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九节 隆平陵前
司马雪花容失色,手脚微微哆嗦。身边一只手掌,及时温暖的伸来,托住她后背,命令道:
“公主莫慌,出五雷咒术,炸!"
慌乱失摸的司马雪顿时安静下来,纤指迅速骈起,凝神掐诀,一段古老的咒语在隆平陵前急促响起:
“天地玄黄、乾坤借法,
五雷铿铿、诛魔破。”
纤指挥处,一道灿烂光芒在怨雾中闪现。天空中,雷声滚滚,一股神秘的力量,仿佛受到某种召唤,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须臾间、闪电阵阵,雷声轰鸣,一道奔雷自九天降临,狰狞霸气,迎面向白骨妖物炸去。
司马雪身上“羽莲甲”浮现时。陵墓前、蹒跚的白骨妖物们,已被“羽莲甲”蕴带的上古寒意所慑,瑟瑟发抖,铿锵五雷瞬间炸来,半空中的哀怨气息,被一扫而光,大部分白骨妖物在闪雷轰炸之下,变成齑粉。只有两只骨牛,虽然被炸焦半边白骨,仍然悍勇撞来。
高恩华挥碧云剑便欲格挡,眼见身边司马雪已将玄冥剑亮出。玄冥剑刚出剑鞘,剑刃蓦然颤抖,绿芒大盛,一股凶恶邪煞的气息,扑面而来,两只悍勇扑来的骨牛猛然停步,如面天敌,牛眼中幽芒紧缩,扭身便逃。
“羽莲甲”璀璨光华绽放,在半空中浮起一付浮影,玄冥剑煞意狰狞,剑刃碧绿如墨,仿佛要滴下水来。
司马雪身处圣、邪两道光芒之下,俏脸生辉,似神圣,又若邪魅,右手剑尖虚指地面,左肘斜挑天空,周围冰寒之气流转,身上裙衫飞扬,“冰雪之怒”异术,数百年来,第一次重现人间。
剑刃似飞,如幻如电,瞬间追上,正在奔逃的两只骨牛,将其冰冻成棍。玄冥剑急掠而过,将其劈为两半,剑刃挟着“冰雪之怒”的余威,咆哮着,一个冲刺,将距离最近处、一名正在颂咒麻衣男子的胸间洞穿,呼啸着掠回司马雪手中。
玄冥剑掠过后,中剑的麻衣男子肉体迅速萎缩,全身精血好似被吸干一般,数息间,地面上只剩一滩毛发白骨。
一股污血的味道,直冲司马雪鼻端,几欲呕吐,掌中玄冥剑隐隐挣扎颤抖,似乎还渴望鲜血的供养。第一次直接杀人,司马雪心中震惊、不安、莫名的兴奋,各种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淫道,休要狂妄,以后还会来抓你的,有种你别给老夫跑......”
贺老大愤怒的骂声自远处传来,一边骂,一边逃,最终没了声音。司马雪抬头看时,隆前陵四周已空空荡荡,除了地面上的狼藉白骨,修罗门三名麻衣男子与贺老大不知何时已逃遁无影。
“道长大叔,我杀人了,感觉好难受!”
司马雪将玄冥剑纳入剑鞘,俏面惨白,苦头脸说道,身上“羽莲甲”的灿烂光华,慢慢暗淡,最后消失不见。
高恩华仔细看了看司马雪,阳光下,眼眸中、嘴角间,缱綣着一抹悠悠的笑意。
“公主,以后若不想逢敌便逃,要么被杀,要么继续杀人,不知公主愿意选杀人,或是被杀?”
司马雪扭着望了望远外静寂的陵碑,明眸清澈,多了丝丝疑惑,犹豫道:
“我当然不想被杀,以后我们真的不再逢敌便逃,而是逢敌必杀吗?”
高恩华上前两步,向孝武帝陵碑躬身施礼,暗自祷告,返回来时,说道:
“其实贫道也没有真正想好,逢敌便逃好,还是逢敌必杀好?”
