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头贡术
在王安的车后面,方巍静静地坐着,嘴抿成一条线,商雀都不敢问话打扰他,让方巍从刚才的惊魂动魄中缓过神来,杀了仇雪风,对于方巍来说虽然艰难,但是可以说从此去了一块心病,从此方巍就会摆脱他永无休止的追杀,但是在方巍的脑海中,始终萦绕着仇雪风临死前的一句话:
我会报仇的。
自己明明已经将刀刺进了仇雪风的心脏,仇雪风必死无疑,可是临死前为什么仇雪风会说出这种奇怪的话?
风,从车窗外呼呼地刮过,午夜的街上显得安静,只是偶然有几辆车灯闪过,将方巍的脸映得忽明忽暗,王安的车开的很稳,有他在,方巍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嘎,忽然,王安反常的一个急刹,方巍的商雀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倾,重重地撞在前面的桌椅上,王安猛地一把加大了油门,道:“坐稳了。”
王安的右手熟悉的挂挡,车速忽然起来,一连超过了好几辆汽车,甚至连红绿灯也顾不得,飞快地向着前方驰去。
“怎么回事。”方巍心中一沉,一种莫名的担心涌上心头。
扑啦啦,扑啦啦,忽然间平地间出现了无数的鸟雀,奋不顾身地向着车窗上撞来,王安的车速越来越快,无数的直接撞死在王安的车窗上,将车窗染得通红一片。
怎么半夜间会有这么多的鸟飞来,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方巍心中不由得联想起仇雪风,难道他还没有死吗?
看!忽然商雀如同见鬼了一般用手指着窗外,方巍扭头,看着窗外的一幕,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仇雪风!仇雪风他居然追上来了。
方巍再仔细看,发现在窗外的只是仇雪风的一个头颅,连着脖颈和下身的肠肚,就像有人整个将他的头和内脏直接从身体里面拔出来一样,他的头迎风在空中飞着,一双幽蓝的眼睛死死盯着车上的方巍。
他怎么还没有死。
方巍心中不由得紧张,手死死地握住唐婉给自己的那把银色匕首。
“坐稳了。”王安再叫一声,车一下子又提速不少,从身边经过的车辆只觉得亮光一闪,便连王安的车灯都跟不上了。
不少人下车,愣了地看着前面如同疯了一般的桑塔纳。
“不要命了吗?”
王安的车呼啸而过,而仇雪风的头颅却始终在方巍的车窗边,一张脸已经扭曲变形,但是那双如同鬼一样的眼睛却死死地锁定着方巍,仿佛在告诉方巍,他会来找他报仇的。一定会来的。
“贡术。”王安冷哼一声,车猛地一个潇洒的甩尾,然后加足了马力向着仇雪风的头颅撞去。
仇雪风猩红的舌头一卷,在王安车头靠近自己的一霎那,头猛地一抬直接跳到了车窗之上,眼睛依然盯着后排的方巍,怨毒至深。
“糟!”王安只觉得眼前灯光一闪,后面一辆出租车已经疾驰而来,以王安的车速,两车一旦相撞,必然是车毁人亡的解决。
出租车司机显然也被这辆逆行的桑塔纳吓得不轻,两只手如同疯了一样打着方向盘,车轮在地上划过深深的痕迹,向着另外的花坛处狠狠地撞了上去。两辆车插身而过,避免了一场惨绝人寰的车祸。
方巍的心这个时候都提到了嗓子眼了,而商雀更是死死的抱住了方巍连看到都不敢看一眼。
轰!一声巨响,那辆出租车毫不意外地撞上花坛,好在车速不算太快,没有当场车毁人亡。
那个人头在车窗外露出嘲弄的神色,肆意嘲笑着车中的三人。
“找死!”王安将车头一转,直接撞开栅栏向着车道旁的山路疾驰而去。
车路一阵颠簸,但是王安却能将这辆桑塔纳驾驶的极为稳当,居然能够以超过两百的车速在山间小路上行驶!
王安的车技不仅仅可以和专业车手相媲美,而这辆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桑塔纳肯定也是王安的心血之作,否则换成一般的桑塔纳,恐怕早就已经爆缸了。
唧唧唧唧,鸟雀的声音越来越急,无数的鸟雀如同疯了一般向着车窗上撞来,咚咚咚之声不绝于耳,沿途皆是鸟雀的尸体。
而此时仇雪风的头颅已迎着强风从车窗上慢慢的爬上车顶,一双眼睛从天窗处望下来,看着方巍嘴里发着桀桀的怪叫声音。
嘎!王安一个急刹,仇雪风的头颅瞬间被抛开,在地上一连打了几个滚才落在一颗树旁才停了下来。
王安骤然挂挡,车瞬间起步,向着仇雪风的头颅碾去,车轮碾过了仇雪风的头颅,仇雪风发出阵阵惨叫,王安默不作声,车身来回几趟在仇雪风的头颅上碾压,才停住了车子,从车里走了下来。
“呸!”王安吐了一口唾沫,看着地上早已经被碾成了一摊肉泥的仇雪风的头颅。
商雀和方巍也跟着下车,看见车轮下面仇雪风的头颅,方巍肚子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吐出来。
“这是狂头贡术,已经不属于降术的范畴,而是比降术更高端的贡术,头身分离,光靠一个头便可以一日千里,夺人魂魄,看来这个贡师的来历不简单,不过现在他的头已经成了一滩肉泥,估计也掀不了什么风浪了。”王安盯着仇雪风的这滩肉泥,神情依然戒备。
嘎嘎,嘎嘎,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那滩肉泥中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宛如夜莺啼血:“方巍,我说过我会来找你报仇的,我会来找你报仇的。”那滩肉泥开始蠕动,看上去十分恶心,那被车轮碾扁的头颅缓缓地升了起来,而下面支撑的就是那些已经藕断丝连地肠肚,已经模糊的脸面上只有一只蓝色的眼睛还分得清,而另外一只则是仅仅用一层断筋粘连着,吊在眼眶的外面,嘴也模糊难辨,和鼻子交叠在了一起,完全分不清哪里是皮,哪里是肉,哪里是骨头。
王安忽然扑到,双手着地,两只眼放着惨绿的光,对着仇雪风嗷叫一声,嘴角露出两颗森森獠牙,周身风声响起,吹动王安的风衣猎猎作响。
“这是我的方巍之间的私事,你们难道也要插手吗?”仇雪风如泣如诉的声音响起,“方巍,你是个男人就出来,不要躲在僵尸的后面,算什么本事。”
方巍看着眼前的仇雪风,缓缓地上前,道:“安叔,这本来就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不麻烦您亲自出手了。”
“既然你死一次不够,我就让你再死一次。”方巍冷冷地道,“安叔,你先退后。”
王安点了点头,吩咐道,“小心,这狂头贡术并非好对付的,此术以吸人魂魄为生,你与他对敌之时,闭住呼吸,七窍全收,切不可能让他从你七窍中钻入你的体内。我会在旁照应你的。”
“多谢安叔。”方巍点头,商雀顿时就并不干了,上前一把拉住方巍,急声道:“你要干什么,刚才你就差点死在手里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又要去送死吗?”
“商雀你关心我我明白,但仇雪风是冲着我来的,我如果怯战,这辈子都会在心里留下阴影,就算是我日后修道,这道阴影也会影响我一辈子,让我永远无法窥道法之堂奥,修道者,舍生忘死,我若连这四个字都做不到,还谈何修道。”
王安在旁暗暗点头,这道理,就算是修道数十年之人,也未必能悟到,但是方巍不过是道门的一个门外汉,却能明白这层道理,实属难得。
僵尸不修道,王安虽然不通道法,但是这些年与无数道门中人打交道,也明白道门中的一些道理,修道,形易修而神难得,而舍其形而修其神的,天下之间寥寥可数,方巍能从神入手,便是如同拿到了迷宫的地图,至于多久能够走出这个迷宫,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王安将商雀拉到了一边,道:“放心,我会在旁照顾他的。”商雀见王安眼神坚定,这才连连说着小心,哀怨地松开了拉住方巍的手。
方巍踏步向前,将手中那把银色的匕首指向仇雪风,冷冷道:“来吧,该了结了。”
“不错,是该了解了。”仇雪风那张已经不成形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从‘嘴’里不断地向着外面吐着东西,似乎要把肚子里面所有的呕吐物全部吐出来,那些呕吐物落在地上,开始不断的翻滚,形成了一群一群不知名的物体在地上不断蠕动。
“当心,这是他的人肉雀。”商雀担心地叫道。
和仇雪风连战了两场,方巍此时对仇雪风的贡术已经有了不少了解,当然明白这些东西是沾不得的,小心翼翼地用刀护住自己,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仇雪风桀桀怪笑,十分刺耳,用“嘴”往地上的那些蠕动物一吹,顿时那些东西开始噗噗噗地飞向空中,所有的人肉雀向着方巍一起袭来,若是刚才与仇雪风一战,方巍是有备而来,现在考验的便是方巍的临场发挥,方巍飞快地脱下衣服,将衣服一抖,变成一个大蒲扇一般,对着分来的人肉雀放肆扑去,人肉雀被方巍衣衫带来的风力吹得东倒西歪,但是很快又结成阵型,继续向着方巍冲过来。
怎么办,方巍眉头大皱,自己在王安面前已经夸了海口,现在若是求人帮忙的话,这人就丢大了,方巍只能双手用力,向赶动苍蝇一般将这些人肉雀扇开,但是铺天盖地的人肉雀根本无法让他照顾到面面俱到,很快一个人肉雀很快就咬住了方巍的手腕,消失在方巍的皮肤之内,方巍之间自己皮肤上一个凸起在以飞快的速度向着自己的手臂上爬去,很快就到了自己的肩膀处。
方巍当机立断,一个翻身,暂时躲开人肉雀的追击,用手中的银刀连皮带肉将自己的肩膀处的凸起剜掉,那只人肉雀叫着扑闪着自己的身子,飞向了大部队之中。
“小小年纪,居然这么狠的心肠,很是难得!”王安眼睛盯着方巍,时刻准备出手,但是看见方巍刚才这一幕,也不由得赞叹起来。
“你就知道说说说,你倒是去救救他啊。”看见方巍受伤,商雀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向着王安喊道。
方巍稍稍喘了一口气,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因为那团黑雾一般的人肉雀又朝自己扑来,方巍脸色大变,手中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抵挡的工具,商雀吓得脸都白了,大声道:“方巍,我来救你。”
商雀一把跑向方巍,将方巍扑在身子下面,那些人肉雀看见商雀,如同噬血的蚊蝇忽然看到了美食一般,全部钻进来商雀的身体里面。
商雀闷哼一声,身体上面出现了一个个鼓包,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人肉雀钻进商雀的皮肤之中后,居然没有在商雀的体内游动,反而发出一声声宛如爆竹一般的闷响,全部在商雀的身体里面化作一滩脓水。
方巍死里逃生,不但没有喘息,反而从商雀的身体里面飞快的钻出来,手中的银刀一挥,宛如一道闪电一般,直接将仇雪风的头颅钉在了树干上面,仇雪风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来不及敛去。
“你没事吧。”方巍喘息着问道。
“没……没事……你……你有事没事。”商雀一个翻身,艰难地爬起来,方巍见商雀不顾自己的安危反而来相救自己,心里涌起一阵暖意,目光温暖的看着商雀,点了点头。
方巍用外衣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止住鲜血,走向仇雪风,仇雪风用独眼看着方巍,死而不僵,依然在不断的挣扎着,方巍叹了口气道:“仇雪风,我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却非要我性命,我原本不想杀你的,是你自己找死!”
“不错,我确实后悔惹了你,但是你如果开始放我一条生路,我自然会感恩你,永远不会来纠缠你,但是你却偏偏要置我于死地。我已经没有活路了,但是就算是我死,我也要拉你垫背!”
方巍一愣,如果在教室的走廊上,自己的那把刀不插进去,结局又会如何?
难道自己错了吗?
方巍迟疑了一下,用手按住了刀柄,抽了出来,仇雪风的头颅掉在地上,方巍叹口气道:“你走吧,你和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仇雪风仰天大笑道,“我的肉身已经被你毁了,我们之间怎么可能一笔勾销,今日我来就是要和你同归于尽的!”
“当心!”王安忽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拳将仇雪风的头颅打的老远,回头看着方巍,冷冷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拿起你的刀,给他一个痛快!”
方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缓缓地闭上,眼睛中居然流出了一行眼泪。
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方巍坚信自己做的没有错,但是人生来多艰,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判定一个人的生死呢?
就算是十恶不赦之人,也应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看着仇雪风临死前那绝望的眼神,看着仇雪风连身体都没有了如同孤魂野鬼一般追杀着自己的头颅,看着自己用刀把仇雪风钉在树上时候,仇雪风那乖戾的眼神……
自己到底在干嘛啊……
“你死,或者我死。这既是所谓的道门吗?”
王安似乎读懂了方巍的心思,点头果决地道:“没错,这,就是道门。杀了他。”
“杀了他……”这句话唐婉曾经说过,现在又再次从王安的口中说出来,似乎多了一份讽刺的味道。
方巍摇了摇头道:“我做不到。”自己已经做了一次恶人,已经错了一次,他不能一错再错。
王安没有做声,方巍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商雀的身边,道:“走吧。”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仇雪风的头颅乘风而至,风中带着他宛如癫狂的声音:“方巍,你不杀我之时,就是我杀你之日!”
方巍浑身一颤抖,甚至来不及反应,仇雪风的头颅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整个头颅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方巍受伤的肩膀死死地咬了下去。
一道黑气从仇雪风的头颅中泛起,仇雪风的灵魂出现在他的头颅三尺之上,眼中露着狠绝的神色,带着癫狂的笑声,一下子钻进了方巍的身体里面!
