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撸袖管站起来:“你跟踪我?!”
钟藜瞥眼撇嘴:“我不过是怕你没事缠着紫华府君而已~!”
钟藜看我剥栗子剥的特别费劲,小手朝着桌上一挥,桌上立刻变成左右两个小堆,壳是壳来皮儿是皮。我一是看傻了,“你作弊。”钟藜一撇嘴继续文意道:“你们凡人便是如此喜欢强词夺理。”
阎玄鹤捏着一颗栗子,弯弯的眼眸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让她用手一点点的剥么?”说着又是大手一挥,所有的皮肉分来的栗子全部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我气的冒烟:“刚才我手剥的那些也白弄了!”
钟藜小脸一瘪,清了清喉咙对我说:“说起来钟藜也很厌烦成日间跟着你这种肉胎行事,我看不如简单一些,你我二人比一比,如果你赢我用仙格发誓绝不会没事跟踪你,但是你要是输了,你也要发个毒誓。”
我顺手把桌上的栗子全都丢在垃圾桶,阎玄鹤高高长长如同一道亮丽的斜影戳在一旁吃蜜糖小金桔。
我问钟藜:“你想怎么比?”
钟藜说倒也简单,就这次宋校长的事好了,看我们谁先搞清楚宋校长到底是什么情况,谁先帮宋校长恢复正常。
阎玄鹤垂着眸子一个漂亮的讪笑,冲着钟藜挥挥手说:“那个谁你过来。”
钟藜一愣,可她还是慢吞吞走到了玄鹤跟前万福:“玄鹤老祖有何教诲?”
阎玄鹤大手在钟藜的头顶上轻轻一放,瞬间,钟藜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叫嚣:“玄鹤老祖,你为何要封了我的仙灵?”
阎玄鹤一个狐狸媚笑,捏了捏钟藜的脸皮:“现在你们两个平等了,我来做裁判!”
钟藜其实心眼不少,忙说:“我——我要让紫华府君也来做裁判,玄鹤老祖你明显是偏护这个凡女黄毛妖女!”
阎玄鹤脸上一阴,钟藜怕惹阎玄鹤生气,终于消停下来。阎玄鹤便使用眼神提醒钟藜,我玄鹤好歹也是几千岁的人了,便是要袒护谁也不会用那种下三流的手法!
钟藜仙灵被封之后,老大一阵子不习惯,过去要什么用什么只要搓搓手指的事,现在也要从这里走到那里自己动手,她还挺倔强,并没有抱怨。钟藜现在不能隐身跟踪我,结果我身边就多了个随时跟随我的大尾巴。
“你就那么担心我缠着阎紫华啊?”我突然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我瞅了一眼钟藜问:“那好,我保证不缠着阎紫华,你能别再缠着我么?”
钟藜没搭腔,继续随着我逛街买东西:“这个挺好看的。”她指了指一枚镶嵌了水钻的边卡。
“好看你就买啊。”
“我没钱。”钟藜看看我。
“我也没钱!”我抱着自己的钱包说。
“借点。”
“你一个穷酸的仙人你拿什么还?”
钟藜一撇嘴角,她自己也不知道,我心想算了,干嘛跟一个囊中羞涩的落魄神仙计较,就付钱给钟藜买了边卡,她欢天喜地的带上,叹服说:“别说你们凡人虽然能力有限但是手工还是很好的,地府的那些款式我都不喜欢。”
“钟藜,你就那么想做阴妃么?”
我们俩坐在路边摊上喝奶茶,我按了按鸭舌帽:“阴间到底什么样,阴妃是不是就跟古代的后宫一样的?”
钟藜说:“阴妃的责任可大了,要协助冥王或者府君管理冥界的秩序,统领地府的女众。你这个凡女黄毛丫头便不要想了,就算紫华府君偏爱你,选你做阴妃,你没有能力管理不过是呆在那个位置上干受罪。”
“你们地府又阴又潮湿又多长的难看的畸形,谁稀罕下去!”吸一口奶茶,钟藜望着我笑起来:“哈哈,算你这个凡女黄毛丫头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切——钟藜蹭够了我的东西,蹭饱了饭,揉揉肚子说:“走吧,下午再去找那个校长。”
我说:“其实我心里有个想法,我认为特别 有必要提前说出来,不然到时候你说我是抄袭你的想法怎么办?”钟藜好奇,她点点头:“有笔没有?”
