”他扔了花瓶用力将我勾了过去,然后他将流血那只手掌狠狠的擦到我嘴唇上,那温热的血涂了我一嘴唇,我尝到了腥甜的滋味。
  “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彻底被吓住了。
  他一言不发的再次将我摔到了沙发上,这次我的头撞了横梗上,痛得我感觉心肝脾肺都跟着颤起来。
  “你可以喊救命试试。”他用力蹬掉了我的牛仔裤。
  “救命啊。”我如梦初醒,对啊,我这里是小区,我喊救命总有人能听得见,“救命啊,杀人啦,救……”
  “你应该喊失火了,你喊杀人谁敢来救你。”他阴冷的笑着,直起身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我再一次翻身下了沙发,他拽住我摔回去。他再脱衣服,我再起身。摔了五六回后,我感觉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
  他赤身(果)体压到我身上时,我无助的喊着救命,那声音在客厅里回荡着,却没有任何应答,我想他是对的,哪怕有人听到了我的呼救,也不敢来搭救我。
  他进入我身体那一刻,我终于绝望了,放弃了挣扎和呼救。我漠然的望着天花板任他象一个禽兽一样在我身体里发泄着。
  我的神思恍惚得厉害,陆仕卿的脸那样近,他用力的掐着我,咬着我。我想我可能也要死了,想到要死我还是不甘心。
  可是,我再也没有力气了。我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淌,在这时间的洪荒里,我被撕扯成了一个破布娃娃。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
  他终于停下来时,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也看着我。
  “宋橙。”他伸手擦我嘴角的血。
  我茫然的看着他。
  他在我唇上亲了亲,“宋橙。”
  我再次闭上眼睛,睁开时,他的脸仍然那么近。
  “你能起来吗?”我的声音已经哑得连自己都要听不清了。
  他伸手摸着我的脸,然后将头埋到我的脖子间,慢慢的,有滚烫的液体淌过我的肩胛,他说:“宋橙,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都家破人亡了,你有我惨么?
  他在我身上趴了很久才起了身,我躺在那里,看着他进了厕所。我听着那哗哗的水声,后来,他就从厕所里出来。他回到了客厅穿衣服,然后他弯腰想抱我起来。
  “陆仕卿。”我轻声喊他的名字。
  “去洗澡吧。”他声音也很轻。
  “陆仕卿。”我重复喊他的名字,“我恨你!”
  “没关系!”他说。
  “我恨你!”我又说。
  “那就恨吧,我不在意。”他从茶几上扯了几张纸巾递到我面前,“宋橙,你体内有我的精子,你可以留下证据告我。只要你愿意,我都没关系。”
  “滚!”我轻喝。
  “好!”他起了身,然后他进了我的房间,拎着一床被子,他扔到了我的身上。扔完后,他往大门那走去。
  随即,我听到了大门关上的声音。
  我躺在那里,浑身上下到处都在痛,痛得我也分不清楚哪里在痛。我听到我的手机在响,响了很久,然后就不响了。
  我开始哭泣,低哑的啜泣声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回响着。手机铃声又响起来,我想应该是我爸打的,我再不接他要着急了。
  撑着沙发,我困难的起了身,拖过茶几上的包,我拿出了手机,是我爸打来的电话。
  我盯着那号码,抬手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又努力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点了接听,我放到耳朵旁。
  “爸。”我轻轻喊了一声。
  “大妞啊。”我爸顿了一下,“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哑,怎么了?”
  “可能,有点感冒了。”我低声说。
  “家里有感冒药,让你衣服多穿一点不听。赶紧吃点药,发身汗就好了。”我爸连连叹气。
  “爸,有什么事吗?”我问他。
  “哦,二十分钟前你妈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医生刚刚来过了,说情况有些好转。”我爸有些激动。
  “那就好。”我声音平平,“爸,我晚一点过来换你。”
  “别换我了,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过来。”我爸温和道。
  146.
  挂了电话,我进了厕所。洗完澡,我回房间找了我之前留在这里的衣服换上了。然后我回到了客厅,拿着垃圾桶把地上和沙发上的狼藉收拾掉了。
  做这些事情时,我几乎是机械似的。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可我明白,我还得活下去。即使世界这么黑暗了,我还是得活下去。
  只要活着,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收拾妥当后,我疲惫的靠到了沙发上。仰看天花板,我问自己,日子还能再糟糕点吗?