“贡头!”王安大声叫道。
方巍瞬间只觉得一道黑气仿佛无孔不入一般,从他的全身上下的毛孔中侵入他的体内,方巍扑倒在地上,牙关打颤,只觉得自己的骨头仿佛都快要融化了,瞳孔始慢慢的缩小,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迷糊起来,在脑海中只有仇雪风披头散发,猖狂的笑容。
“你……你要干什么……”方巍只觉得意识开始模糊,整个身体都仿佛被仇雪风占据了一般,头如裂开一般疼,眼前五光十色一片闪光,每一道光都是仇雪风的狰狞的脸孔。
“他要夺了方巍的魂魄!”王安此时也是脸色惊变,一贯镇定如山的他也慌了手脚。
死里逃生
而商雀更是要哭了起来,用力搂着浑身如筛糠一般抖动的方巍,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好,方巍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满眼都是仇雪风那张狰狞的脸,耳畔则充塞着仇雪风张狂的笑声。
“没有人能逃脱我的贡术,没有人!”这招贡术,乃是贡师中最高的杀人之术,仇雪风虽然只是一个蓝眼贡师,按道理没有本事用出来这等只有金眼贡师才能用的贡术,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必死之身,所以在临死前用尽一切力量燃烧自己的三魂六魄,他自信世界上没有人能够逃脱这种歹毒恐怖的夺魄之术。
“你快想想办法啊。”商雀哭泣道,此时方巍的身体发出滋滋的声音,冒起了阵阵阴寒的黑雾,而已经融入到方巍体内的仇雪风的三魂六魄正在一点一点蚕食着方巍的身体,此时的方巍已经是强弩之末,任凭仇雪风摆布,是生是死,全在仇雪风的一念之间。
王安长叹一口气道:“我是僵尸,不是修道之人,对贡术一窍不通,方巍此时已经被仇雪风的贡术所制,就算是有金眼贡师在场,也未必能解此绝降,方巍今趟是生是死,只能凭他的造化了。”
“那方巍岂不是要死了,方巍你给我撑着,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我给你,我给你去找大夫,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商雀拦腰将已经冷得如冰一般的方巍抱起,一边哭一变叫道:“大夫,大夫,哪里有大夫?”
王安忍不住别过头去,莫说这荒郊野岭不可能有大夫,就算真有杏林妙手,又怎能解此贡术?但是这样的话,他怎么好意思在已经绝望的商雀面前说出来。
仇雪风在方巍的身体里开始游走,他慢慢地向方巍的泥丸宫穴探去,这里乃是人精脑神所在,只要将这里破坏,方巍就算不死,也会从此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当然,仇雪风的目的不仅于此,他要从这里进入,探到方巍的三魂所在,一并吞噬!连魂魄轮回的机会都不给方巍。
复仇的快感涌遍了仇雪风的全身,他虽然已经魂魄离体,必死无疑,但他决定,就算是死,也要将这血海深仇先报了再说!
泥丸,那里就是方巍的泥丸宫穴!
仇雪风的魂魄在方巍的身体中游走了一遍,寻到了方巍泥丸所在,飞快地飞去。
“哈哈哈哈!”仇雪风狂笑着,抑制不住狂喜,可当他潜入方巍的泥丸之后,笑声戛然而止,看着眼前的一幕令他难以置信。
无数的阴魂,数之不尽的阴魂潜在方巍的泥丸中,仇雪风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的身体中蕴藏着上百万的阴灵!
这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仇雪风魂魄愣住了,甚至都忘了移动。
成千上万的阴灵回头,发现了仇雪风的魂魄,先是愣住了,然后一齐呼啸而来,将仇雪风的魂魄撕成碎片……
“嗯哼!”方巍浑身一抖,嘴里咳出一口鲜血,脸上的黑雾渐渐消失,商雀发现了方巍的变化,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大声道:“王安,你来看,你来看,方巍醒过来了!!”
王安连忙凑过去,见方巍转醒,也忍不住激动起来:“这真的是一个奇迹,世间居然还有能够破除贡师狂头贡术之人,这,这也太神奇了……”
“方巍没事了吗?”看着方巍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商雀破涕为笑,顾不得擦去脸上的眼泪,“我就知道,小巍子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去死的。”
“真的是一个奇迹啊……”王安摇头叹息,“这小子……嘿!”
商雀将方巍放在地上,用手拍了拍他的脸颊,道:“小巍子,你没事了么?没事了就应我一声。”
方巍艰难地睁开了眼皮,入眼的就是商雀那张刚刚哭过的脸,方巍吃力地举起手臂,为商雀拭去脸上的泪水,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你放心好了,我哪有那么容易死。”
“你小子刚刚差点吓死我了!”商雀忘情地用手捶着方巍的身体,牵动了方巍的伤口,连连咳嗽,吓得商雀连忙停手。
“好了,回去再说,小方现在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肩膀上的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引起破伤风就不好了。我先给糜谭打个电话,让他先去家里等着。”
“嗯嗯,”商雀连连点头,把方巍扶进车里,催促道,“王安快开车。”
王安发动车子,向着家的方向飞快驶去。
糜谭接到电话已经先一步到了,待他们到家,麻谭看见满身是血的方巍,皱眉道:“你们就不能消停一点么?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利索……”
“别废话了,快给方巍看看。”商雀抱着方巍飞快的上楼,糜谭也跟着上去,楼下只留下王安和商福两人。
在楼下,王安将方巍受伤的经过跟商福说了一遍,最后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次都怪我,要是不是临时堵车的话,也不会……”
“没办法,谁都有疏忽的时候,再说了,你没有赶上方巍放学的时间,可能不是一个意外,也许这都是别人算计好了。”
“你是说是仇雪风……”
商福摇头道:“贡师向来独来独往,依他的能力未必能够调动这么大的势力将你困在路上。”
“那就是龙虎山了,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次,方巍将仇雪风击杀在教学楼绝非偶然,方巍针对仇雪风故意设下圈套,而幕后的主使,肯定是唐婉。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商福眉头越来越皱,沉吟道:“唐婉这只老狐狸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我现在还不得而知。五十年来,龙虎山名义上一直在韬光养晦,其实早就失去了政府的支持,被玺压得死死的,根本没了当年道门牛耳的风范。唐婉虽不是龙虎山掌教,但这几十年来,明眼人都知道,龙虎山都是由她主政,这次为了对付方巍,她居然屈尊降贵,在长礼任教,可见她早就有一套专门针对方巍的计划。只是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王安顿时觉得头大,道:“我只懂得打打杀杀,这些烧脑的事情确实不在行,不管唐婉到底在干嘛,反正只要别惹我,不然……哼!”
“唐婉那边暂时不要动,现在出手还不是时候,我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有了。”王安凑到商福耳畔,低声道,“最新消息,白起大人前几天在贵州的一个小镇子上现身了,并且一出手就杀了十几个玺中八大古姓的弟子。”
“哦。”商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有些激动道,“真的么?消息准确吗?”
“千真万确,看来白起大人是准备出山了,他这一现身,肯定会在玺中掀起一阵恐慌,够黄老他们喝一壶的了。”
“好!”商福一拍大腿,“能联系上他吗?”
王安摇头苦笑道:“白起大人是什么人物,又怎么和我们这些小人物打交道,他只在贵州现过一次身,就消失了,下次又不知道还会从哪里冒出来了。”
“也是啊……”商福叹息道,“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头了,玺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也是时候还债了。”
拜师
第二天,方巍一大早就醒了,除了浑身酸疼之外,其他感觉都还好,他抬抬手,发现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商雀细心地包扎好了,雪白的纱布上还画了一个笑脸,下面写着:傻瓜,快点好起来!
方巍摇头苦笑,起身穿衣,商雀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恰好推开了门,看见方巍只穿了一条内裤近乎全裸的身体,脸上一臊,吐了吐舌头,悄悄地把门带上了。
这小妮子什么时候才能懂点礼貌呢?
咚咚咚,门外传来商雀装模作样的敲门声,方巍穿好衣服道:“进来吧。”
商雀一阵风似的就刮到了方巍的身边,嘻嘻笑道:“这么早就起来了,也不多休息一会?”
方巍运动了一下肩膀,道:“没事,还能动,我还得回学校上课呢,现在课程紧张,落下了一堂都不好。”
“还上什么课,我都给你请假了,你就滚回床上给我好好呆着吧。”
“不行。”方巍正色道,“我一节课都不能落下,你去不去?我得走了。”
方巍急匆匆地收拾了一下,径直去了学校,后面跟着嘟着、一肚子不畅快的商雀。
来到学校,方巍发现昨晚走廊上的血渍已经被人清洗干净了,教室里面,王亮和李路的位置已经空了,同学们也交头接耳揣测着两人缺课的原因,方巍有意听了听,发现昨晚的事情,没有一个同学知道,才稍稍放心。
一上午的课飞快的过去,下午第一堂课就是唐婉的英语,方巍耐心地听到下课,等唐婉收拾教材的时候忽然站起来道:“唐老师,我有一道题不是很明白,能请教请教你么。”
“来我办公室一趟吧。”唐婉点头道。
跟着唐婉走进办公室,方巍眼光一扫,发现唐婉的办公室已经恢复了原样,看不出丝毫打斗过的痕迹,唐婉坐下来后,淡淡问道:“伤好点么?”
“嗯,不过一点皮肉外伤,不影响。”
唐婉放下担心,道:“昨天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善后了,摄像头什么的都已经清理干净了。王亮和李路就说是死于车祸意外,自然有人顶包自首,毕竟死了两个人,校方压力很大,极力压制媒体,希望不要将事情闹大,校长现在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不过这一切,跟你都没有半毛钱关系,昨晚你没有见过这两个人,记住了。”
方巍连连点头,越发觉得唐婉的本事厉害,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够瞒天过海。王亮和李路虽然不是自己杀的,也是因为自己才招来一夜飞来横祸的,方巍心里多少有些歉疚,道:“那家属那边……”
没等方巍把话说完,唐婉已经冷冷地横了他一眼,道:“我最后说一次,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家属那边已经快谈好赔偿协议了,无非就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来还这个的。”方巍将那把银色的小刀递到唐婉面前,道,“这次如果没有您的帮忙,我怕是要死在了仇雪风的手里,真的,真的很谢谢了。”
“这东西你先留着,说不定哪天你还会用上。仇雪风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就算这次你没有杀了他,他迟早也会落在玺的手里,好了,回去吧。”
方巍应了一声,有些不舍地走出办公室,时不时还回头看唐婉一眼,欲言又止。
“还有事?”
方巍连忙回来,看着唐婉,坚定的说:“我想学道术。想跟你学。”
唐婉并不意外,道:“你是祝由方家的人,我修的的太平道,门户有别,我教不了你。”“可是,可是……”方巍被唐婉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有些着急道,“这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拜在你门下学就是,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你们怎么还有这么迂腐的门户之见呢?”
“你是祝由的人,是祝由四脉中方家的嫡传弟子,今后很有可能成为祝由方家的家主,一个未来的家主居然要学我太平道术,传出去就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吗?”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现在必须变强,昨天是仇雪风,明天可能还有李雪风、王雪风、杨雪风,我不可能一辈子就这么靠着别人保命。你那天说的对,我必须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你救得了我一次,救不了我一辈子。”
“我也没打算救你一辈子。但就算我肯教你,也未必能够教的了你。”
方巍听到这里,低下头来道:“我知道我根骨不好,你怕我以后给你丢脸。但是我真的会很认真的去学的。”
“你知道你爷爷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肯传你道法吗?”
方巍低声道:“我知道,我根骨不佳,不是修道的材料。”
唐婉摇了摇头道:“你爷爷不肯教你,并非是嫌弃你根骨不佳,实在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教你。我也一样,这个世界上谁能做判师的师父啊。你要知道判师和别人都不一样,判师是没有师承的,只能靠你自己去悟。”
“悟……”方巍失望道,“悟悟悟!我怎么悟得通啊,难道就没有捷径可以走吗?”
“捷径是有,但无非是拔苗助长,我不瞒你,你昨晚的表现确实让人刮目相看,临危不乱,处变不惊,虽然你的根骨差点,但并非没有可以弥补的,你不是有一颗命骨吗?这东西可以帮你。”
方巍疑惑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有那个东西。”
“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蓝英父子花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炼了一颗命骨,原打算给黄老贺寿的,谁知道被人劫了一道,蓝英到处宣扬是被判师拿了,除了你还有谁?”
方巍郝然道:“那我是不是应该还给他?”
“不用了,这东西既然在你手上了,就是你的了,你虽有命骨在手,却缺一命根,想改造你的根骨还是不可能。只是我有些奇怪,根骨相依,有命骨的地方自然也会出现命根,以方歌吟的手段,既然取得了命骨,为何肯放过命根呢?”
方巍想起了柳灵郎,道:“是我放了它的。”
唐婉细细看了方巍一眼,道:“原来如此,那就有些可惜了,这样吧,我虽然没有资格做你的师父,但是教你一点自保的法子还是可以的,明天起,你每天中午来找我,我有时间的话就教下你。”
方巍见有了转机,心中不由得狂喜道:“真的吗?”
“不过,就算我能传你一些道法,你也不是我龙虎山的弟子,我更不是你的师父,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商雀和商福都不要说。”
“可是商雀现在天天跟着我,我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她的视野啊。”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快要上课了,你赶紧走吧,以后你要找我直接来我办公室就是了,别在找那些蹩脚的借口了。”
方巍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满口答应,赶紧回教室上课了。
阴尸术
第二天中午,方巍借口肚子疼要去上厕所,甩开商雀,乘着没人发现,悄悄来到了唐婉的办公室。唐婉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候多时了,见方巍进来,她示意方巍把门带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特别是面对自己心目中的女神,方巍微微有些尴尬。
“时间不是很多,我就开门见山说了。”唐婉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道:“‘咒’‘符’‘‘印’‘器’,你学过哪一门?”
