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说我在偏远山区当老师的八年经历

  我唯唯连声,对他说:“我只是看看时间,并没有想打电话的意思。对了,辉哥,天也晚了,我也得睡了。明天还得上课不是?您刚不是说了吗?我得好好上课,不早点儿睡怎么能上好课呢?”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不对。你这么早睡就不对了。你得备课。一个老师,怎么能不备课?不备课你明天怎么上课?看来明天你的课,我得过来听,有什么毛病,我得给你指点一二。不然误人子弟,却是我们村的后代,这样就为害不浅,若是到了外面教书,就会祸国殃民了。”(特别声明,辉哥和我讲话,全程普通话!!!!!令我很是佩服。)
  我唯唯连声,对他说:“我只是看看时间,并没有想打电话的意思。对了,辉哥,天也晚了,我也得睡了。明天还得上课不是?您刚不是说了吗?我得好好上课,不早点儿睡怎么能上好课呢?”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不对。你这么早睡就不对了。你得备课。一个老师,怎么能不备课?不备课你明天怎么上课?看来明天你的课,我得过来听,有什么毛病,我得给你指点一二。不然误人子弟,却是我们村的后代,这样就为害不浅,若是到了外面教书,就会祸国殃民了。”(特别声明,辉哥和我讲话,全程普通话!!!!!令我很是佩服。)
  于是我只好说道:“辉哥,我备课时不能让人打扰,你看,你是不是先回去休息?”辉哥听了更生气了,他瞪着一双大眼睛说道:“休息?你无非是想支开我嘛!你无非也一样以为我不正常嘛!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你总是这般轻视我。我是斯文人,不想动手。我希望你能好好反省反省,不要再说这样伤人的话。你来我们这里,便是客人,哪里有客人赶主人走的道理?要走,也得是你走。”
  刚才发了一段,不知有没有显示出来?唉,是网络问题还是我电脑问题?总是这样。
  说着,辉哥竟真的要把我推出门外,我知道不能和一个疯子较劲。他把我推了出来,便又把门关上了。我的天啊!他没收了我的手机,又把我赶了出来,山中的野外很冷的好不好?我想去张校长家,可是又没有手电。你知道没有手电在山中野外走路有多危险吗?这一刻,我真的是叫天无门,叫地不应。辉哥在里头,躺在我的床上,还给自己盖上了被子。我敲门敲窗,叫他开一开,都无济于事。
  这几年我读的书也不算少了,我就不信,我叫不开门。我的脑中飞速闪过什么太公阴符孙子兵法春秋左传史记国语……我惊讶地发现,那几十部的名著之中,居然没有哪一招可以对付像辉哥这种情况的人!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寻找较为通俗的书籍。当我把《三十六计》在脑中飞快地过一遍时,最后一页赫然跳出一行字“第三十七计——叫家长”。我心中大喜,暗暗想着,要是这一计成功了,我可足以名垂青史而万古流芳了。
  我虽然不认得辉哥他妈,但还是趴在窗户上高声叫道:“辉哥,开个门啊,你妈来了。看,你妈……”我想,这回你总该开门了吧?