天空蔚蓝如洗,山间小道曲折弯转,四周长草萋萋,声音各异的鸟鸣声,自林间彼次传来,高恩华与司马雪缓步下山。
司马雪道:
“道长大叔,我们要到那里去?”
江南四月,处处草长莺飞,天空白云悠悠,时卷时舒,山青水秀家何处?每当司马雪问及;以后到那去时,高恩华便感觉一阵无奈,熙熙乱世之中,司马元显一直阴魂不散的追查着,欲找一个稳定安全的栖身之处,难如登天。
据高恩华的观察,天上飞的小鸟儿,也都有个草窝,地上跑的野兔,也都有自已的土洞。自已一名修道之士,带着司马雪奔东走西,竟然连个鸟儿与野兔都不如。
“先回洞府给你师祖上柱香,然后去京口探望王恭将军去。”
司马雪欢叫一声,说道:
“这次要多带些银钱,回云渺宫时,也好还与卫姐姐。”
京口建威将军府,院中大柳树上,缀满片片新叶,在春风中,舒展晃动,院门前青石阶,光滑锃亮,与以往不同的是,院墙外多了一队精壮兵士在持器械警戒。王恭室中,简陋如昔,地面上铺一草垫,三人正相对品茶。
“数月未见公主,玉颜明媚,更胜往昔,可见这些日子,没受风霜之苦。”
王恭上下打量一番司马雪,笑言道。
“若非司马元显那坏小子天天派人抓捕,我会过得更开心呢。”
王恭见司马雪动怒,捻须呵呵一笑,便换了话题,说道:
“年后,司马元显频频以司马太傅的名义出手,将朝内官员肆意任免,安插西府亲信,大有改朝换代之势。豫州刺史庾楷近日派其子庾鸿来游说;司马元显以安帝之名下旨,割豫州属下四郡归于朝廷管统,庾楷不服,商请与京口联军,共同讨伐司马太傅父子。”
司马雪道:
“司马元显这小子年纪不大,志气不小,竟然这般替安帝哥哥出力,实属难得。”
王恭道:
“公主只说准一半,破虏将军年轻有大志是真的,但不是替安帝在出力固权。目前他在朝中行事,全假借安帝之名出手,打击前朝先帝异已,安插亲信司马尚之四兄弟掌权,一旦他在朝内、朝外州郡的势力稳固,那时他便不仅要窃权,而且会直接篡位。”
高恩华忽然插话问道:
“贫道记得豫州刺史庾楷乃是司马太傅的人,上年将军起兵‘清君侧’时,庾楷不是还派兵拱卫过建康吗?”
王恭叹息道:
“晋室士族之中,没人能如当年谢太傅那般素业为退,不贪权势,真心为朝廷与百姓谋事。庾楷这人是根墙头草,那边风硬向那边倒,他虽然以前是司马太傅的人,但现在司马太傅要割豫州四郡,划归朝廷,等于割了他的肉,他是会造反的。”
高恩华道:
“将军如何打算?”
王恭道:
“本将军不屑与豫州庾楷、荆州殷仲堪之流为伍,不过又忧惧司马元显的野心,一旦他的计划成功,日后篡位时,必将血洗先帝所有旧臣势力,浮生必受大劫!”
司马雪问道:
“王国舅,能不能只守住各势力之间的现有制衡,不起兵讨伐?”
王恭叹息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司马元显为了得到更大的权势,他是不会善罢干休的,现在他一定还在加紧活动,为争夺权力在活动!”
