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文学——长篇小说《记得说过我要你》——一女三男和一男三女的灵与肉。




  直等到太阳快下山了,杨运开才等来一位同学,他叫陈某敏。渔薪河考来的。
  铺好床铺,该吃饭了。但杨运开没送米去食堂,没饭吃,陈某敏来得更晚,也没饭吃。
  “来,我带火烧包子了。”陈某敏打开一只布袋,从里掏出一只火烧包子。
  火烧包子是小麦面与麦麸子合起揉成的。农人们用石磨磨小麦,而后用罗筛把麦麸子筛出来,下面的叫面粉,罗筛里面的叫麦麸子。麦麸子一般不吃,用来喂猪。但农人们为了节省粮食,往往就把麦麸子留下来与面粉揉在一起做成一种馒头。这种面食蒸的不好吃,聪明的人们就把它放在铁锅里,上面就拿些柴火的灰放着。柴火灰不能烧得太过,要留下一些火来烤熟那些馒头。馒头被烤得面皮黄中带灰,有一点焦糊味,但里面很香,且吃起来不糙口,俗称火烧巴子,也叫火烧包子。
  杨运开接过来,很香味地咬了一口,也把自个带来的腌洋姜与同学共享。洋姜是杨运开的祖父种的。就是杨运开前几年去偷公社的红薯,被农场的人追赶,跑掉了脚指甲的那片洋姜林。洋姜春天生长,夏天开花,秋天成熟。洋姜长在地下,把洋姜务子砍了,用铁锹把洋姜挖出来,与挖红薯有点相似。刚挖出来的洋姜不能腌。要把洋姜晒得有几分干,而后从地里摘得些新鲜的红辣椒,剁碎,放些盐,与洋姜滚在一起后,再放入石磙坛子里。坛口有一道沟,盛水用的。人们在坛口盖一只碗,再把水倒入沟里,这样,外面的空气就不能进入坛子里,里面的腌物就不会腐败。洋姜腌上一两个月,就可取而食之了。其味奇香。这时的腌洋姜,有咸有辣,香得叫你喷饭。如果你不想吃咸的腌洋姜,也可以不放盐,那时腌出来的洋姜就是甜的了。
  陈某敏吃到一半,不住地吸气。
  “你怕辣。”杨运开问。
  “不怕。可这个太辣了。”陈某敏一边啃火烧巴子,一边回话。
  “什么这么香?”这时一个圆圆脸的同学跑了过来。
  “洋姜。你吃啵?”杨运开招呼他。
  “来一块。”他很大方接过。陈某敏给他一个火烧巴子他没要,就光吃那块腌洋姜。好厉害的人物!
  杨运开识得他了,他的名字很怪,叫个傅某舵。仿佛他家是个行船的家世,也就是水浒里的浪里白条一类的。
  @严伍台


  早上好,朋友们!



  就是这个洋姜,让杨运开识得了不少人,有杨某仁、万某玉、闵某忠的。
  这天是农历兔年七月十三,乡下的月已是大半圆的,天空是光净光净的一个蓝,没有一个村子是有电的,没有一户人家装过电灯,有的只是煤油灯的亮光,不过那都是照在家里的,偶而在门前一晃就不见了。在这没有别个一丝光亮的乡村夜里,月色的迷人是城里人想不到的。想不到的城里人的孩子们更想不到棉花是白的,高梁是红的,当他们在课本上读到棉花白了,高梁红了,稻子黄了,怎样的白,怎样的红,怎样的黄,他们只是在彩色笔上去找。所以语文课本上的好多课文是城里人的孩子们只在课本上识得的。乡村的月,那些孩子们更是难得一见的了。
  那月光能看清书上的字。
  能看得清书上的字的月光只有1963年的那个秋夜才有的。能看得清书上的字的月光谁敢说不是世上最美妙的月光,看杨运开不用高梁杆子敲他。
  杨运开如醉了地读:“我家后面有半亩空地。母亲说:‘让它荒着怪可惜的,你们那么爱吃花生,就把它开辟出来种花生吧。’我们姐弟几个都很高兴。……”
  课本的香从书页里面散发出来,杨运开不比十分少的喜欢这怪异的香。他吸了一口,想起他的杨某璋老师的话:书中自有颜如玉。他觉着未必十分的对,书中有香倒是真切的,并未见一个颜如玉的。如果欣儿来上中学了,此刻能与他一块儿在月光里读这个叫什么许什么地山的人写的落花生,那一定是颜如玉的。好看的欣儿妹妹,从小就颜如玉的,圆的脸,老是白白净净的,看着那白净,杨运开就想抱起她来亲她。
  可天不从愿。这个姣好的月的夜晚,没有他的欣儿妹妹。这在他是难以接受的。早在八月的那个中旬的上午,杨运开向母亲要了十颗鸡蛋,穿过高梁地,过了戴家咀,又过了范家台。要鸡蛋时,母亲便要问一个干什么。去渔薪河看姑妈,这是杨运开未变的理由。姑妈也乐意一次又一次为这个侄儿提供理由。
  那个女孩子不愿见他,躲在房里。她的祖母喊她:“你哥来了!”
  房里没人出声。祖母对杨运开说:“两天没吃东西。你来劝劝她。”
  杨运开就劝:“你不上学,我也不上。”
  “那不行。”
  “就不上。谁叫你不开门?”