  哪知,辉哥听了这话,竟似满桶汽油着了火,大吼着跳起身来,骂着:“你他妈居然敢叫我妈!”两眼一张望,操起我的菜刀就来开门。我大惊失色,再也无法作他想,撒腿往东边村子就跑。辉哥开了门,凶神恶煞般急追出来。性命攸关,我跑得飞速。辉哥追得快,我逃得更快。那一刻,只觉耳边风呼呼作响,前方村子灯火灿烂,我也不能理会脚下踩着什么,反正软也得走,硬的也得走。谁说世上没有轻功来着?前现一带星光横在面前,那是一条水沟,我想也不想,直接飞跃过去。辉哥边追边骂:“你他妈敢叫我妈来。我不砍死你我就不是人!让你叫我妈,让你叫我妈!”我能感觉到背后刀锋凉气更胜飒飒寒秋。
  我没命似的逃,跑进村里时,能听见有人在喊:“追上了追上了……快追……哈哈……”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看来别指望有人来救了。又听到有人喊:“追你妈的,那是郭老师……”
  “啥……郭老师……”于是便又有人喊了起来,“疯子辉,敢追打你!”有几个人拿着扁担啊竹子啊把辉哥给围住了,我奔逃到一处断墙边再也跑不动了,撑着那断墙拼命喘着气,我已经快虚脱了,剧烈奔跑后的难受让我几乎无法说话。
  “辉啊,你又追人了……”一个中年妇女很是慌乱地跑来了。——村子不大,有啥动静的便几乎全村知道了。
  “他妈来了……”有人说着,让开了条道。
  事情的结果是,张校长来了,他们把菜刀还给了我,校长陪我回校。辉哥他妈把辉哥带走了。我发现,辉哥看到他妈时,便显得很乖,也回复了没发病时的内敛与潇洒,完全看不出哪怕一丁点儿的暴躁与凶恶。——我倒是很佩服他的奔跑能力,我已经快累趴下了,他居然没事人一般!
  回校的路上,我明显感觉自己双腿不住地颤抖,是累,也是怕。张校长不住地安慰我,说辉哥只是偶尔会发病,其余时候看起来都是很正常的。不必担心。我苦笑着说:“他还说,明天要来听课哩。”张校长说道:“没事。他妈叫回去了,不会来了。”——后来我才知道,因为这里有辉哥,所以老师们都不愿意来,而我,一直过着“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生活,当然不知就里。
  回到宿舍时,我发现我的手机就丢在桌子上,看来辉哥对它并没有多大兴趣。而我,也才想起方才竟然没有问他要手机的事,唉,人一慌乱,就会丢三落四。
  辉哥绝对是一个十分守信的人。我可以这么认为。
  第二天下午,校长说要去学区开会并且取材料,便给二年级布置了作业。而我,给一年级的小朋友上《声母表》。辉哥果然来了,还微笑着走进教室后门。我当时大吃一惊,我怕,怕他伤害我,更怕他伤了孩子。——嗯,可能有人会说,你是不是想说“怕他伤了孩子,更怕他伤了你?因为要发在网上,所以只好调换个顺序,以示自己更加关心孩子?”其实不是,当时若只有我一个人,我最怕的当然是自己可能会出事。但当时学生太多了。有十几个呢!要是哪个出了事,我不仅身败名裂,还得倾家荡产。而我家,根本就受不了这种打击。所以,实在迫不得已,倒宁愿自己出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我看到辉哥还是笑着的,我想,不能激怒他,便朝他礼貌地点了个头。他也点了点头,严肃地在后面的椅子上坐下了,那表情,俨然一个忧国忧民的世外前辈。他气势十足地从口袋中掏出笔和纸,认真地记了起来。好家伙,敢情玩真的啊!我于是只好继续教学生们读《声母表》:“b,p,m,f,d……”我想,我过人的普通话水平与拼音水准应该无可挑剔了。