建康城,东府中,午后时分。堂内清歌曼舞,舞妓腰肢扭动,翩跹盘旋,司马道子宽袍敞袖,仅在头上扣了一顶王冠,慵懒的倚在木榻上养神。司马元显精神抖擞,全身铠甲闪亮,腰挎宝剑,站在塌边说话:
“父王,豫州刺史庾楷为人自私,原本是朝廷命他管辖豫州,现在朝廷仅仅要割其四郡,便上书不服,那里还有做臣子的模样。”
司马道子眯着眼,慵懒说道:
“孩儿,维持现有局面,大家各过太平日子,有何不好?何必定要这般急迫收拢权力,士族豪门全这样,封他们为州刺史,他们便将皇族的州郡当成自已地盘,现在想割豫州四郡,归朝廷管辖,不等于割庾楷的肉吗。”
司马元显道:
“此事我已和父王你说明,庾楷必须把豫州下属四郡交回朝廷。还有一事需要禀报父王,皇姐出宫以后,跟着一名高姓淫道天下到处招摇,并且学会一些邪术,垦求父王同意,若皇姐拒不还宫,便派修士将其诛灭,以免坏了皇族的脸面。”
司马道子肥胖的身体迅速坐了起来,怒目骂道:
“你疯了!你皇伯父在世时,父王我不知做错了多少事,若按你的说词,不知诛灭我多少次了,现在那还会有你的存在。豫州庾楷之事,父王会派人与之协商,你若胆敢伤你皇姐半分,本王便将你废为庶民!”
晋室中,朝野之人极重血统门弟,休说皇族,就是同为士族人家,也有高末之分,等级森然,士族与庶族之间,不同席而坐,不同席而食。士族豪门人家,若与庶族人家通婚,在士族人家看来,等于人兽杂交无异。
前朝太傅谢安未入朝为官时,曾与弟弟谢万路过吴郡。谢万想去王恬府上拜访,当时王恬的父亲王导正当朝为相。
谢安道:“我等身为白丁,此去王府,王恬定会不给我们面子。”
谢万不信,就独自去拜访王恬。同为士族豪门子弟,王恬到是接见谢万,两人见面后,王恬便独自离席拐进后堂,谢万认为王恬定是安派仆人来款待自已。两柱香后,王恬蓬发出来,也不理会枯坐席中的谢万,自行去院中晒头发,神态傲慢,根本不把谢万放在眼中,谢万只得悻悻起身告辞。
见司马道子保护司马雪,其意甚坚。司马元显也不与父亲犟嘴,独自怒气冲冲出了司马道子府邸,返回西府。幕府参军高素正在府中等侯他。
“瞧将军满面忿气,东府之行,一定事有不顺。”
司马元显点了点头,怒道:
“老家伙太碍事了,不准我动他侄女,割豫州四郡的事儿,倒愿意帮助协商。”
高素笑道:
“太傅年老多情,舍不得伤害公主殿下,也是人之常情,将军不必恼怒。”
司马元显摘下头盔,缷去宝剑,坐于殿内椅中,说道:
“老家伙只知醉酒赏乐,本将军想真心做事,他倒来碍手碍脚,终有一日要除了他。”
高素面色大变,急忙施礼道:
“本朝以孝治国,将军莫要动此大逆之心,此举必遭天下人非议。”
司马元显摇摇手,说道:
“先生休要曲解本将军之意,我的意思,并非轼父,而是将老家伙手中的权力尽收我手。以后本将军会更孝顺老家伙,送他更多的美酒与美人,供老家伙消遣开心。”
高素面色缓和,说道:
“公主出宫之事,与军国朝政无关,若太傅持意不允,便任公主行事如何?”
司马元显道:
“司马皇族之女,与一名流民淫道天天为伍,丢尽司马皇族脸面。公主以前倚仗伯父威仪,多次欺凌于我,现在本将军权柄在手,绝不能让公主逍遥快活,阴阳殿不愿出手,另寻其他愿意出手的修士抓捕便是。”
数日后,司马元显等到午时,估计司马道子已起床吃酒寻欢,便携了大量特意搜寻来的好酒,赶赴司马道子府邸,认错陪罪,只说前日出府时,未向司马道子辞行,大大不孝,请司马道子惩罚。
司马道子有些意外,但还是极为开心,笑道:
“自小你便倔犟,现在竟然这般懂事,树大自直的老话,很有道理。”
自此日起,司马元显过几日便有意送司马道子美酒,还有数名美人,乐得司马道子合不拢嘴,但是天天只管饮酒寻欢。府中歌声缭绕,丝乐阵阵,所有朝事任由司马元显处置,朝中诸臣,欲见司马道子一面,必由司马元显转达。
下面一部分内容,与军国朝政有关,大家有什么看法吗?
