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的老道闻言并没有回答左登峰的话,而是上下打量着左登峰,与此同时面露疑惑,片刻过后转身往西走去,在二人百步之外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二人。很明显,这个消瘦老道心中有着某种疑惑,这种疑惑到现在还没有解开,所以他还要继续观察。
“你真当老子怕你是吧,来吧,看咱俩谁能弄死谁?”左登峰转身冲毕逢春说道。他此举并非单纯的耍狠,而是想给毕逢春造成心理压力,只要毕逢春在斗法时先求自保,气势就先弱了三分。
“对付你这大奸大恶之人就得用狠辣的手段。”毕逢春冷哼开口,这家伙在当婊子之前先给自己立块牌坊,免得一会儿用了阴招被那消瘦的老道给耻笑了。
“放马过来,慢慢耗着吧。”左登峰冷笑开口。二人目前面临的是个死结,毕逢春的身法很快,但是他自身的攻击能力不行,需要借助符咒,一旦念咒作法幻化出阴物,就需要分神操控,而左登峰压根儿就不跟他使用符纸符咒幻化出的阴物对阵,而是采用釜底抽薪的策略去攻击他本人,如此一来就又回到了左登峰追着他跑,他幻化的阴物追着左登峰跑的转圈儿局面。二人都是二分阴阳的灵气修为,想杀死对方都是难上加难。
毕逢春闻言再度哭丧念咒,这家伙的咒语念的很快,一边念咒还一边撒符,跟农村出殡一模一样,哭两嗓子,扔把纸钱。
“你是死爹了还是死妈了?”左登峰皱眉骂道。毕逢春这一次扔的还是那种黑色纸符,不问可知又想故技重施的弄条大蟒出来。
毕逢春受到了他的嘲讽也并未恼怒,自顾自的念咒幻化出了黑色巨蟒,左登峰见状摇头叹气,在巨蟒现身的瞬间向东掠出了百步,毕逢春见状愕然愣住了,他的法术只在某一固定区域有效,幻化出的巨蟒并不能带着到处走。
“来,来,来,到这儿接着哭。”左登峰转身冲其招了招手。
毕逢春见状竟然真的跟了过来,再度念咒作法,这一次左登峰没有再躲,巨蟒一出现,他就开始追着毕逢春跑,他的动机很简单,累死这个老东西。
毕逢春眼见法术无法奏效,在奔跑的同时将剩余的黑色纸符尽数洒出,再度幻化出一条巨蟒试图两头夹击,他一心二用已经很遭罪了,一心三用根本就无法兼顾,被左登峰瞅准时机踹了一脚之后再也不敢贪功冒进,专心操控一条黑蟒追逐左登峰。
左登峰数年来经历了不少战事,就属这一次最无聊最窝火,无聊的是毕逢春的法术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翻来覆去的就那几下子,毫无新意,这不是斗法,更像是溜腿儿。窝火的是毕逢春的轻身法术比他高,他追不上这个龟儿子。如果转身逃走,毕逢春就可能从身后偷袭。
拉锯战十分的漫长,午时,未时,二人一直跑到了申时,不止左登峰,连那瞧热闹的消瘦老道也开始皱眉。这一刻左登峰感觉到了修为的重要性,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的灵气修为已经足够他闯荡江湖,现在才知道还是不够用,倘若现在是三分阴阳的修为,早就一脚踹死这个可恶的牛鼻子了。奔跑之时左登峰悄然打定主意,倘若此次能成功脱险,一定要勤加练气修行,至少也得三分阴阳。
虽然左登峰是主动追逐的一方,他的心情也并不轻松,因为毕逢春身后的那柄桃木剑一直没有使用,这说明他还有其他法术没有施展,之所以没有施展很可能是因为此刻是白天,而他作法招出的又全是阴物,倘若太阳下山,他可能就要施展霸道的法术了。
发现了毕逢春的意图,左登峰开始自脑海中思量对策,他此刻已经二分阴阳,可以通过气海调整体内阴阳之气的多寡,也就是说他现在不但可以佩戴玄阴护手还可以佩戴纯阳护手。能够发出纯阳真气的纯阳护手简直就是这些阴物的克星。
想及此处左登峰心中大喜,不过片刻之后他又开始犯愁,能够纯阳玄阴一起佩戴是一回事儿,有没有足够的灵气催动它们又是一回事儿,发出玄阴真气所需耗损的灵气是普通灵气的三倍,发出纯阳真气肯定也是三倍,自身现存的这些灵气不够用。
想及此处,左登峰捏起聚气指诀开始聚敛灵气,以便于太阳落山之后对付毕逢春可能施展的杀招。指诀捏起,左登峰立刻再度皱眉,这式截教紫阳观的指诀需要以左手掐捏,倘若左手带了纯阳护手,就无法捏诀,这是一个很大的缺陷,此外他擅长用右手,左手并不十分灵活,倘若同时佩戴纯阳护手和玄阴护手可能会造成贪多嚼不烂的局面。看来日后还是要以玄阴真气为驷马主力,纯阳真气只能为驸马辅助。
左登峰虽然在追逐毕逢春,但是不时以眼角余光去观察那清瘦的道人,此人在见他捏起聚气指诀之后脸上的神情有了很大的变化,先前的疑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和如释重负,驻足片刻之后缓步向西,悠然离去。
就在左登峰转头西望之际,跑在前方的毕逢春发现了他的分神举动,灵气疾行右臂,猛然左旋回身,右手屈指成爪,指甲暴涨三寸,急速抓向左登峰的咽喉。
“五鬼夺命手!”毕逢春高声喊叫以求震慑左登峰的心神。
“阴阳生死诀!”左登峰挑眉冷哼出手封挡。
双方一碰即分,毕逢春并未占到便宜,一击未果,调头又跑。
就在此时,左登峰发现那原本已经离去的清瘦道人又折返了回来,这次他的神情之中不再是微微的疑惑,而是无尽的阴冷……
本来已经准备离去的清瘦老道又转身走了回来,在距离二人十步之外拂尘微扬,一股柔和的纯阳灵气急速袭向左登峰身后那条黑色巨蟒,灵气所至,黑蟒刹那之间化为黑色符咒飘落在地。
左登峰和毕逢春见状不由得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那消瘦老道。此人是三分阴阳的灵气修为,与二分阴阳的高手对阵自然可以取胜,但是在举手投足之间就破掉对方的法术似乎也不太可能,但是此人做到了。
“无量天尊,暂且停手。”清瘦老道冲二人正色开口。
其实二人在他说话之前就已经停了下来,此刻正各怀疑惑的看着他,左登峰并没有因为消瘦老道破了毕逢春的符咒而盲目的认为他会帮助自己,因为消瘦老道看他的眼神并不和善。
“道友这是何为?”毕逢春皱眉发问。
“我且问你,你所用行气法门从何处习得?”消瘦老道并没有搭理毕逢春,而是面色阴沉的看着左登峰。
左登峰闻言陡然皱眉,此人先前以拂尘挥出灵气破了毕逢春符咒的时候左登峰就发现此人灵气与自己的灵气有几分相似,加上先前他曾自称玉清门下,玉清就是阐教的元始天尊,清水观供奉的神像也是元始天尊,时至此刻左登峰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无极道袍,清水观里的元始天尊穿着的就是无极道袍。综合诸多细节,左登峰判断这消瘦的老道应该是阐教门人。可是阐教早已经消亡了,怎么现在还会有阐教门人在世。
“回答贫道的问话,你所用的阴阳生死诀是从何处习得?”消瘦老道抬高了声调。这一次矛头直指左登峰使用的阴阳生死诀。
“全真祖庭圣经山东侧六十里外的清水观。”左登峰沉吟片刻如实回答。
“一派胡言,阴阳生死诀是我清凉洞府不传之秘,全真教怎么会有?”消瘦老道冷声喝道。
“清水观也是阐教的道观。”左登峰出言说道。时至此刻他方才知道这个老道是清凉洞府的道人。
“清凉洞府为阐教仅存,哪里会有分支,你是如何偷学到本派行气法门的?”消瘦老道眼角微微抽动,显然有了动手之意。
那圆脸老道毕逢春眼见双方有动手的征兆,便悄然离开此处向东走去,不过他并未走远,而是在不远处徘徊窥测。
左登峰此刻很是紧张,如果阴阳生死诀真的是清凉洞府所有,那他就有偷学之嫌,要知道偷学他派法术可是武林第一大忌,轻则废除修为,重则灭口绝患。
“世间法术有千万之数,或许只是名字相同,真人可别冤枉了好人。”左登峰擦汗开口。
“有没有冤枉你一试便知,接掌。”清瘦老道冷哼一声,转而伸出右臂攻向左登峰。
由于对方有言在先,左登峰只能出手对掌,双掌相接,各退一步。这一次清瘦老道只是试探,并没有用尽全力。
对掌过后,左登峰知道事情严重了,因为他感受到了清瘦老道在承接他这一掌之后反震之力是散向十二经络的,这是阴阳生死诀独有的行气法门。他既然发现了这一点,清瘦老道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如此一来问题就很清楚了,阴阳生死诀的确是阐教清凉洞府的法术。