  但辉哥腾地站了起来,打断了我:“郭老师,你怎么可以教一年级的学生读英语?他们连汉字都不懂,怎么就可以学习英语?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子是在揠苗助长吗?”我只好很耐心地对他说:“这是汉语拼音,不是英语。”辉哥极不以为然地说:“我是个读过书的人,你不必这般敷衍我。我读书的时候,你还在擦鼻涕呢。我建议你马上教授汉字。请你认真思考我的话,并且立即执行。不要让我难做。”他的脸上愈发严肃,一脸正气地望着我,仿佛我就是胡汉三,就是甫志高,而他则代表人民代表政府可以随时枪毙我。
  学生们都吓呆了,他们不敢说话,都坐得十分端正。我知道现在的情形非常危急。只要我的应对稍有不慎,他一定会疯性大发,到时学生们一定会有危险。我说道:“辉哥,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到办公厅去,你来教教我应该怎么做,然后我再来教。你看行吗?”我讲得很是谦卑,辉哥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嗯,也只能如此了。但这样一来,一定会耽误下午的教学时间,你先到一边去,我来给学生们上课,上完了课,再教你怎么上课。”他说着走了过来,并且动手来拉我,他想把我赶出教室。这怎么行?如果我真离开教室而把课堂交给一个脑袋有贵恙的人,我估计,我进监狱的资格都有了。我说道:“辉哥,请你先出去,我要上课,不要影响我的工作。”辉哥也生气起来了:“该出去的是你。我们请你来,但你不会教,你就不应该留在这里。”此时他充分发挥出东道主的本色,拼命推着我,并且用脚来踢我。挺疼的。学生们都哭喊起来,乱成了一团,有的已经跑到外面去了。——二年级那边听到动静,也大都跑过来了,有胆大的还骂着“傻辉去死!”或是“傻辉干XX”,有的已经跑出去了。我当机立断,马上喊道:“全校放学。全部回家!”——我知道我没有私自放学的权力与权利,但,箭在弦上。
  想不到,我这一声喊让辉哥更加愤怒了,他大吼着:“你敢放学!你这么看不起我!都不许走!”他拼命地想把我扔出教室。而我知道我不能离开教室(这不止是尊严问题),所以我奋起反抗,和他扭打了起来。这家伙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他发起了狠来把我死死压在地上,还一边叫着:“你服不服,你服不服?”我叫道:“你得马上离开,不然我会报警。”我死死扭住他的手臂,我知道我这时不能屈服,否则万一他脱了身去伤了孩子,那我真是万死莫赎了。他见我还在反抗,竟然可以单手就把我两只手压在我胸前,腾出左手来扇我的耳光。我的眼镜被拍飞了,我想我当时一定非常狼狈。我拼命挣扎着,他嘴里头骂着:“不会教还乱教,不会教还乱教……”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痛,我用膝盖拼命撞击他的屁股,他更愤怒了,跳起来,抓过一只椅子,往我头上狠狠地砸了下来。我一声惊呼,一个可怕的字眼瞬间从眼前一闪而过。
  然而辉哥的椅子没有砸下来,我吃惊地看到他拿着椅子的手僵在半空中,突然发了疯似的叫了起来:“鬼啊!”便丢下椅子,冲出了教室,往远处跑去了。我扶着墙站起来,有个胆大的孩子帮我拾回眼镜,虽然有一只镜片现了裂痕,但总算没碎。我惊魂未定地看着远去的辉哥,辞职的想法从心底里萌生了出来。
  校长回来后,自然也得知了此事。我十分沮丧地告诉他,我把学生放走了。他表示理解。因为,“上次有个老师就是这么做的,你做得对。学区那边,我去说。他们会理解的。”校长叹着气。我问:“既然他为患不是一天两天,为什么没能制止?为什么不报警?”张校长告诉我,派出所的警察现在最怕的就是接到他的电话,因为他们知道,一定是处理辉哥的。可是这里既没有精神病院,也不能强制拘留。我说:“都威胁到学生安全了,怎么不能拘留?家长们不管吗?他们乐意吗?”