  凌晨过后,我锁好门下了楼。出了楼道时,拐了一个弯,我看到陆仕卿的车子还停在那里,暗淡的夜色下,他靠在座椅上看着我的方向。
  我拿着车钥匙往我的停车位走去,我上车时,他的车子启动了,然后先我一步开着车离开了小区。
  我启动了车子,开出小区时,陆仕卿已经不知所踪了。开到第一个红灯路口时,我踩了刹车。凌晨的街道,车辆已经不多了,这样冷的天,人们都呆在家里吧。
  我的家,碎了两个。先是和徐涛的小家,后来是我和我爸妈家。
  我回到家里时,已经到了凌晨一点。进了家门,我慢慢的挪进了客厅。这样大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
  我挪到茶几旁时,晃眼看着宋梨的房间,房门紧闭着。这让我感觉宋梨没有死,她现在不过在熟睡着。
  站了一会儿,我慢慢的挪到了宋梨的房间门口。然后伸手旋开了房门,开了灯,我走到了宋梨的床边。
  顺着床沿坐下,我捧着一直在隐隐作疼的头。夜这样静谧,我这样伤心。我多想找个人聊聊,如果可以的话,那个人能抱抱我,给我一点力量。能告诉我,咬着牙走下去,这个世界也许还是有美好在等待着我。
  “姐!”似乎有一声轻轻的呼唤。
  我惊了一下,回过神来四下张望,房间里只有我自己,刚才不过是我的幻觉而已。我躺到宋梨的床上,仿佛这样,我就离死亡近了一步,而那些发生过的悲惨事情也能离死亡近一步一样。
  她淌满血的那床被子已经被我扔了,床上只有床毛毯,我裹到身上。头埋进枕头里,我闭上了眼睛。
  我竟然也睡着了,梦中,有宋梨哀哀的哭声,她一直在说,我不想死,我一点儿都不想死。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我撑着床坐起来,头有些痛。翻身下了床,我穿上拖鞋往房间门口走去。
  我洗漱时,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怀疑是陆仕卿,于是我慢慢的漱着口。我从厕所出来,那敲门声还在持续着。
  我走到了大门口,门口站着的是肖友同。
  “你来了。”我笑了一下。
  “我听宋主任说你感冒了,买了点粥过来,打你电话你没接,你还没煮早餐吧。”他关切的说。
  我摇了摇头。
  “有没有发烧?”他进了大门,伸手关上了门。
  “没事儿。”我转身往客厅走去。
  “我陪你去医院看看,你脸色不大好看。”肖友同把粥放到了茶几上,“你现在可不能生病,你要是倒下了,宋主任会受不了的。”
  “嗯。”我低声应。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他伸着脖子问我。
  “我妈一直醒不过来,这就是最大的事情了。”我接过他递给我的打包盒,低头开始吃粥。
  “宋橙,你……你能跟我说说那天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吗?”他看着我。
  我默默的吃着粥,吃到一半时,我抬头:“你想知道什么?”
  “宋梨不是被关雯接走了吗?怎么会突然跑回家?”他问我。
  “说是有流产的迹象,关雯带她去医院。她从B超市回来就一路流着血跑回家的,进了家门,她又狂燥起来,情绪激动就大出血了。我妈就是这样被刺激着倒下的。”我简述了一下那天的事情。
  肖友同点了点头,“我听宋主任说,那天陆市长和他夫人他们请你们一家三口吃饭了?”
  “嗯。”我放下了粥盒,想了想我说:“宋梨流产前孩子就死了。”
  肖友同还是点点头,“宋橙,我是想问那天陆市长和他的夫人有没有说什么?”
  “闲聊天,什么都没说。”我有些警觉,肖友同问这些做什么?
  “我昨天听说,关雯被任命为XX局主任了,很快就要走马上任了。”肖友同突然跳到关雯的事上。
  我呆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陆德斌的情人吗?她有什么资格当XX局的主任?她入党了吗?政审能通过吗?政治面貌清白吗?怎么会这么荒谬的事情发生?”
  肖友同笑了一下,“我听说,关雯的野心一直很大。”
  “肖友同。”我狐疑的看着他,“宋梨的死和关雯的任命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也许没有,也许有。”他若有所思的,“前几天,我去看我姑父了,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月底他就能出来了。”
  我又一次呆住了,城西爆炸那么大的事情,死了那么多人。不是说要判刑多少年吗?这么快就出来了。
  “上面有人保他,城西爆炸的事情现在过了这么久,老百姓们逐渐的也忘了这事儿。只要百姓不闹,我姑父出来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他淡淡道。
  “好黑暗。”我喃喃道。
  “确实很黑暗,但你想想,我姑父的企业给X市的财政带来多少税收。况且,他那条绳子串了多少只蚂蚱。整死他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是他要是不小心说点什么,对仕途上的一些人说,总是一个隐患。反正事情也告一段落了,那就先放出来了。”肖友同若有若无的笑了笑,“至于放出来以后,我姑父会遭遇什么,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我久久没有说话,我感觉到那张撒下的大网,那里面网住的鱼,要开始鱼死网破了。
  “宋橙,走吧,得去医院了。早上我去过医院了,宋主任说早上的时候,韦老师的手指动了好几下,这样看来,她应该很快能醒过来了。”他起了身。
  “嗯,先去医院。”我强打起精神。
  .