“阴阳生死诀自何处习得?还有何人知晓?和盘托出,贫道留你性命。”清瘦老道怒目开口。
“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来是官家的差役,四年前因为得罪了上司被发配到了清水观,阴阳生死诀是在道观的神像手中捧托的,我去的时候道观里还有一个女子,此女的师傅名叫巫青竹,巫青竹在十年前离开了清水观不知所踪……”
“住口!青竹元君乃我清凉洞府的长辈,早在隋朝之前便羽化飞升了。”清瘦老道愤然开口。阴阳生死诀乃清凉洞府镇派绝学,倘若外泄,清凉洞府将无以立足,他焉能不怒。
左登峰闻言立刻愣住了,看这清瘦老道的神情不似撒谎,可是巫心语当年明明说她的师傅是在十年前离开的。
“贫道生平不喜杀戮,也不愿刑讯逼问,你如实说出阴阳生死诀的来处,我不伤你的性命。”清瘦老道的言语趋于平和。
“真人且慢动手,我有证据。”左登峰闻言急忙摆手,清瘦老道虽然言语开始平和,但是周身灵气已经开始运转。
左登峰说完放下一直背着的木箱,自一箱金玉下方翻出了前段时间在济南府文化厅找到的那份道观目录,快速翻到清水观一栏递给了清瘦老道。
清瘦老道并不担心他会趁机偷袭,探手接过那份目录低头观看,一看之下立刻眉头紧皱。
“真人,你应该能看出这是多年之前书写的,我没有撒谎。”左登峰急忙出言解释,目前的情况对他极为不利,如果他说不清前后因果,就很难保住自己的灵气修为。同样都是阴阳生死诀,二分阴阳绝对不是三分阴阳的对手,哪怕有玄阴真气旁为辅弼也不行,别的不说,在速度上就吃了大亏。
清瘦老道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而低头再次端详那份目录,目录上的确写着巫青竹的名号,也的确有清水观的字样,上面记载的那名女童也与左登峰说的相符,倘若左登峰撒谎的话,不可能有这份多年之前的物证。但是巫青竹也的确在隋朝之前就飞升了,怎么会出现在现代。
“我与巫青竹的徒弟结为了夫妇,后来她被日本人害死,我便习练阴阳生死诀为其报仇,但是巫青竹留下的阴阳生死诀走的是炼血化气的路子,并不适合男人修习,我强行修习导致体内阴气枯竭,目前只能靠着玄阴护手中和阴阳苟延生息。”左登峰急切的说道。他从未想过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他非常害怕,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看重的东西,这一身灵气修为就是他最看重的,他不能失去灵气修为,因为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摘下护手。”清瘦老道将那份目录隔空移给了左登峰。
左登峰接过目录转而摘下了自己右手的玄阴护手,此时他体内还有不少淬炼过的灵气,短时间内摘下护手并不会造成严重后果。
摘下护手之后,清瘦老道眯缝双目皱眉细察,他的阴阳生死诀比左登峰要精深不少,能够清楚的察觉到左登峰体内阴阳失衡。由此可见左登峰并没有说谎,他的确修行的是女人的法门,如此一来与所有的证据都能对应起来。
“真人,阴阳生死诀我从未传授给他人,日后也不会流传,请你高抬贵手,放我离去吧。”左登峰好言想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倘若此事只关系其自身,他定然会一硬到底不折豪气。但是是否拥有灵气修为关系到了巫心语,救活巫心语是他活着的动力,也是他不折不扣的软肋,为了救活巫心语这个飘渺的目标他不惜忍气吞声出言相求。
“真的没有传授他人?”清瘦老道出言问道。
“没有!”左登峰正色回答,他先前传授给玉拂的阴阳生死诀并不完整,是他根据玉拂自身的情况加以修改了的,是在主修任督二脉的基础上横扩十二经络,与阴阳生死诀已经大为不同。
“那好,贫道也不为难你,你自行散功吧。”清瘦老道沉吟良久出言说道。
“我没有撒谎,阴阳生死诀真的不是我偷学的。”一股寒意自左登峰心中蔓延全身。
“我相信法术不是你偷学所得,但你并非清凉洞府门人,无权修行本派法术。况且你与贼人为伍,善恶不分。重利好财,品行不端,阴阳生死诀绝不能留于你。”清瘦老道正色开口。
“我与日本人在一起是为了报仇雪恨,那些人已经被我杀死在陵墓里了。这些钱并不是我留下自己享用的,别人有恩于我,我要回报于他。”他是被冤枉的,事实并不是那老道想的那样。
“你若不自行散功,贫道便出手代劳。”清瘦老道并不听他解释。左登峰先前与日本人争斗他看到了,但是在他看来那是因为分赃不均而起的内讧。左登峰与黄衣僧人动手他也看到了,在他看来左登峰行事并不光明,所以他对左登峰的印象并不好。退一步说即便对左登峰印象很好,他也不会容忍阴阳生死诀外泄,因为这关系到了清凉洞府的生死存亡。
“真人慈悲,我还有要事没有做完,求你宽限几日,最迟明年十月初十我一定会寻至清凉洞府还归贵派法诀。”左登峰再度拱手,拱手作揖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绝不会下跪祈求,男儿气节,只跪严慈!
清瘦老道闻言并没有开口,神情再度变的阴冷,缓缓举步,向他走来。
“即便要废我修为,也应该前往清凉洞府由掌教决断,你不能越俎代庖。”左登峰心跳急速加快。
“贫道玉衡子主掌清凉洞府已经有甲子。”清瘦老道并未停步。
左登峰一听如坠冰窟,没想到此人竟然就是清凉洞府的掌教。
“玉衡真人,我不会束手待毙的。”左登峰缓缓后退,一到周陵他就有非常不祥的感觉,而今终于要应验了。
“你使用的是女子的练气法门,无法与正统秘法抗衡,困兽之斗不做也罢。”玉衡子迈步向前。
时至此刻,玉衡子说的什么左登峰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念出阴阳生死诀唯一的一句法诀,拼尽全力做最后的挣扎。
这句法诀左登峰从未使用过,因为这句法诀是以自身五行激发天地五行,有惊神泣鬼的逆天之效,非身处绝境不可擅用,然而此刻已然身处绝境了。
阴阳生死诀有一式指诀和一句真言,需要配合使用,指诀较之其他门派的指诀更加难以捏就,人的五指有三节外延指骨,正常情况下只有一节和二节可以灵活屈伸,阴阳生死诀的指诀需要第三节也就是长有指甲的那节指骨呈直角弯曲,这式指诀左登峰先前曾经多次尝试过,因此捏诀在瞬间完成。
指诀一成,周身灵气和元气立刻开始飞速运转,于体外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灵气屏障,这道灵气屏障是由人体本命真元凝聚而成,比寻常的灵气屏障要坚固许多,有着保护施法者自身安全的作用,以免施法者在施法的过程遭到干扰,也能保护施法者在随后的巨变之中不会被自己所召唤的五行实物所伤。
左登峰指诀一成,玉衡子发现了他气息的巨大变化,立刻面露凝重,左手快速屈伸,曲折叠压捏出了与左登峰完全相同的指诀,他深知左登峰要与之拼命,因此丝毫不敢大意。指诀捏成之后玉衡子周身也随之出现了灵气屏障,与左登峰的青色屏障不同,他的灵气屏障为黄色,且离体的距离也比左登峰要远出三寸。
左登峰见状暗叹‘休矣’,玉衡子逼出的灵气屏障黄中带有金色,这说明他自身的五行属性为土,黄中带金表明这个年逾百岁的老道是童子之身。而左登峰自身五行属水,玉衡子恰好克他。加上此处为一片平原,土多水少,斗法尚未开始,结局已然注定。
左登峰先前曾经向玉衡子求过情,但是被他无情的拒绝了,左登峰生平不喜求人,今日厚颜相求竟然还遭人拒绝,这令左登峰自尊心大受伤害,无形之中生出愤恨之心,愤恨之心既生,便有了玉石俱焚的想法,明知不敌也要强行作法,即便是死,也要重创玉衡子。
阴阳生死诀的指诀与其他门派的指诀不同,真言口诀也与寻常法诀不同,阴阳生死诀的口诀分上下两部分,上部分为阴阳诀的真言,下部分为生死诀的真言,较之寻常法诀要长出不少。二人先后捏起指诀,正走天罡,反行地煞,高诵生死诀施法真言。
“乾坤日月自有道,阴阳祗气聚灵桥,无极化虚本为实,五行为实可成虚,以三魂七魄为引,出七窍元神朝真,倾周身清净灵元,借五行之气祈天,神祗回避,土地回避,阳人回避,阴人回避,元始天尊火急如律令!”