  门开了,眼红,脸黄,好漂亮的一个小妹妹就这样了。
  “重读一年行不?”
  “我爸爸给老师说了,学校不同意。”
  “换个学校。我们湾里何某发他们,在徐马湾没考上,又上刘巷读。”
  “我们这近处没有完小。只有上徐马湾,可那儿太远了。”
  是的。太远。这比严伍台还远。
  “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去陈家湖玩去。”
  夏天的陈家湖,荷叶把湖面铺得严严实实。阳光又把荷叶照得一遍遍地绿,铺天盖地的一大片,像是天上落下的一片绿的云彩。
  杨运开从湖边摘下一片大大的荷叶,给欣儿。她戴了,小女孩便像荷花仙子。
  不过泪痕还在脸上,这叫杨运开不忍。
  “你在这别动,我给你摘莲蓬去。”
  “这水很深的。”那女孩一把捉住他。
  “我会水。游过这湖面再游回。”
  “不。我还是怕。”
  “怕什么?”
  “怕你落水。”
  杨运开笑起来,这女孩关心自己呢?被人关心的感觉很甜。
  “不要怕,摘两个就回来。”
  女孩这才把手松开。
  杨运开一把就脱下衫子给她。那是哥哥提前给他的,要不是来看欣儿,他舍不得穿的。而后两脚互相蹬鞋,长裤往下一捋,大腿已很粗壮的,不过好黑的。杨运开就这样,长年没见阳光的地方,也黑得李逵一样。
  欣儿又拉往了他的手:“我怕!”
  “不怕。一会就上来。”
  “不。那水太深。”
  杨运开笑了,很甜。这感觉真好。
  他还是扒开她的手,“吃我摘的莲子,味不一样的!”
  欣儿一笑:“又吹!”
  不过她的手又松开。
  杨运开把一只脚放到水里。她又拉住他,朝他的短裤努努嘴。
  他故装得不明白,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腿。
  她急了:“待会上来不穿啦?”
  “不穿什么?”
  “懒得理你。把这个也……”她只用一个指勾他的短裤头。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女孩的脸更不自然。
  但他还是拉下那红色的裤头。
  女孩赶紧捂住了眼,这当儿,杨运开已溜下了水。
  湖水凉的。不过这是夏天,倒也凉得舒坦。荷叶一柄比一柄大,莲蓬在叶下躲闪,花在叶上摇曳。
  杨运开看到一支大的。他游过去,剥开莲的包衣,取出一颗饱的,又剥开再一层外皮,放入嘴巴里。马上又吐出来。老了。莲只稍稍一点老就会不甜津。只有嫩的,但又成熟的,才会有十分的甜。
  他又往前寻一支更大,色比前一支要深一分,很饱满的。他笑了。书读过了,迂腐了,什么样的莲子好吃竟然不记得了。
  色浅的莲蓬都熟过了,那米不宜生吃。色太深的莲还小且嫩,吃在口里没有嚼头,也不甜。只有不深不浅,杨运开觉得这不深不浅也只能意会。后来他才明白这是语词的抽象性特点决定的。只有不深不浅的又饱满的,才是熟了的且又甜津的。这都可以写书了。杨运开笑。长大后成了作家,先写这本书,书名就叫说莲。