  我收拾了一下就和肖友同一起出门了,我本来想开车去,但他看我精神状态不好,劝了我老半天不让我开车。
  于是我上了肖友同的车,一路上,他不时跟我讲几句话。我走神得有些厉害,几次都傻愣愣的看着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宋橙,你不要太担心了,我觉得韦老师的求生意志非常强烈,所以她一定会醒过来。”他以为我在担心我妈。
  “嗯。”我胡乱的点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醒了开始,我的泪腺就好像坏掉了,动不动就想流泪。
  “你看起来像一只迷路的猫。”他开了一句玩笑。
  我勉强笑笑。
  “倔强,迷茫又不愿意向现实低头。”他说。
  我的眼泪刷一下就往下掉,慌忙侧过头抬手擦了擦眼角。肖友同默默的扯了几张纸巾塞了过来,纸巾才触到我的手,我就跟被电击一样用力甩了一下,手掌狠狠的拍到他的手背上去了。
  “对不起。”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宋橙。”他清咳了一声后温和的问我:“你遇到什么事儿了?”
  我没说话,扭头看着车窗外,泪水流得越来越急。肖友同没再说话,一直开到医院停下来,他也只是熄了火安静的坐着。
  “不好意思。”我拿过储物格里的纸巾盒。
  “宋橙,你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儿吗?你手腕上的淤青一大片,是怎么弄的?”他指了指我的右手,我刚才甩手时,衣袖被扯上去了。
  “摔的。”我伸手拉开车门迅速的下了车。
  我和肖友同走到病房门口时,一大群医护人员围在我妈床边,吓得我腿一软差点坐地上。慌忙跑了进去,挤到我妈床边,这才发现,我妈已经睁开了眼睛。医护人员正在跟她说话。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主治医生大声问道。
  我妈的眼神很茫然。
  “今年多大年纪了?”主治医生又问。
  我妈还是一派茫然。
  “如庭,如庭,医生在和你说话。”我爸俯身在床头,一脸的焦急。
  “妈,我是大妞啊,妈。”我抓住了她的手。
  医生陆续又问了我妈几个问题,我妈都没能说出话来。
  “安排一下,马上去扫个CT,看看现在脑内的淤血情况。”主台医生直起了身。
  一上午的忙乱,专家会诊后有医生喊我和我爸去谈话。我妈的CT结果还是不太好,所以医生的意思靠我妈自身的免疫力吸引太缓慢,能醒过来实属不易,如果还吸收不了的话很有可能再度陷入昏迷,再度昏迷后醒过来的几率就很低了。所以,他们决定给我妈做开颅手术来清理里的淤血。
  医生坦言告诉我们,手术的风险比较高,让我们慎重考虑。
  “爸,我不同意手术。”我低声说。
  我爸来回的踱步,打了好几通电话后,他踱回我身边,“大妞,我觉得还是手术吧。”
  “爸。”我咬着唇,无论开不开颅,对我妈现在的状态来说,其实风险都差不多大。
  “爸,我是想,如果我妈出现万一的情况还得再遭一次罪……”
  “大妞,不许胡说。”我爸喝了一声,“不会的,你妈一定会好起来的。
  “爸,两者的风险系数差不多,我只想我妈能少受点罪。”我盯着不远处看,那里有一个中年妇女在嚎啕大哭,她的丈夫早上才送进医院,从手术室转移到病房一个小时不到,人就走了。
  “手术后完全康复的可能性要大。”我爸说。
  我摇了摇头,“但发生万一的可能性也大,所以,医生才让我们考虑清楚。他们的意思也很明确,这个手术可以动,也可以不动。”
  我和我爸的意见分歧比较大,医生又催得急,说是手术室已经腾出来了。情急之下,我转身就往病房走去。
  肖友同守在我妈病床前,“宋橙,我觉得韦老师应该是清醒的,我问她知不知道我是谁?她看了我很久,然后眨了一下眼睛,可能就是昏迷得久了,反应有些迟钝。”
  “妈。”我半蹲下来,“妈,我是大妞。”
  我妈的视线穿过我不知道落到了哪里,我耐心的喊她,至少一分钟的时间,她的手指动了动。
  我赶紧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在我掌心里点了一下。
  “妈,你认得我对不对?”我带着哭腔急切的问她。
  她又点了一下。
  “妈,你认得我,认得我。爸……”我转身就往外跑,跑到医生办公室,我爸拿了个文件夹正在看。
  “医生,我妈认得我,她认得我。”我抢过我爸手里的文件夹,那是一份手术同意书。
  我爸一听,立马撇下我往外冲去。
  医生也在后面跟来了。
  我妈有意识,但反应很迟钝。医生们又一次围到了我妈床边,主治医生告诉我们,如果坚持不手术,过了今晚专家组就要去北京开会了。
  因为我坚决不同意手术,我爸有些责怪我。他又打了几通电话,问了几个在医院的朋友,到下午两点多时,开始说服我给我妈手术。
  肖友同也一直呆病房,但从头到尾他没发表意见,毕竟事关生死,他不好轻易表态。
  两点半时,我爸发脾气了,觉得我太不可理喻,他生气的准备去找医生签字。
  “宋主任。”肖友同喊住他。
  “这手术很有必要动,你帮我劝劝宋橙。”我爸说着就往病房外走去。
  “宋主任,我和宋橙一样的意见,这个手术没有必要动。”肖友同沉声道。
  “你们……”我爸气得伸手指着他。
  “宋主任,你想,韦老师昏迷了这么多天都能醒过来,说明她的求生意识非常强烈。她现在只是反应迟钝,血浆持续输送,您和宋橙一直保持跟她说话,韦老师肯定能醒过来的。”肖友同急声道。
  “爸,要不等过今晚再看。”我拉我爸的手。
  “我怎么就跟你们说不通呢?什么手术没有风险啊,我只想如庭能快点醒过来。”我爸说着就往外走。
  “爸!”我喊了一声,他已经走远了。
  我立刻起身追,追到走廊时,我拉住了我爸:“爸,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妈手术?”