所谓真言咒语都是告知天地神鬼的话,通过不同的真言与不同的对象产生共鸣,生死诀的真言是与元始天尊为告祭对象的,目的是告诉元始天尊自己要作法,由于法术威力过大,才需要以自身的性命为作法根本。‘火急如律令’的语气比‘急急如律令’要更加严厉急切,目的是催促活动在作法区域周围的所有生灵尽快离开此处,以免被施法者误伤。
指诀既成,真言念罢,随后便是以自身精元灵气去调动天地五行,左登峰五行属水,他所能调动的就是外界的水属实物,玉衡子五行属土,他调动的就是外界的土属实物,调动范围的大小与施法者本身的灵气修为成正比,二分阴阳可动方圆五里,三分阴阳可动八里之遥。
这方圆五里之内的实质水源并不多,左登峰只好凝神感知地下水脉,不惜亏损自身本命精元将地下水脉引至地面,心念所至,真元狂泻,地下水脉受其召感,纷纷上行破土,方圆五里之内频频有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离地数丈。玉衡子施法之物为五行之土,一座长达数里的土堆正在其身后缓慢形成,不断加长,迅速堆高。
左登峰此时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自身精元灵气的大量流失令其身体感觉到麻木,破釜沉舟的最终一击令他内心麻木,他知道自己不是玉衡子的对手,也知道最终的对战结果,但是他还是要打,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二人同时施法,水柱冲天,地动山摇,本来窥觑在旁的毕逢春见势不妙快速逃去,逃跑之时还暗自侥幸,左登峰此举很明显是被逼急了之后的反噬,毕逢春庆幸把左登峰逼急了的人不是他。
真正的斗法比拼并不像俗人殴斗那样伸腿撸胳膊,都是以意行气,以气御物。因此二人虽然只是脚踏天罡地煞,身后的水土二物却越积越多,阴阳生死诀的修行法门走的是调和龙虎的金丹路子,因此二人各自以水土凝聚龙虎之形,玉衡子为纯阳之身,凝聚的是一条偌大土龙。左登峰体内阳气多于阴气,因此他凝聚的也是一条水龙。
玉衡子灵气修为要高于左登峰,因此在为雷霆一击凝势的同时还分出一部分灵气封闭左登峰引出的地下水脉,遏制他继续凝聚。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地面合拢,水气断绝,左登峰幻化的水龙顿时限于停滞,有首无尾,形体不全。
就在左登峰暗叹大事去矣之时,夜空之中大雨倾盆,突如其来的大雨毫无征兆,之前并无闪电风雷,左登峰见状猛然心神一震,大雨虽然无法扭转战局,却给了他一个施出阴阳法诀的机会,凭借着从天而降的大雨,左登峰迅速将水龙凝聚完成,水龙既成,体长百丈,昂首龙吟,龙威嚣然。玉衡子所凝土龙有感,怒吼回应,龙身直立,意欲对决争雄。
左登峰并没有犹豫迟疑,立刻操控着成形的水龙攻向对方的土龙,五行之中土克水,土水相争水居下风,三分阴阳与二分阴阳相争也无悬念,即便如此巨大的水龙仍然义无反顾的冲向体长远大于自己的土龙,毫无畏惧之心,毫无退缩之意,水龙是左登峰在操控的,水龙的举动代表着左登峰的心意,飞蛾扑火注定是个悲剧,但是明知不敌也不能失去勇气。
玉衡子在左登峰发起进攻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操控身后的巨大土龙前行反扑,水土双龙在瞬间相遇,各尽全力,昂首狂噬,雷霆一击之后土龙后仰扭曲,几不成型,而水龙则彻底破裂,漫天花雨四散而落。
双龙与二人气息相连,水龙破裂,左登峰感同身受,他昏厥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夜空之中落下的雨滴和水龙破裂落下的水花。
人在昏迷的时候是没有意识的,更没有时间概念,仿若片刻之后,左登峰听到了猫叫声,睁开眼睛之后他最先看到的是满天的星辰,随即感受到了夜间的寒冷,寒冷的感觉令左登峰如坠冰窟,因为如果灵气尚在,是不会感觉到寒冷的。
心念所至,左登峰立刻凝神感知,丹田气海一片空空,关元穴和天枢穴是麻木的,玉衡子留下了他的性命,取走了他的修为。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左登峰并没有过于悲伤,也没有发怒,正如玉衡子所说,阴阳生死诀本来就不是他的东西,主人拿回去也很正常。
左登峰翻身坐了起来,失去了灵气修为首先反应在了夜间视物不明,夜色之中他看到了十三的两只眼睛。
右手传来的寒气说明玄阴护手还在,抬手摸了摸前胸,发现衣服里的东西也没有缺失。他失去的只是灵气修为,身上并无伤处,也并不影响他的行动。起身之后左登峰根据记忆找到了木箱,木箱还在,里面的东西也还在,左登峰背起木箱向东走去,十三跑在他的身侧,在左登峰几次磕绊摔倒之后,十三跑在了他的前面,它隐约的发现了左登峰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这种变化令他在晚上看不清东西了。
左登峰的心里很平静,他是个残忍的人,不可怜别人也不可怜自己,在拥有灵气的时候他做了太多的坏事,极少施恩于人,所以有今天的下场他没感觉到冤枉和委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巫心语,他没有分神,也没有懈怠,他一直在努力,而今修为已失,无法再做什么了,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去,回去自己的女人身边。
失去了灵气修为,左登峰感觉到了步履的沉重和行走的艰难,先前一掠数十丈,现在只能一步一步量,这里离清水观有三千多里,回去的道路很漫长,但是左登峰并没感觉到失落,不管道路多么漫长,终究是回家的路,走一步就近一步。
身后的木箱里有着大量的金玉珠宝,背负起来很是沉重,但是左登峰并没有舍弃它,这个木箱他已经背习惯了,况且他还欠孙奉先一个人情,他要还掉这个人情。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失去了灵气修为之后左登峰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差,他中途休息了数次,出汗,气喘逼的他停下休息,夜色之中他摸索着拾捡木柴干草想要生火御寒,堆起柴火之后才想起身上没有带有火柴,没有了灵气修为,他已经无法压缩灵气来点燃干草了。
拂晓时分,左登峰赶到了一处县城,找到了一家徽商当铺,点名转卖金泽九州,当铺清点了价值,得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天文数字,但是左登峰只拿走了几根金条。人活着就需要花钱,他也不例外,他不需要钱维持以后的生活,但他需要路费回家。
左登峰离开当铺之后本想立刻买辆马车东行,但是他感觉浑身乏力,脑袋发烫,这才想起已经两夜没有合眼休息,踌躇片刻找到一家僻静的旅店暂作休息。
灵气散去之后左登峰连个健康的普通人都算不上,昨夜受凉,他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接连几天一直这样,店主见他一直没有离房便敲门询问,左登峰不想见外人,将其拒之门外。
第三日的清晨,左登峰病情好转,离开旅店买了一辆马车往东行进,车上有着被褥等物,他树敌太多,专挑荒野小路,晓行夜宿,行进缓慢。
十三的脑海里没有灵气被废这个概念,但是它看出了左登峰不舒服,因此它白天会一直安静的趴在车里,晚上则外出捕猎,叼回一些猎物给左登峰充饥。
左登峰之前一直很偏激,也一直很暴戾,失去灵气修为之后心态反而平和了许多,世间所有人的恩情他都还完了,他不欠任何人的,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兑现自己当初的诺言‘不管我以后做了什么,不管我以后去了哪里,最终我都会回到这里,回到你的身边。’
左登峰虽然不欠别人的,但是他感觉亏欠十三的,回到清水观之日就是他撒手尘寰之时,十三如何处置,巫心语是他的全部,而他是十三的全部,他如果走了,十三怎么办?