晋安帝司马德宗期间,年号隆安。隆安三年四月份的一天,晋安帝突然下诏;太傅司马道子年老体弱,上书自请解职,在东府静养,将所任扬州刺史、录尚书事、中书令等官职全部移转破虏将军司马元显担任。太傅一职,由司马元显提议,暂由司马德文挂名,实权则由司马元显掌控。
自这一日起,东晋朝廷的实际掌控权,由司马道子全部移交给其子司马元显。司马元显年纪此时不满十八岁,年青有为,雄心大志,天下莫不为之侧目,朝野内外议论纷纷。
司马元显上任后,迅速调整晋室官员,将朝内王、谢、恒、庾四大士族主要子弟调整官职,其中有升有降;
一、晋升士族谢氏子弟谢琰为卫将军、徐州刺史。谢琰乃前朝太傅谢安次子,自谢安去世后,谢氏一族素来远离建康权力漩涡,但闻名天下的“北府兵”乃由谢氏一族创建,现在军中大部分将领与谢氏一族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二、将王氏一族子弟王凝之由中护军,调到会稽郡任内史。
三、将恒玄的堂兄恒修从左卫修军上解职,委以虚职。恒修的正室妻子乃武昌公主,武昌公主有两名亲弟弟,分别是孝武帝与司马道子,恒修也是司马元显的亲姑夫。
晋室王、谢、恒、庾四大士族与皇族之间,彼此联姻,数百年间,关系错综复杂,常常牵一发而动全身。
四、严旨命豫州刺史庾楷,将豫州四郡划归朝廷管辖,不得拖延。
豫州刺史庾楷接旨后大怒,骂道:
“司马元显你个黄口小儿,上来三把火,先将你爹免职,自已升官,现在又想分割本官的地盘,老夫和你拼了!”
庾楷派出儿子庾鸿四下游说;荆州殷仲堪因上年王恭起兵时,行动慢了,没有得到太多实际利益,此次马上响应,答应出兵配合豫州庾楷。
荆州土皇帝恒玄见到庾鸿后,笑得肥肉乱颤,大声嚎叫道:
“司马元显年轻有为,先将司马太傅解职,再将亲姑夫罢官,权力全收到自已手中,英雄果然自古出少年.本刺史决定反了,且与司马元显斗上一斗。”
京口王恭见到庾鸿后,说道:
“司马元显上任三把火,将王、谢、恒、庾四大士族中子弟,有升有降,令四族间有了疑虑,看来不灭四大士族,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本官也跟着反了!”
四路反师兵马一动。各州、郡的兵报雪片般飞来建康,建康城上方的空气,瞬间凝重如幕,杀意逼人,人人噤若寒蝉,偷偷观看司马元显的反应。
西府中,司马元显全身铠甲鲜亮,挽出手臂,挥舞着拳头,兴奋的叫道:
“上一年,王恭老贼起兵‘清君侧’,最后让他全身而退。现在、本将军要重振司马皇族的威严,不论那家士族,敢挡本将军的路,一定会被打成齑粉。”
一边站立的幕府参军高素,问道:
“将军,四路反师中,除了王恭这一路外,其他三路将军准备以何策退敌?”
司马元显道:
“荆州离建康最远。荆州殷瞎子为人迂腐,只会谈论玄学,天天手持一柄拂尘装活神仙,对于带兵打仗,他啥也不懂,不足惧。豫州军离建康太近,本将军亲带司马尚之四兄弟与谢琰出兵迎战,必须打烂庾楷这根墙头草的狗头。”
高素追问道:
“还有荆州恒玄呢?”