方巍摇头,道:“都不知道,我只见过爷爷用过符咒,打过祝由十二信印,我自己什么都没有学过。”
“难道方歌吟真舍得什么都不教你吗?”唐婉微微有些意外,“这么说来,你对道术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方巍点头。
唐婉道:“也不要紧,反正我没空给你扎根基了,我只能传你几道速成的保命绝学,至于你以后的造化,就和我无关了。”
“那最好!”方巍最怕的是唐婉让他从最基本的学起,他虽然不通道法,但是在湘西的时候也是略有耳闻。一名祝由弟子,光是修正气歌就得修一年的时间,更不用说移灵、起尸等基本功,从入门到能够独自赶尸走脚,祝由弟子最快都要三年的时间。而赶尸之术,不过是庞杂精深的祝由术中的一小部分而已。祝由中的高手们,都是用时间堆砌起来的,如果唐婉也要他从最基本的开始学,那真的是漫漫长路,没有尽头,更何况,自己仅仅只有一年的时间能够跟随唐婉修行,唐婉提出速成之法,倒是最合乎他的心意。
“但是道术最讲究扎根,根基越牢,对以后的修行则越有裨益,若是一味速成的话,刚开始修炼时自然是一帆风顺,如果遇到瓶颈,没有身坚实的根基为本,很可能走火入魔。我将这话说在前头,就是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修道乃是一步一个脚印的事,你今日跟我修道,不过只是权益之计,如果你真心打算入门的话,以后还要从头开始,不要操之过急。”
方巍一脸认真,点头表示明白。
唐婉道:“道门修行之法,无非是后天入手,以后天养先天。在龙虎山的修行道法中,就是以天地之气以自养,然后打开玄关,得先天气,以先天之气化为先天之精,然后逐步改变血、皮、肉、骨、髓,这个时候便能窥道门之堂奥了。至于以后炼神化虚,阴神御物等境界,便是需要常年修行才能达到的,当然这些东西只是我龙虎山的一个基本炼体的法门,和你要学的,毫无关系。”
方巍摇头苦笑。
唐婉续道:“把你的那把刀拿出来。”
哦,方巍应了一声,自从在仇雪风手里死里逃生,方巍比以前警惕了不少,时刻都把唐婉送给自己的银色小刀绑在手上,连睡觉都不曾解开。见唐婉要,方巍解下了系在自己手上的绳子,将银刀放在了唐婉的书桌上,唐婉瞟了一眼道:“此刀原本是我的防身之物,今日就算正式赐给你了,这刀虽然没有削铁如泥的本事,但其中的妙用,你要仔细发掘,以后对你方有裨益。”
“有什么用?”
“我说了,岂不是糟蹋了这把刀,刀和人一样有灵性,你要自己去悟,才能真正能将此刀运用纯熟,如臂指使。刀是凶器,人亦然,别再多问,好生运用就是了。”
唐婉每次说话,方巍总觉和她只说了一半,如同禅师在跟自己打着机锋一般,但是依着唐婉的性格,自己若是再详加询问,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方巍只好闭嘴。
唐婉接着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晚你与仇雪风对决之时,其实根本没有杀死仇雪风,反而中了他的狂头贡术,你死里逃生,可知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你是判师,在你的体内蕴藏着千万魂魄,我当时传你白鬼蜡,就是让你将体内的阴魂逼出。但是此术凶险异常,你借此杀仇雪风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以后不可轻用,仇雪风的狂头贡术就是将他的三魂六魄强行灌入你的体内,然后吞噬你的三魂六魄,如果不是你体内的阴魂反帮你吞噬了他的三魂六魄,你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方巍胜得蹊跷,心中也没有细想,只道是仇雪风修道不精,反噬己身了。现在唐婉说来,不由得有些后怕,问道:“我体内怎么会有那么多阴魂?他们呆在我的身体里面干什么?”
“这些阴魂,都是来向你讨债的,若不是你爷爷方歌吟平日以引生死河,造白骨桥,燃烧自己的命魂替你挡灾的话,你早就已经死了。方歌吟这些年内耗极重,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所以才会异想天开向李鑫求取替你洗涮前世幽冥血水,只是可惜幽冥血池早已经干涸,世间哪会有幽冥血水现世!”
方巍不解:“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每个人都想从我身上谋取利益?仇雪风为什么要追杀我?”
“道理很简单,你可有可能成为判师。”
“什么是判师?我哪里是判师了?”
“前世九世为孽,方得一世为判,今生你是最有可能接近判师之人。为善为恶只在你一念之间。所以玺的人才会疯狂地来追杀你,消除你这个隐患。”
“可是我这辈子无罪无过,就算前世是恶人,也不是我的原因啊,我现在只想做一个好人。”
“有些事情,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你要做的,就是让那些想从你身上夺取利益的人铩羽而归,让他们怕你,他们害怕了,自然就不会有人再敢来打你主意了。”
“可是我连一个蓝眼贡师都对付不了,又怎么能够对付玺的人?”
“你有你的优势,那就是你体内的千魂万魄,他们虽然你的敌人,但是也和你生死相依的,你要用尽你的手段,让他们供你驱策,这就是你立足道门的最大资本。”
“我不会啊。”方巍有些懊恼。唐婉接口道:“所以我要传你的,就是‘阴尸术’,就是教你如何将这些阴魂为自己所用。这道术乃是禁术,算不上什么光明正大的术,你愿意学么?”
方巍点头道:“只要能够保命,我都愿意学。”
唐婉嘴角微微一扬,道:“很好,这本书你先拿着,我不可能亲自传你,但你可以照着这本书先练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来问我就是。”
方巍兴致勃勃地接过唐婉的手中的书,仔细端详,与其说这是一本书,到不如说是唐婉的手记,里面每一个字都是唐婉亲自写上去的,字如其人,娟秀无比,上面还配上了不少图片以便理解。
“去吧!”唐婉道,“此处你不便多留。”
方巍点头,回到教室,发现商雀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方巍没有打搅她,自己独自在一旁做着习题。直到快上课,商雀才睁开惺忪朦胧的睡眼,看了一眼方巍道:“你干嘛去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肚子疼,蹲厕所,没办法。”方巍道。
商雀还想再说,上课的铃声响起了,方巍连忙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正襟危坐在课桌上等待上课。
与鬼对炼
下课后,方巍迫不及待地奔回家,一把关上门。商福自然是不会来打扰自己的,怕的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商雀忽然破门而入,方巍坐在书桌前面,深吸了一口气,破天荒的没有打开书本复习,而是将唐婉送给自己的那本笔记小抄拿出来,如捧珍宝地翻开了。
书唐婉写得很直白,并没有方巍想象中大段大段地理论,解释天地哲学这类看似玄奥但是毫无必要的东西。显然,唐婉通过自己的理解,将道门修行的方法用最浅显易懂的文字写了出来,看得出她在这本笔记上花了很大的心思。想起了唐婉平日里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儿,方巍心中不由得一荡,唐婉几乎符合所有男人对女人的要求,方巍怎么可能不会为之倾倒?但他知道,自己和唐婉,不是地位上年龄上的差距,而是仙凡之别。
好不容易止住了私心杂念,方巍开始细细地将书读起来。书通俗易懂,就算方巍这种对道法完全没有理解力的人,也能够读懂。方巍越看越着迷,很快就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夜已经深沉了,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方巍顿时惊醒,连忙将将课本压在笔记本上,装模作样的做起题来。
敲门声很快响起,方巍心中一沉,他知道如果是商雀,进来断然不会这么有礼有节敲门,难道是……
方巍开了门,果然是商福,他端着茶杯出现在门外,看了方巍一眼道:“还没睡呢?”
方巍心虚地一笑道:“这就准备睡了。”
“别太累了。”商福点点头,转身下去了,方巍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并非有意瞒着商福,实在是唐婉有言在先,暂时不能让商福知道,方巍明白,商福对自己很好,而且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猜忌’他的话,不知道他心里做何感想。
方巍心中微微涌起一丝愧意,转身把门关了,也再也没有心思读书,躺在床上休息了。
商福下楼,见到了王安,点头道:“你猜的没错,唐婉真的对这小子下手了。”
“唐婉居然肯将龙虎山的镇山之宝《风云九遁》传给方巍?”王安皱眉道,“这可是犯了龙虎山的大忌,如果被龙虎山发现了,唐婉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这老妖婆在方巍身上下的赌注可真大啊……”商福长叹一口气道,“现在方巍已经对我们有了戒心,如果他当真倒向唐婉那一边,方歌吟那里我真的不好交代了。”
“哼!”王安冷哼一声道,“这臭小子居然吃里扒外!”
“这也怨不得方巍,他心地纯良,怎么可能是唐婉的对手。唐婉露了一手,帮他解决了仇雪风,他现在对唐婉是心悦诚服,我们……毕竟是僵尸,唐婉只要稍加挑拨,方巍就很容易受他的蛊惑了。不过依我看来,方巍绝不是一个完全没有是非观的人,不会轻易被唐婉收买的。”
“《风云九遁》,可是龙虎山的镇山之宝《风云九遁》啊,只有龙虎山掌教一辈的人物才能修习的,难道唐婉真的舍得传给方巍吗?”
“我刚才看了一下,应该不是风云九遁全文,唐婉肯定会留一手。方巍毕竟是九世恶人,她也要考虑能否控制得住方巍。我猜方巍学得应该是《风云九遁》中的鬼遁,唐婉将此遁传给方巍,正和了方巍九世恶人的身份。”
不知不觉,方巍和衣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很快,那个几乎每晚都会来的噩梦又侵入方巍的脑海,方巍在白骨桥前不住的挣扎,与万千阴灵做着毫无意义的挣扎,现在他已经不再恐惧这些阴灵,站在桥上,静静地等待着爷爷来“救”自己。
方歌吟如期而至,挡在方巍的身子之前,用燃指驱散阴灵,和以往噩梦不同的是,方巍忽然福灵心至,想起了唐婉给自己那本笔记上的道决。
方巍缓缓地走到方歌吟前面,道:“爷爷,小巍承蒙你照顾了这么多年,让您费心了,今日小巍的事情就让我自己来解决吧?”
方歌吟一愣,方巍面带微笑,用手在方歌吟的身前一抹,方歌吟的身体便如同一道青烟一般,消失在方巍的身边。
方歌吟消失了,顿时间,所有的阴灵开始狂啸着,睁大血眼向着方巍冲来,冲过白骨桥,跃出生死河,围着方巍身边嘶吼着,咆哮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一个鬼上来敢碰方巍一下。
方巍面带笑容,盘膝坐在了白骨桥上,眼耳口鼻之中开始不断吸收着白骨桥与生死河中的怨气,群鬼围绕在他身边,似乎也受到了他的感染,渐渐的宁静了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不断的在生死河中逡巡徘徊,形成了一副奇特诡异的画面。
方巍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这一觉方巍睡得无比的舒服,这段时间的噩梦已经将他搅得有些神经衰弱了,能够一觉睡到天亮实属难得,方巍一跃而起,一连做了二十几个俯卧撑,连粗气都没有喘一口。这时候商雀也进来了,叫方巍一起上学。
方巍应了一声,商雀忽然在方巍的脸上盯了许久,喃喃地道:“好奇怪。”
方巍笑道:“我脸上没有画花,有什么好奇怪的?”
“感觉你今天特别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上来,好像……嗯,好像……有点变帅了耶。”
“你就直接说我越长越丑就可以了,忽然这么奉承,我受不起呢,商大小姐。”方巍没好气道,“还不走的话,就要迟到了。”
“早饭留在车上吃吧,我准备了二十几个大馒头,撑死你!”商雀笑着道,“快去洗脸刷牙吧,王安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这么快,方巍平时睡眠质量极差,一般五点多就睡不着了,今天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反而让王安久等了,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用最快的速度洗脸刷牙收拾好,然后赶上了王安的车。
一路上,王安和以前一样,一句话都没有说,安静地把方巍和商雀送到学校,对于王安的性格,方巍已经习惯了,在车上匆匆吃了点东西之后,便和商雀去赶早读了。
方巍终于过上了自己最理想的生活,没有仇雪风的威胁,他便可以专心念书冲击高考,而每晚他都会将唐婉送给自己的笔记仔细读一遍。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去向唐婉请教,唐婉总能一眼找到症结所在,让方巍茅塞顿开。通过对这本笔记的修习,方巍不仅仅提升了对道法的理解,更难得的是,解决了困扰他很久的一个大毛病,那就是睡眠问题。
每个晚上,方巍都能一觉睡到天亮,而不再重复之前的噩梦,但他不知道,每晚自己在睡梦中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地修习这本阴尸术。
没错,这本阴尸术确实是唐婉根据《风云九遁》中的鬼遁改写的,唐婉原本只是想利用鬼遁中的遁术让方巍可以不通白鬼蜡唤出自己体内的阴灵对敌,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方巍却能够在这鬼遁中另辟蹊径,走出了一条前人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修道之路。
道家修炼无非上中下三界,下三界之炼便是人与下界生灵对练,如人与人之间双修,人与物之间对炼;中三界,便是人与天地对练,如日月星辰,风云火水,以外动感受天地变化;上三界,便是人与无形之物对炼,如天罡七星,八卦星宿等。三界对炼,根骨普通者入手下三界,根骨极佳者入手中三界,只有那种绝世奇才方能感应到上三界之力,从第三界入手。
但是方巍的修炼方法却不在这三界之中,他在梦中与本体蕴藏着的千万阴灵对炼,这种修道之法已经不著于前人史书,更无窠臼可寻。独辟蹊径,虽然有利于速成,但是稍有不对劲,便会前功尽弃,甚至走火入魔,方巍此举,实在是在钢丝上行走,下面皆是悬崖峭壁。
恰恰只有方巍这种九世恶人才会有与阴灵对炼的机会,也正是应了唐婉判师无师之言。
方巍对自己的变化不得而知,对他来说,只是睡眠质量提高了而已,但在唐婉和商福的眼中,已经明显能够感觉到方巍日新月异的变化,甚至连普通人都能看出方巍这小子的身体越来越好,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帅了。
不知不觉,三月已过,方巍已经完全融入了长礼的生活之中,成绩在他不懈的努力下,已经基本稳定在全班中等水平了。这样的成绩,方巍过去想都不敢想。更让方巍大掉眼镜的是,商雀居然已经挤入了全年级前五十名了。这可是拥有保送资格的名次,老师和同学们对于商雀的超速学习能力啧啧称奇,她几乎成了全校皆知的奇迹。
ps:说明一下,这里的上三界中的对炼并非指的是有形存在的星宿和八卦,而是人体内无形的气机循环所形成的道场,解释一下以免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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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雀吸血
和往常一样,方巍一大早便准时起身,先一口气做了一百个俯卧撑,看着自己身上慢慢隆起的肌肉,方巍心中略感欣慰,暗道如果现在自己再回到以前的学校,怕是没有几个人认得出来吧?穿衣、出门,却发现商雀今天破天荒的没有起来,方巍走到商雀的房间外,连叫了几声,商雀才慢慢答应着走出了房间。她一脸倦意,有气无力地道:“我今天不想去上课了。”
“生病了?”方巍忙用手去探商雀的额头,手到半空收了回来,商雀乃是僵尸,又怎么会生病呢,见她脸色不好,方巍关切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怎么,心情不好而已。”商雀打了一个哈欠,道,“走吧!去学校吧!”