虽然左登峰一路上走的很小心,但是还是遇到了麻烦,还没离开陕西地界,他就在一处林间小道上遇到了土匪。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土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可能读过水浒传。
此时是清晨时分,这里又极为偏僻,这三个人手持钢刀,凶神恶煞,他们的狠不是装出来的,一言不合极有可能持刀动手。
他们的出现令左登峰摇头苦笑,正所谓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人一旦落了难,阿猫阿狗也想骑头撒尿。
“驴不日的二球,给爷装聋子是吧?”土匪可能只会那一句文话,完事儿就是陕西土语。
“十三,杀了他们。”左登峰转身看了看车棚里的十三。
十三闻声而动,片刻过后蹿回了马车,左登峰再度摇头苦笑,幸亏有十三,不然真的要被犬欺了。
赶路,睡觉,吃饭,躲人,这些就是左登峰十天来的全部生活内容,世间什么最快,谣言最快,他与日本人盗挖周陵的事情已经传开,他成了不折不扣的汉奸。他的名声本来就不好,行事又偏激怪异,这样的人当汉奸没有谁会感觉奇怪。
半个月后,左登峰来到了河南边界,河南东边就是山东,离家近了。
夜晚到来,左登峰照例住在野外,自从他与藤崎等人合作的事情传开之后,他就不敢进城住宿了,对他来说住在哪里都一样,只要能活着赶回清水观就行。
此时已经是夏天,野外有很多的蚊虫,蚊虫的叮咬令左登峰难以入眠,盖被子就热,不盖被子就挨叮,好不容易等到下半夜气温降了下来,左登峰才得以入睡。
“喵~”左登峰刚刚睡着就被十三的叫声惊醒,十三一般是不会叫的,除非有什么事情。
左登峰闻声侧身向外望去,借着月光,左登峰发现南侧十步之外有着一道白色的人影。虽然只看到了人影的轮廓,但是左登峰已经根据对方肩头的猴子知道了来人是谁,但是此时他并不想见到她。
“你受伤了?”玉拂迈步向他走来。她已经发现了左登峰的情况不对,一来以左登峰的灵气修为,根本无需凭借马车代步。二来左登峰不应该察觉不到她的到来。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左登峰自车棚里坐了起来。
“九儿能够闻到你的气息。”玉拂出言说道。她说话的同时肩上的那只金毛小猴子将一枚果核扔向十三,十三情绪不高,没有理睬它。
左登峰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玉拂是背对月光的,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外面疯传你被白云观的毕逢春打伤了,是不是这样?”玉拂再度追问,她根据左登峰的声音判断出了他气息不畅。
“死不了。”左登峰摇头说道。传言的特性就是不准确,以讹传讹的结果就是张冠李戴,也有可能是毕逢春自己吹嘘。
“你为什么要跟日本人合作?”玉拂沉吟片刻出言问道。左登峰与她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灵气内敛的,所以她并没有看出左登峰修为已失。
“他们抓了我所有的亲人要挟我,我将计就计将藤崎正男他们杀死在了周陵里,我是为了给巫心语报仇,根本就没与日本人合作。”当天下人都误解他的时候,他还是希望有人能明白事情的真相。
“你为什么要杀害五台山的天弘法师?”玉拂再问。
“我在济南府失手打死了他的徒弟,他追踪到了咸阳要为徒弟报仇,但是我并没有杀他,我只是打伤了他。”左登峰摇头说道。
“但是天弘法师的确是死在了你的玄阴真气之下。”玉拂出言说道。
“我没杀他,我冰封了他的丹田气海只是为了阻止他追我。”左登峰叹气摇头。天弘法师为什么会死他真的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天弘法师的伤势并不致命。
“他身上的枪伤是不是你打的?”玉拂急切的问道。
“是。”左登峰无奈点头,不是他干的他不会承认,是他干的他不会推脱。
“你知不知道天弘法师是五台山的高僧,五台山是佛门大派,单是度过天劫的僧人就有十几位,现在全部下山在寻找你。你与张天师动手得罪了正一教,杀了天弘法师得罪了五台山,帮日本人做事得罪了所有有爱国之心的道门中人,你到底想干什么?”玉拂正色开口。
“我跟张天师动手是为了帮茅山解围,天弘法师不是我杀的,我也没帮日本人做事。”左登峰摇头说道。
“你帮杜秋亭解围确有其事,但是除了你谁会杀死天弘法师,你说你没帮日本人做事,我问你,你有没有放走藤崎樱子?”玉拂情绪很是激动。
“你是来审问我的吗?”左登峰皱眉反问。他之所以不想见到玉拂是因为修为已失,男人在落难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希望得到女人的宽慰,但是玉拂前来语气一直很严厉,没有宽慰,只有指责。
“你有没有放走藤崎樱子?”玉拂终究是个女人,女人可以为了爱人与天下人为敌,但是她们不会允许爱人心中有别的女人。
“肯定是毕逢春那个老东西在信口雌黄。”左登峰闻言摇头苦笑,他很清楚玉拂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问题,他也清楚玉拂不会理解他那么做的原因,不过斟酌再三左登峰还是决定说实话。
“她曾经帮我修补过道袍,所以我放走了她。”左登峰出言说道。
“仅此而已?这不是你的风格。”玉拂的声音之中透着十成的不相信,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在她看来单纯的修补袍子不足以换来左登峰放过藤崎樱子。此外她也了解左登峰,知道左登峰是个很偏激的人,小因以小果回报,大因以大果回报,这件事情明显与他的行事风格不符,所以玉拂不信。
“你想听真话?”左登峰再度苦笑摇头。玉拂得到消息就冒着风险赶了过来,这样的女人有资格听真话。
“我知道你对日本人恨之入骨,所以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放走一个日本女人。”玉拂的声音之中透着冷意。
“日本忍者有束胸的习惯,当年在江苏为她养伤的时候我曾摸过她胸脯确定她的身份。”左登峰和盘托出。
左登峰说完,玉拂没有再说话,左登峰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在发抖,很显然她此刻非常生气。即便如此左登峰仍然没有后悔与之说真话,玉拂对他的心意他明白,女人的真心换来的不应该是男人的谎言。
“我一直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玉拂抬手将一个小包扔到了马车上,转而凌空南下。
左登峰目送玉拂离去,他虽然没有了灵气修为,但是敏锐的思维并没有丧失,他知道玉拂一定以为他与藤崎樱子有了苟且之事,因为男人与女人一旦到了抚摸的地步,接下来就没有任何的阻碍了,别说玉拂,换做任何人都会这么想。
有些事情永远说不清,事实上他抚摸藤崎樱子的胸部并不是感情发生到一定程度藤崎樱子自愿的。但是他如果告诉玉拂他是在藤崎樱子醉酒的情况下检查她胸部的,玉拂同样不会理解,反而会认为他人品卑劣,趁人之危。
那个小包左登峰没有打开,小包散发着浓烈的药味,不问可知是玉拂得知他受伤之后为其准备的药物,这些药物可能是疗伤的圣品,对他却毫无用处,因为他并不是受伤。
“你错怪我了。”良久过后左登峰叹气喃喃,当双方注定没有结果,误会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忘记一个坏男人远比忘记一个好男人要快的多……
玉拂的离去令左登峰很是伤感,回家的念头越发浓重,次日清晨,左登峰早早上路,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如果加快速度,再有一个月就能回到自己的老家。
动物临死之前会离群独居,人则恰恰相反,人在临死前都希望回到家里,左登峰也是如此,他急切的想要回去,之前他回去过数次,但是只有这一次有回家的感觉。