司马元显道:
“肥贼恒玄一直在荆州当南郡公,听说豢养了一批部曲府兵,此次恒玄这个绿蛤蟆跳进瓜地中,定要冒充绿皮大西瓜,厉害不到那里去。本将军收拾完其他三路反师,定当挥师兵进荆州,打他个稀巴烂,替我司马皇族出一口窝囊气。”
恒玄的父亲恒温,曾废立过晋帝,两家虽然联姻,但司马氏皇族对恒氏一族素来没有好感。司马道子曾亲口说过:
“见到人字边姓氏的人,便没有好感,其中以姓恒的,最可恶。”
京口建威将军府中,王恭与幕府参军何澹之正在商议军事。战乱方起后,高恩华与司马雪在王恭的邀请下,也留在京口军营中,协助王恭与其他几路反师联络消息。
参军何澹之,行礼道:
“将军,有人向下官密报。刘牢之与江南高家的人,最近来往密切,收了对方大量的钱财,大战将起,将军不得不防。”
王恭一愕,未置可否。刘牢子军伍之人,性情粗鲁,更不会注重什么士族礼仪,在军中时,常常出言冲撞何澹之,两人间,素有小怨。何澹之见王恭不响应此事,又禀报了几句其他的事,便离开将军府。
司马雪问道:
“王国舅,刚才何参军所说之事,你为何没有响应?”
王恭道:
“公主有所不知,何、刘二人在军中素来小节不和,仅凭他一面之词,无法断言事情真相。”
司马雪道:
“刘老头儿,我见过两面,贪小便宜,还不会说话儿。”
王恭道:
“老夫有一计,可以试探刘牢之。稍晚,我会宴请刘牢之,向他提起出兵之事,若他大声反对,则表示他没有问题。若他大力表示支持出兵,则需要拿下他,细细查问。”
司马雪疑问道:
“为何反对起兵,反尔没有问题?”
王恭笑道:
“刘牢之乃一名庶族的伧蛮武夫,不通文墨,若真收了江南高家的钱财,其心必异,心虚之时,绝不敢公开拒战。若刘牢之没收钱,依他伧蛮脾性,不想带兵打仗,倒是极有可能。”
晚暮时分,刘牢之被请至京口军营大帐之中,王恭设宴款待,将兵进建康的意思刚说完。刘牢之大声道:
“王将军身为国舅,去年起兵杀了王国宝与王廞等人,也与司马太傅和解。至于现在朝廷内谁当什么官,把豫州四郡割回朝廷,这和‘北府兵’没什么关系吧?起兵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必须要死人的,‘北府兵’再勇猛,也一个也是少一个,我反对,再次起兵攻打建康。”
王恭道:
“起兵攻打建康之事,本帅主意已定,刘将军莫要推辞,如果刘将军愿意带‘北府兵’出征,本帅愿意将京口精锐也交由刘将军统带,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刘牢之棱目眨动,稍为思索,大声道:
“只要有天大的好处,本将愿意跟随将军起兵,不过这好处是什么,要事先说好,事后不可抵赖。”
刘牢之走后。高恩华与司马雪自帐中屏幕后面出来,说道:
“王将军,据贫道观察,刘牢之此人向来唯利是图,现在将军把自已手中的精锐兵士也交由他统带,万一,他心存不忠怎么办?”