方巍应了一声,坐上王安的车,一路上商雀和平日不同,格外的沉默,走进教室之后,径直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地睡了。
“一定是昨晚通宵看偶像剧去了。”方巍摇了摇头,打开课本,认真听起课来。
谁知一上午商雀都趴在桌子上没有动,方巍越来越感到奇怪,用胳膊推了推商雀,商雀动了动身子,忽然将脸扬起来,看着方巍道:“我好冷。”
“怎么,难道是真的病了?僵尸也会生病吗?”方巍用手探了探商雀的额头,发现商雀的额头滚烫,急声道,“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不用了。”商雀有气无力地答道,“我现在,我现在好想,好想喝血啊……”
商雀说出“血”字的时候,暗淡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方巍心中一沉,暗道一声不好,这小妮子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忽然想喝血了。要是被人发现了她的身份,那这学校就没法呆了。
方巍将手腕伸了过去,悄悄地道:“要不然你先喝点我的。”
“你不会疼吗?”商雀摇了摇头道,“我不喝你的血。”
“可是现在在上课啊,去哪里给你找血啊?”方巍将手伸到了课桌下面,拿出小刀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个口子,悄悄道,“先喝点我的,等下课了我就带你回家。”
血的腥味涌进了商雀的鼻腔,商雀的抽了抽鼻子,喉间一动,再也忍不住美食的诱惑,一把拽住方巍的手指,疯狂地吮吸起来。但是这样一个小口子,怎么能满足商雀此时嗜血的欲望,她的脸变得有些狰狞,猛地抓住方巍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大口大口的鲜血流进了商雀的口中。她就像是一个许久没有得到毒品的瘾君子一样,恨不得一口将方巍身上的血全部吸干!
方巍强忍着疼痛,害怕惊动了正在上课的老师,哼都不敢哼一声。旁边的同学也发现了商雀的异样,还以为方巍惹恼了她,两人在闹着玩,都投来了奇怪的目光。方巍连忙做了一个不要作声的手势,旁边的同学做出一个“了然“的表情,从课桌下面给方巍竖起一个大大的拇指。
方巍心中有苦难言,但更让他难受的是,商雀的嘴就像一个无底洞,无休止地吸着自己身上的血,方巍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在飞速流动。若任凭商雀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被她全部吸干的!
方巍连忙将手抽了回来,动作幅度过大,顿时引起了全班人的注意,连正在上课的老师也停了下来,将目光投向方巍。
方巍连忙站起来道:“老师,不好意思,刚才……”
嗖!话音未落,忽然间商雀瞬间暴起,张嘴狠狠地向着前座的那个同学咬去,那个同学根本来不及回头,只觉得肩膀上一阵锥心的疼痛,大叫一声,想用力将商雀推开,但是商雀的牙齿已经深深地咬进了他的肉中。商雀嘴边鲜血淋漓,看上去十分恐怖。
啊!所有同学顿时吓得全都站起来了,纷纷四散躲开。脸老师也吓得脸色煞白,这个商雀,到底在干什么!
“商雀,商雀……”方巍急得大叫她的名字,但是商雀根本听不到,死死地将那个同学按在地上,可怜那个同学哪里是商雀的对手,只有哇哇大哭的份。
商雀今天怎了?方巍看着几近疯狂的商雀,知道自己再不出手的话,这个同学极有可能会被饿疯了的商雀吸干。
方巍搓手变刀,狠狠一下子打在商雀的后颈处,商雀闷哼一声,牙口终于松了,那个同学连滚带爬的躲到一边,已经吓傻了,坐在地上哭声越来越大。
“老师,商雀生病了,我带她去看医生。”方巍再也不能等了,一把将商雀抱起来,向着外面飞快地跑去。
一屋子人都愣住了,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平时开朗活泼的商雀到底怎了?
方巍冲出教室,怀中商雀的身子越来越烫。她今天到底怎么了,方巍暗暗责备自己太粗心,连商雀身体发生了这么大变化都没有察觉,可是他现在应该去哪儿呢?王安已经不在校门口了,如果带着商雀回家的话,一路上不知道商雀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万一在路上逮着一个人吸血的话,怕是就要上明天新闻的头条了。
怎么办?方巍抱着商雀一时间没了主意,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她去找唐婉,可是龙虎山的人会出手去救一个僵尸吗?
试试吧!难道唐婉还会见死不救不成?
方巍抱着商雀撞开了唐婉办公室的门,唐婉这节没课,正坐在办公室里面备课,看见莽撞闯进来的方巍,脸色一沉。方巍哪里顾得上许多,一把将商雀抱到了唐婉的办公桌上,急声道:“她不知道怎么了,你快看看。”
商雀见到生人,喉间一动,就要暴起去咬唐婉的脖子,唐婉的手轻描淡写地在商雀的眉心一点,商雀止住了动作,身子躺下来,呼呼地喘着粗气。
唐婉捏着商雀的下颚,仔细看着商雀的牙齿,然后在商雀的脖子上摸了摸,皱眉道;“她有多久没有吸人血了。”
方巍摇了摇头,唐婉道:“三个月了,整整三个月了,一般的僵尸四五天不吸血倒是能够做到,但是绝对熬不过一个月,她居然整整熬了三个月,真的难为她了。”
“她为什么不吸,不是地下室里面有么?”方巍虽然讨厌商雀吸血,但是也明白,商雀吸血是不得已而为之,就像自己一样,需要吃饭,需要呼吸,所以他从不在商雀面前提那晚看见她吸血的事,生怕惹得她多想。
可是为什么,这商雀硬要逼着自己不吸血呢?方巍想不明白。
唐婉饶有深意地看了一样方巍,叹了口气道:“幸好你送来的及时,要是再等上那么一会,怕是整个教室里的学生都会被她吸干。这样吧,我先给他打一张定身符,你把她带回去交给商福,他自然知道怎么处理。”
方巍连忙点头,见唐婉从抽屉里面掏出一个化妆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张黄色的符咒,贴在了商雀的面门之上,商雀张牙舞爪的脸面霎时间平静了不少,如同老虎变猫一样乖乖的睡着了。
方巍连忙抱起商雀,连感谢都来不及,匆匆忙忙地冲出校门,拦了一张的士直接冲回家。
情字最杀人
“商爷爷,商爷爷,你快看看,商雀怎么了。”方巍抱着商雀冲进屋子,商福闻声赶来,看见抱着商雀的方巍,脸色大变,道:“离我远点!”
“怎了?”方巍大惑不解,商福忙道,“你那张符咒哪里来的!”
“唐婉给的,商雀在教室里面差点杀人吸血了,我没有办法只好去求唐婉,她给了这张符咒暂时定住了商雀,怎么了……”
“这小娃儿真的是……傻到家了……”商福摇头叹息,“你先把那张符咒拿开,那东西,讨厌得很。”
方巍应了一声,将符咒从商雀脸上剥去,顿时间商雀暴起,四脚着地,眼中露出凶恶的光,对着商福猛地吼了一声,商福也同时跳了起来,对着商雀爆喝一声,眼睛里露出惨绿的光,森森獠牙露出,看得方巍心中隐隐发毛。
商雀和商福对视良久,商雀似乎先抵不住了,呜咽一声,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怯意。商福对着商雀微微点头,商雀会意,跟着商福缓缓地走下了地下室。
方巍自然不想下去,只得在楼上焦急的等着,他知道商福要带商雀做什么,心里也明白这是万不得已的事情,也是他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只是忽然一个念头从他的心里跳出来,如果商雀有一天要杀人吸血才能活下去,自己该如何自处,是把她当成妖魔鬼怪消灭,还是和她同流合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方巍的心里不由得苦笑,想起了唐婉留下的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僵尸了……
商福将商雀带到了地下室,将棺盖打开,商雀顿时眼中泛出光芒,扑上尸体,大快朵颐起来。商福在旁静静地看着,唏嘘道:“孩子,你怎么这么蠢,你不是人,永远都不可能是人,你又何必强迫自己呢?僵尸和人,上天注定就不可能在一起,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商雀直接将一具尸体吸成了干尸,脸上才缓过劲来,渐渐恢复了正常,休息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一句话就是:“我怎么会在这里,方巍呢?”
“是方巍送你回来了的。”
“什么!”商雀用手揪住自己的头发,道,“那他肯定知道我又吸血了,我……我……该死,他心里现在肯定讨厌死我了,上一次他就……该死,该死,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商雀急的都快要哭起来了。
商福长叹一口气道:“商雀,放弃吧。”
商雀一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商福,道:“不,我不放弃,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吸血了。商福你快去跟方巍解释,今天,今天实在是出了意外,我答应他,我答应他以后再也不吸血了,我不要做僵尸了。我会学着陪他吃饭,嗯,对,只要他吃什么我都会试着去吃,我要像正常人一样陪在他身边……不然……他真的会讨厌我的……”商雀说到这里,一个人坐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他一定讨厌死我了……”
“你是僵尸,别忘了,你是僵尸,商雀!”商福的声音骤然转冷,“你不该动情,你没有资格动情,方巍是人类,而我们是僵尸,难道你连这点都不明白吗?”
商雀在冰冷的地上坐了良久,隔了好久才扬起头,道:“可是……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啊。”
“唉!”商福长叹一声,陷入了沉默之中。
方巍在上面等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见两人还没有出来,心中有些着急,学校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商雀在众目睽睽之下咬了同学一口,虽然不至于造成致命之伤,但恶劣的影响决不可低估。弄不好自己和商雀会同时被学校劝退,好不容易才进到长礼读书,一切都安定下来,如果因为这件事被打回原形,实在是得不偿失,想到这些,方巍就不觉头大。
脚步声传来,商福和商雀从地下室里走了上来,商雀如同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般,躲躲闪闪地跟在商福的后面,不敢和方巍对视。
“你没事了么?”方巍连忙问道。
“嗯。”商雀用只有自己才听到的声音回答。
“没事就好,你上楼去休息一下吧,反正今天也帮你请假了。”
“嗯。”商雀从没有这么听话过,她点了点头,乖觉地上楼,让方巍都有些意外。
“她今天到底怎么了?”见商福还留在这里,方巍皱眉问道。
“没什么,就像你们人一样,饿晕了而已,这娃儿,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认定事情却是一根筋,对了,你有女朋友了吗?”
方巍被问得一头雾水,一下有些懵了,满脸通红道:“商爷爷,你怎么也……我现在还是学生,怎么可能有女朋友,再说了,我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学习上,哪有时间谈恋爱啊。”
商福点头道:“你也不算小了,在我们那个年代,你这么大的时候有的都有四五个孩子了。有合适的女孩不妨试着看看,我虽然人是老古董,心却是开明的很的。放心,谈谈恋爱也能够适当放松放松,不会影响学习的。”
方巍心中不由得浮现出自己尚未来得及表白就已经扼杀在摇篮里面的初恋皇甫晓溪,道:“商爷爷,您今天是怎么了,我这副鬼样子,哪个女孩子看得上啊。你就别逗我开心了。”
商福也难得地挤出了一丝笑容,道:“是是是,是我老头子今天多管闲事了,但是你还小,有些事情还不算太明白,曾经有一句古话:天下文字八百个,唯有情字最杀人,有的时候,心中无牵无挂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方巍总觉得商福话中有话,但是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只好把话题岔开,问出了自己许久以前就萦绕在心中的一个疑问:“商雀……她到底怎么会变成僵尸的,她年纪应该还小吧,她还有亲人在世吗?”
“没有了。”商福似乎不想多谈,“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再问了,更不要在商雀面前问,总之,商雀和我不一样,她没有过去。”
商福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道:“时间不早了,你也不要耽误了,赶紧回去上课吧。商雀今天就不去了。”
方巍问道:“她……不会有事吧。”
“放心,这里有我在,”商福挥了挥手,道,“去吧。”
方巍这才放心去上课,进教室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下课,同学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话题的中心自然是今天商雀反常的举动,看见方巍来了,所有人都停止了谈论,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他。
方巍抬眼,看见被商雀咬伤的同学已经不在教室里面了,心想应该是去医院了,方巍正头疼怎么跟同学们解释,同学们已经哗啦啦的一下子围了上来,问道:“你那个妹子今天到底怎么了,像发疯了一样,把周迪的脖子都差点咬断了,血流了一地,真他妈的够狠的。”
“唉,都是我的错,怪我不应该激她。”方巍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怎么应付,满口胡诌道:“我当时和她打了一个赌,赌她不敢取咬周迪,但是哪知道她真的去咬了。想想都觉得恐怖,这小丫头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所以你们啊,以后最好少去招惹她,哪天说不定少了胳膊,断了条腿就不要哭着叫着求我帮忙啊。”
“不像吧。”一个同学质问道,“我看她当时挺疯的,绝不像是在在跟你打赌,而且我好像还看见她嘴边有獠牙,好像是……好像是僵尸!”
方巍心中猛地一沉,难道同学发现了什么不成,只能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用课本打了一下那个同学的头,没好气道,“还僵尸,吸血鬼嘞,你香港鬼片看多了吧,商雀除了凶了点,哪点像僵尸了?”
“就是了,李晨,你别追不到人家就随便毁谤人家,而且我听说僵尸都是见不得光的,商雀整天和我们在一起,哪里可能是僵尸了?”
