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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阳导读之:亲们!相伴文高远一生的“一姐”(方姐)“一妹”(静妹子),初次见面,居然妒火酒中烧......欲知究竟如何?请看连载之九
机关里人人明白,一年中,春节前后是县委办最忙的,办文办会办事,任务一大堆。这不,县委照例在节后召开全县四级(县、区镇、公社、大队)干部大会,县委办的同志们又开始紧张起来,全体人员都投入到了筹备工作中去。综合调研组压倒一切的任务就是起草大会报告,而当下的工作则是一个字:看。先看资料,然后才是另一个字:写。每个人轮流看的东西很多,文高远的办公桌上摆满了各种文件材料和报纸杂志。
成天与这一堆堆没有一点儿生机的材料打交道,文高远并不感到厌烦,而是津津有味地看,还时不时在上面圈圈点点。看得累了,就站起来伸伸懒腰,到其他同事的办公室走动走动。方艳有时也看一会材料,但她看不长,有其它事做,时而进来,时而出去,工作职责如此。让文高远觉得奇怪的是,这女人,又回到以前少言寡语的日子里去了,那被她多次提起的个人问题忽然间被她雪藏了起来,与文高远的片言只语的交谈中,只字不提了。
阅过资料后,黎浩召集文秘人员在204室研究报告提纲。经过一整天的东拚西凑,报告的框架结构己搭建成形。大标题中的引题、主题、副题都己拟定,很有气势,富有鼓动性,是报告的精华和灵动所在,让人一看,一目了然,具有画龙点睛之功效。题好一半文,官样文章很讲究这个。每个部分的观点也已列出,成排比句式,这是文高远最喜爱的,也是他本人一尚追求的特色所在。
接下来的时间里,整个写作过程,好似流水作业。由黎浩与阳文道共同担纲,易达文执笔打草稿,文高远、方艳打打下手,方艳还得端水倒茶搞服务。初稿每写一部分,文高远便抄正一份送韦达审改,尔后交给文印室打印。韦达每回见了文高远手抄的文稿,都免不了要当面夸奖一番:“小文字写的不错!说不定将来县委办会冒出个书法家来。”
集体起草大会报告的时间或短或长,短则个把星期,长则半个月甚至更长。去年初的三级干部大会报告,韦达坐镇204室,关起门来足足写了二十来天。倘若算上到印刷厂付梓铅印,把“看—写—审—印”四个大的环节串在一起,县委办的这些才子们连前带后差不多得忙活个把月。这次初稿写了十来天,比预想的快了些。可县委领导集体审定的时间一推再推,直到腊月二十九日,起草班子方才放假。
除夕早上,当人们面带微笑纷纷走上街头的时候,一幅“写春联送祝福”的大红横幅悬挂在了县城最热闹的新华书店临街两棵大树之间,横幅下几条简易长桌一字儿排开。文高远陪同刘为民来到这里,活动主办方早就备好了笔墨纸砚。只见十来位在县里有些名头的书法高手,挽起袖子,凝气提笔,挥洒自如地书写出一幅幅春联,构成一道独特的年俗文化景观。组织者还精心备好了多本《春联集锦》,让路人各自挑选喜欢的春联。
活动现场,前来领取对联的人络绎不绝,人们自觉地排着队。一副副对子墨迹未干,就被索要者收入囊中,鲜红喜庆的春联成了街上行人抢手的“精神年货”。刘为民自然成了人们热捧的“明星”,只见他 铺开大红纸,一笔一划地写将起来,那份专注和虔诚,撼人心灵。象这样的活动,主办方遨请县里的头面人物到场,原本只是亮亮相,撑撑台面,没成想刘为民动起真格来了,全然忘了头顶上的官帽和身份,不停地书写着对联,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真没想到自家门上能贴上县委领导写的对子,太难得了。”一位年过花甲的大爷拿着刘副书记刚写的春联,脸上笑开了花。
紧挨着刘为民的文高远,一上阵就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围观。一阵冷风吹过,文高远这才觉得执笔的右手有点儿发僵,继而有些冷痛,而围在他桌边的人越聚越多。好几位懂行的书法爱好者对文高远书写的对联评头品足,在此观看多时不肯离去。“这位小同志的字儿写得好,刚劲有力。我都不舍得往墙上贴了,干脆装裱起来作书法收藏了。”有位中年教师拿到文高远写的“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这幅春联时,乐呵呵地爱不忍释。