王恭道:
“刘牢之一介庶族武夫,做梦都想成为士族豪门,此次功成,便封他个刺史之类的官儿当当,遂了他的心愿,他那里还会背叛于我呢。最主要的是,老夫身为士族中人,从来不会带兵打仗,冲锋陷阵这种伧蛮武夫的活儿,向来便只有庶族才肯去做。”
高恩华一楞,心中苦笑,眼下到了白刃相见之际,竟然还讲究士族名流的风范。从军营大帐中,回到原来居住的小院后,司马雪瞟了高恩华两眼,说道:
“道长大叔,你有所不知,皇族与士族中人,向来瞧不起带兵的武将,称他们为‘将种’,比如恒温在世时,虽然权势滔天,但因为他是带兵之人,仍然要被其他士族中人嘲笑的。”
小院中,里外绿意盎然,院内角落的杂草中,院中的柳树枝头,都在悄悄向外展露着春天的气息,房屋中,上年司马雪离开时,遗留下的小玩具,竟然都在,显然这中间没人在此居住过,一切如旧,依稀相识。
司马雪其实还知道一个故事,只不过没有说出来而已;
晋武帝司马炎,有一名姓胡的宠妃,胡妃之父是名大将军。有一次,司马炎和胡妃玩投壶,就是各自拿箭,往一个壶里面投。胡妃依仗晋武帝宠爱,便故意同抢一根箭,不经意间,把晋武帝司马炎的手指头划伤。
晋武帝司马炎,恼怒道:
“胡妃真是一个将种!”
胡妃甚是机灵,反驳道:
“陛下祖上北伐公孙渊,西抗蜀相孔明,不知算不算将种呢?”
晋武帝的祖父司马懿,率军征讨四方,军功显赫,机智百出,晚年托病在府中静养,瞅准机会,一举夺了曹魏的江山。可在当世士族豪门眼中,仍然只是一名“将种”,连晋武帝司马炎都无话可以反驳,以此为羞耻。
高恩华在院内转了一圈,四处查看一番,施下数道简易的阵法禁锢,若深夜有敌来侵,最少能提前警醒,然后缓步回来。
“天有四时,春、夏、秋、冬,万物达到极盛时,往往是衰败的开始。士族弟子四肢不勤,确姿态高贵,把持着朝廷高位,便象带军打仗这等重要的事,也要委托庶族子弟才行,连掌控军队的权力,都放弃了,士族还能剩下什么呢?”
司马雪道:
“朝中士族子弟,大多只懂穿宽袍长袖,用香料薰过的绸衣,脸上搭满香粉,出门有人搀扶,会骑马的士族子弟,是会被人笑话的,以不通人情,不明如何处理政务为荣。”
十数日后,豫州传来战报,司马元显自封征讨都督,大元帅,加黄钺,持假节,亲率司马尚之四兄弟、左将军谢琰、参军高素等人,讨伐豫州刺史庾楷。
此时四路反师仅是在书信中,承认结为盟军,盟主便是京口王恭。四方商定,京口王恭与豫州庾楷起后时间稍晚,待荆州恒玄与殷仲堪兵出荆州后,一起联合兵进建康,威逼朝廷屈服。
司马元显主动出兵讨伐,打乱了四方反师的计划,豫州庾楷只得派汝南太守段方前往迎战。双方在牛渚矶相遇,战斗打响后,庾楷军中一部分官兵,已提前被司马元显收买,阵前叛变,汝南太守段方当场战败被杀。司马元显挥军连夜直扑豫州,在黑夜中,利用叛军骗开豫州城门,直城大杀四方,豫州刺史庾楷带亲信逃向荆州。
数日后,高恩华与司马雪在豫州城中四处查看。天空蓝天白云,清爽春风中,百姓生活秩序一切如旧,佃户牵着牛、担起农具,出城到田中耕作,商贩在集坊叫卖。唯一不同之处,便是豫州刺史府换成司马尚之的将旗,旗帜迎风招展,昭示着刺史府换了主人。街坊中,常有小队士兵在巡逻,盘查来往路人。
“道长大叔,庾楷是不是脑子没长洞,十数万豫州军,让司马元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数日内击溃。抓一只会说话的猪来指挥,也比庾楷强。”
司马雪看着不远处的朝廷官兵,悄声说道。