“也不一定啊,我上次看的电影里面,僵尸就可以白天出来,平时和人都差不多,根本分辨不出来,它们喝血咬人的样子和商雀一摸一样。”
“切!”同学一齐嘘声,那人也觉得太异想天开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自己都不肯定自己的判断。
方巍的心稍微镇定了下来,只要同学们不怀疑商雀是僵尸,那就什么都好办了,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要糊弄过去,至于今天到底是记过还是留校察看都无所谓了,只要不开除自己就好。
这个时候,班长黄维走了进来,对着方巍喊道:“方巍,彭老师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这么大的事,班主任肯定会找自己问话的,方巍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应了一声,怏怏地向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山中有琴声
“老师,”方巍在门外恭敬地喊道,“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方巍得到了许可,轻轻地推开了门,见到方巍进来,班主任彭立斌立即站了起来,看着方巍,冷冷道:“今天上午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吗?”
方巍低下了头,道:“彭老师,都是我不好,是我……”
“算了,你们这些人啊,平时你和商雀都是很听话的,今天怎么就……你知道吗,这件事情已经在学校里面传开了,有些学生还说……算了,不说了,总之你把今天的事情详细的给我写一份检讨,然后交给我。还愣着干嘛?”
“哦。”方巍这才反应过来,原本他以为彭老师会大发雷霆,谁知道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打发了,简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其实彭老师心里何尝没有苦衷,他们两可是省里的大领导亲自批条子插班进来的,他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怎么得罪得起,再加上新来的唐老师也亲自来为方巍求情,唐婉平日里心高气傲得很,自己百般讨好她,她都不肯多看自己一眼,谁知道竟会为这两个小毛孩亲自来找自己,更证实了彭立斌对方巍两人身份的揣测。
肯定是省里面哪个领导的亲戚,不然就是家财万贯的富二代,不然怎么天天会有司机来亲自接送他们?
商雀咬人的事件在彭立斌的竭力弹压下,总算风声过去了,祸虽然是商雀闯下的,但板子却打到了方巍的屁股上,方巍老老实实的胡诌了一篇五千字的检讨交给彭立斌,检讨自己上课不应该“和女同学打闹”,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过了几天,商雀来学校上课了,全班同学看她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甚至连平日里为了追她整天吊在商雀屁股后面的男生也对她敬而远之。商雀却一点都不在乎,无论上课还是下课,总是托着腮帮子歪着头看着方巍,眼睛里面充满了柔情蜜意。
一天下课,方巍伸了一个懒腰,用手揉了揉微微有些刺痛的太阳穴。这个时候,班长冲了进来,举起手高声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春游的申请下来了,明天,明天我们就可以休息一天了。”
“哇哈哈……”顿时全班都沸腾了,长礼中学每年都会组织一次春游,但他们已经高二了,学习任务极重,彭立斌并不希望他的学生在这个关键时间分心。班干部不懈“斗争”了许久,彭立斌最后还是妥协的了,给了全班一天的假期,虽然现在已经进入初夏了,春游的地点只能选在市内的岳麓山。
方巍心里不由得高兴,在教室里每天枯燥无味的学习,也该是时候去放松一下了,身边的商雀更是呼啦一下跳了起来,开心道:“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方巍就被商雀拉起来了,商雀昨晚收拾了一个晚上,雨伞、雨衣、矿泉水,只要能想到的东西都已经想到了,就差没有背一个帐篷了。方巍不由得好笑,不就是去爬一次岳麓山吗?方巍顺手接过了商雀的书包,坐在王安的桑塔纳,直接去了岳麓山下。
在学校里面关了小半年的同学们,各个都成了被刚刚被放出来的小老虎,原本约定八点钟在山脚下集合,不过刚刚七点,已经不少同学赶来了,三五成群地在一起有说有笑,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开心。
虽然方巍班上的同学大多数是本市的人,岳麓山就在家门口,他们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走下山,但这次春游的机会难得,他们经过了艰苦卓绝地斗争才从班主任争取来,因此人人都格外珍惜。同学们陆陆续续到齐了,班长清点了一下人数,确定了全班都到齐了,才道:“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来一次晨跑吧,看谁最先到山顶,到时候第一名会有奖励,从班费里面出。”
听到有比赛,不少同学开始兴奋起来,嚷道:“班长,第一名给什么啊?”
班长想了想道:“第一名奖励魔音耳机一副,二到五名奖励一个手机壳一个,至于六到十嘛,奖励本班长香吻一个。”
同学们顿时起哄,一个男生笑道:“我的好班长,我可听说隔壁班组织活动都是奖励iPad、iPhone什么的,你拿个手机壳忽悠我们,寒不寒碜啊?”
班长一看,跳出来是徐复占,他曾经追过商雀,但吃瘪了以后,就死了心,转而追隔壁班的一个女生,成功之后最大的爱好就是天天在朋友圈里面晒恩爱,被斥为本班最大的叛徒。班长眼睛一瞪道:“徐复占,你一年才交几个钱,还想拿iPhone,别人班发iPhone,你就去别人班好了。”
“我倒是想去,”徐复占嘟囔道,“但是别人不要我啊。”
“好了,好了。”一个名叫花弄月出来主持公道:“班长大人能够为我们争取这次机会已经很不错了,何必为难他呢?”
“就是,”女生们纷纷附和,花弄月长的不错,家境也很好,是班上出了名的小开,更是不少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走到哪里都围着一大帮女生,他一开口,徐复占就知道形势不妙了,“胳膊肘往外拐”的他早已经触了全班女生的众怒,忙缩了缩脖子,不敢争辩。
其实奖品什么的,到真没有人看重,徐复占也就是嘴欠说着玩儿,全班同学在一起,才是最开心的事情,所有同学都跃跃欲试,连商雀也不禁兴奋起来,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准备开跑。
方巍不紧不慢地跟在人群后面,商雀一见不对劲,忙走到了方巍身边道:“怎么你不跑吗?”
“跑有什么意思,爬山最重要就是看看沿途的风景,不然一口气跑到山顶结果什么都没看清楚,不是白瞎了这次春游吗?”
“嗯。”商雀点头道,“就是,反正我要跟你在一起。”
班长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向山顶进发,玩得好的三五成群,而最大的观光团就是花弄月那一对,十几个女生围着他一个男生,如保驾护航一般“护送”他上山。
等所有人都走了,方巍才不紧不慢地上山,商雀跟在他的身边,一时唱歌,一时采花,一时拉着方巍的手不亦乐乎,当所有人都超过方巍之后,方巍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吊车尾了。
无所谓,方巍带着商雀慢慢地上山,一路上人很少,只有零零星星地几个锻炼的人,大约走了半个小时,方巍忽然停下来道:“你上过岳麓山吗?”
商雀摇摇头,“没来过。”
“我也没来过,”方巍摇头道,“看来我们两个路痴又要被落在路上了。”
“管他的,反正上山的路肯定就只有那几条,沿着大路走总没错的。”
方巍点了点头,两人大约走到爱晚亭的时候,前面山林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极为悦耳好听,方巍来了兴致道:“这么清早的,谁在弹琴啊?”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商雀拉着方巍的手,向着琴声传来的地方走去,走过一条蜿蜒的小路,眼前霍然开朗,只见在树林的深处,一小角屋檐露了出来,再走几步,便是一座古庙。
“原来山上还有庙呢,”方巍笑道,“去求一个签?”
“嗯,给你求一个姻缘签,保佑你找一个丑八怪。”商雀拉着方巍向着庙里面走去,而琴声也是从这庙里面传出来的。
鬼迷心窍
唐方和商雀走了进去,或许因为是清晨,庙里面还没有游客,大殿上供着一个已经掉漆了的菩萨,前面和所有寺庙一样,放了一个功德箱,里面堆满了零零散散的零钞。
一个人菩萨从后面走了出来,看见方巍笑道:“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来了,先生是算运程还是算姻缘?”
方巍瞅了瞅这个人,穿着僧衣,应该是庙里面的和尚,和尚的头上点着一个香疤,方巍偶然在书里面看过,这是清心戒,凡是点了戒疤的和尚,是终身不得还俗的。真和尚、假和尚方巍都见过不少,但头上有戒疤的和尚还是第一次看见,心中不由得肃然起敬,道:“刚才,可是您在弹琴吗?”
僧人笑道:“清晨早起无事,所以才弹弹琴玩儿,倒是让你笑话了。”
“不会不会,”方巍连连摇手道,“弹得可真好。”
和尚呵呵一笑道,“两位如果有兴趣的话,我们到后院慢慢说,怎么样。”
商雀忙道:“要钱么?”
“出家人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要钱干嘛,只是想和你们两个人交个朋友,你既然听到了我弹琴,就说明我们有缘,谈钱多俗气啊。”
“那可以不一定,现在的庙里面什么都要钱,我可不上你的当。”商雀嘟着嘴道,和尚脸色微微一沉,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商雀,别乱说,”方巍道,“反正我们也没事,不如进去玩玩吧,我看这个和尚慈眉善目的不像是坏人。”
“谁知道啊。”商雀道,“坏人的坏字又没有写到脸上。”
方巍见商雀不同意,也就只好笑道:“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不好意思。”
“那就可惜了。”僧人道,也不强留,任两人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巧花弄月带着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地走了进来,看见了和尚,掏出了一百块钱,笑着道:“师父,快给我算一卦,这里面三个,以后谁会成为我的女朋友。”
和尚见花弄月出手大方,笑着把花弄月带到后堂去,花弄月忙拉了一把方巍,笑道:“来来来一起进去玩玩,听说这庙很灵,你们快请大师看看你们有没有夫妻命,放心,我出钱就是了。”
有同学作伴,商雀和方巍便笑着进去了。后堂是一个很干净的雅舍,在正中放着一张古琴,还点燃了一炉香,看得出和尚是一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花弄月进去坐在椅子上,摊开手道:“师父,你是看手相还是算八字?”
“不好意思,贫僧不是一般的江湖术士,既不看手相也不算八字。”
“那你……”花弄月来了兴致,道,“那你是干嘛的,看面相,拆字,还是塔罗牌算星座?”
“命数本就天定,贫僧做不了主。”
“你这个和尚,我可是捐了一百块钱了,你现在到好,什么都不给干,难怪我娘说庙里面最黑了,算了,一百块钱就当给你买棺材了,我们走。”花弄月站了起来,带着几个女孩儿就要走,看见方巍还没走的意思,道,“你愣着干嘛,这和尚不是什么好东西,快去山顶,有的同学都已经上去了呢。”
其中一个女孩子似乎对和尚身旁的古琴来了兴趣,道:“反正没什么事情,我试试这个琴。”说完便毫不客气坐上去了。
“你会弹么?”花弄月笑道。
“开玩笑,本小姐三年前就已经古琴四级考试好不好。”那个女孩子有意在花弄月面前显摆,正襟危坐上去,还真有几分架子。
“铮!”一个古怪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笑得前俯后仰,花弄月指着那个女孩子说,“这就是古琴四级的水平,笑死我了,你考试的时候是找人代考的吧。”
女孩子顿时面红耳赤,道:“我……我……这琴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和尚走过道:“这个叫箜篌。只是和琴长的有点相同而已,小姑娘误会也是正常。”僧人用手在这乐器上拨弄一下,顿时琴声悠扬,极为好听。
“看不出你这个人还真的有点本事,”花弄月兴致更高了,道,“这样吧,反正你收了我一百块钱,有没有给我算命,你给你们弹个曲子就当时还债怎么样。”
僧人笑道,“好啊。”只见他理好衣服坐下,挑动琴弦,弹出一个铮亮的音符。方巍在旁听得心中一动,微微眯起双眼,对于音律说实在的,除了那个古琴过了四级的女孩之外,在长的所有人都是外门汉,但是最基本的音乐素养还是有的。
和尚不弹则矣,甫一“轮指”挑动琴弦,琴声忽然变得铿锵有力,激昂高亢的乐声溢满天地,动人心弦。隐隐透出肃杀的感觉,琴声再扬,如百舸争流,千军万马齐发,犹如箭矢穿空,金石相交,听得在场的所有人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这美妙绝伦的音乐之中。
“铮!”僧人收了最后一个音符,诸人才似乎如梦初醒,纷纷拍手叫好,尤其是花弄月最为得意,两只手掌都快要拍红了,方巍也摇头道:“先生,以你这手艺,在这里当真是埋没了人才了。”
和尚微微一笑,道:“人各有志,我觉得在这里挺好的,至少空气新鲜。”
就这个时候,花弄月的手机响了,是班长打过来催他们的,花弄月站起来道:“方巍,快走了,班长在催了。”
方巍也只好起身告辞,几人连忙向着山顶上赶去。
上顶上,班上同学又组织了几个游戏,很快就到中午了,有玩累的同学便三三两两下山了。难得有一天的时间,男同学们下山后相约去网吧约战几把,而女同学们则是争分夺秒的赶去逛街,方巍两个爱好都没有,在岳麓山上又逛了很久,直到下午的时候,才和商雀晃晃悠悠地下山,却不知不觉的又来到了那个庙前。
“不知道那个师父还在不在。”方巍心想,便走了进去,庙里面香火不旺,一个不算命,不看相的庙,想做大做强在这里是很难的,那个和尚正在打扫地面,见方巍过来了,忙迎了上去,笑道:“下山了?”