我说干嘛?她说我们把想法都写在手心里,然后一起打开看怎么样?这桥段很熟悉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看过,好像是三国演义周瑜跟诸葛亮两个人这么玩过?有点老土呢,但是她已经抓起笔在她手心里写下了字。
我也写下两个字,我跟她一起伸开手掌,没想到我们两个人写的一模一样。
“心魔。”
我也写下两个字,我跟她一起伸开手掌,没想到我们两个人写的一模一样。
“心魔。”
钟藜抿嘴一笑,惊奇说:“咦!你这个凡女黄毛丫头还挺聪明厉害的么,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开天目看过啊,校长本人身上没问题,校长的办公室,家里都没问题。我想到一件事,其实人身上的邪只有两个来源,一是外邪入侵,也就是撞邪撞鬼之类,一是内邪外溢,也就是心魔。心魔没有外在的形状,它就是一股从着魔人内心生出来的一种力量。
钟藜抢着说:“你那个宋校长啊,一定是做过什么事情才会着了心魔。”
我问钟藜:“心魔不会立刻出来的么?这病人都十五年了,宋校长是最近才有心魔外溢,难道心魔在他身体里住了十五年刚出来?”
钟藜一笑:“我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搞清楚。”
我去找阎紫华想让他帮我调宋校长十五年前那个HIV病人的资料来看。那个病人姓王叫王致和。阎紫华提醒了我一句,我现在是警方的特聘,这招子完全可以晾出去。没想到还真是,有了阎紫华作证,我随口一说档案室就把十五年前的HIV病例全翻出来,档案员说十五年前这种病确诊的不多,我自己找就行。
我嘴里念叨着王致和臭豆腐,王致和豆腐卤,突然我翻出一个病例来,上面写着王致和男,二十八岁,铁矿厂工人。那时候的老病例纸页发黄了,一股淡淡的发霉味道。我把病例全部用手机拍成照片带了出来。
阎紫华一身白大褂,插着兜跟在我身边送我。我们之间的气氛总归不会太轻松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阎紫华一路走过来很多小护士都腼腆的跟他打个招呼,毕竟外科主刀,很少亲自跑到档案库这边来。
“阎医生,你就送我到这就行了,你那么忙快去上班吧。”
“小鹿,钟藜没再对你怎样吧?”
“她敢!”我举举拳头:“别忘了我可是野蛮人。”
阎紫华点点头:“如果她太过分,你可以来跟我说,我送她回冥界。”
也不用,她爱怎么就怎么,不招惹我就好,至于她在什么地方我才不在乎。我跟阎紫华道别,天越来越冷了,湿冷的风吹在我脖子里。今天是大阴天的,没想到才走几步就下雨。阎紫华跑了几步过来,让我先别走,他回去拿了把雨伞给我,顺便把他的风衣外套也带来了。
“阎医生我拿雨伞就像了。”我要逃跑,阎紫华抓我过来,把外套帮我穿上:“行了,你要是病了,贼鹤一定嚷嚷的没完没了。”哦——我默着点点头,突然闻到阎紫华的外套有一股清心的味道,比较特别,并不是医院的味也不是香水味,难道是仙的味?
我凑近了大白要闻他身上的味,大白一手勾我死贴在他的胸口上:“老爷我很好闻么?”
我被他卡着,嚷嚷了半天他才放开,这次我确定了,大白身上的味跟阎紫华身上的味也不一样。老狐狸是一股清冽的香,很淡很淡,但是吸入之后如同冰片一般提神醒脑。阎紫华身上是一种醇厚的香,特别沉,让人觉得绵软舒适。
这怎么回事?
“老狐狸,你们神仙每个人身上的味都不一样啊?”
“看样子你还闻过很多位神仙的味了?”
我瞎说:“钟藜的味。”
“钟藜有味?”老狐狸狐疑起来,一个窃笑:“钟藜只是一个小仙,她内丹初成哪能有味?你小子都学会撒谎了?据我所知你周围的群众里身上有味的除了我就只有那个紫华.阎吧?”老狐狸捏我鼻子:“怎么回事?你小子难道是飞蛾扑火了?”