  “手术如果成功的话,清醒过来的可能要比现在高至少百分之五十。”我爸这几天急得嘴角都起泡了。
  “可是,妈现在有清醒的迹象了。”我说。
  “医生也说,这很可能是假象,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再拖下去,我怕你妈再也醒不过来了。”我爸带着哭腔,嘴辱不停的哆嗦着。
  被我爸一说,我也犹豫起来了。
  “大妞啊,爸说句大实话,你将来还会出嫁,而我却只有你妈。她能好好的活着对我来说,那是最重要的事情。”我爸哭出声来。
  我松开了拉着他的手,也许我爸说得对,手术后,我妈清醒过来的机会更大。为什么一定要想手术失败的事儿呢?不是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机率吗?
  下午三点,我爸在手术同意书签下了字。
  下午五点,我妈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
  我和我爸坐在手术室前的等候大厅里,肖友同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他给我和我爸送饭,但我们都没心情吃。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每一秒都是煎熬。
  晚上七点半,手术室上方的灯灭了。我和我爸赶紧跑到了手术室门口,没一会儿,我妈就被推出来了。
  “手术成功。”主刀医生向我们父女点了点头。
  我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慢慢的回落到了心里,我爸拍了拍我,“你妈挺过来了。”
  我含着泪拼命地点头。
  跟着手术床,我们回到了病房。这回,我妈在回病房的途中就睁开了眼睛。看着我和我爸,她努力的朝我们笑了一下。
  “你们保持跟病人说话,不能让她的意识再次沉睡。病人的头绝对不能动,吸氧机二十四小时开着。隔两个小时搬动病人的腿,最好是喊护工帮忙,有情况立刻按呼叫铃。”护士细致的交代我和我爸。
  “今天晚上很关键啊。”护士端着药盘走到病房门口时又说。
  我和我爸都挤在床边,“妈,睡了这么多天,你总算睡醒了。”我擦着眼角的泪水。
  我妈笑着,眼角也有泪往下淌。
  “如庭,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先忍着点啊。”我爸轻声说。
  “嗯。”我妈发出轻微的声音。
  “妈,你要是觉得难受的话,听我和爸说话就可以了。”我看她皱起了眉头,赶紧说。
  我妈看着我,嘴里发出轻轻的声音:“妞,妞。”
  “她挺好的,挺好的。”我爸抢着说。
  “那,就好。”我妈闭了闭眼睛,眼泪似乎流得更急了。
  “宋主任,宋橙,你们赶紧吃点东西吧。”肖友同刚好进了病房,“还有整整一个晚上要熬呢,你们不吃东西怎么行呢?”
  我起了身,胡乱扒了几口饭,我借着出病房丢垃圾的功夫,蹲在转角处静静的哭了一会儿。
  起身时,侧头看到陆仕卿站我旁边。我一言不发,绕过他就想进病房。
  “宋橙。”他伸手拉我。
  我狠狠的甩掉他的手,“我不想看见你,你能滚吗?”