“师父你还记得我?”方巍心里高兴地道,“是啊,反正山上又没有什么玩的,就来这里和师父说说话,说真的,师父您弹琴可真弹得好,就是……”
“就是什么?”和尚脸带微笑。
“就是,就是我也说不出来,总之,总之我感觉,琴声中似乎杀气太浓了。”
和尚放下了手中的扫帚,细细看了方巍几眼,道:“你居然能够听出来?我再弹一首看你听得出来不。”和尚显然是找到了知音,兴致大发,带着方巍就要进去。
商雀拉住了方巍,道:“不要去。”
方巍愕然道:“为什么。”
“我总觉得这和尚有些古怪,反正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天都快要黑了。”
“急什么,”方巍道,“要不你先回去,我等会在回去,放心,我一定赶回去吃晚饭。”
商雀想了想,难得见方巍有这么大的兴致,也只好点头,跟着方巍进去了。
僧人给方巍和商雀倒一杯清茶,然后点燃了一炉香,道:“我现在就给你弹一首我很少弹的曲子,看你听不听的出来。”
方巍连连点头,和尚把琴放平,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琴上波动,十分流畅。伴随着古琴,婉转又有些哀愁的歌声缓缓流出,方巍凝气深思,听得都不由得有些痴了。忽然,琴声一转,和尚十指在琴弦上飞快的弹奏着,琴声尖利,高昂,曲声再变,变得阴沉悲凉,如泣如诉……
“方巍!”商雀狠狠地推了方巍一把,方巍无动于衷,整个人都沉浸在这曼妙无比的琴声之中,商雀站了起来,手上加重了力道,但是方巍依然没有反应,商雀知道要糟,连指着和尚的鼻子大骂道:“和尚,你到底是谁,你在方巍身上到底施了什么魔法!”
“小小僵尸,也敢在我面前放肆!”那僧人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目光,用手狠狠的一挥,商雀只觉得一疼,跌倒在地上。
“啊!”商雀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上,在抬眼,眼前的一切都忽然起了变化,这哪里还是庙里面,分明是在一处荒凉孤坟之前,坟头上鬼火阵阵,除去这很微弱零星的光,简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而那个和尚则独自坐在墓碑之前,用手弹琴,在他的左右,则是层层墓碑,不计其数的鬼火萦绕在他的周围,似蜡似炬,形成一幅诡异到了极点的景象。
而方巍则盘膝坐在坟前,根本无动于衷,已经被这琴声彻底迷住,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在何处!
“方巍,方巍!”商雀挣扎着起来,用力扯了一把方巍,但是方巍似乎被鬼迷了心窍一般,充耳不闻,仍然沉浸在这如痴如醉的琴声之中。
“你快跟我回去,方巍……你怎么了……和尚你到底对方巍使了什么道法!”
“我在这里与方巍品琴,你这个小僵尸为什么要败坏我们的雅兴!”僧人用手一拨琴弦,似乎一道无形之力打出,又将商雀打倒在地!
叫尸、夜惊、剥皮、晨啼
商雀再次站了起来,拉着方巍便要走,方巍却无动于衷,似乎已经完全被僧人的琴声所控制,眼神飘到另外一个世界,听不见也感受不到商雀的存在。
“方巍,你倒是醒醒啊,你倒是醒醒啊……”商雀叫着方巍的名字,用力在方巍的人中处一掐,方巍吃痛,微微有了感应,但是却并没有完全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你到底是谁,”商雀大声对着僧人吼道,“为什么要害方巍?”
僧人不答话,全神贯注地操控着古琴,这个时候,方巍头上开始慢慢的形成了一个透明的人体,在缓缓地离开方巍的身体。
“灵魂出窍!”商雀知道,方巍头上的这个透明人体,正是方巍三魂之一的天魂。人有三魂,少其一者呆滞,少其二者难醒,三魂具散其人亡。方巍天魂如果一旦离开身体,但是便从此如同痴呆了一般,就是民间传言的“丢魂”。
“怎么办,怎么办?”方巍危在旦夕,商雀却没有半分办法挽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巍的天魂被这僧人硬生生勾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清脆的铜铃之声传来,叮叮当当,十分悦耳,着了迷的方巍顿时一个激灵,眼睛骤然睁开,已经出体的魂魄又慢慢的回到他的体内。
“铮!”那僧人拨弄的一根琴弦忽然断了,坚韧的琴弦将僧人的手指割破,鲜血滴在箜篌之上。
“什么人,坏我好事!”僧人骤然站立起来,嘲着远方吼道。
“叮铃铃,叮铃铃……”铃声不绝于耳,这铃声,让商雀觉得十分不舒服,一阵头昏脑胀。
僧人脸色一变,连连跺足道:“好,很好。这仇我记下了。”抱着琴弦,拂袖而去。
方巍这才悠悠的转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不在古刹,却已经在乱坟岗处,不由得骇然道:“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都是你的错,我说了要你别跟着那个僧人听曲子,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刚才差点就死了!”商雀跺足道。方巍这才发现商雀的脸上隐有泪痕,显然是刚刚才哭过。
“那僧人,那僧人怎么了?”方巍不由得后怕,“难道那个僧人要害我?”
“他不是人。”一个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黑衣女子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铃铛,见到这个女人,方巍吓得浑身一抖,仿佛条件反射一样,居然往后面躲去。
“方巍。你躲什么躲?”那个黑衣女子寒声道,“刚才若不是我出手的话,你恐怕就要被这那个东西勾去了魂魄。”
方巍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道:“方巍见过魏姑姑。”
那个姓魏的女子哼了一声,算是应了,商雀仔细打量着这个黑衣女子,坦白说,她长得十分漂亮,甚至比商雀见过最美的女人唐婉也丝毫不逊,只是没有唐婉那种举手投足的女神风韵,身材也没有唐婉高挑。
但她的皮肤却是商雀所有见过女孩子中最好的,透过细腻半透明的白嫩皮肤,甚至可以看见皮下深处细小的血管,就象有灵气玉氲隐隐脉动。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衬着白净的脸蛋,乍一看十分文文静。她娇小的身躯看似弱不禁风,能够勾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望,尤其是她的那双握着铃铛的手,修长细腻柔若无骨浑然天成。这女孩子明明看上和方巍年纪相若,但方巍却为什么要叫她姑姑?
看见黑衣女孩子手中拿着的铃铛,商雀也知道,刚才肯定是她出手救了方巍,但是出于对自己“领地”的守护,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商雀潜意识里面还是多了一份敌意,警惕地看着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子。
只有方巍知道,这个看似小鸟依人的女孩子,却是湘西一带最为著名的霸王,祝由魏家宗主,魏慈。
在上次赶尸大会上,方巍亲眼看见这个魏家宗主,当着全体祝由弟子的面,把包括爷爷方歌吟在内的祝由另外四大宗家家主骂的狗血淋头,对于这魏家有史以来的第一任女性宗主,祝由中的弟子评价是:身份屌,道法高,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没有男人敢娶她。
方巍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和魏慈相遇,勉强挤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道:“姑姑,你怎么也来长沙了?”
“没什么,走脚刚好路过而已。”走脚?走脚怎么会走到岳麓山下来,而且祝由,什么时候会有女人走脚,方巍明知魏慈在信口开河,但是也不敢拆穿,敷衍道:“嗯,嗯,那就不耽误姑姑正事了,商雀我们这就走。”
说完,拖着商雀便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飞快地走。商雀心中十分奇怪,方巍什么时候会这么畏惧一个人,他的手拉着商雀,手心里面隐隐冒汗,方巍并不是敷衍,而是真的如同老鼠见猫一样,打心眼里怕这个女人。
“站住!”魏慈喝道,吓得方巍浑身一抖,转过身来,期期艾艾地道:“姑姑,你还有事吗?”
“你刚才被花屠子迷了心智,如果不是我及时出手,救你一命,现在便是天魂离体,永远回不来了!”
方巍后怕,惊得一身冷汗,连连道:“谢谢姑姑,谢谢姑姑救我,以后我要是有时间的话一定会和爷爷去您家里亲自拜访的,姑姑您忙,我就不打扰您了。”方巍执意摆脱魏慈,魏慈冷冷一哼道:“你天魂虽在,但是精气已经泄了,你要是不杀了那个花屠子的话,就算你这次不死不呆,以后也保不齐你哪天忽然一命呜呼了。”
商雀听到这里,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来道:“姑姑,你说的花屠子,可是叫尸鬼?”
魏慈点头道:“不错,叫尸、夜惊、剥皮、晨啼四物,乃是半生半死、半人半畜的四个怪物,你这次遇到的花屠子便是四怪中的叫尸。他们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所以青天白日也敢出来收人魂魄。这种畜生并非天生地养而成,而是有人有意养成。他们将生前一个怨气极重的人死后的鬼魂,强行灌入到受天雷地火劫,渡劫失败的黄皮精子中,然后在由施术之人修上几十年方成形,所以叫尸能对阳间一切辟邪物体以免疫。”
“啊……”商雀不由得惊叫道,“没想到那个和尚这么厉害!那我们要是再次遇到了他,该怎么办?”
“很简单。看他的影子,这种东西是和人一样是有影子的,但是他的影子不同,并不是一个人形,而是一只黄皮精子的影子,你只要细看他的影子,就能识别了。”
方巍细想,自己没见过那个和尚从来没有从殿中走出过,恐怕就是害怕别人撞见了自己的影子,从而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魏慈续道:“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得罪了畜道的人,也不管你跟他们有任何过节,但是你现在还是我祝由的弟子,我自然该救你一命,快把衣服脱了。”
方巍又惊又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道:“什么?”
“把衣服脱了。”魏慈重复了一次,“你必须找到花屠子,然后把他杀了,将他的骨灰混进无根水中吞服下去,才能解咒。这一切必须你自己去做,我会在你身上刻下祝由心印,这样你可以看见花屠子,但是花屠子却看不见你,明天清晨之前,必须杀了它!”
方巍知道,魏慈这是为了自己好,但是两个女孩子在场,现在又是荒郊野岭的,孤男寡女加上一个女僵尸,怎么好意思。他拖拖拉拉始终不肯解扣子,商雀倒是豪迈,加上心忧方巍,三下五除二便将方巍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方巍双手抱着胸前,在风中瑟瑟发抖,苦笑道:“姑姑现在这样好了吗?”
魏慈从手中掏出笔墨,在方巍全身写满了符咒,方巍一阵面红耳臊,但是没有办法,心中暗暗安慰自己:魏慈是自己的长辈,而商雀是自己的妹妹,没关系,没关系……
做完了一切,魏慈道:“快去吧,晚了耽误的可是你自己!”
“可是……”方巍举目四望,道,“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啊,我记得我刚才不是在岳麓山上吗?怎么忽然就到了这里了?”
“不要问这么多了,”魏慈道,“你沿着这条坟山一直走下去,会看到柳树,走到一颗被雷劈过的柳树后,你就会知道怎么做了,快走,别耽误时间!”
方巍应了一声,向着坟山深处走去,商雀想跟上,魏慈阻止了:“你乃是僵尸,身体中怨气极重,花屠子鼻子最为敏感,你一去的定然会坏事的。”
方巍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商雀只好在原地和魏慈一起等待,方巍走了,魏慈一直皱着眉头,总觉得少做了一些什么事情一样,等过了好久,魏慈才恍然大悟,脱口道:“糟了,我忘了在他耳朵上画符了!
阴柳重阳
方巍独自往荒山野坟中走去,心中满是不解,自己刚刚明明只是听了一首曲子,怎么就差点丢了小命,还像被传送了一样,和商雀一起来到了这座坟山?而且,那个和尚为什么偏偏要谋害自己呢?如果他是惯犯,一直以僧人的身份在岳麓山的寺庙中作案的话,为何迟迟却没有人去举报他?
难道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坟山中鬼火点点,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恐怖。方巍去过荫尸殍地,也见过改碑人,见过子母凶,与普通人比起来,也算是见过“大场面”,心里还是不由得暗暗发毛,这些坟墓和寻常的墓地不一样。看起来好像平时根本没有人祭奠,也没有人管理,很多坟墓都已经坍塌了,看不清年代。方巍心想,这里应该是那种有上百年历史、已经被人遗忘了的乱葬岗。
蛇鼠在坟茔中不断窜动,坍塌的坟山随处可见森森白骨。鬼火零零闪闪,印出惨绿色的光,远处的一只鸟雀惊起,从一颗近乎枯萎的老树上飞走,在夜空中带起如同小孩夜哭一般的鸣叫声音。
方巍看见枯树,连忙走上去,翻过几个坟茔,前面果然歪着几颗枯树,衰败地倒在地上,方巍借着微弱的月光走近前,其中正有一颗枯树有被雷劈过的痕迹。
方巍正要上前,忽然间呜呜呜之声不绝,似乎从这枯树中传过来,方巍不敢乱动,缓缓后退,可总觉得身后凉飕飕地一片,回头一看,顿时吓得半死。
只见一队穿着丧衣的孤魂,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它们的身子飘在半空中,直接从自己的身体中“穿了”过去,似乎根本没有发现方巍。
“看不见我?”方巍顿时想起自己身上的符咒,应该是魏慈的这个东西起了作用。
方巍跟在这些鬼魂的后面,这些鬼魂在围在柳树的后面,便开始打转,嘴里发出哀号之声,情景十分凄切。
“他们干嘛?”
方巍知道,阴宅一般种柏,即便是不种柏,也绝对不会有两种树木,一是槐树,二是柳树。槐树极阴,而柳树极阳,比如观世音的玉净瓶中,供养的就是杨柳枝,用力除秽,百鬼莫倾。极阴之木,自然是不能种在阴宅附近,会让阴上加阴,易生怨鬼,而极阳之物,则会挡住阴气向外发泄,集聚大量阴气,形成煞穴,易生魑邪。
此地树木枯死,绝不是正常现象,这八颗柳树,按照唐婉交给自己的手抄本《阴尸术》来看,八颗柳树的排列,隐隐有阳极八阵之像,而那颗被雷劈过的柳树,处在真阳元首所在,这雷劈柳树长在此处,就像一把刀直接插进地府,形成一个极难破解的凶煞阵。
跟着那些在柳树旁盘旋不走、凄厉哀叫的鬼魂,方巍看破这个凶煞阵后,已经明白了,这些阴魂肯定是被七颗柳树困在了这里,而那颗雷劈柳树就是阵眼,自己若是能够破去这个阵眼,砍去这颗柳树,这个煞阵便不破自解了,这些阴魂也能够破开枷锁,轮回升天,也算是阴功一件。
只是,魏慈叫自己来这里到底是干嘛?那个魏慈口中所谓的花屠子,又会在哪里?