义写春联活动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给市民送出了上千幅飘着墨香的春联,也让冬日里县城的年味儿更浓了。
时近晌午,刘为民叫来县农业局小钟,开车送文高远回老家。文高远受宠若惊,象他这般无级别的小小秘书,倘若不是刘副书记特意关照,是难以享受到如此礼遇的,他心里真的好感动。
吃团圆饭,过除夕夜。这一天恐怕是中国老百姓最忙碌的一天,也是最开心的一天。
早就翘首以待的文师傅和高远娘脸上即刻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早就翘首以待的文师傅和高远娘脸上即刻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尚妹妹却不,小嘴翘的老高,絮絮叨叨地数落起来:“哎,我说你个大忙人,还记得回家过年呀。”说这话的时候还做了个夸张的手势。
“你这疯丫头,怎么跟你哥说话的。你哥他工作忙,那象你呀,要不是过年,你能干活?成天象个大家闺秀似的,闲得慌。”高远娘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拿眼瞪了女儿一眼,脸上仍挂着笑容。
文师傅正忙着赶制衣裳,村里村外有好多人家正等着穿新衣裳过新年哩。
文高远也不多说,放下行囊,就帮着尚妹妹操办起年夜饭来。
这尚妹妹平时很少干家务活的,今天由不得她了,娘要给爹打下手,这杀鸡宰鸭、洗菜做饭的家务杂事儿,就得摊在她的身上了。这下哥哥回来了,多了个帮手,她嘴巴子虽在叨唠,内心里却乐着哩。
可没过多久,尚妹妹又乐不起来了,家里一时间门庭若市,除了来拿新衣裳的人,还接二连三来了求写春联的乡邻,她那刚帮了一会儿忙的哥哥,又放下手中的家务活,为乡亲们书写起春联来了,而且一写就写到家家户户点亮了油盏灯,放起了吃年夜饭的鞭炮。
看着乡亲们笑眯眯地拿了红纸来,又喜滋滋地拎了春联走,尚妹妹也不好再埋怨什么了,她似乎看出了哥哥乐此不疲自我满足的价值所在。
象往年一样,当文师傅一家四口停下活儿坐在小方桌边开席时,兴许是全村吃得最晚的年夜饭了。
碗筷还没收好,九哥、九嫂与要好邻居象是事先串通好似的一同来到文师傅家。
高远娘早就备好了招待客人的红瓜子、炒花生、兰花根,文高远还带回了那时县委机关特供的糖果和带把的盒烟,这在文昌这个小乡村里,算得上是有点奢华的年货了。
九嫂家境殷实,又很会持家,常年劳作的辛苦掩盖不住少妇的活力与美丽,三十出头的她,是村上最俊俏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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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是大队唯一的赤脚医生,祖传下来的医术有着独特的疗效。与“半农半医”的赤脚医生不同,九哥是医学世家,医术高明,在当地是个小有名气的郎中,又是卫生院特聘的医生,在文昌村,唯有他与满叔文师傅,身处农家却不务农。九哥每天不在家里候诊,就背着那印有红十字的药箱外出巡诊。逢年过节,文师傅忙活得不行,而九哥很是清闲。你想想看,这大过年的,谁不图个吉利呀,除非得了急病重病,否则有谁愿去九哥家拿药打针呀。
(【补阙絮语】那时代,赤脚医生,曾经是一个多么响亮的称呼!当年,毛主席从报上看到赤脚医生的事迹后,欣然批示:“赤脚医生就是好。”随即,“赤脚医生”这个国人独创的称呼便红遍大江南北。在许多人儿时的记忆里,那些“千家万户留脚印,药箱伴着泥土香” 的赤脚医生,身背药箱,高挽裤腿,笑得是何等的灿烂,他们的高大形象常见于春节的年画里。“赤脚医生向阳花,贫下中农人人夸,一根银针治百病, 一颗红心暖千家······”有道是好花不常开。如今,赤脚医生这朵昔日“向阳花”,己渐渐消逝在人们的记忆里。)