  他咬牙低头不说话,我绕过他进了病房,还好他没有跟进来。
  晚上九点多,我出病房上厕所时,看到他靠坐在走廊上一张临时病床上,那张病床是新加的,可惜病人只睡了两个小时就死了。
  在这医院里,最不新鲜的就是死亡了,分分钟的事情。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往厕所去了。
  下半夜时,我说服我爸让他去陪护床上躺一会儿,肖友同因为有事情要处理,也回去了。
  “妈。”我轻轻的握着我妈的手。
  “大妞。”她抬起那只自由的手,想要扯住鼻孔里的氧气管。
  “妈,这个不能动的。”我捉住她的手。
  “难受。”她轻声说。
  “嗯,妈,你忍忍,忍到明天应该就能摘一会儿了。”我安抚她。
  她便不再反抗了。
  我握着她的手,开始絮絮叨叨的跟她说一些从前的往事。憧憬等她好了以后的生活,我说等她好了,暑假欠下的那场旅行一定要补上。
  “妞,妞,的孩子……”我妈拉了拉我的手指。
  “挺好的。”我撒谎道,“她情况也有点严重,所以要静养,不然她早就来看你了。”
  “关雯,利用她,她,她是无辜的。”我妈说。
  “妈,这些事情咱们现在不管了,等你出院了,就把宋梨接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她去提那些噩梦般的事情。
  “大妞,你,听我说。”我妈的气息粗重起来。
  “好,好,你说,你别急,千万别急。”我生怕她激动。
  “妞,妞和孩子是不是都不在了?”我妈问我。
  “妈,真的挺好的,挺好的。”我感觉我要绷不住了。
  “大妞,你不用骗我了,妞妞没了,孩子也没了。”我妈叹气,眼睛有些迷蒙起来,语速突然流畅了许多,“她恨我是对的。”
  “妈。”我握着她的手,起身查看那些仪器,看着数据还是正常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的不安却开始扩大。
  “大妞,从她第一次离家出走,我就知道事情不对。我怀疑她是受人唆使的,我让友同想办法去查。”我妈气有些喘不上来,说几句话就要停顿下来。
  “妈,你别说话,这样很耗体力的。”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对,还在更早的时候,她说她和徐涛发生过关系。我就知道,我的妞妞变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迷糊可爱的小姑娘了。”我妈轻咳了一声,“那个时候,我在想她为什么要和徐涛发生关系?她为什么一定要让你无路可退?”
  “如庭。”我爸从梦中惊醒过来,立刻翻身下了床,“如庭。”
  “老宋。”我妈看见我爸,她抬了抬手。
  “如庭,你少说一点话,等你好了,我天天陪你说。”我爸回瞪了我一眼。
  我默默的退到一旁。
  “老宋。”我妈笑着,“我的时间不多了。”
  “如庭,你说什么胡话呢?医生都说了手术很成功,你快别说话了,好好睡一会儿!”我爸轻轻拍着我妈的手。
  “大妞,你过来,让我看看你们。”我妈这回抬手扯掉了鼻孔里的氧气管。
  “如庭,你不要这样。”我爸慌得手直哆嗦,赶紧又把氧气管给她插了回去。
  我看着我妈那个样子,立刻伸手按了呼叫铃。
  “老宋,我走了,你不要过度伤心,好好活下去。我没写完的那篇XX学术论文,你帮我完成。”我妈叮咛我爸。
  “不不不,如庭,你不要胡说,你好好的。等你出院了,我帮你查资料,我不帮你写,你自己写。”我爸握着我妈的手,泪水潸然而下。
  “大妞。”我妈猛咳了一声,有一台仪器发出了一声尖叫。
  “妈,妈。”我手脚冰凉的。
  “妞妞,你原谅她,好不好?我现在明白,她,太可怜。”她的气息越喘越重。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医生和护士都赶来了。
  “让我说几句话。”我妈阻止医生的急救,“求你们了。”
  “大妞,好好照顾你爸。他年纪大了,过几年,有合适的老太太,他如果也中意,你不可以阻拦。”我妈大口大口的喘气。
  “妈。”我抓紧了她的手。
  “如庭。”我爸崩溃大哭起来。
  “大妞,妞,妞应该有东西留下,留下了,可能在,在家里,有一段时间,我注意到她,她在房间里,用电脑写,写东西,我没,没找到。”我妈头晃了一下。
  医生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开始实施急救。
  “大妞,友同,友同,他,他……”我妈的声音高亢起来,“他,你,相信他。”她似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最后一字挤出来后,那声音突然就戛然而止了。
  仪器的尖叫声响起来,医生在做心肺复苏,护士把我推到边上,我跌坐在陪护床上。眼前的一切变成一场电影布景,我看着大家忙来忙去。
  我妈的手垂在那里,我爸哭得声嘶力竭。
  “病人瞳孔放大,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死亡时间凌晨三点十八分。”冷酷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那个冷酷的声音在说我妈死了,她死了。
  冬天了,万物凋零!
  我妈要被搬走了,我爸追着去了,我下了床也想去追。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身上的骨头好像都坏掉了,我的脚步完全支撑不住我的身体。我跪到地上,匍匐着想往前面爬,可也爬不动。
  “宋橙,宋橙。”有人抱起了我。
  我已经不想知道是谁了,从那个冷酷的声音宣布我妈死了开始,我的潜意识就开始拒绝回到这个世界。
  “你放开她,离她远点。”另一个声音在大喊。
  “砰。”有人倒地。
  我闭上了眼睛,好累!