方巍站了起来,果然,那些阴魂根本没有来招惹自己,似乎根本看不见自己一样。方巍的胆子更大了,走进了那颗雷劈柳树。借着月光,他陡然发现,这颗柳树被雷劈中以后,树木之中早已经空了,树心之中连着地底,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里面有锋利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某种动物的尖叫,方巍听了一会,声音越来越大,忽然,一个黄色的身影一闪,直接从方巍的身边掠了出来,两只闪着光的眼睛不断四下打探,十分警惕。
方巍又吓了一跳,还好,那个黄色动物跟这些鬼魂一样,对自己依然视而不见。
“看不见我?”方巍再次肯定了心中的判断,索性靠近了那个黄色的怪物,仔细端详起来,这个怪物看上去有些像山中的黄皮子(黄鼠狼),但是脸面又有些像花姑子(香獐),很是奇怪,方巍从来没有见过。
那个黄色怪物的额头,点着一颗戒疤,和那个和尚头上的大小形状丝毫不差。
“难道这个怪物就是花屠子?也就是那个和尚?”方巍心中猛地一动,眼睛盯着眼前的这个怪物。想出手解决它,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怪物现在很是警惕,自己一击不得手的话,它肯定会跑进洞中,到时候再去找它就难上加难了。
“先看看它要搞什么鬼……”方巍心中暗暗决定。
那个黄色怪物,看见四处没有危险,从群鬼中挑了一个出来,然后用手开始挖自己的肚子,直到挖得鲜血淋漓,肠肚滚了一地。花屠子又把自己的肠肚吃了进去,从肠肚开始,吃完了自己的肠肚,开始吃自己四肢上的肉,吃完四肢开始吃身体,后来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血淋淋的怪头和一层黄皮。
那个怪物两只幽绿的眼睛看着这群阴魂,嘴里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一个阴魂极不情愿地靠近了花屠子,花屠子身上的黄皮飞起,往阴魂的头上一照,黄皮和阴灵开始融合,最后变成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是个尼姑,头上点着一颗清心戒。
这一段血淋淋的变人过程完了之后,借着月光,方巍果然发现尼姑身后拖着一个与身体不相称的背影,正是刚才那个花屠子的轮廓。
方巍见它看不见自己,将手上绑着的银色小刀解开,然后屏息凝神,慢慢地靠近这个尼姑……
贼穴救人见鼠城
尼姑来到雷劈柳树前面,扑通跪了下来,然后侧着身子开始往树干里面掏,咕咚,咕咚,一个一个个骷髅便被他掏了出来,有人头、有手臂、有骨架……直到堆成小山一般高,方巍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个妖物居然杀了这么多人!如果妖孽今天不除去的话,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死在他的手里。
最后,尼姑居然从洞子里面掏出了一个活生生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浑身脏兮兮的,瘦弱又痛苦的模样,已经奄奄一息,尼姑将小女孩高高的举起,就要用力摔在地上!
“不能再等了!”方巍连忙冲了出来,狠狠地将手中的小刀插进了尼姑的后心处,尼姑回过头来,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一对空荡荡的耳朵在半空之中挂着。
“吱吱吱……”尼姑发出了一阵惨叫,然后倒在地上,身体慢慢缩小,变成了刚才从洞里出来时候的模样,方巍摸了摸那畜生的心脏,已经死透了,这才放心。
巍连忙抱起了倒在地上的小女娃儿,还好,虽然气息微弱,但她还没有死。方巍正要抱着这个小女孩逃命,忽然,原本散布在七颗柳树附近的阴灵一阵骚动,方巍心中暗叫不好,忙抱着小女娃儿躲到了柳树后面。
果然,方巍看见一个人飞快的走来,似乎是个侏儒,身高只有一米左右,瘦得触目惊心,但是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看见已经死在地上的花屠子,气得整张脸都青了,对着周围的阴魂吼道:“是谁杀了她,是谁杀了她!”
那些阴灵吓得哆哆嗦嗦地挤在一起,一个一个都不敢说话,拼命摇头,那人飞快地开始在四周找寻,很快便向着方巍所在的柳树后面找来,方巍摸不清那人的深浅,只好将那个小女娃放在地上,自己悄悄地躲了起来。
那个人很快便发现了小女娃儿,然后抱起她,钻进了柳树之中,方巍出来时,心中不由得有些纠结,自己已经杀了那个花屠子,目的已经达到了,女娃跟自己素未平生,没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可是如果不去救她的话,她必死无疑,方巍实在硬不下心肠,心中一横,也走到那颗柳树下,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果然,柳洞里面另有乾坤,方巍着地之后,发现自己落在了一个“城门”跟前,这扇所谓的“城门”只有三米高,是用各种报纸、纸板拼成的。方巍仔细一看,无数只老鼠在城门中进进出出,看得方巍毛骨悚然。
这些老鼠,像是受人控制一般,好似蜂巢里听话的勤劳工蜂,井然有序地搭建着城门,透过城门往里面看去,似乎里面有屋舍、有街道,俨然一个小型的王国。
为了救那小女娃儿,方巍只好冒着危险从城门中走进去。城门不高,钻进去后,各种微型的建筑便一目了然,有街道、桥梁、商铺。城楼上还有箭塔,方巍仔细端详,发现这些建筑都是由寻常人家中常见的东西搭建而成的。筷子、锅碗、塑料水瓶作为基石,硬纸板等物作为墙面,修建得虽然既不工整,但是却神形兼备。
再看那来来回回无数的老鼠,就像人一样走在街上,分工明确,个头小一点的是苦力,背着器物在搭建着城墙。个头稍大的则是监工,甚至还有些老鼠,有半个西瓜那么大,穿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小娃儿衣衫,装模作样地在街上游走,而所有的老鼠见到这些穿了衣服的硕鼠,都是一副避之不急的表情。
方巍这才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老鼠窝,虽然小时候他也曾经和朋友们捅过老鼠窝,但他怎么想得到世间居然还有大的像宫殿一般的老鼠窝,甚至这些老鼠都似成精了一般,开始修城池搭屋。
阵阵恶臭从“城”里传来,方巍小心翼翼地走在鼠街上,生怕惊动了路上的硕鼠,好在这些老鼠对方巍视而不见,方巍一路畅通无阻。
越往城中走,腥臭就越浓,方巍只得用手捂住了口鼻。来到鼠城的中心位置,是一个五米来宽的广场,广场遍地残骨狼藉,这些尸骨早被啃噬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皮肉都没有剩下,分不清是人骨还是兽骨。
在广场的中间,蹲着一只一米多高的巨大灰皮老鼠,他手中抱着的正是刚才方巍见过的那个小女娃儿。
“就是他了!”方巍悄悄地接近那个灰皮老鼠,掏出了手中的刀。等走到灰皮老鼠的身边,猛地抽出了刀,对着灰皮老鼠扎去。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灰皮老鼠好像感应到了风声,居然身子一扭躲开了方巍这一刀,张皇失措地左右看着,嘴里发出吱吱吱吱的声音,似乎想知道刚才是谁在暗算自己。
那些周遭的老鼠看到自己的“老大”遇到了“刺客”,纷纷开始惊慌起来,吱吱吱吱的声音在老鼠城中不断回响,方巍心里暗自叫“坏了”,不过幸好自己有魏慈符咒附身,不管是人是鬼还是畜生,都看不见自己。
方巍屏息凝神,提着刀,再次靠近那个灰色的老鼠,狠狠一刀扎了进去。
吱!老鼠尖叫着在地上窜腾,鲜血飞快地涌出,方巍一击得手,不再停留,一把抱着地上的小女娃,飞快的往老鼠城外跑去。
忽然,方巍怀里的小女娃用手猛地扯住了方巍的耳朵,方巍只觉得两个耳朵被撕裂了一般,整个人僵住了。
女娃儿目露凶光,猛地从方巍的怀里跳起来,坐到了方巍的脖子上,用双脚死死锁住方巍的头,两只手一边一个抓住方巍的耳朵,发出森森的怪叫。
方巍头昏目眩,他知道,自己上当了!
这个女孩儿根本就是用来引诱自己的诡计!
数千只老鼠呼啦啦的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把方巍围的水泄不通。
怎么又被女人骗了
方巍心中不由得后悔,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根本没有想到世道会如此险恶,如果自己只是杀了花屠子,之后不去管小女孩的生死,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自己一心想救这个女孩子,可怎么也想不到,奄奄一息的小女孩才是这场游戏中最大的boss。
坐在方巍身上的小女娃嘴里发出阴森森的笑声,正是在这个时候,那只灰色的老鼠咕咚一下滚到了方巍身边,它抓住自己的额头,居然将鼠皮整个扒了下来,变成了刚才在树洞外面见过的那个侏儒。
“老二,还不杀了他么?“侏儒急声道,”他刚才杀了老三!"
“不急,老三的鼻子最灵了,他既然选定了这个小娃儿,这小娃儿身上肯定有秘密,快来人,将这个娃儿身上的符咒去了,我倒要看看这小娃儿有什么过人之处!"
收到了老二的命令,所有的老鼠纷纷飞快地散开,不多时便嘴里面叼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往方巍的身上喷去。一时间,方巍臭得差点昏死过去,这些老鼠嘴里叼着的正是屎尿、经血等污秽之物,此时全部浇在了方巍的身上,霎时间方巍周身的符咒开始消失,方巍知道,自己定然已经现形了。
老二一个翻身,从方巍的头上跳了下来,仔细掂量着浑身污秽的方巍,阴森森道:“你到底是谁?”
方巍揣摩着周边无数的老鼠、虎视眈眈的侏儒和老二的神情,知道自己凶多吉少,怕是今天要死在这里了,索性闭上眼睛,哼了一声,不理他们。
“你小子还挺硬气的!我就不信在我们这里,还有不开口的人!“
老二抬手一挥,顿时间无数的老鼠攀爬起来,它们一步步靠近方巍,呲牙咧嘴,方巍吓了一跳,大声道:“你们要干什么!”“实话告诉你,既然你已经落在我们的手里面,只有死路一条,只是你想要痛快点死还是要受尽折磨而死了,只要我一声令下,这些老鼠就惠普向你,钻进你的身体任何一个窍穴里面,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二笑道。
方巍看着眼前数之不尽的老鼠,不由得脊背发凉,牙床都忍不住打颤:“你们到底是谁……”
老二森森道:“到底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我们的身份,你没有资格知道!快说,你到底是谁,老三为什么要抓你!”
方巍弱弱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我怎么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还跟我装蒜!”老二怒道,“你要是只是普通学生,怎么会隐身之术,如果不是你的隐身符咒落下了一对耳朵,我又怎么能轻易捉到你!快说,你到底是谁?”
方巍心中大急,只得承认道:“我是祝由弟子,我爷爷是祝由方家家主方歌吟,你要是杀了我,我爷爷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方歌吟?”老二沉吟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原来就是你!我说老三怎么会下了这么大功夫来对付你,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老子今天运气这么好,得了这么一个好东西!”
“老二,你知道他是谁?”
“听过判师吗?”老二遮掩不住脸上的兴奋,“老四这次我们发达了!”
“就是他?!”老四忍不住多看了方巍几眼。
“老四你说如果我杀了他,然后得到他的皮囊,他的九世判身会不会转到我的身上?”
老四摇头道:“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吧?”
“管他的,试试不就知道了?”老二笑道,方巍见老二不怀好意地对着方巍阴笑,方巍知道凶多吉少,再也顾不得其他,拔腿就向外面跑去。
老二早有准备,一声唿哨,召唤所有老鼠出动,朝着方巍扑来,方巍还没来得及跨出三步,便被鼠群扑倒在地上。老二上去,捡起方巍掉在一旁的银刀,对着方巍的胸口就要捅下去!
方巍知道必死无疑,只有闭目等死。
忽然一声清啸传来,紧接着一个闪亮的器物飞了过来,直接将老二手中的银刀打掉,老二脸色一变,惊叫道:“什么人!”
“五气朝元,神霄正法!”没等老二反应过来,又一个闪亮的器物飞来,直接贯穿老四的胸口,将它的皮囊钉在了城墙上面!
身影闪过,四五个人从树洞中跳了下来,领头的人是一个穿着湖绿色衣服的女孩儿,满脸煞气,呼声道:“他们果然在这里,别让他们跑了!”
老二见势不妙,哪里还顾得上方巍,就地一滚,滚进了老鼠堆中,摇身变成一个白色的活物,飞快地往鼠城中逃窜,而所有的老鼠也是张皇失措,向着四面八方逃命去了。
“罗,在那里!”一个人猛地叫道,在鼠群之中,一只白色的刺猬十分扎眼,女孩儿清冷一笑,道:“想逃?”手中又是一件闪亮的器物飞出,直接将四处逃窜的白色刺猬钉在了地上!
几个人冲了过去,看见那个白刺猬已经死绝,这才回到那个女孩儿身边,道:“杀了两个,也不枉费我们这趟心血了。”
“两个?还有三个呢?”小女孩似乎对战绩并不满意,吩咐道,“快去找!”几个人飞快地散开,在鼠城中搜寻着,方巍死里逃生,倒在地上喘息不止。
“小罗,我们四处都找过了,它们根本不在,看来这次又跑了几个!”
“该死!”女孩子道,“好不容易跟踪了这几个东西这么久,才到找他们的老巢,原本想一网打尽,没想到只杀了两个!”
“我杀了一个!”方巍在地上道,幽幽道,“我杀了花屠子。”
诸人这才注意到地上的方巍,女孩子眼光瞟到了地上的银刀,道,“原来是龙虎山的人,没想到居然这么不中用。”
方巍勉强笑道:“你们四五个人有备而来,不也只杀了两个人吗?我一个人就解决了一个,比起你们,战绩也不算太差了吧?”
“嘴皮子还挺能说的,快回去洗澡吧,一身污秽,定是被这几个东西用秽物破去了道法,下次你出来的时候要当心一点,别又被人制住了,丢了小命事小,丢了你们龙虎山唐婉的面子事大。”
“小罗,他是唐婉的徒弟?”几个人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看地上那东西是什么?”小罗冷冷道,“那把刀名气那么大,你们不会不认识吧,这东西既然在这小子手上,唐婉肯定是把他当成了入门弟子对待了,只是没想到唐婉名气那么大,本事那么高,教出来的徒弟却这么烂。”
“我和唐婉并没有师徒名分的。”方巍道。
“咦?这就奇怪了,那唐婉为什么会把这把刀给你,不会是你小子偷来的吧?”小罗道。
“是唐婉送我的。”方巍连忙辩解。
“这小子道法这么臭,肯定不敢承认自己是唐婉的徒弟,小罗别管他了,我们早点回去跟黄老交差吧。”
方巍骤然听见黄老的名字,顿时一惊,道:“难道你们是玺的人?”