家养的马不比野马,家马需要喂料,单纯吃草就没力气,之前走了十几天,这匹马一直没有得到细料,越走越瘦,每天走的距离也越来越短,左登峰于心不忍,便壮着胆子到一座小镇上购买玉米粉,顺便买些干粮,为了安全起见他选择的是下午两点左右进的镇子,午后是人困乏的时候,街道上少有行人,左登峰快速的买了玉米粉和饮马的罐子,又在镇口买了些干粮,快进快出,片刻也不耽搁。
即便如此,他离开小镇之后还是发现被人盯上了,盯梢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个头不高,身穿灰布褂子,尖嘴猴腮,长相很是猥琐。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猥琐的人却让左登峰很紧张,因为他发现此人虽然身穿俗家衣服,但是脚上穿的却是一双薄底云靴,这是道家弟子才穿着的鞋子。
那猥琐的汉子似乎对他很是忌惮,一直在一里开外远远的吊着,左登峰赶着马车暗自疑惑,他一直没有与外界接触,不知道外面的传闻都是怎么样的,但是毫无疑问很多人对他感兴趣,他现在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些人会对他产生兴趣。
这个猥琐的汉子不敢靠的太近,这就说明对方很可能知道他的身份,是出于害怕而不敢靠近的。但是反过来想,那猥琐的汉子既然知道他的身份还敢跟着就说明那家伙知道些什么,外界谣传他被毕逢春打伤了,这可能是猥琐汉子敢于跟着他的原因。
且不管那个猥琐汉子为什么敢跟着他,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那家伙不是出于善意的,倘若任凭其尾随在后,迟早会发现他已经没有了灵气修为。
沉吟片刻,左登峰停下马车步行回头,带着十三向那猥琐的汉子走去,毫无疑问这是一出空城计。中国有句古话叫虎死余威在,那猥琐汉子见左登峰回头,立刻调头狂奔,片刻之后就没了踪影。
吓跑了猥琐的汉子,左登峰心里并不轻松,这家伙逃走之后定然会泄露他的行踪,届时将会有更多的人前来寻衅,普通的修道中人十三可以抵挡,但是万一对方来的是度过天劫的高手,他和十三定然无法招架,想及此处左登峰快速的将马车赶上了岔道,往北偏移了不少,以此躲避可能存在的追杀。
左登峰此刻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专门走偏僻的小路,这年头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司空见惯,他得罪了正一教,得罪了五台山,得罪了日本人,这些人如果撞见了他肯定会冲他下手。此外那些江湖术士和小门小派也不会放过他,这些人倒不是跟他有什么仇恨,而是出于利益的驱使,在外人看来周陵的宝藏和玄阴护手全在他身上,倘若能得到宝藏,可以富甲一方。如果得到了玄阴护手,就可以叱咤天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在前行的同时左登峰还刻意留心准备了不少五行之物,他虽然灵气已失,但是对于阵法的理解却没有忘记,如果遇到危险,他还可以布置阵法困住敌人,为自己争取逃命的时间。
一路东行的同时,左登峰一天会喂两次马,每一次都会用玉米粉和清水饮马,这样做的目的是让马尽快恢复体力,万一遇到危险他可以舍弃马车,骑马逃走。
此外晚上也不敢生火了,因为火光能在很远之外被观察到,点火会暴露目标。白天也是战战兢兢,对面过来一个人或者身后过来一辆车都会令左登峰紧张半天,由于要东躲西藏,四处圈绕,行进速度就大大减缓,有时候一天只能走出五六十里。
虽然一直提心吊胆,左登峰却并没有过分失落,三年的辉煌并没有令他的心性产生任何变化,三年前他是怎么想的三年之后他还是怎么想的,他没有雄心壮志也没有其他的目标,他的目标就是救活巫心语,既然这个目标无法实现,他要道术也没什么用,没了就是没了,打不过别人可以躲起来。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之下左登峰并没有怨天尤人长吁短叹,他只是平静的躲避着危险,圈绕着向东行进。
三日之后的中午,左登峰正在树林的小溪旁饮马,东北方向的林中飞起了一群飞鸟,飞鸟通常在日落和日出的时候活动,中午时分一般是不会飞的。心念至此左登峰立刻警觉,爬上大树往北张望,一看之下眉头大皱,一个身穿红衣的和尚正在东北方向快速的向南移动,由于距离太远左登峰无法看清他的样子,不过根据他的行进路线来看他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因为那红衣和尚向东偏出了数里。
左登峰借着树叶的掩护观察着那个僧人,随着距离的拉近,左登峰看清了那个僧人的样子,此人当在四十岁上下,个头中等,样貌无奇,脸上的表情严肃而急切,身后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裹,根据包裹外的轮廓来看包裹里应该是干粮。
看到这个包裹,左登峰敏锐的感觉到此人恐怕是冲他来的,因为普通的僧人云游都是不带干粮的,拿个钵盂走哪儿要哪儿,这个红衣僧人带着干粮就说明他是为了节省时间。此外他所穿的袈裟也说明他是个有地位的高僧,还有就是他是从北面来的,五台山在山西,位于河南北面,山西人吃面食,红衣僧人的包裹里就是馍馍或饼子。
那红衣僧人在东侧的小路上停了下来,落下之后干了什么左登峰看不到,只能看到他没有再凌空,这表明他可能是在休息,也可能是在守株待兔。
左登峰自树上滑了下来,沉吟良久,将那匹马自辕子上放了下来,还它自由,转而抛弃马车向南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左登峰又调头回来了,将那辆马车的辕子转向了北方,这是为了误导可能发现马车的僧人,这个动作并不高明,但是所有人都认为残袍左登峰不屑耍诈,事实上他已经落难了,为了活命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红衣僧人的出现令左登峰认清了情势的严峻,他现在全靠十三保护,但是十三打不过度过天劫的修道中人,倘若被他们抓住,死是肯定的,怕就怕死之前还要受到羞辱。
舍弃了马车,左登峰的行踪更加隐秘,但是移动的速度却更加缓慢,为了躲避五台山僧人的搜寻,他一直南下,没有再往东走,因为往东的道路极有可能有人在暗处等着他。
这处森林很是茂密,树下杂草丛生,十三在前面为他开路,驱赶蛇虫,即便没有蛇虫挡路左登峰走的也并不轻松,此时天气炎热,没有了灵气修为之后大夏天的穿着棉袄无异于是一种煎熬,此外林间有不少荆棘,穿行其间,磕磕绊绊,苦不堪言。
在树林之中走了两天,身上的袍子被剐扯的不成样子,鞋子也走烂了,左登峰只能将衬衣脱下来包在脚上。
两天之后他终于穿过了树林,来到了一处田间小路,此时已近黄昏,左登峰踩着自己的影子往东挪移,先前感冒发烧没有彻底去根儿,这几天冷冷热热再度复发,为了防止病倒,左登峰将最后一根雪参与十三分而食之,随后起身趁着傍晚的凉意继续赶路。
一路上不时可见远处有高手凌空,这些人都是来抓他的,左登峰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多人,先前八面威风的残袍而今成了过街老鼠,报仇的想杀他,为利的也想杀他,不为报仇也不为抢东西的人也来掺和,中国人喜欢凑热闹的劣根性根深蒂固,跟风吃屁的劣根性也无法根除,别人干什么他们就跟着干什么,别人来找他,那些不相干的人也跟着来找他,搞的这片区域鼎沸热闹。
到了晚上左登峰不敢再走了,因为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夜视能力,他看不到别人,别人却能看到他。环顾左右左登峰发现西南方向有一处不大的村落,斟酌再三左登峰没有敢过去借宿,只能在野外露宿。下半夜天空下雨,左登峰无奈之下带着十三找到了一处果园,果园里有一间看守果园的屋子,此时苹果尚未成熟,果园无人,左登峰和十三得以栖身。
左登峰此刻身上极为黏湿,便脱掉袍子借着雨水冲洗,随后拿出了道袍里的铁盒以及纯阳护手等物,倘若被俘,这些东西绝对不能便宜那些无耻小人,沉吟再三,左登峰将所有物品藏到了石屋的墙缝里,只留下了金条和玄阴护手,玄阴护手维持着他的性命,不能脱掉。
睡到次日凌晨,左登峰醒了,醒来之后他猛然发现自己丹田气海之中竟然有灵气存在,这一发现令左登峰愕然大惊,先前他曾经仔细检查过自己的丹田,确是被废无疑,此刻怎么会有灵气在内?