  正想着,欣儿在岸上叫:“杨运开!”
  “什么事?”
  “我害怕。”
  “我一会就来了。”
  他一边摘了五六支,这才上来。
  欣儿已经背过身子。
  他穿好短裤头,没有急于套长裤,他要等太阳把皮肤晒干。这时,他才剥了一颗米。“给。”
  欣儿转过身,接下后放入嘴里,“嗯,当真没吹。”
  “骗谁都可以,永远不骗我的妹妹。”
  “你说的。”
  “我说的。”
  女孩脸红了。一把把他摁下来,靠在他肩上,有些撒娇。剥开一颗米塞到他的口里。
  过一会又说:“你看着我。”
  他转过身来,看到她眼珠里有一个男孩的脸,这两个眼珠久久的对立未曾分开。她拉过来他的手,把它放到自家的胸口。杨运开感到那里很有些发热。他有些不自觉地把她揽入怀里恣意感受那一片未曾开发的土地。她也不睁眼地任他的手来回摩挲。
  远处,在杨运开摘莲蓬的地方,两只雁在荷叶下游动着。
  在那个黄昏,他们分别。
  那女孩说:“以后还要我啵?”
  杨运开就把她拦腰抱起。杨运开已有些高了,也粗了,力气也大了。他把欣儿妹妹转过几圈,语气很硬:“要!”在说要的时候,他觉得他的下身有股暗流,很想扒开妹妹的衣服。这想法使他认为自己有些奇怪。他本是不聪明的人。他当然不知道,他已是个大男人了。


  朋友们,早上好!

  庆祝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



  女孩子只是把头依在他的肩上,:“你摸过我了,我就是你的人了。”
  他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月光更有些亮了。身边的棉花地里,传来的树壳子的叫声,身边并没有那个颜如玉,只有落花生的读书声。
  他小小地吐口气,看了看课本的封面。
  这是他第二次用心地看这个封面。
  晚饭后去老师那儿报名注册,他交罢两元学费后,那个说话气力总不足的老师,才把课本发给他。他听同学们说过,那个老师姓徐,叫徐某宜。徐老师瘦高瘦高,刚从三年灾害里出来的人都是这样,说话的气力很不足,叫中气不足,杨运开听学中医的哥哥说过这个名词。
  杨运开接过徐老师递过来的课本,第一就是看封面。封面是彩色的,不过,比不上严伍台田野里的彩色,但也还是看得过去的一种彩色,也还是看得过去的美。正当他看着封面的美,这美是没有重复过的,让杨运开产生了美是客观世界的感性的显现的想法。他有点投入,却有个人撞了他的胳膊。
  一声对不起让他困难地抬起头。这是个和欣儿一般大的女孩。齐肩的两条小辫上,扎着两朵粉色的不知是真的还是绢的花。
  “你刚来。”
  “一年级,你呢?”
  她说一年级有点不习惯。杨运开听得也不习惯。人长树大的,还一年级?
  “我叫杨运开,也一年级。”
  “那我们同学了。”
  那女孩就伸了她的手,很纤细的那种。
  杨运开没敢接那手。他的手肥而大,一把不把那小手捏碎了。他当然不怕捏她的手碎,他怕自己。他的脸会红的了,会发热的了。他有些蒙懂男女间的事。他只是说了一句再见,都没有问及那女孩叫什么名就把那个女孩丢在身后。
  这时夜空里突然传来——叮叮叮,是上课铃响。这时候不会上课,也就不会有上课铃响。
  要干什么了?
  杨运开转头一看,听得有人喊:“熄灯了,准备睡觉!”
  回到宿舍,不少同学都上床了。陈某敏都睡下了。杨运开也放好课本。他躺下时才发现,宿舍的灯是一盏马灯,灯花一跳一跳,这灯是不能看书的。杨运开没见过电灯,只是在小学五年级上自然课时老师说到过,有一种灯叫电灯,比油灯亮多了。城里才有电灯。杨运开没去过城里,也就没见过电灯。他想,等见了电灯,我一定要写第一次见到电灯。还要吃麻叶子,电灯下,麻叶子是不是更白一些呢?当然,还要把欣儿妹妹带到电灯下,要是漂亮成嫦娥那样,杨运开会担心,她也要上天了,那可不妙。他不想她做仙女,就做个凡人,让杨运开也好好地看,看好多回也是美的。他那时还会不会有美是不能重复的想法?
  想着未完马灯就熄了。没人吹它,它竟熄了。

  各位朋友们,早上好!
  @严伍台


  各位朋友:感谢你们的支持!