  时间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生或者死,对于我来说,也不再有界线。我在一片混沌的世界里,象一个初生的婴儿,看得见这个世界,却完全看不懂这个世界。
  我被人带到这里,又被带到那里。
  一天又一天。
  后来,我呆在一个有很大阳台的房间里,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少女每天都来陪我说话。天气好的时候,我会看到太阳从某一个方向升起来。
  那些阳光洒在我身上,热乎乎的。
  日子过得很安静。
  “宋老师,我又来陪你了。我告诉你哦,春节已经过完了。我哥哥去了一趟巴黎,你看他给你买的丝巾,漂亮吗?”少女拿着一条丝巾系到我的脖子上。
  我看的视线落在少女的脸上,我好像认识她。
  “宋老师,你什么时候才跟我说话呢?哥哥总是担心你再也不会好了,可我知道,你只是很累,你需要一个空间来安放自己的伤心。等你消化完了那些伤心后,你就会醒过来,对吗?”少女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


  “宋老师,我跟你讲我的秘密。这个秘密我谁都没告诉,连我哥哥都不知道。”少女转了身,很快的,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我旁边,然后她拉过了我的手。


  “我记得很清楚,我七岁的时候就知道其实我不是我妈妈生的。其实我在七岁之前很活泼,爱笑爱闹。”少女轻轻的叹气。


  “七岁的那年冬天,有一天半夜我醒过来。我想下楼找水喝,经过我爸妈的房间时,我听到里面传来我妈的尖叫声。我偷偷的旋开了他们的房间,隔着门缝,我看到他们在做那种事情,我爸一直揪着我妈的头发拼命的打她的头。那时候我小,我害怕,也不敢出声,就呆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光着身子打架。”少女偏过头看地板。


  “他们停下后,我妈就开始拿东西砸我爸。她骂我爸,说我爸不是个东西,说他寒门出身,靠着她娘家平步青云。她却为了他忍辱负重,还说为了他的仕途着想,替婊子养女儿。”少女轻笑出声,“我爸下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冷笑。他说,夏心兰,你真是贼喊捉贼。我妈哭着骂他,她说,迟早我会把那个婊子的女儿弄死,迟早有一天她要亲手毁掉婊子的女儿。”
  “我从那一夜开始,在潜意识里,憎恨这个世界。也是那一夜,我吃了很多冰块,然后我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我就变得不爱说话了。我也不向我妈撒娇了,也不再央求我爸带我去玩。”少女把玩着我的手指头,“宋老师,你看,这个世界是丑陋的,可是我又怕死,所以,就只能活着。”


  “宋老师,其实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因为当你醒过来,你就得像我一样,忍着对这个世界的呕吐强迫自己好好的生活下去。”少女突然顿住,“好像我哥哥来了。”

  不一会儿,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很快有人走到了我面前。

  “百灵,你回去吧,司机在楼下等你。”有一个男人在说话。

  “哥哥,我来的时候,司机跟我说宋老师的爸爸又来找她了。”少女说。

  “我知道了,你去吧。”男人又说。

  少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男人坐在到了那张椅子,他并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坐着。

  远处的天际,夕阳斜斜的挂着。
  夕阳一寸一寸往下落,慢慢的,太阳就消失在了天的那边。这一天,又要过去了。
  “走吧,我陪你到院子里去散散步。”男人说完就扶着我起了身。
  我像一只提线木偶,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的跟着往外走。出了房间,拐出了大厅,到了楼梯口。那个男人弯腰抱起了我,下了楼梯便是大厅。穿过大厅里的侧门,他牵着我到了院子。
  “你看,杜鹃都开花了。”男人指着花圃里的花朵说。
  我侧头看着男人的脸,我的思维好像有一点跳动,这个很熟悉的人,我在哪里见过。
  “宋橙。”他发现了我的异样,有些小心翼翼的喊我。
  我拼命的想想起来这个人是谁,脑中有零星的东西闪过,可我想不起来。看了他一会儿,我只好放弃了。
  “宋橙,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拉着我的手,伸手拔开了我额前的刘海。
  我又开始想,他是谁?
