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好你个臊狐狸精!好你个坑蒙拐骗的无赖!你能骗得了我公公,可骗不了 我。你快给我滚出去!滚吧!滚吧!这就给我滚出去!”
听见有人按门铃,袁梅忙过去开门一看,愣住了,原来门外站着个陌生女人。
只见这女人手里提着个旅行包,约莫有三十岁出头,烫着一头的卷发,活像羊羔子毛。眼睛画的太黑太夸张,看起来有点像熊猫。嘴唇也涂的太红太大,像是刚刚吃过了死娃娃。一件狭窄的,粉红色的,中西结合的羊毛绒长旗袍紧紧的绷在身上,把她那身浑厚丰满的膘,绷的滚瓜溜圆。令人想起了卤肉店里挂的香肠。
袁梅愣了半天,确认自己跟本就不认识这个人,就连干爸生前在世时,也从来没见这个人来过。因想,大概是找错门啦,于是便问道:
“请问,你是不是找错门啦?我们这里是林宅。”
陌生女人鄙夷的瞥了一眼袁梅,也不搭话,大大咧咧直着头就往里走。来到供桌前,放下手中的旅行包,对着正面墙上的林如森遗像行了三个鞠躬礼,扯着长腔叫了两声:
“公爹呀——我来看你了,公爹呀!我来晚啦。”边说,边拖着像哭声的长音,却并无一滴眼泪。
陌生女人装模作样的在灵堂前哭了一会儿,算是走完了过场。随后便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一听陌生女人把干爸叫公公,袁梅这才知道这女人是干爸的儿媳,那么,她就是干爸的大儿子林栋材的媳妇了。于是,便客客气气的上前端茶递水,殷勤接待,口里还大嫂大嫂的叫着。
女人不屑一顾的瞥了袁梅一眼,抬起驴蹄子似的高跟鞋,翘起二郎腿,瞪着熊猫似的黑眼窝冲袁梅说道:
“咳!你是我公公雇来的‘下人’吧?我是林栋材的妻子。我问你,英英她在哪里?你把她给我叫过来。”完全是一付命令式的口气。7
袁梅一听栋材媳妇把她叫“下人”,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又见栋材媳妇一付傲慢的样子,袁梅心里就更加不悦了,于是文丝不动,装作没听见。
“咳!你没长耳朵吗?叫你把英英给我叫出来!”女人越发冲袁梅吆喝起来。
一看女人生气了,袁梅这才去里边的卧室把英英叫了出来。
英英来到大厅一看,原来是妈妈。打从四岁离开妈妈,她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妈妈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现在,她想念的妈妈终于回来了。高兴的她一下子就扑到妈妈的怀里,一叠声的叫道:
“妈妈!妈妈!好妈妈……。”
“嗳!嗳!我的好女儿。” 栋材媳妇连连答应着,伸手把英英搂到自己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啊!多么温暖的怀抱呀,自从爷爷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撒过娇了。虽说袁阿姨待她也好,但她总觉得不像爷爷那么亲。在她幼小的记忆中,她总觉得爷爷就像是她的亲妈妈,不是有句歌词吗: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棵草。自从失去了爷爷,她总觉得自己像棵草。现在好了,现在妈妈回来了,妈妈也一定会像爷爷那样疼她爱她的。
“英英,你今年有九岁了吧?”栋梁媳妇低下头柔声的问英英。
“妈妈,我今年都十岁多啦,你怎么连我的年龄都忘了呢?妈妈,你可真逗。”英英仰起脸,奇怪的望着妈妈笑着说。
“妈哪能忘了呢。英英,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妈哪能忘了呢?妈是见了女儿,高兴的晕了头。”栋材媳妇连忙掩饰道。她怕英英怀疑自己不是她亲生的。
其实,栋材媳妇是多余的担心,打从林教授从山野路边把英英捡回来,教她呀呀学语时,就让英英把栋材媳妇叫妈妈,把栋材叫爸爸,在英英幼小的记忆中,栋材就是她的亲爸爸,栋材媳妇就是她的亲妈妈,她怎么会因为妈妈一时说错了她的年龄而起疑心呢?
那么,栋材媳妇又为什么乐于接纳这个弃婴为自己的女儿呢?这当然有个原因。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林如森生前那个诱人的许诺。这个许诺便是谁要认养了这个弃婴,将来制药厂就遗留给谁,在栋材媳妇眼里,老爷子的制药厂就如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她生怕老二栋梁将来结了婚,认领了英英,把制药厂这个聚宝盆抢在他手里。因此,栋材夫妇就先下手为强,当时就认了英英为自己的女儿。因此才得到了制药厂的继承权。
栋材媳妇愿意认养英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和栋材结婚多年,直到如今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连个人毛也没能生出来。打小她就听街坊邻居们说过;母鸡肥了不下蛋,说是油糊腚。偏偏自己天生就肥胖,怎么减也减不下来,便认为自己也是油糊腚不能生育,因此她生怕栋材一着急把她给甩了,再找一个会生育的。于是,她就迫切的想领养一个孩子,来稳住栋材。所以英英就自然而然的被她从感情上接纳了。
“妈妈,爸爸呢?爸爸怎么还不回来?”英英撒娇的搂着栋材媳妇的脖子问。
“噢,你爸爸得等着把在外国作生意的钱,和卖房子的钱都收到手,才能回来,大概再过两天就回来了。”
母女俩互相搂抱着,在沙发上亲热了好半天,栋材媳妇这才指着正在拖地的袁梅问英英:
“英英,你爷爷雇的这个小保姆叫啥名子?她勤快吗?她对你照顾的怎么样?”