  我在我的著作中,总不时地说出我的一些美学观点。过去总是写一些理论专著。第一次写小说。总不免把自己的美学观点给说出来了。并非有意为之,只是习惯而已。朋友们千万别以为我在卖弄。不是的。
  是下意识的行为。请理解。

  如美是不能重复的。这也是一种美学观点。

  美是不能重复的!



  “起床,大家快快起床,七点早自习。”值日生的喊声比铃声大多了,它钻进了初中生们的被窝。
  杨运开伸过懒腰。他早醒了。他家的人都是日出而作,闻鸡不起,天亮一定要起的。杨运开上学远,总是家里人没起他就已经提着瓦罐走在乡间的小道上了。不过同学们还没醒,他就只好想心事,也没什么心事,还不是想着欣儿。不管怎么,在儿时所交往的女孩中,欣儿是和他交往日子长,也最亲密,还最给予他最温柔的。任某青总是看不上这个傻憨的杨运开,和徐某莲往来的日子也太不长了。
  他迟钝地爬起来,端起床下的脸盆就出了门。
  不知道在哪处洗脸,他就跟别人走。一直到了食堂,又跟同学们穿过食堂,只见一条和白龙沟大小的河,河边已有很多的同学开始动作了。
  杨运开找个空处,看到些许的小鱼游动。他弹了一下水,小家伙们就一轰而散,让他都没看清它们是怎么逃窜的。
  “晚上洗澡,要捉几条鱼儿。”
  他这么想,身后忽有人说话:“完了么?”声音太纤细了,柔得让杨运开吃了一惊,要不是他的中耳炎好过了,准会听不见。
  是那个女孩,领书时见过一面。
  杨运开自觉脸又热起来,只是小笑了一下,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第一次早自习,有老师在教室门口等他们。杨运开知道自己的教室,他是一(一)班的,是正取生。这是他昨天报名后就有目的地认真地察看过了。
  教室里,满满的都那种和邮递箱色一般绿的课桌,没有抽屉,翻开盖子就可以放书了。有的桌还有锁鼻子,想必是上过锁的。
  课桌是编过号的。他找48号。想来他笑了:他的考号是0024,这又来个48号,个中有什么关联呢。
  他找到了48号,47号同学还没有来。他在小学的同学陈某仁是5号,李某庆是53号,王某珍是9号。其他几位都分在一(二)班。
  他的名字被写在一条长方形的纸条上,“杨运开48号”,粘贴在课桌的右上方。他看了左上方一眼。“何某彬47号”。彬,男的?女的?最好是个男的。上四年级前,杨运开喜欢和女孩子同桌,她们不会叫他“傻瓜”,而且对他还很友好。但此时他不喜欢和女孩子同桌。在六年级时,他和一个徐某秀同过一学期。那个徐某斌老是起哄:“杨运秀,杨运秀。”弄得那女孩哭过几回。杨运开也好苦恼的,但他打不过徐某斌。只好在心里说“这个儿子总是骂老子”。



  各位朋友,早上好!


  每天早上都问:

  朋友们,早上好!