“我扑屁!”我这才把味道是从他外套上闻到的事说出来,老狐狸哦了声,撇着唇角解释:“每个仙性情不一样,内丹自然不一样。仙的味道与仙家一体,性子不同最终修成的体味当然也不同啊,你觉得我跟阎紫华谁好闻?”
我扯一扯唇角,思考了一下:“哎都挺好闻的,都好闻,嗯,你比他好闻总行了吧?”
阎玄鹤呵呵一个冷笑:“这还用说。”
这只死狐狸!
我仔细回忆这两种味道,总体来说玄鹤的味道是清冽似雪中红梅,有一种分明的快意,阎紫华像幽沉的沉香,需要仔细闻若隐若现一点都不张扬,却百转千回得把你吸进去。我闻闻自己身上的味,头发是施华蔻的洗发水,身上是一层舒肤佳,衣服是汰渍薰衣草。
总结一下是许多种香精,什么时候我能有真正的自己的味啊?
好像很高的要求啊,我在宿舍里嘀咕了一句,结果沈苏一个冷笑说:“你别洗衣服别洗澡,坚持一个星期以上,然后就会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味的了!”苗苗噗嗤一笑:“老坛酸菜味!”
结果这晚我很抽风的没有使用任何的化学品洗了个热水澡,第二天仔细问我的皮肤,结果我发现我其实是有一点点的味的,很淡,但是绝对是有的啊!她们几个闻了下,一个个得满嘴切声,说我这是癔症,纯属妄想的结果。
我有警方内部电话,从来没用过,没想到真的一打就通。女警姐姐问我最近怎么样什么的,好易通的寒暄,后来我问她能不能帮忙查查这个叫王致和的工人,女警姐姐痛快的答应下来,她想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就用是帮朋友找亲戚搪塞过去。
但是结果却出乎我预料之外,因为这个叫做王致和的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王致和现在是个快递员。
周末的时候我去找王致和,钟藜也跟着一起。
“你这是要跟我比赛?你跟着我一起好像很捡便宜。”
“我只是跟你顺路而已。”钟藜嘴硬。
王致和一听我们是打听十五年前的事,立刻紧张起来,他整个人瘦的脱像,只有眼睛可以看出来他是照片上的人,眼睛里充满了沧桑:“这件事彻底把我给毁了,但是我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得了那个病!”
“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他们都说是因为洗头妹有病传给我的,可我跟洗头妹啥也没干过啊,我也没卖过血。”他脸色一红压低声音说:“我对男的也没那种嗜好,我就是一个正常人,出事之前可以说是个阳光灿烂的人啊!”
他有点激动:“你们倒说说看,我这病到底是咋得的?”
我跟钟藜相互看看,我们怎么知道啊,钟藜突然说:“你要是跟那个洗头的凡胎——昂——女人什么都没做过,为什么她会自杀而死啊?”
“小柳自杀了?!”王致和眼圈忽得一红:“哎,好死不如赖活着,小柳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原来钟藜真是调查过的,她甚至找到了那个洗头妹的情况,钟藜说:“小柳说,她恨你,是你毁了她一生幸福,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小柳如今冤魂不散,她怕是会上来找你报仇的。”我这才知道,钟藜是问了鬼。
王致和被钟藜这没头没脑的话给吓住了,我忙说:“你能发誓么?你真的跟小柳没做过任何事?”王致和举手:“我能!”钟藜看着我一笑:“他们就是什么都没做过,因为我问过小柳了。”
我说:“那你既然都知道,还跟我来凑热闹?”
钟藜一笑:“我来看你出糗的么!这都不明白。”
我说:“小柳到底说什么了?”
钟藜摇摇头:“不告诉你。”
钟藜仗着她能问鬼就肆无忌惮,我仰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糯米团子缩在我怀里像只小猫一样,团子好乖,我整无奈,团子突然说:“小姐姐,有人找你。”
没人敲门,我看看宿舍的门。
团子说:“真有人找你。”
这下我明白了什么,恐怕找我的不能是人吧?