愕然过后,左登峰忽然发现自己的左手捏着聚气指诀,这是他睡觉之前无意之中捏起的,修为被废之后他从未捏起过聚气指诀,没想到聚气指诀所聚集的灵气竟然还能够在破损的丹田之中存留下来。
这一情形令左登峰欣喜若狂,急忙以意导气试图运行周身,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丹田之中虽然有微弱的灵气,却不受阴阳生死诀行气法门的导引。
皱眉苦思良久,左登峰恍然大悟,他的修为的确被废了,但是丹田并非不能储存灵气,只不过不能再走金丹大道,而聚气指诀是截教的修行法门,现在看来这个截教紫阳观的法门并没有走金丹大道。
心念至此,左登峰心中猛然燃起了希望,玉衡子废除他的修为只不过是令他无法再走金丹大道的法门,但是截教的法门是独辟蹊径的,他们并不需要在丹田结丹。想及此处,左登峰快速起身,转身冲十三摆了摆手,“跟我走!”
十三闻言立刻自角落里跑了过来,跟着左登峰出了小屋,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吱吱虫叫,呱呱蛙鸣,左登峰环顾四周,记下参照物之后迈步向南走去。
没走多远他又回来了,带走了藏在墙缝里的铁盒,这些东西对他极为重要,他始终不放心将其放在这里,纯阳护手他并没有带走。
他要去河南的博爱县,那座已经荒废的道观之中有着一处密室,密室里那个神秘的道人曾经传授过聚气指诀给他,聚气指诀只是聚敛灵气的方法,并不能控制灵气,他要过去请求那道士将截教的行气法门教给他,行气法门是最基本的控制灵气的方法,并不能什么不传之秘,左登峰不奢求对方将门派秘术教给他,只需要基本的行气法门就可以。有了行气法门和聚气指诀,他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灵气修为。
心中有了计较,左登峰在瞬间恢复了冷静,自这里到那座荒废的道观至少也有五百里,如何安全的去到那里是首要的问题。
左登峰始终信奉三思而后行这句话,行走的同时他在快速的思考可行之法,由于他的谨慎小心,截止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没有了灵气修为,只知道他受伤了,但是伤到什么程度没人知道。那些和尚道人以及好事之人大多数没有见过他,要想辨别他的身份无非是根据外界对他形象的传言,木箱不能背了,必须舍弃,十三也必须在暗处跟随,袍子要暂时换掉,乔装打扮之后光明正大的走大路就没有人会怀疑。
打定主意,左登峰走向不远处的村落,此时天色还没有大亮,起床的村民并不多,左登峰将袍子反穿之后径直走向村中最大的宅子,河南虽然是个穷地方,但是穷地方也有地主,有地主就必定有丫鬟,左登峰需要一个女人。
“你找谁?”开门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看衣着应该是下人。
“我是西面庄子的,我们少东家得了痨病,快不中了,老爷想冲喜,事儿太急,找不着闺女,想聘咱家一个丫头。”左登峰塞了一枚大洋给那个看门的下人。
后者闻言并没有感到意外,这时候肺结核也就是俗称的痨病很常见,这是个要命的毛病,快死了想找媳妇冲喜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等着哈,我跟东家说去。”汉子欢天喜地的进了屋子,片刻过后一个六十来岁的半老老头系着纽扣走了出来。
左登峰佯装焦急的扯了一通谎,一根金条连人带驴全买了,没过多久左登峰就牵着驴驮着买来的丫鬟出了村。乱世金贵,一个女人不比一头毛驴值钱。
这时候的妇人回娘家都是骑驴,谁家有头驴可就了不得了,左登峰此时已经换下了袍子,穿的是那汉子的衣服和鞋子,昨夜下了雨,衣服湿了要套旧衣服不算难事儿。
驴上坐着的丫鬟还不到二十岁,模样挺俊俏,不过知道要嫁给病痨鬼一百个不乐意,哭丧着脸不吭声。左登峰见她这幅神情不禁暗自皱眉,媳妇儿回娘家都是欢天喜地的,这家伙跟死了爹似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正常。
无奈之下左登峰只好用起了流氓的手段,首先夸奖丫鬟长的漂亮以博取她的好感,然后编造自己家庭不幸骗取同情,无意之间跌落金条显示自己身怀财物,佯装殷勤的为小丫鬟买油条显示自己的细心,除此之外还吹牛自己会算账认识字儿,最重要的一点是还得无意之间的摸摸小丫鬟的手装出一副被其美貌倾倒的样子,如此这般没走出十里地,小丫鬟就来了句,‘大哥,要不咱们一起走吧,我不想嫁给那快死的人。’左登峰一听故作为难状,片刻过后彷如下定决心一般的点了点头,掏出两根金条递给了她,转而加快速度走上了小道。小丫鬟乐了,左登峰虽然白头发不少,但是样子很斯文,还识文断字,又有钱,跟着他可比跟着痨病鬼守活寡强多了,心情一好,脸上就有了笑容,不时冲左登峰抛个媚眼,哼唧两声撒个娇,如此一来就算三只眼的马王爷来了也会把二人当成夫妻。
左登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的话完全可以命令十三屠门抢人,不过如果那样做了,小丫鬟就会吓尿裤子,也就达不到掩护的效果了。
农夫牵着驴,驴上坐着个眉开眼笑的女人,这种情景在农村四处可见,再正常不过了,谁也不会将牵着驴的农夫与残袍左登峰联系到一起。
小丫鬟怕左登峰被主人抓到,一个劲儿的催促左登峰快走,这正中左登峰下怀,加上在绝境之中又看到了希望,心情大好之下左登峰牵着毛驴健步如飞。
驴上的小丫鬟一直在跟他说话,说的都是些在地主家受委屈的话,翻来覆去的骂地主没有人性不是好东西,左登峰佯装无知出言发问,小丫鬟吞吞吐吐的说受到了地主的欺负,左登峰听了之后大度的摆了摆手,不但没有嫌弃她还装出了怜惜的神情,小丫鬟见状如释重负,脸露笑意,自以为遇到了大度之人。
左登峰佯装不觉,别说让地主日了,就是让驴日了他也不在乎,因为这个女人就是他的一个幌子,那两根金条就是她的佣金,够她买房子买地过一辈子了。
一路上不时见到神色匆匆的江湖中人,这些人神情很是焦急,也很凝重,仿佛正在干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左登峰见之森然冷笑,他的灵气修为已经被废掉了,如若不然这群三脚猫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不过现在他得谨言慎行,因为不出事则以,一旦出事必然会惊动周围的人造成连锁反应,毛驴可跑不过修行中人的身法。
左登峰一路上走的都是小路,十三就在小路左右的树林和草丛中跟随,中午时分二人就来到了县城,在县城边上吃了点东西再度南下,不过这时候小丫鬟没有骑驴了,驴累了,不让她骑了。
左登峰一手牵驴一手牵着女人大步向前,小丫鬟以为他担心主家追来,也快步的跟着他,到了傍晚,二人竟然走出了一百多里。
眼前是一处镇子,小丫鬟的意思是到前面县城再住宿,但是左登峰考虑到县城不安全,还有就是县城里十三不容易隐藏身形,因此就执意在镇子上落脚,小丫鬟见状也没有拒绝,找到旅店之后吃饭关门。
其实女人和男人一样的,时候到了就会有念想,小丫鬟激动的遇到了如意郎君,关门之后就羞答答的脱掉衣服躺在了床上,左登峰见状佯装激动,但是走到床边就站住了,“我是读过书的人,不能这样,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八抬大轿抬你过门。”
小丫鬟一听更加高兴,他没听出左登峰的话外之音,以为左登峰会八抬大轿迎娶她。事实上左登峰的本意是别人娶她,有二十两黄金了,谁都会争着抬她回去。
屋子分左右两间,但是只有一间有床,左登峰打开窗户将十三放进了西屋,他擦洗过后上床就睡,之前的二十多天他一直在野外遭罪挨咬,几乎都忘了床的感觉。
下半夜,小丫鬟不老实了,磨磨蹭蹭的有想法,左登峰假装睡的死,没搭理她,其实这个小丫鬟长的也有几分姿色,不过左登峰压根儿就没那想法,他是为巫心语活着的,他不会背叛巫心语。退一步说即便没有认识巫心语他也不会要这个女人,只有肤浅的好色之徒才会把女人长的是否好看当成选老婆的标准,真正有责任心的男人会率先考虑女人的头脑和脾性,因为这关系到后代的智力和品德。后代不好看不要紧,要是笨的跟猪一样,坏的跟狼一样,那就对不起祖宗了。