  这一寻思,不觉噗哧一下笑出来。正在这时,身边响起,“杨运开,你好!”
  杨运开扭过头来,第三回见到这张秀气的脸了。
  他把身子稍微向左边挪一下,“47号?”
  “呃!没想到我俩同桌。”
  这就是何某彬了。她穿件桃色格子短袖衬衣。素净的色衬得皮肤白嫩。不过,还是没有陈家湖边那个女孩那么玉一样的玲珑。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初中三年,他竟然和她同桌五个学期,并且在她生命的最后日子,正在上大学的他还给她送过他的温暖。尽管他对她从来没有过任何男女间的念想,但处于青春期的他们,朝夕同桌的两年半时光不容易自记忆中抹去。
  在杨运开的前面,45号刘某宏,46号杨某仁。后面,49号吴某慧,是班上长得稍好看一些的一个女生。50号魏某玉,一个很粗糙的男孩子的叫法。
  全班共有56个人,只有6个女孩,一个县城的女孩叫郑某玉的,很好看。不过她只在黄潭中学读了一个学期就转学回县城了。应该是不许转学的,但她家不知有何法力。后来班上只剩下5个女孩子,一直坚持到文化革命开始。
  这就是开学的第一天,杨运开还没有适应过来。
  这天,有几张桌子空着。杨运开的同学王某珍没来报到。直一个星期后,才有备取生来填补那个座位。
  一天,何某斌说:“杨运开,徐老师找你。”
  徐老师是班主任,也是杨运开的语文老师。杨运开来到老师的办公室。
  “杨运开,想叫你来当副班长,可以啵?当然,如不当副班长,就要当学校的少先大队副大队长。二者选一。”
  他想了想,“非要当一个?”
  “是的。”徐老师说话力不够大,但坚决。
  “我到少先队去。”




  当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杨运开就参加了少先大队选举,当上了副大队长。大队长是一个叫陈某先的女孩。很漂亮。她要高杨运开一级,读二年级了。家是县城的。不过她也没有他的欣儿美。在杨运开读二年级完时,她考上了成都的一所气象学校,是中专。这让杨运开羡慕了好久。
  中学的少先队不如小学那般旺气,杨运开自己也很少戴红领巾的。这些初中生们,嘴巴上的小毛开始有点硬了。
  “哼,小毛孩!”三年级那个会看男生耍蓝球的黄某芝就这样奚落杨运开他们。但是那女生陈某先却是认真的角,见天弄个什么活动来。杨运开也算个大队级的官,还得要带个头。直到一天,教数学的马老师说话了:“今天,我得说说,一个叫杨某海的同学,数学作业错太多了。另一个也姓杨的同学我不点名,也要加油!”杨运开再笨,他也明白了,老师在自己的作业本上划了许多红线了。
  杨运开很有些头疼那些a+b,绕来绕去就把他绕糊涂,糊涂也得做作业。
  那个晚上,夜自习的同学们大都下课了。杨运开的数学作业还没做完。有道题是在何某彬下课时他就想问她的。但他有点强。他就看习题。教室里用的是汽灯,一种烧汽油的灯,汽灯放汽的响声,在人少时就很冲耳。杨运开有些烦,他咬着笔杆发愣。
  “杨运开,还不下课?”
  来人是陈某敏,他值班,关灯锁门。
  杨运开看看他,轻轻吐口气。
  “我看看。”
  他拿过作业题:“你把这个量与另一个量想想看,是不是有联系?”
  这叫杨运开眼一亮,嗯!高!
  他好有一阵快感,数学还有点好玩。也许,这是杨运开逻辑思维的发端,得叫哥哥给自己买书,数学书。哥哥已去当兵了,每月有6元津贴,他不会不买的。
  眼看新一年元旦到来,一天徐老师又找到他。
  他来到教师办公室时,王某矩、闵某忠已等在那里了。
  “同学们,”徐老师咳了一下“元旦到了,我们班要出一台节目,参加全校新年联欢晚会。剧本我找到了,叫《迎女婿》,共三个角,要用花鼓戏演。”
  杨运开看着王某矩,花鼓戏,天!看过,从没想到要演。
  “有老师的。就是体育老师的爱人,原来就是县剧团的。”
  哇,还真干。
  这戏说的是一个老汉在新女婿上门那天,为招待新女婿,去偷公社的藕,后来被下村检查工作的新女婿捉住,教育并认识了的错误。
  杨运开演老汉,王某矩演老汉的妻子,闵某忠演先进人物新女婿。这个好演。杨运开常去偷公社的红著,有经验。花鼓戏也听徐家大湾的杏儿们唱过了。果然,老师一教他就会了,教师还夸了他。
  这个老师并不是学校的老师,只是老师的女人。这是个很好看的女人,虽生了好几孩子,还生得春花秀白,尤其一唱一念,很有女人味儿。体育老师真有好眼力,有这样的女人相伴,他没有白活。


  朋友们,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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