门外站了个女鬼,穿着一件老款式的绿毛衣,长发垂在面前。她静静的立着,身边寒气逼人,团子舔着嘴唇肚子咕噜噜的叫唤,这个女鬼咯咯咯的扭了下头,咯咯咯的又把头转了回来,继续垂着长发立在门口。
我倒吸一口凉气,一边按着馋虫团子,一边问:“你是来找我的?”
她没吭声,点了点头。
我见滴滴答答从她头发里低落在地上许多的水,我说这宿舍你进不来,跟我去个地方,有什么事到那边说吧。这时宿舍里其三个人醒过来,都把着脑袋看我跟空气讲话,卫小白呜咽一声:“鹿鹿又来了!我的妈啊——怎么就没完了~!”
沈苏迅速穿好外套换好鞋子,孙佳苗跟卫小白冲着她竖大拇指。
我跟沈苏,带着绿毛衣女鬼,一路到了被改装过的灵异社。
然后我们坐在桌边,绿毛衣女鬼坐在另一边。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就在这时,绿衣服女鬼突然抬起头,用她苍白的手把挡在面前的头发分开,我全身汗毛一悚,原来她是个吐着长舌头的吊死鬼。
她的一双眼睛血红色的,红到发黑的长舌头垂在锁骨边缘,一点点打折卷在动。
沈苏还不知死活的问我:“鹿鹿你看到的鬼是什么样的?”
我没回答啊,惊得没话说了。
这绿衣服女鬼突然支支吾吾大舌头说:“我是小柳,紫华府君说你能帮我治病。”
原来是阎紫华找来了小柳。
我问:“你什么病啊?”
她说:“舌头,缩不回去了!”
原来她是找我帮她做缩舌的!这种事我倒是看过,鬼疫病这本书里写过,吊死鬼死后长舌难缩,只能终日垂在唇外口水淋漓痛苦不堪,给吊死鬼缩舌,需用活人新鲜舌尖血给与刺激。使舌激活,阴阳之气抵抗强行推入口中。
这就是说,要想救她,需咬我弄破自己的舌头取舌尖血,滴在她的舌尖上啊!
我握着一面镜子,拿着一根针管。舌头都吐出来了,就是下不去手,针刺舌头想想都疼,沈苏说小鹿要不然咱们去医院找正规的大夫给弄点出来,这样自己用针头扎舌头不会扎出事吧!但她就是说晚了,因为刚才心一横就真的扎了下去,舌尖瞬间剧痛一片,我觉得口中一腥,吐出一口混着血液的唾液来。
我把唾液吐在了小瓶盖上,虽然有点恶心,但这也是没退路的事。我把提前找来的毛笔沾着这些唾液,走到了小柳跟前,她一双鬼眼眼溜溜的瞅着我看。毛笔的尖头落在她吐出的长舌头尖上,我本来以为小柳的舌头会慢慢收回去的。
没想到,小柳突然一声凄厉的鬼叫,抱着头在地上打起滚来!我整颗心砰砰砰乱跳看的心惊,难道是我用错了方法?难道我刚才害了小柳么?!
鬼哭声越来越大,我捂住耳朵一步步向后退去,沈苏见我不对劲了忙问我:“怎么了怎么了?”我颤着声音说:“可能——可能我用错方法了?”沈苏一惊:“那怎么办啊?!”
好在,正当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女鬼小柳似乎渐渐没了刚才的痛苦,她从地上爬起来,跪坐着一阵阵的了寒颤,我惊奇的说:“她的舌头真的开始缩回去了!”原来虽然舌尖血可以治吊死鬼的舌头,但舌尖血也是人体阳气汇聚的东西。
鬼怕舌尖血!
我用的不多,只是针尖上扎出来的一点血沫子,她刚才已经承受了如此大的痛苦。
现在舌尖血的阳气逐渐顺着她的长舌头扩散开,她那长舌头瞬间恢复了活气,从黑红色变成了淡红色,嗖得一下,吞回到了口中。
小柳摸了摸她自己的嘴唇下巴,张开嘴左右活动了活动吞回去的舌头,突然爬起来正经的跪下,给我磕头呢。我吓得拼命摇手:“不用不用!你别这样我不习惯这样!”
小柳慢慢站起来说:“多谢恩人!”