小丫鬟见左登峰没反应,便再度睡了过去。左登峰闭着眼睛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首先要保证的是安全到达紫阳观,中途决不能出问题,这一点他感觉问题不大,有着小丫鬟的掩护,没有人会怀疑他,因为他伪装的很好,也很巧妙。
左登峰此刻最担心的是去了紫阳观之后那个神秘的道人会不会帮自己,上次去的时候那个神秘道人曾经禁止他再去打扰,这次不请自到肯定会引起他的反感,届时是否会传授他截教的行气法门着实难料。
不过有希望总好过没希望,之前的二十多天左登峰深受没有灵气修为之苦,那时候他很平静。这时候他也并没有过分激动,因为此事还有太多的未知变数,他并不一定能够如愿。没有了灵气修为他就回清水观去,如果能够恢复修为,他就继续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事情,他做好了两手准备。
黎明时分,二人被旅店外的敲门声惊醒了,左登峰没有了灵气修为,听不清来人说什么,只能听出有两个人的声音。一直到来人在伙计的陪同上楼并在隔壁房间住下时左登峰才根据那句‘给我们沏壶茶’确定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份。
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试图抢夺他玄阴护手的白云观毕逢春……
毕逢春的到来令左登峰在瞬间紧张了起来,此人一直垂涎他的玄阴护手,而且是二分阴阳的修为,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躲藏在这里,那就万事休矣。
二分阴阳的人感官是极为敏锐的,好在此时他正在跟人交谈,没有留心隔壁房间的呼吸声,不然十三的呼吸声是瞒不过他的。
左登峰皱眉犹豫了片刻,转而推醒了身边的丫鬟,以手势告诉她不要出声,转而下床赤脚走向西屋,每次都会选择毕逢春和另一个人说话的时机落脚,途经桌子旁边的时候他端起了桌上的茶具,到了西屋靠近墙壁的地方布下了一处简单的隔音阵法,防止对方听到这间屋子里的动静。
“是我们庄上的一个熟人,不是来追赶咱们的,你睡吧,我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左登峰冲那紧张的发抖的丫鬟说道。
此言一出,那丫鬟长出了一口粗气,坐在床边抱着枕头看着左登峰。
左登峰安抚好了丫鬟,转而侧耳偷听隔壁的谈话,二人谈话的声音并不大,好在此时夜深人静,左登峰靠墙听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对方卧床休息方才离开墙壁回到了床上,“没什么事儿吧?”丫鬟急切的问道。
“没事儿,庄上的人没有追咱们,正在家里忙着给那痨病鬼出殡,这两个人是出来贩牲口的。”左登峰摆手说道。
丫鬟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催促着他启程赶路。此时楼下的伙计已经开始打扫卫生,说话声和搬动桌椅板凳的声音完全可以遮掩二人的脚步声。
左登峰沉吟片刻点头同意,起身走到西屋打开了窗户让十三离开,然后二人推门而出,小心翼翼的下了楼,整个过程左登峰都没有说话,直到牵驴离开旅店心中的一块大石才落了地。
离开旅店,二人在街头吃饭,左登峰一边吃饭一边思考下一步的计划,先前偷听了毕逢春与他徒弟的谈话他才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严重的多,他的消息的确是毕逢春传扬出去的,天弘法师也是毕逢春杀的,毕逢春这么做的目的还是为了玄阴护手,毕逢春将玄阴护手说成是被左登峰偷走的青云观圣物,然后借助五台山僧人的力量以及煽动大量垂涎周陵宝藏的道门中人来围捕他。最糟糕的是毕逢春发现了他遗留在北面的马车,根据玉衡子先前跟他的对话猜到了他的灵气已经被废,并将这一消息大肆传播,此时他的处境比过街老鼠还惨,简直就是过街金猪,谁都想抓他。
左登峰恨透了毕逢春,玄阴护手和纯阳护手是三千年前的东西,原主人是前周道人阴阳子,但是这一情况只有密室里那个神秘的道士知道,外人根本就不知详情。毕逢春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将他本就不好的名声败坏的更加不堪。
早饭过后,左登峰再度牵着毛驴驮着丫鬟往东南方向行进,此时路上不时可见背着刀剑的道士和光头和尚,好在这些人并没有留意他,一头驴一个女人成了他最好的掩护。即便如此左登峰还是暗自心惊,还有四百多里的路要走,一路上变数太多了,寻常修道中人也就罢了,真正的高手还是有可能看出破绽的,安全到达目的地的可能性很小。
为了便于十三跟随,他选择的都是周围有树林和草丛的路,途径城镇的时候会在城镇的边缘绕行,丫鬟没有离家这么远,心里很是不安,左登峰好言安慰,以此打消她的顾虑,如此一来二人交谈的就多了,左登峰通过交谈得知此人的父母在荒年被饿死了,而她则被人卖给了那个地主,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地主糟蹋了,在得知她的悲惨经历之后左登峰打定主意到了地头儿得妥善安置她,给她找一户好人家。
中午时分,二人正沿着一条林荫小道向南行进,身后传来了一声喊叫,“前面那个牵驴的给我站住!”
左登峰闻言心中大惊,他虽然修为已失,但是仍然能听出喊话的人是有着一定灵气修为的,而且对方言语不善,定然不怀好意。
左登峰思考之际,身后快速的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道士,此人是个矮胖子,长的肥头大耳,身后背着一柄长剑,手里抓着一只没有啃完的鸡腿。
“你们是干什么的?”矮胖子跑到近前上下打量着左登峰。
“跟媳妇回娘家。”左登峰平静的回答。此人可能是个野道士,衣着穿戴并不合道家礼仪,灵气修为也并不高。
“回娘家?听你口音不像河南人哪。”矮胖子出言说道。
“我经常出去贩牲口,口音杂了。”左登峰闻言暗自皱眉,唐诗有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一个人的口音再怎么变化也难免带有祖籍的乡音,这个野道可能是听到了他与丫鬟的话,根据他的口音发现了蹊跷。
“一个贩牲口的会这么镇定吗?”矮胖子扔掉了鸡腿“十三,杀了他。”左登峰平静的看着矮胖子,此人虽然有灵气修为,但是明显是个不入流的角色,不是十三的对手。
十三经过左登峰这二十多天的举动看出了左登峰现在需要它的保护,因此在左登峰被拦下的同时就快速的来到了他身后的草丛,听到了左登峰的话后立刻自草丛中蹿出,跳出的同时利爪自爪鞘中探出,它的内丹没有彻底枯竭,速度极快,疾抓过后那个野道双手扼颈连连后退,片刻之后后倒在地,鲜血汩汩涌出。
“大哥,你到底是什么人?”驴上的丫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见此情形不由得花容失色,浑身发抖,但是她并没有尖叫,这一点令左登峰很满意,他最讨厌的就是歇斯底里尖叫的女人。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左登峰将那道人的尸体拖进了草丛,转而自他身上翻找财物。
丫鬟闻言紧张的没有再开口,而是直盯着左登峰以及他身边的十三。
左登峰在野道士身上找出了十几枚大洋和一把匕首,他将匕首收了起来,将大洋递给了丫鬟。
“我知道你是谁了?”丫鬟没有接左登峰递过去的大洋。
“我是谁?”左登峰将大洋塞进了她的手里,转而冲十三摆了摆手,十三见状蹿进了草丛。
“我听二哥说过,外面有六个武功很厉害的人,其中有一个带着一只大猫,外号叫残袍。”丫鬟伸手指着已经蹿进草丛的十三。
“把钱收起来吧,以后会用得着。”左登峰苦笑摇头,他没想到一个穷乡僻壤的丫鬟竟然也听说过他的名号,看来谣言风传,能传播到任何隐蔽的角落。