  “村长是他大伯。”张校长说道,“新建学校时,他捐的钱最多……而且,派出所的罗队长也是他家亲戚。”我默然了。
  我没有时间考虑辉哥什么时候会再来,便被连夜叫到了学区。学区的一些领导也是住下的,因为路远嘛。张校长知道我要去学区后,便陪我同往,他说我刚受了惊,不宜骑车,便由他载我。
  区长不在。在学区二楼,是个胖领导“召见”的我。张校长说,他是副区长。副区长很严厉地问我,凭什么私自把学生放走了?我这种行为,报到教育局,几乎可以开除公职了。张校长连忙解释说:“当时我不在。那个疯子来搞乱,小郭也是没办法。如果不那样……”
  副区长很生气:“老张,没你事,你先出去。把门关上。”于是张校长只能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便出去了,也带上了门。说也奇怪,张校长出去后,副区长竟变得十分和颜悦色,讲的话很是通情达理,说我一个人在那里工作,很辛苦,一定会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但年轻人嘛,将来的路还长,要有长远的目光和胸怀。后来还说道:“你这次也确实是事出有因,这件事我就先帮你压下了。你得知道,好多个领导都说要上报教育局,我当时可是吓坏了,这不是毁人前程吗?我当时力排众议,我说,小郭同志是位能吃苦耐劳的好同志,在关键时刻采取非常做法,确实是无可奈何,但这也充分体现了他关爱学生的一面嘛!你知道,他们当中,有些家伙就是冥顽不灵,没有人情味!我是费了多少唇舌才说服他们的。”——我只能报以感激的目光,并对他的话做深刻体会状。
  下楼后,张校长问我怎么样,我虽然心情沮丧,但也只能说:“没事。”我知道,我得给人家送点儿什么意思意思了,要是不送,估计没啥好日子过。可是,可是最惨也就分配进红山桃了,也就被疯子拿菜刀追了,也就差点儿死在椅子底下了,我还能怎么惨呢?我觉得我的人生充满了灰色,也许,选择这个职业真的是这一生最错误的决定。然而路是自己走的,再怎么艰难,也得硬着头皮撑到底不是?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想喝酒。校长可能知道我心情不好吧,拍拍我的肩膀,默默地拉上摩托,准备回校,迎面走来一个瘦瘦的领导,这人我认得,他听过我的课,是学区的教导。教导看到我们,便笑着晃着食指说道:“小郭,老张……”张校长说道:“教导大人啊,我们这年轻人不禁吓,你们玩什么玩啊!”教导的表情看起来很有些莫名其妙,说道:“玩什么?我刚想说今天区长特别说下次教师大会表扬小郭哩。你们那村民觉悟太高了,第一时间打电话来给小郭讨赏了,说他很英勇哩!”张校长看了看我,又看看他,说道:“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是第一时间来告状了?”教导便啧了一声,说道:“你这老家伙还不信了?区长特别交待得弄个‘优秀班主任’给他,还专门让我查了小郭这几年的教学成绩,都不错,可年终考核就没个优秀,很奇怪,便说今年优秀名额必得一个是他的。”有这好事?我半信半疑的。教导说最近工作太多,忙得都不知道老婆姓啥了,说改天再请张校长喝酒,便匆匆上二楼去了。张校长看了看我,说道:“这人和我相交近十几年了,有一个优点和一个缺点。优点是语文教学十分精通,我们这些老家伙都领教过;缺点是说谎的时候会脸红,刚才……他好像并没有脸红。”我努力让自己笑了一下,说道:“校长,我屋里还有酒,我们回去喝吧。”张校长说道:“行。你出酒,这菜,一定得我来出。”于是我们到圩里的饭店,买了半只烤鸭,一些五香和烟肠,便返回红山桃。
  回到学校后,我们便在办公室摆开两个碗,我拿出水叔送的酒。很惭愧,因为不时喝点儿,所以,只剩小半瓶了。也就一人一碗多,要知道,对于内山汉子来讲,老酒一碗多,刚勾起馋虫呢!校长拿出手机,给他家里打了电话,似乎是交待他老婆再拿些酒上来。我便很不好意思。校长说,他老婆比他小了九岁。我说,这很令人羡慕啊。他便哈哈大笑。不多时,校长夫人来了,她果然是个身材很好的妇女,虽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些许沧桑,却掩不住曾经的美貌,她看上去风韵犹存。她不仅给我们带来了一瓶老酒,还带来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紫菜蛋汤。这令我更是感激。当她把汤摆上桌时,我看到了一双修长且灵巧的手。这手,看上去如此熟悉,像在哪儿见过?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不少。校长夫人还说要给我介绍个姑娘,我很是不好意思,口中说着不要啦之类的,但心中却是乐开了花。突然觉得自己很像南海鳄神,他说他收到得意弟子时表面上显得极不高兴且“再三不肯”,但心中却是十分欢喜的。
  后来果然给我介绍了个姑娘,是在圩上卖杂货的。哥半推半就地也去和人家见了面。不过,人家姑娘的一句话便让我知难而退了。她说,她半个月的零花钱就比我一个月工资多。于是哥便只好回来继续拉二胡。这不怪人家,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本事,除了按时领这几百块的死工资外,便再无生财之能、发家之道。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辉哥竟再也没有来过学校。这不只是让我感到奇怪,连校长也觉得莫名其妙。他说,不应该啊,那小子基本上一个月会来个一次两次的。可自从和我打了架之后竟再也没来过。校长还说了,他好几次看到辉哥靠近学校后,便又十分惶惧地绕开去了。他问我:“你是不是把傻辉打怕了?”“打怕了?”我只能苦笑:“是他把我打怕了还差不多。”话说着,突然想起辉哥那天逃走时喊的“鬼啊!”来了,我不禁毛骨悚然!