“小柳,现在你能正常说话了,是不是可以对我说说你当年为何要想不开自杀啊?”
小柳点点头,她说当年王致和谣传得了艾滋病,全厂里谣言满天飞,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开始中伤说她开的便利理发店是个不正经的地方,其实当时的确有这样的,写着理发十元做一些下三滥的勾当,可她的店是跟未婚夫两个人一起开,所以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
谣言传播之下,她有嘴也说不清了,未婚夫虽然去做了检查发现没事,可碍于面子还是抛弃了小柳,小柳是外乡人,人生地不熟在这块地方,出门被人指指点点,一时想不开就在租住的小房里上吊了。
但是很奇怪,她死后一直想找王致和报仇,但她成日里跟着王致和,就是进不了王致和的身。似乎王致和拥有某种特殊的力量似得。
我很快想到,奇怪,如果她真是被王致和牵连,应该很容易就靠近王致和报仇成功才对啊。我左思右想之后认为,校长的心魔十分蹊跷,我让小柳答应帮我一个小忙。
这天我跟校长约好在他办公室里见面,小柳就跟在我的身后。宋校长笑着说:“小郝,你是不是相到怎么帮我了?”我嘻嘻一笑:“校长我就是觉得你这里的茶好喝,我想问你能不能再帮我泡一回?”
宋校长觉得我虽然奇怪,可他还是特别周到的又帮我泡茶,我一边喝茶时,暗中给小柳使了个眼色,小柳冲过去就用双手去掐宋校长的脖子,宋校长的脸色瞬间一变,他好像开始呼吸困难了,他难受的扣着自己的脖子!
我一边问暗示小柳够了放手吧,宋校长立刻恢复了正常:“刚才,刚才突然不太舒服,好像是上不来气,我赶紧有个什么东西在掐我的脖子。”
我抿着茶水,问宋校长:“校长,你十五年前是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
“啊?”宋校长一愣。
我说:“刚才在你身边,站着一个绿衣服女鬼,她用手掐你的脖子所以你才会呼吸不畅。”
宋校长吓得跳起来,“小郝,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看着宋校长,心里却想难道我看错了么?但是不会错的,他家里一派祥和,他本人善意也不是装出来的,为什么他会着了心魔,而且还是小柳真正需要复仇的仇家?小柳指着宋校长说:“原来是他害死我的么?”
我皱皱眉:“宋校长,我去找过王致和了,也调查了你们过去的事,您到底瞒着什么事?你的问题并不是因为鬼,而是因为你心里的阴暗力量经过十五年的幻化已经变成了可以显现出来的心魔,你做梦时梦到的王致和,是从你心里变出来的!”
宋校长咣铛一声坐在椅子上,他显然开始紧张了一些,突然宋校长捂着眼睛。
“难道,难道是因为这样么——难道——”
这时宋校长终于说出一件事来,十五年前王致和检查艾滋病,的确呈现为阳性。但是以当时的医疗水平跟艾滋病防控流程,并没有达到现在这种认真严谨的程度,患者断病之后没有反复复查核实。
当时,王致和的确被确诊,可他脑子里反复有个想法提醒他,或许这王致和的阳性,也可能是一种其他病症引起的假阳性反应?这只是个想法,他本来想要做多次检查,可当时正是他评职称的关键期,许多事情交织在一起让他每天疲惫不堪。
于是——于是他就那么给忽略过去了,他把自己的怀疑当成了一种瞎想,也就没有给王致和做复查。控制艾滋病病毒的药物就那几种,后来福利上来之后控制药物免费,王致和就在专门的防御中心取药度日,一晃十五年。
我突然醒悟过来,我全身都被惊出一层冷汗:“校长,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如果你有什么心魔,很可能是因为当时一时疏忽,没有帮王致和复查所以造成了他的误诊么?!”
宋校长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这只是一种感觉,是那种脑海里隐隐约约的感觉,好比说你出门总觉得自己忘记带钥匙。开始的一段时间我犯疑过,想找王致和回来复查,但是时间久了这件事我就彻底淡忘了。我觉得王致和自己没找回来还能出什么事啊?!”