“大哥,你就是残袍对不对?”丫鬟将大洋掖了起来,转而摇了摇手里的包裹,左登峰的那件道袍就在里面。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行。”左登峰转而牵起毛驴缰绳向前走去。
丫鬟闻言没有再喋喋不休,而是担心起了自己的命运,她曾经听地主的车夫说起过外面的事情,知道外面有几个很厉害的高手,这些高手她最敬佩的就是残袍,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残袍一生只爱一个女人,这种狭隘偏激的人虽然当不了大英雄,但是却能令所有女人心动。丫鬟有自知之明,知道残袍是不会娶她的,所以她忐忑。
“再过几天咱们就得分手了,我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给你留下足够的钱,你不用担心日后的生活。”左登峰根据丫鬟的神情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丫鬟闻言点了点头,左登峰的位置太高,高到她不敢正视,不敢奢望,不敢高攀。
“大哥,你不是会飞吗,为什么要走路?”片刻过后丫鬟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那是一种快速移动的法术,没有人真的会飞,我现在失去了法术,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只能走路。”左登峰叹气摇头。他已经许久没有走过这么多路了,这二十几天以来脚上的水泡起了破,破了起,几乎就没有间断过。
“大哥,你是怎么失去法术的?”丫鬟出言问道。
左登峰闻言苦笑摇头,没有回答。
“大哥,我只知道你的外号,你真名叫什么?”丫鬟再问。
左登峰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回答。
丫鬟识趣,不再开口。
要不就没事儿,要是有事儿就是连着的,二人刚走出去没多远身后就开来了一辆卡车,军绿色的卡车疾驰而过,左登峰抬头前望,发现车斗里放着不少麻包,麻包上坐着几个鬼子,此时那几个鬼子正在高声叫嚷,左登峰懂得日本话,听到他们喊的是“停车,快停车。”
开车的鬼子听到后面的叫嚷,立刻停下了汽车,几个鬼子从车上跳了下来,围住了左登峰和那丫鬟,他们的神情和言语明显是冲着这个有几分姿色的丫鬟来的。鬼子有四个,手里都拿着枪,前面的驾驶室里还下来了两个,十三很难对付六个拿枪的鬼子。
左登峰皱眉沉吟之际,丫鬟已经吓的魂不附体,日本鬼子糟蹋女人是出了名的花样多,落在日本鬼子的手里将会生不如死。
鬼子围住二人之后立刻目露凶光的看着左登峰,左登峰见此情形知道他们有杀人灭口之心,生死关头急中生智,抬手就给了其中一个鬼子一巴掌,转而高声怒喝,“baga,xi,huluo,kutuopu.”
这句话的意思是“混蛋,你们是哪个中队的?”
左登峰一巴掌将那鬼子给打愣了,确切的说是将这些鬼子给喊愣了,这几个鬼子压根儿没想到一个牵着驴的农夫能说出流利的日语。
“na,ni?”挨打的鬼子愕然发问。
“我问你们是哪个中队的?长官是谁?大日本皇军的威严都让你们给丢尽了。”左登峰高喊抬手又是一巴掌,他这些话自然是用日语说的。
“你是谁?”鬼子反应过来面露凶相,鬼子并不傻,单纯靠几句日语唬不住他们。
“冈田君,前段时间他跟陆军部的人到过咱们中队。”另外一个鬼子低声的冲那个叫嚷的鬼子说道。此时左登峰正在思考如何应对,听到这句话后猛然想到之前跟藤崎正男等人前往陕西的时候曾经在河南境内多处日本军营歇脚,这个鬼子很可能见过他。
如此一来左登峰胆气更壮,抬手又给了那个顶嘴的鬼子一巴掌,“我是军部柳田中佐,到这里执行重要的任务。支那人之所以如此仇视咱们,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存在。”
“哈伊,请出示你的证件。”那鬼子挨了打仍然不糊涂,嘴上答应了,却仍然要确定左登峰的身份。
左登峰见状大喊着巴嘎雅路抬手夺过身旁一个鬼子的步枪,扬手就是一枪,直接将此人打死,他已经看出了这个人是这群鬼子的头头,只有杀了他才有可能唬住剩下的鬼子。
将鬼子打死之后,剩下的那些鬼子立刻拿枪对准了他,左登峰森然怒视,那些鬼子见他理直气壮心里不虚,纷纷犹豫着垂下了步枪。
“带我去你们长官部,我要训诫他。”左登峰将步枪扔掉,把丫鬟自毛驴上扶了下来,转而走向那辆卡车。
那些鬼子愕然震惊,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感觉左登峰身份可疑,但是他先前的确跟陆军部的人一起去过他们部队,这表明他的确不是国民党或者是八路军的奸细。
“十三,上车。”左登峰冲草丛喊了一声,十三一跃而出,凌空落到了卡车的车斗里。
十三的出现令鬼子更加疑惑,但是河南的鬼子并不知道残袍是谁,迟疑了半天之后开始上车。左登峰见状知道鬼子在试探他,立刻高声命令鬼子抬走尸体,鬼子一听,彻底相信了他的身份,因为日本人崇尚武士道精神,不管是战场还是在哪儿都不会扔下同伴的尸体。
那个小丫鬟此时已经彻底懵了,左登峰见状急忙低声告知实情,免得她因为过分紧张而乱了方寸。
汽车开动之后,左登峰的心终于自狂跳状态恢复平稳,他这是险招儿,险之又险,他之所以走这步棋是为了借助日本人的力量将他送到安全地带。
前几天左登峰把马扔了,这次又把驴扔了,汽车开动之后左登峰回头看驴,一瞥之间发现东侧的山巅有着一道白色的人影,虽然距离很远不辨面孔,但是人影的左肩上有着一样黄色的东西,左登峰立刻知道那道白色的人影是玉拂。
这一发现令左登峰叹气摇头,原来玉拂当日虽然看似离去,实则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他,只不过由于他失去了修为没有发现玉拂就在周围,玉拂所为令左登峰极为感动。但是与此同时左登峰也知道经过了先前的一幕,玉拂对他误会更深,玉拂一定会认为他跟日本人关系密切。
汽车逐渐走远,那道白色的人影终于离开山峰向西南方向飘去,玉拂没有再跟着他。
即便心中一片苦涩,左登峰仍然要强打精神应付眼前的局面,他先前虽然命令这些鬼子将车开到长官部,却并不是真的想去长官部,只不过是以退为进的障眼法,鬼子要是真将他拉进了长官部,一定会穿帮露馅。
左登峰无奈之下只好不停的训斥他们,声言要向他们的长官说明他们的劣迹,以破坏大东亚共荣的罪名惩罚他们,严明军纪。这些鬼子闻言终于开始害怕,这罪名要是落实了,那可是大罪。
情急之下几个鬼子终于有了动作,开始递烟给他,与之套近乎,左登峰在脑海里回忆着日本人的生活习性和动作特点,应对的天衣无缝。
这些鬼子这次出来是给伪军运送粮食的,鬼子虽然使用伪军,却并不相信他们,管理方式采用了雍正皇帝对付领兵大将的方法,每个周送一些粮草和给养给伪军,这样做能有效的牵制伪军。
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只要是人都会怕别人跟自己的上司告状,因此这些鬼子流露出了请求左登峰不要告状的意思,左登峰见状故作气愤,却并没有强硬的坚持,不管什么事情都得有个度,诈人也得有个度,过度了就假了。
鬼子见左登峰并没有彻底回绝,便再度请求,左登峰流露出了有要事在身的意思,鬼子立刻请求送他,左登峰故意犹豫了片刻,转而点头答应。
十三喜欢待在高处,但是此时左登峰命令它躺在了麻包的缝隙中,以免被外人发现。
汽车跑的可比毛驴快多了,周围还多了五个鬼子保镖,这让左登峰安心不少,但是他也并不敢放松懈怠,说话和动作必须时刻模仿日本军人,生怕一个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左登峰不好过,那小丫鬟更不好过,身边的鬼子令她万分紧张,左登峰也令她一直云里雾里的,她到现在已经搞不清左登峰到底是什么人了,不过她却知道左登峰不会害她,所以她一直坐在左登峰的身侧,靠着左登峰她感觉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