  好久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将我紧紧的抱入怀中,他在我耳边低声说:“宋橙,我是陆仕卿。我听说,恨也是一种力量。这么说,你其实并不那么恨我。否则,你就不会这个样子。”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又说:“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永远不要好起来。可是,又希望你好起来。”
  我靠在他的肩上,他身上有很好闻的淡淡的烟草味。靠的时间长了,我就昏昏欲睡。
  “又困了?”他笑了笑,“你真像一只猪,吃了睡,睡醒了发呆,难怪百灵老跟我说她很羡慕你。”
  “走吧,我们绕着院子走一圈就回去吃饭。医生说了,你一定要多动动,否则会肌肉会萎缩。这么年轻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变成老太太,我不喜欢老太太。”他牵着我继续往前走。
  走到院子的角落时,他在一架秋千前停了下来,侧头后他说:“百灵说,女孩子都喜欢秋千。我让人装起来了,你又不好好坐。来吧,今天我陪你坐。”
  他说着就把我扶到了秋千上,搂着我的腰,他慢慢的荡起了秋千。傍晚的风徐徐吹来,我靠在他的肩上,看着不远处的花圃。再远处一点的小径上,有个身影快速向我们走来。
  “三哥。”一个年轻的男人跑到了我们面前,他特别着急的样子。
  “什么事?”陆仕卿的语气很冷。
  “那个……”年轻男人踌躇着。
  “说!”他吐出了一个字。
  “东江的项目,柏哥和高崇文合作了。”年轻男人顿了一下又说:“你外公昨天摔了一跤,情况有点严重。我担心……”
  “我知道了。”陆仕卿打断了他。
  “你要不要找柏哥谈谈?”年轻男人问。
  “不用,我自有打算,去吧。”陆仕卿有些厌烦的挥了挥手。
  年轻男人退了一步后转身离开。
  “所以,我现在也开始羡慕你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挺好的。”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
  暮色淡淡时,他扶着我下了秋千,然后我们回到了大厅里。穿过走道,我们到了餐厅里,餐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有个中年女人端着一碗汤走了过来。
  “张姐,我来,你出去。”陆仕卿接过了碗。
  “好的。”中年女人解下围裙出了餐厅。
  “这个是乌鸡汤,百灵说,你例假才结束,要给你补一补。”他吹了吹鸡汤,有些自嘲的笑笑,“你瞧瞧,我现在都成了妇女之友了。”
  我慢慢的喝着鸡汤,动作不太协调,总是洒到身上。陆仕卿就一点一点给我擦干净,喂着我喝完小半碗鸡汤,他又拿过了一旁的米饭。
  “宋橙啊,你真是提前把老年生活给透支了。有一天我老得手直哆嗦了,你愿意喂我吃饭吗?”他柔声问我。
  “愿,意。”我无意识的就吐出了这两个字。
  “铛。”碗掉到餐桌上,陆仕卿惊得起身退了好几步。
  我扭头看他,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宋橙。”他站在那里不动。
  我仍然看着他,他怎么了?
  “阿卿,怎么了?”中年女人跑进来。
  “没事,出去。”陆仕卿喝了一声。
  中年女人便又退了出去。
  “宋橙。”他迟疑着向我靠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收回了视线看着餐厅,他是谁?陆仕卿!那陆仕卿又是谁?
  陆仕卿站了好一会后,重新回到了餐桌旁坐下,他开始不停的问我问题。我呆呆的看着餐桌,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认出我来了。”他苦笑着,“虚惊一场。”
  他重新盛了一碗饭回来,“来,我们吃饭。今天有红烧冬瓜,我问过你父亲,他说你很喜欢吃红烧冬瓜。”
  晚饭后,他又牵着我回到了院子里散步。风有些凉,他给我披了一件长到脚的大衣。
  散完步后,他带着我回到了楼上。进了房间后,他把我牵进了厕所里。
  “张姐说,你已经三天没洗头了,头发都油了。”他脱了自己的外套,又帮我脱了外面,把我拉到一张长长的躺椅上后,他扶着我躺下来。
  “我来帮你洗头。”他帮我打散了头发。
  温热的水从我头皮里流过,他轻轻的帮我抓洗着。
  “宋橙,你知道吗?从我懂得男女之情开始,我就幻想过有一天,我能为一个女人做一切她喜欢的事情。百灵说,人之初,性本恶。可我觉得,也不尽然。至少,我在最初的时候,是有过最纯朴的幻想。”他往我头上冲水,然后又慢慢的抓洗着。
  “这些年来,我遇到过很多很多的女人,有我喜欢过的,有爱过我的。我和她们做爱,给她们买东西,也有痴情的女人想嫁给我。渐渐的,我就麻木了,我在这个糟烂的世界里纵情声色。哪怕我烂成渣渣,她们也说我好。我后来就很清楚了,如果我只是一个小老百姓,没钱没权,她们大概才能对我说真话。”
  热水的雾气在浴室里弥漫开来,他把我扶起来,用毛巾细细的帮我擦着头发,又用吹风机吹了好久。
  “现在,你该洗澡了。”他帮我把头发挽起来,“我去喊张姐来帮你洗,因为我怕我会控制不住,你再也经不起伤害了。”
  洗完澡出来后,张姐把我扶到了床上。随后,陆仕卿从阳台进来了。我靠坐在床头,望着被子发怔,我感觉大脑中那个临界点在蠢蠢欲动。
  他走到床头,然后坐了下来。
  “现在就要睡吗?”他帮我掖了掖被子,“我今天在这里陪你,别担心,我睡那边那张床。”
  我又觉得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啪啪的闪动了几下,眼前的男人更加熟悉起来。
  “我在哪里见过你?”我噏动着嘴唇,紧皱眉头。
  “宋橙。”他扶住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看,“你看着我。”
  我看着他,脑中那种噼里啪啦的感觉闪得更厉害了。颤抖着伸出手,我抬起来,他一把握住。
  “你认出我来了吗?”他问我。
  我呆呆的看着他,陆仕卿?陆仕卿!天呐,我马上就要想到了,可就是差那么一点点。他到底是谁?