我全都懂了!我悲伤的看看小柳,又难过的看看宋校长,这件事让我全身不寒而栗。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正在读医科,自己未来也许会成为一名大夫,而从上学以来我都没有认真想过到底大夫是什么?
也不知道为何那么难过,我突然俯身在桌子上呜呜的哭泣起来,我擦着眼泪说:“王致和没死,但他以为自己得了艾滋病失去了一切,吃了十五年的错误药品。因为谣言,洗头妹小柳死了,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位医生在疲惫期做出的一个错误决定。”
我甚至不能简单的说,这件事就是要怪宋院长,但我知道,天道真的无情,小柳即使以为她的仇人是王致和,也无法在天道的控制下伤害到王致和半分,宋校长却的的确确的——成为了小柳天道上的仇人,正在开始承受他疏忽造成的因缘恶果。
宋校长说,他会辞职的,如果这件事真的造成了这么一连串的人间悲剧,他就已经不配坐在校长的位置上了。
王致和复查结束时,他说了一句让我意外的话:“哎,倒霉啊,我到底是做了啥天理不容的事,老天让我倒这样的霉!不过真好,以后我王致和也能体体面面的抬起头做人了!”
“你不怨医生啊?”
“不怨,十五年前的医疗技术不完善,医生也没想到还会有什么假阳性不是?”
我心里突然百转千回,打翻了五味瓶,我想若是我承担这样的苦难我会不会也选择原谅啊?
王致和说:“这十五年来我是疑惑恐惧怨恨我自己得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脏病,现在好了,我能在不算太老的情况下重生,我得好好的生活不能活在怨恨里啊,我得去找我的孩子们了,我得让我的孩子们知道他们的老爸没问题。”
宋校长的车停在检测中心外面,我说:“王叔,宋校长就是当年给你确诊的医生,他想跟你谈谈,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么。”
王致和进了宋校长的车里,宋校长请他去吃了一顿大餐,王致和这天表现的特别洒脱,他说好久没能敞开了吃一顿饭,跟别人一起而不担心到底会不会传染别人。宋校长哽着拿出一个大手提包,沉甸甸的,我猜里面是钱。
“当年我一个疏忽害你十五年,这些钱是我的全部积蓄,你拿去吧。”
王致和摇手:“别别,我不是个会讹人的人。”
宋校长一时尴尬了:“我不是这意思,老兄,我这个人一辈子最重视就是医德名誉,从没想过自己也会遇到这样的事,这些钱是赎罪钱,如果你不接受,我怕我的心魔一辈子都散不掉了。”
王致和答应接受一半,他说:“你虽然害了我也救过别人,所有我不能全拿走。”
回来的路上,我跟宋校长谁都没说话,宋校长身边坐着个绿毛衣的小柳。
我叹气说:“宋校长,您真不准备当校长了?”其实我更想问校长,你有没有后悔找我来给你看这件事?我垂下头,宋校长不是坏人,宋校长也是个称职的校长——我莫名其妙的自责。
“小郝,我得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至今还不能面对自己的心魔,这心魔既然存在就说明我潜意识里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但我害怕自己出错,一年年的自己骗着自己,小郝,你这小丫头是逼我认清了现实,你可别自责啊。”
“我有点后悔选择学医了。”我擦着眼泪说:“这责任也太重大了。”
“别啊,你得这么想,我们做医生的初心总是好的,如果大家都怕担责任不做医生了,那这个世界得变成什么样,所有人生了病没人管,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正在我们说话间,坐在宋校长身边虎视眈眈的绿毛衣女鬼小柳突然开始变淡,居然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钟藜一脸黑线指着我说:“你怎么会找到小柳的?你作弊了?”
我偷偷了看了阎紫华一下,他正一本正经坐在桌边看一本书,完全没听我们讲话一般,但是我就是猜到了,小柳是阎紫华送来的。其实,是阎紫华暗中帮了我的忙。我用目光谢谢阎紫华,阎紫华只是淡漠的看了看我。
“小柳后来消失了。”我口吻疑惑说。
阎紫华这才缓缓说:“鬼找人复仇,并非是是非不分的,小柳是被宋校长那番话感动了,医生责任重大,可医生毕竟也是人。医生努力避免任何疏忽,但有时候仍然不可能杜绝掉,这种压力只有医生本人才能体会。宋校长心中是有大爱的,小柳听了便释然开,化解了这段仇恨,她就回阴间过阴寿,准备时间到了投胎。”
我点点头,突然问阎紫华跟大白:“你们的修炼,为何一定是要选择做医生?”