熬年守岁在闲谈喝茶吃糖果中进行。大家围坐在火盆旁,谈谈笑笑,笑笑谈谈,慢悠悠地喝着茶,唠着嗑。
唯有文师傅夫妇仍在忙活着,文师傅忙车衣裳,高远娘忙针线活,一直要忙到雄鸡高唱,东方吐白。在文高远的记忆里,爹娘好象就是这样,一年又一年地在忙碌中度过大年夜迎来新春第一缕曙光的。
“二十公公,给我们讲讲古音吧?”九嫂的三个孩子吵着要听文师傅谈古说传。“今晚上没得空,还有人等着穿衣裳呢,待明儿空闲了再给你们讲,好不好啊?”文师傅温和地说。“大人有事,小屁孩别闹。”九嫂大声呵斥道。
文师傅与九哥是未出五服的叔侄,叔侄两家最和得来走得也最勤。九哥在这一房人同代兄弟中排行老九,而文高远则排十七末位。九哥的小孩称呼起来就较为烦锁,得叫文高远为“十七叔”。而文师傅在同辈兄弟中也排在二十末位,第三代的九哥小孩得称之为“二十公公”(注:公公,即为爷爷),叫起来拗口,听起来别扭。
文家人有属于他们自已的语言,从这独特的称呼中,只有他们才能感受得到那种特有的亲和。
“十七叔,你讲一个呗?”到室外放完花炮回来的小鹏鹏晃着光蛋蛋圆乎乎的小脑袋,仍念念不忘要听故事。
文高远不好扫侄子们的兴,便说:“好咧,叔就讲一个。可讲什么好呢?----哎,对了,就讲一讲门上贴着的那个‘福’字。看到了吧,今日里,每家每户不是都贴着倒‘福’字么,干嘛要倒着贴呢?”
见一脸茫然的小鹏鹏,己上小学五年级的大侄女秀秀帮了腔:“我的傻弟弟,没听人家说福倒福就到了吗?图个吉祥呗!”
“对对对,秀秀说的是。”文高远夸奖道。“说起这个‘福’字来,故事还多着哩。在很古很古的时候,有一位喜欢钓鱼的白头发白胡子老爷爷。”
文高远讲到这里,刚进学堂门的侄子亮亮就接过话头说:“我知道,这位老爷爷叫姜太公,二十公公讲过‘姜太公钓鱼’的故事。”
“亮亮真聪明。”文高远笑呵呵地接着说:“姜太公后来做了很大很大的官,封了很多很多神。可他那好吃懒做的老婆也闹着要封神,姜太公很烦燥地说:‘看你这穷相,让我穷了一辈子,活像个穷神。’这位穷神老婆到哪里,哪里就受穷,老百姓恨他老婆恨得要死。姜太公知道后,就再也不准他老婆到处乱跑。他老婆不解地问:‘这里不让去,那里不让去,那叫我到什么地方去呀?’姜太公说:‘凡是有福的地方都不能去’。从此以后,老百姓就在大门上贴上‘福’字,不让这个穷神登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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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这‘福’字还有这么个讲究。”尚妹妹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听说。
“还有哪,”文高远继续说。“今晚为何有那么多人通宵达旦地守岁不睡觉?是因为老天爷的闺女要在天亮前打开南天门向人间赐福哩,如果你早睡了就接不到福了。鹏鹏,你不可以早睡喔。”
“好喽,我不睡,我要出去接福喽。”小鹏鹏一蹦一跳地出去了。这小屁孩,还当起真来了。
不知不觉间己到子夜,新年的钟声敲响了,村里响起了第一轮迎新春的鞭炮声。九哥、九嫂领着孩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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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九嫂领着孩子回去了,邻里们各自回到自己家中。文高远在大门外点起了“开门红”,鞭炮声响彻云霄。高远娘换了衣服,在火灶前摆上供品,上香烧纸点红烛,口中念念有词,把灶神从天上接回家来,名曰“接灶君”。
交了五更,天就快亮了。此时,夜色浙浙隐退,曙光缓缓降临。
文师傅家没有起五更这个概念,全家四口都是终夜达旦的忠实守岁者,整夜里连个盹都没打。到了五更尽头,东方透出曙色之时,文师傅的制衣活终于忙完。家家户户噼哩啪啦的爆竹声再次响起,炸得满屋子都是呛人的火药味。村上这一轮的鞭炮声响得更猛,响得更长。