  当然,我可不敢向校长说起这附近可能不干净的话,这不是摆明了蛊惑人心吗?傍晚渐渐来临,我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提起来了。我担心万一真的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可没办法应付。水叔给的老酒早就喝光了。我便又只好安慰自己:“这么多天过去了,不也都没事吗?”话是这么说,但这种事一经触动想起,便就如同缠绕在大树上的藤蔓,越绕越多,后来蹬鼻子上脸,霸占整个树冠。这几年的种种离奇遭遇也一桩桩一件件涌上心头,令我原本就在心底里暗涌着的恐惧随着日头的逐渐陨落而不住发酵膨胀……
  我想起了风老师说过的艾草,于是便趁着夜还未真正来临,到学校后面采摘艾草。学校后有一条小道曲曲环环地通往山中密林深处。我想,我们这个地区艾草随处可见,要采摘应该不算难事。所以便一路巡上山去。哪知走了近半个小时,居然没发现哪一株是艾草。而这时,已经几乎难见道路了。我猛然惊觉:“唉,庸人自扰。把自己扔进深山里来了!”我暗暗后悔,便忙返身要走。此时,我闻到了淡淡的老酒的香味,而那香味也随着我下山的步伐越来越浓,越来越令人沉醉不能自拔。
  我警觉了起来。山中不可能有人居住,人家都在村里,而村子,离这里可就远了。所以不可能平白无故有酒香。至于我,今天根本就没喝酒。我想到了那神秘的大宅子,当时和发师去那宅子里,我闻到的酒香就是这个味,这也是水叔家的酒香。我明白,有不干净的东西正在向我靠近。此时我竟变得十分镇静,毕竟我曾经用嘴里的酒气喷开那宅子的大门,便也含着一口气,准备随时喷出去。我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往山下而走。一个声音很沉着地说:“别回头,向前走。”是个男声,很苍老的男声。我明显感到背后有东西,但我此时居然莫名地信任那个男声,头也不回,也不加速,仍然一步一步往前走。夜已笼罩了整座大山,整片大地,月光下的小路若隐若现。而那熟悉的酒香,也时而浓烈时而清淡。浓烈时令人几欲醉倒当场,清淡时又令人心灵神明。
  当我看到山下学校轮廓的时候,几乎就要撑不住而发疯似地奔跑,但仍拼命克制住涌动的恐惧,依旧昂首挺胸很有气势地行进着。我可以料想,我当时绝对是面如金纸,却只差尿裤子了。当我踏上学校的水泥台阶时,我发觉我的脚在颤抖,很剧烈地颤抖。那淡淡的酒香也渐渐散去,进入宿舍之后,便再也闻不到了。我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但!
  那个男声是谁?我在这里认识的人十分有限,说话都不是这个声音。而我又能确信,这个声音我绝对听过。在哪儿听过呢?到底是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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