阎紫华认真说:“小鹿,因为医生这个职业需要的素质跟责任感,是跟冥界管理者需要的责任感最接近的,如果一个继承人做不好医生,也就无能做好冥界的冥主。医生手上一把刀,决定一个活人的生死命运,冥主判断是非曲直,一句话,决定一个幽魂的前途命运,如果冥主在审讯时生出一丝懈怠,不能做到永远不夹杂私人情绪,公平的对待每一个新见到的魂魄,那就是不合格的。”
我突然醒悟过来,好像也突然理解了阎紫华这张淡漠平水般的脸。
是因为——责任?
呜,我到底应不应该选择医生为职业啊,我捏了捏自己的脸,似乎这个决定挺重大的。救死扶伤的确好,反面却是万一出了意外,真是草菅人命呢!我突然想到了红离,一面天使一面魔。
“我还要跟你比。”
钟藜握着叉子指着我:“你这个凡女黄毛丫头,这件事还没解决呢,宋校长心里的心魔已经生出实物来,必须要从他心里勾出来灭掉才能结束,咱俩继续比一比,看看谁能灭了宋校长的心魔!”
阎玄鹤系着围裙端着菜出来放在桌上:“年轻人的火力就是大嚒——这么激情澎湃。”他风轻云淡的一笑:“钟藜你说一个魔,怎么比两次?难道等你们谁先把心魔勾出来之后再给装回去么?这件事你们两个说了不算,这心魔叔叔承包了。”
老狐狸一手揉一个脑袋安抚我们两个;“有饭不吃要吃气,真是两个神经病。”
阎紫华突然看了玄鹤一眼,这一眼有些意味深长。
我刚想问,玄鹤捏了捏我的肩膀:“好好吃饭,不然打你屁股!”
我缠着老狐狸问了好多次,到底心魔抓出来没有,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抓?老狐狸都有些搪塞我,“说了我来解决你还跟着上劲干嘛,好好读书,后天开解刨课,小心你的课上表现!”
宋校长辞职的事,是学院里最近的大事,我自觉帮宋校长保密事情的真相,没想到宋校长这个人真光明磊落,他直接写了一封致全体校友公开信,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写清楚了,并且告诉所有校友要以此为鉴。
“小鹿,宋校长好像走不了!”孙佳苗从她妈那边把来的内部消息:“学校方面觉得宋校长德高望重,苦苦挽留,所以校董事局决定老宋留任,只是会多派一个行政主任过来,你知道咱们学校是民办大学,校董会很厉害的!那个行政主任好像是大股东的长子!
我对行政主任是谁没兴趣,只是宋王爷真的很适合做校长,他不走,我觉得特别万幸!
我给宋校长打电话祝贺,宋校长却突然说:“小郝,我正要找你啊,这几天我做了一些怪梦,梦里有个狐狸威胁我,要想除去心魔,就要把我们家祖传的鸣条茯苓送给他!不然他就让我这心魔继续折腾!”
我心里骂了一句,贼鹤老狐狸,原来他在打宋校长的主意!
我刚冲进整形医院,从手术台上的阎玄鹤就问我:“怎么了你?”
“老狐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他一个冷哼,把我拖进了会议室,了阎玄鹤托着腮问我:“我怎么了?”
“宋校长是好人,你干嘛要威胁他?如果他有鸣条茯苓,我可以去求他,他说不得愿意给我啊。”
“鸣条茯苓,是宋校长的家传宝物,你见过家传宝物随便给人的么?再说你去求宋校长,你用什么借口?直接告诉他你要灭三尸虫毒?你对宋校长的家族了解多少?”
我吱吱呜呜:“可你现在,现在是不是有些卑鄙?”
糟糕——我说出卑鄙这俩字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我知道自己是用词不当,我脸上一僵,果然见到阎玄鹤的脸瞬间冷淡了下来,这表情,却是我认识他倒现在,从没见过的冰寒。
我知道,老狐狸这可能——应该是——发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