  “别想了。”他抱住我,“宋橙,睡吧,快躺下。”
  我躺进了被窝,他伸手关了床头的灯。黑暗中,他的脚步走到了另一张床。我盯着黑夜,用力的盯着。
  陆仕卿一直没睡,他靠在床头看着手机。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似乎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妈跟我说,大妞啊,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你爸。她还说,大妞啊,你一定要坚强乐观的生活。你要相信,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
  大脑中的临界点终于被冲破了,我猛的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朦胧的月色下,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宋橙。”陆仕卿的声音传来,随即,房间里大亮。
  我一个翻滚就滚下了床,他怎么在这里?我怎么和他在这里?我妈呢?我爸呢?天呐,我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宋橙。”他跳下了床,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宋橙,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盯着他看,我不是在医院吗?我妈呢?我的手脚为什么会哆嗦?
  “我妈呢?”我张嘴,声音沙哑怪异得象被门夹过。
  陆仕卿的脚步顿住了,脸上的表情也生生凝滞住了。隔着一张床的距离,我们四目相对。
  “宋橙,你想起来了,对吗?”他的语气很平静。
  “我妈呢?”我重复问他。
  “我们可以坐下来说话吗?”他指着床铺,“你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可以吗?”
  我脑子还是很乱,听他这么一说,我扶着床沿就坐下来了。
  “你告诉我,你记得多少?”他试探着问我。
  我搜索我的记忆,“我妈手术完了,她清醒过来了……然后,然后呢?”然后,然后的事情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妈妈过世了。”陆仕卿说。
  我妈过世了?
  “你说什么?”我起身,脚下发软,一下坐到了地上。
  陆仕卿绕到我身边,伸手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宋橙,你妈妈过世了。你爸大病了一场,所以,我把你接到我这里来了。”
  我呆怔着,我妈过世了,我爸大病了一场,所以我来了陆仕卿这里。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你走开。”我扶着床沿起身了,脑海中乱成一片。不行,我得自己理清头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绕着房间,我蹒跚着踱步,记忆碎得象饺子馅一样零零碎碎。依稀记得宋梨离家出去,记得我妈心脏病发作,我在医院陪她。还记得陆仕卿和我在屋檐下说话,他说,宋橙,我说把你当唯一的朋友不是开玩笑。还记得我爸,我爸在车行给我选车。记得有个少女天天来跟我说话。
  “陆仕卿。”好长时间后,我踱回了他身边。
  他带着一点认命的表情看着我,“嗯?”
  “我是你的朋友。”我说。
  他呆了一下,然后说:“不对。”
  “不对吗?”我皱眉,又认真的想了想,他不是说把我当朋友么?
  “你就记得我们朋友么?”他追问了一句。
  我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那就是吧,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他走到床头,拿过外套,“冷,披起来。”
  我披上了衣服,“我妈呢?”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凌乱了。
  他皱了皱眉,“你妈过世了。”
  “不对,她在住院,心脏病复发。”我纠正他,“可我为什么在你这里?”
  他默了片刻:“先睡觉好吗?明天再说。”
  我好不容易从一种混沌状态里醒过来,我急切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我的大脑那么乱,我没理清楚,我怎么睡得着。
  陆仕卿走到我面前,拉了拉我,我顺从的跟着他走回床边,然后他扶着我坐到了床上。
  我靠着床头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就陪我坐着,陪着我发呆。
  我再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陆仕卿早就不在房间里了。有个中年女人守在房间里,见我醒了,赶紧走了过来。
  “宋橙,我帮你穿衣服吧?”
  我戒备的看着她,“不用,我自己来。”
  她吓了一跳,有些嗫嗫的将手里的衣服递到了我身边,然后退了几步站到了旁边。
  “麻烦你出去,我要换衣服。”我睡了一觉,感觉声音正常多了。
  换了衣服后,我很惯性的就走进了厕所。站在厕所门口,我有一种熟悉感,好像自己经常从这里进出。
  刷牙时,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恍惚惚的,里面的人是宋橙,又似乎不太像。
  洗漱完后,那个中年女人带着我往房间外走去。到楼梯口时,她要扶我下楼梯,我摆了摆手,自己扶着楼梯慢慢的往下走。
  拐过弯时,我听到楼下有人在说话。
  “阿卿,你究竟什么时候送她走?”一个女人的声音。
  “妈,这是我的事情。”陆仕卿的声音。
  “我觉得你太天真了,你哪怕是对她掏心掏肺,她好了以后,也不可能接受你。”女人叹息着说。
  陆仕卿沉默。
  “阿卿,送她走吧。如果你不忍心,我可以替你送她走。”女人又说。
  “妈,我再重申一遍,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管。”陆仕卿的声音夹杂着隐隐的怒气。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是我的儿子,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你死在她手上吗?”女人更愤怒。
  “她现在把我当朋友。”陆仕卿说。
  “那是因为她记忆系统受到了损伤,医生说得很清楚,她会慢慢恢复的。”那个女人声音陡然提高。
  我缓缓地下了楼梯。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