“不错,”一个人傲然道,“她就是黄老的入室弟子王小罗。”
“好了,别吓人家了。当心他到唐婉面前哭鼻子说我们欺负他!”王小罗笑道,“小子,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叫唐威。”方巍不敢在玺的人面前暴露身份,灵机一动,用自己的名字和唐婉的名字融合,胡诌了一个名字。
“姓唐。”一个人打趣道,“该不会是唐婉的私生子吧?”
“你!”方巍原本打算感激这几个人救了自己,但是这几个人太过狂傲,又是玺的人,心中顿时好感全无,冷冷道:“多谢几位的救命之恩,我先走一步了。”
“随便,反正我们又不是专程来救你的。”王小罗耸了耸肩膀吩咐道,“三哥,五哥,快点火,把这个鬼地方一把火烧掉我们就回去交差。”
唐婉的刀
王小罗似乎记起了一件事情:“姓唐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巍心中顿时一紧张,生怕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被王小罗识破,道:“我只是偶然路过而已,是无意间闯进了的。”
“不对!”王小罗连连摇头道,“这个地方你如果不是有意过来,绝对找不到,说,是不是唐婉派你来的?”
方巍神色慌张起来,见王小罗几人面色不善,身后还有人将手放在了胸口,似乎随时准备掏枪一样,方巍急着解释:“我说过我只是闯进了的,我又不是犯人,你们也不是警察,有什么资格审问我?”
身后一人狞声道:“小子嘴别太硬了,今天我们就算把你了结在这里,也没人会知道,最多嫁祸给那几个畜生。”
方巍冷笑一声,道:“我的命是你们救的,你们就算是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你们无滥杀无辜就不怕遭报应吗?”
王小罗一干人等人脸色皆变,方巍看上去年尚小,但是说起话来却毫无惧意,即便是玺的名头也吓他不到,这些人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起来。王小罗点头道:“好,我们走。小子下次注意点,还有两个没有找到,当心他们找你的麻烦。”
几个人飞快的离去,而方巍则在幽深的洞中爬了半天,才缓缓爬出洞口,却发现洞口已经燃起了大火。肯定是刚才玺的人干的,方巍心中不由恼怒,若是自己再晚出来点,岂不是要被活活闷死在洞里了?好在他看到自己杀死的花屠子尸体还在那里,没有被玺的人拿走,猛然记起了魏慈的交代,连忙将花屠子的尸体收好,沿着原路返回。
山脚之下,一直在焦急等待的商雀远远就闻到了方巍身上刺鼻的臭味,商雀看见方巍走近,连忙冲了过去,但是也有些受不了,道:“你怎么弄成这样了?”魏慈居然还没走,捂着片子一脸嫌恶。
方巍苦笑无言,隔着老远朝捂住鼻子的魏慈道:“你附近不远处有一条河,你先洗洗,看你这副德行!”
方巍找到了条河然后跳将下去,夜晚的水有些冰冷,如果是以前的方巍肯定是受不了的,好在他这些日子连续不断的进行锻炼,身体强壮了不少。方巍在水中泡了很久,才堪堪将身上的臭味洗掉。穿上原本由商雀保管的衣服之后,走敢到魏慈身前,道:“我已经杀了花屠子了,多谢姑姑出手相救。”
魏慈的脸一直冰冷,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认识唐婉?”
方巍吓了一跳,他知道门户之见在这些古老的门派中依然十分看重,再说了,唐婉也曾经嘱咐过自己对任何人都不要提及跟自己学艺的事情,忙摇头道:“我不认识她。”
商雀原本要说,但见方巍一口否认,也连连配合道:“对,我们都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姑姑你认识么?”
“撒谎!”魏慈厉声喝道,把两人同时吓了一跳,“你如果不认识唐婉,这把刀你怎么解释!”魏慈的手里面一番,翻出了唐婉送给方巍的那把银刀。
方巍一摸自己的身上,暗呼糟糕,这把刀刚才自己洗澡时候放在了石头上,没想到被魏慈抓了一个正着。这把刀似乎名气极大,不仅玺的那帮人认识,连魏慈也认识。
如果这是一把很有名气的刀,唐婉为什么会把心爱之物送给自己呢?
方巍无话可说,只得承认道:“不错,我是认识唐婉,她现在是我们的英语老师,不信你可以问商雀。”
一旁的商雀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死命点头,急着为方巍做证。
魏慈冷冷道:“你是不是已经拜了那个女人为师?”魏慈似乎对唐婉成见颇深,每次提到她的名字的时候,眼中总露出不屑之色。
方巍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她只是我们的英语老师,我从来没有跟她学习过龙虎山道法,我们祝由术天下无双,我怎么会跟龙虎山的人学?”方巍漫天撒谎,甚至最后还拍了一下魏慈的马屁,魏慈果然嘴角一笑,面色微微缓和。
“那这把刀你怎么解释。”
“这把刀是我在唐婉的办公桌上捡的,我看着这把刀十分好看,就……”方巍涨红了脸道,“我知道祝由规矩,路不拾遗,我犯戒了,姑姑你罚我就是。”
“哼,亏你还记得自己是祝由的人!”魏慈冷哼一声,“偷东西虽然不对,但是我念在你初犯,就不再追究了,这样吧,你带我去见唐婉,好好道歉,我们祝由虽然穷,但是也不要龙虎山的一针一线!”
没想到这个破绽百出的谎言,魏慈居然信了,方巍都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不过魏慈既然答应不追究这件事情了,自己也算是逃过了一劫,至于见到唐婉后,他相信唐婉肯定会替自己圆谎。
见这件事情能够这么轻松解决,方巍满口答应了一下。
于是,三人一齐往山下走去,方巍心中还有一个谜团没有解开,那就是明明自己在岳麓山上,而且是白天,怎么那个花屠子能够乾坤大挪移一般,将自己骗到了这座鸟不拉屎的坟山上,天也由白天变成了晚上。
当方巍把自己的问题跟魏慈讲了之后,魏慈并没有做出明确的解释,只是说了“妖法”两个字,方巍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也只能这么相信了。原本对于“妖法”,方巍是不相信的,但是见到了变成刺猬的小女孩、穿着鼠皮的中年侏儒、老鼠城、阴灵等奇奇怪怪的东西之后,方巍不信也得相信了。
下山之后,三个人发现已经来到了一个小镇上,这里已经是长沙城郊,离着长沙需要半小时车程。夜已深,方巍想找一家旅店先住下,然后按照魏慈的办法,把花屠子的皮烧了喝掉。但是魏慈嫌脏,如论如何也不肯在这个小镇上过夜,连续找了几家旅店,魏慈都不满意,方巍没有办法,只好找了辆车,出高价让他载回长沙。
一山不容二雌虎
回到长沙城,天还没有亮,但已经有早餐店开始忙活了。方巍来到一家比较僻静的早餐店,拿出花屠子的尸体叫老板烧了,老板虽然奇怪,但是方巍给了钱他也不好说什么,方巍要了一碗水,把花屠子的骨灰就着水喝了。惊得老板目瞪口呆,但是一想,这年头什么没有,昨天电视里报道了日本人专养处女,然后吃她们拉出来屎,也就释然了,也许这小孩儿是哪里得来的偏方,吃了这东西有壮阳的作用。
说完还瞟了一眼在旁的商雀和魏慈,暗暗羡慕方巍艳福齐天。
吃完早饭,天也亮了,方巍和商雀不打算再回去,准备直接去上课,而魏慈也跟了来,说是要找唐婉讨一个说法。方巍没有办法,只好任由魏慈跟着他们进了学校。
时间还早,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只有几个同学,还在兴奋地聊着昨天郊游的事。因为是唐婉的早自习,所以她也很早就来了,看见门口站着的魏慈,微微一愣,视而不见地走了进去。
魏慈也没有和她打招呼,静静地在门外等着,倒是左右经过的同学,难得见到魏慈这样的大美女,纷纷多看了几眼,向四周同学打听着魏慈的来历,当然没有一个人认识她。
过了不久,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来齐了,唐婉忽然打断了同学们的读书声,道:“方巍,你跟我出来一下。”
方巍自知在劫难逃,只好硬着头皮出了教室,唐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带着他出去了,商雀本来也想跟上来,但却被方巍用眼神阻止了。
到了走廊上,唐婉扫了魏慈一眼,然后走了,方巍和魏慈也默契地跟上,三人向着外面的操场上走去。等到了一个没人地方,唐婉才停下脚步,冷冷道:“方巍,问她,堂堂魏大小姐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方巍一愣,唐婉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说:“快问她。”
方巍只得将唐婉的话对着魏慈复述了一次。
魏慈同样面若寒霜,对着方巍道:“方巍,跟她说,我来这里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倒是他为什么会来这里,我却很费解。”
两人似乎都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唐婉继续对着方巍道:“告诉魏大小姐,龙虎山没有规定弟子不准来学校任教,这跟魏大小姐无关。”
负责传话的方巍不由得头疼,这两个人明明可以直接对话,却偏偏要经过第三方,真是无聊到了极点。但是这两个人,一个在辈分上是自己姑姑,一个是救过自己一命又传给自己道法的半个师父,两边都得罪不起,只得硬着头皮给两人充当不必要的中间人。
方巍心中好奇,这两个女人,莫非从前有过过节,才会这样互不理睬的吗?
魏慈道:“问她,龙虎山乃是在江西,她要当老师也好,当婊子也罢,我都管不着,但是为什么偏偏来湖南境内,当年龙虎山与祝由有过协定,非得到祝由宗主许可,不得踏足湘境半部,她为什么明知故犯!”
听到婊子两个字,唐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冷冷道:“告诉他,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谁也管不到,倒不像某些人,死乞白赖地赖在别人身边,可惜人家都不正眼看她一眼,真是可怜啊……”
女人斗嘴,永远是夹在中间的人最难受,方巍夹在中间哭笑不得,终于,还是魏慈“修为”略逊一筹,按捺不住心中的火起,大声道:“唐婉,你什么意思,你明明心怀叵测,潜入湖南,还将杀生刃传给方巍,方巍乃是我祝由弟子,你有什么资格教他!”
唐婉瞬间变脸,道:“魏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方巍的师父,你问方巍,我教过他么?”
这点,方巍倒是默契地和唐婉站在一起,连连点头,魏慈呵呵一笑道:“好,就算是这样,那么杀生刃怎么解释。”
唐婉厉声道:“杀生刃本就是你们祝由宗主之物,我交给你们祝由弟子,不算是破戒吧?”
“强词夺理,你明明就是觊觎方巍九世判身,想收为己用,好壮大你的个人势力!”
唐婉道:“我就算这样,也比你们祝由人好,方巍如果不是方歌吟力保,怕是早就被你们魏家的人害死了吧?何况九世判身乃是大凶之人,落在我们龙虎山手里,总比落在你们祝由这些邪魔外道的手里好很多!”
“你说谁是邪魔外道。”
“你要不是邪魔外道,为什么上官阴阳连看你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嗖!魏慈手中一翻一把三寸长的雪亮匕首握到了手里,气得浑身发抖。
方巍听到这里,大致也听明白了,唐婉和魏慈这么争锋相对,原来是一对情敌,想到这里,方巍心中不由有了一丝怅然——原来唐婉已经有了心上人了,那么自己……
也是,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可能在她们的眼里,自己连一个屁都算不上,能够配得上唐婉的男人,自然应该是小说里面那种万众瞩目的男主角,而自己……
想着想着,忽然唐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拿来!”
方巍一愣,随口道:“什么。”
“杀生刃!!”
方巍忙不迭地解下杀生刃,耳边又想起了魏慈叱声:“你敢!”
方巍一下子又吓得动都不敢动,魏慈冷哼一声道:“唐婉,你不会真的以为上官阴阳会喜欢你吧?他不过是看中了你的身份,你一大把年纪了还发骚,我可真替你感到难过。”
唐婉最忌恨的就是别人提起自己的年龄,听见魏慈的讥讽之语,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一把将方巍的杀生刃抢了过来。眼看着两边局势紧张,大战一促即发,方巍再也不能沉默,走到两人中间,道:“姑姑,唐老师……这,这里是学校……不合适吧……”
“滚!”两个同时扭头喝道,唐婉手中的杀生刃率先发难,直接绕过了方巍一刀劈向魏慈的要害之处,魏慈嘴里冷哼一声,手中的短剑画出无数个炫目迷人的剑花,一刀一剑碰了一个正着,两人同时后退一步,哪一方都没有占到便宜。
方巍顿时有一种里外不是人的感觉,两边都是女人,而且都是比自己大了一辈的女人,方巍不知道该帮哪一个,再说了,就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帮谁也没有用吧?
两个女人目光交接,电光火花四射,两人手中的刀与剑更是没有停下来,叮叮当当地一阵脆响,两人已经交手了数十个回合。方巍看得眼睛都直了,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白衣唐婉,哪一个是黑衣魏慈,只觉得眼花缭乱,如同看着一场动作大片。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能把刀(剑)用的这么好,她们两人每一个动作不仅妙到巅峰,更是险到了巅峰。每次唐婉的刀要割破魏慈的一瞬,魏慈的剑总是能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化解,并且唰唰唰连续将唐婉逼到角落。而唐婉更是灵活万分,轻轻几步,就闪到一个魏慈剑尖难以企及的方位,方巍虽然看不懂,但是也能够深切地感受出,她们所用的一招一式,都是前人经过了千万次的打熬才有的精妙。而她们的一招一式肯定也是自己日夜苦练,才能做到如此浑圆纯熟,从而在实战中发挥出应有的力量。
方巍看得又羡慕又钦佩,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唐婉给自己的笔记好好学习,有朝一日,也能如她们一样,成为道门中的风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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