岁月,便在这黑白交替时光融合炮杖齐呜中又多了一圈年轮。
“高奶崽,你的静妹子来了。”睡梦中,文高远好象听到九嫂在水井边叫喊。他知道静妹子要来,不可能来得这么早吧。
“哥,是真的,静姐姐己到家了,你还不起床。”尚妹妹也在楼下使劲地叫唤。
“伯父、伯母、九嫂、尚妹妹,新年好!”是静妹子!这声音文高远听得真切。他一骨碌翻身起床,立马下楼。
“高远哥,这大过年的还睡懒觉,羞不羞呀。”静妹子就是静妹子,说起话来总是那么俏皮。
“你呀你,给哥拜年也不说句吉利话。”文高远刚扬起右手,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便在空中划了个圈即刻又缩了回去,新年八节的可不能拧静妹子的脸蛋。
“好啦,好啦,别逗啦。小静子,快坐下,看你的手多凉呵,先喝杯热茶,热乎热乎。”高远娘拉着小静子的手笑容满面地说。
“静妹子,这么冷的天,你一大早就过来了,早班车挤不挤呵?”与静妹子一同进屋的九嫂不无关切的问。
“还好,今天是初二,起头上车的人不多,后来沿途上的人就越发多了起来。”宁高静从容地回答。
“好啊,他们身体都很好。我爸就是太忙,比高远哥还忙,成天忙得不可开交。我早上醒来他早就出了家门,晚上我上床睡下了他还没着家,两头都见不到人。我妈原本要来的,可家里人客多,走不开。噢,对了,我爸我妈特意吩咐我,让我代他们向伯父伯母拜年问好。”宁高静回答时满脸都是喜悦。
文高远忽然想起上回与静妹子见面是刘为民引的线,这事甚为蹊跷,便问静妹子。“静妹子,有一事我云里雾里一直没搞不明白,你怎么认识刘副书记?”
“哈哈哈……那天见面,是我让刘伯伯不告诉你的,想给你个惊喜。”望着一脸疑惑的高远哥,静妹子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其实,我早就认识刘伯伯了。我爸在地区农办工作期间,与刘伯伯是很要好的同事,两家象走亲戚似的常来常往,刘伯伯家就成了我在宗远的第二个家,我常去他家玩。刘伯伯下到江宁当副书记,我爸到江新任常务副县长。他们俩个虽分隔两地,却常保持电话联系。你分配到县委办的事,我就是通过刘伯伯得知的。”
静妹子喝口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便接着说:“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刘伯伯对你印象不错,说你是一块可雕琢的玉,将来必成大器。高远哥,你可要加油哟。”静妹子说完,先给伯父、伯母添了茶水,然后端起热腾腾的茶杯继续慢慢喝,慢慢品。
“一块可雕琢的玉?”文高远暗想,李凌峰说他是个好苗子,而刘为民说他是这一块可雕琢的玉,如此看来,两位书记对他的评价倒是蛮高的。可一块可雕琢的玉,末免太过残酷了吧,怎么雕怎么琢呀?难道不成非要“雕”去一层皮,“琢”去一块肉,方才修成正果?文高远不愿再去想,还是顺其自然吧。
通过这次促膝夜谈,文高远欣喜地发现,静妹子成熟了,懂事了。毕竞,她是大二的女生了。
“高远哥,我娘请你们去喝茶。”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村上那“浪荡疯婆”的儿子文孝贤。
请客喝茶,是这一带乡村特有的习惯和待客之道。这里的农家妇女不知道可乐的滋味,更不知道咖啡的冲泡,但却不能不知道泡茶的功夫及香茶的味道。在乡里人家那永久不灭的火落边(火落:即火炉),都有泡茶的罐子,还有那奇特的醇香。来客必敬茶,做客应喝茶。走进农户家,你可以不在此吃饭,也可以不喝酒,但茶却不得不喝。
宁高静来文昌村的一天一夜里,就随文家人挨家挨户喝了五六家的茶。“浪荡疯婆”请去喝早茶,抢在了今日他人之先。
文高远其实打心底里不想去,尽管他知道“浪荡疯婆”不再象往前那么疯那么浪,但他一想起那“瘦竹杆”,想起那疯婆在学堂里偷情的丑态就倒胃口。
“算了吧,孝奶崽,你回去告诉你娘,就说她的心意我们领了。”文高远想推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