“妈妈,她叫袁梅,她是我的阿姨,是爷爷的干女儿,她不是保姆。她对爷爷和我可好啦。”英英解释道。
听了英英的话,栋材媳妇百般不解地瞥了一眼袁梅,心想,这个袁梅不就是个小保姆吗,老爷子为啥却要收养她为干女儿?
怀着不解,栋材媳妇又仔细看了一眼袁梅,只见她一会儿拖地,一会儿抹桌子,忙的不亦乐乎。再看看大厅,到处都收拾的窗明几净。因想:这个小保姆倒是挺勤快的,干活也干净利索,倒不如我继续把她雇下来。想到这里,便朝袁梅喊道:
“咳!袁梅!撂下你手里的拖把,给我过来一趟”声音严厉,几乎是命令式的。
一听栋材媳妇那付盛气凌人的口气,袁梅就反感,就故意装作没听见,头也不抬一下,继续拖她的地。
“哎!听见没有?叫你呢。在我家里干活,可不能这么不识眼色。主人一叫,立马就到。知道吗?要是不听使唤,当心我把你给辞了——两条腿的保姆可有的是。”栋材媳妇先来了个下马威。
“在你家里?哼!这是谁的家还不一定呢?谁辞谁也不一定呢?”袁梅一边低着头拖地,一边不服气的回敬了一句。
“啥!你说啥!这是谁的家还不一定呢?谁辞谁还不一定呢?告诉你,我是林如森的长子林栋材的媳妇。公爹死后,理所当然我就是这里的主人”。栋材媳妇拍着自己的胸脯,理直气壮的说。
“哎!大嫂,这话你就错了。现在我是这里的主人了,你要是客客气气的对待我,我也客客气气的接待你,楼上楼下尽你住。你要是狗眼看人低,耍老爷架子,我也有权撵你走。”袁梅也不客气的回敬了一句
栋材媳妇听罢,顿时张口结舌愣住了,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涂的鲜红的血盆大口半天合不拢嘴,良久,才又质问道:
“哎!你再给我说一遍,到底谁是这里的主人?”
“我呀!当然我是这里的主人。因为现在这里就是我的家。”袁梅眼皮也不眨巴一下,理直气壮的说。
“什么什么!你是这里的主人?这个家是你的?怎么,趁老爷子一死,你竟敢先下手为强,抢占这幢别墅——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快一边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栋材媳妇挥起胳膊,愠怒的喊道。
面对蛮横的栋材媳妇,袁梅毫无惧色,鹦鹉学舌的还口道:
“你才一边做白日梦去吧?”
接着,袁梅又理直气壮地解释道:
“这栋房子干爸临终前遗留给我了,产权干爸也交给我了,所以我就是这里的主人。
栋林媳妇听罢,气得朝袁梅狠狠啐了一口,恶言恶语的骂道: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一个小保姆也配住这套花园洋房?要说留遗产,我家老公林栋材是老爷子的长子,遗产非他莫属。就是栋材不要了,还有个老二栋梁呢。哪就论到你了,也不惦量惦量你算个老几?”
“妈妈,袁阿姨说的是真话,我亲眼看见爷爷临终前写下遗嘱了。遗嘱我也看了,我都中学生了,我能看懂,爷爷不光给袁阿姨留下了这幢花园洋房,还给袁阿姨留下了贰佰万元呢。”英英插了一嘴,向栋材媳妇解释道。
一听英英说爷爷把这幢花园别墅和一笔巨款都留给了袁梅,栋材媳妇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便怒冲冲地在心里骂道::
“天哪!这老爷子准是脑子里进水啦。要不,就是疯啦。自己儿子媳妇都不缺,还要认什么干女儿,还拱手把自己的花园洋房,还有贰佰万元的巨款都让给了这小保姆。真不知老爷子抽的是哪根筋。”
见栋材媳妇怒形于色,袁梅心里想:这个泼妇,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主意已定,于是便不再吭气,远远的离开沙发,躲到大厅的另一边继续拖她的地。
坐在沙发上的栋材媳妇,带着一脸的疑惑与不解,仔仔细细的打量起袁梅来,慢慢的,她看出了门道。
只见眼前的袁梅弯着腰来来回回的拖地,袅袅婷婷的身姿如同风摆柳一般。她粉不施而自白,唇不点而自红,眉不描而似远山。尤其那一双垂着长长睫毛的美目,简直如烟如梦,好一个天生丽质。相比之下,自己虽然浓装艳抹,华装丽服,却怎么也包装不出袁梅那种自然的风韵来。与袁梅相比,只能更加显得自己俗不可耐,想到这里,栋材媳妇不免自惭形秽。
栋材媳妇一双眼睛来来回回地瞅了袁梅半天,这才找到了答案,心想:怪不得老爷子发疯了呢,只怪这个小保姆长了这副骚情样子,不像个正经人,单看她这双美目,忽闪忽闪的,能勾走男人的魂魄呀。这个小骚货!八成把老爷子的魂给勾走啦。要不,他怎么会把自己的花园洋房,自己的钱财,拱手让给这个毫不相干的下人呢。说不定他们两个早就滚到一个床上了。怪不得老爷子丧偶多年,就是不愿意再续弦,原来老牛还爱吃个嫩草。要不,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猝死了呢。这老爷子,肯定做的是风流鬼。老家伙,真是到老都春心不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