高恩华与司马雪两人均身穿青衫道袍,走在豫州当地路人之间,不论身高、肤色均与当地人不同,如鹤立鸡群般显眼。时间不长,便已有两队朝廷军士上前盘查,多亏高恩华经验丰富,应对如流。
“王恭将军不屑带兵打仗,同为士族豪门的庾楷想来也大体相同。没有战事时,士族子弟将庶族与流民当猪对待,战乱时,庶族子弟与流民反过来把士族子弟当猪耍,庾楷的失败是正常的。”
司马雪道:
“既然找不到庾楷的去向,我们便回京口向王国舅复命吧,司马元显这小子如此狡诈,能在豫州收买叛军,难保他不会也在京口军营中收买兵将。”
高恩华道:
“司马元显现在兵分两路,一路由司马尚之四兄弟带兵挥师荆州,一路由他自已带谢琰、高素等兵进京口,但大军行进缓慢,想来王恭将军早有准备。”
京口依旧碧空如洗,春风徐徐,街面上很安静,除了大队的士兵警戒,看不到路人来往,一付大战来临的感觉。高恩华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因为他看到街面上巡逻的士兵时,心中没有了以往的安详,只有莫名的惊悸。
潜在的危险来临时,总有种种莫名的预兆,高恩华天生对这种预兆特别敏感,这种本能的警惕,已使他在数次危险来临时,心有警惕,躲过危险,如在建康时,便是借助这种本能,躲避了寒夜骷髅头杀手的伏击。
两人下了飞剑,远远已能见到王恭将军府院内柳树的枝叶飘动,高恩华忽然道:
“公主小心,贫道感觉到一种不详和杀意正在附近笼罩。”
司马雪虽然懵然不明,但她习惯性听从高恩华的话,抬手便将玄冥剑拔出剑鞘,明媚春日下,玄冥剑刃上一抹泓艳的流光闪烁,寒气四下弥漫,将军府门前,两队精锐的兵士正在执械守卫,全是新面孔,正在虎视眈眈注视着二人。
“何时换防了,王恭将军在府中吗?”
司马雪话音刚落,门外执械的守卫相互看了看,确不出言应答。这时,从府内转出两名身穿校尉军服的中年男子,看了司马雪两眼,笑道:
“原来是公主殿下,王恭将军正在府中等你,请进吧。”
司马雪抬脚便欲进院,忽然脖子一紧,确是被高恩华抓住脖子,扯了回来,当下娇嗔道:
“道长大叔,你又抓我的脖子,快放手。”
高恩华也不解释,沉声道:
“公主退后,这两人可不是兵校,而是修士。”
两名男子一笑,露出满口白牙,说道:
“你这淫道,还有些本事,从那认出我们的身份来?”
“两位人到中年,肤色细腻,虽然穿着军服,确丝毫没有军伍之人的粗犷,对了,还忘了给两位佩带京口军士常用的腰刀......”
随着一阵尖细的江南男子口音,一名描眉搽粉,浑身金盔金甲的青年军官,出现在府门中。两队十数名修士从院内涌出,将高恩华与司马雪团团围定。
司马雪一见描眉搽粉的青年军官,顿时激动起来,叫嚷道:
“司马元显你这坏小子,竟然跑到京口来欺负我,王恭将军呢,他怎么样了?”
司马元显描好的眉毛跳了跳,神气活现,装模作样的拱拱手,嬉笑道:
“皇姐,别来可好?小弟十分思念公主殿下,故此带兵来京口看望你。王恭那老贼吗,跑了,现在还没找得到,不过我已下令四下搜拿,他一糟老头子,又不会法术,早晚被抓。”
正说着间,街道上,忽然蹄声如雷,两队重甲骑兵风驰般扑至,弓弦声响中,森森箭头瞄向高恩华与司马雪。
司马雪大怒道:
“朝中还是安帝哥哥为帝,司马元显你敢当众杀我吗?”
怒气冲冲下,“铮”的脆响声中,一道璀璨的光华,在将军府前傲然绽放,道道色彩缤纷的凤羽,如莲花般重叠,一付金色铠甲,赫然在司马雪身上乍现,铠甲上寒意弥漫,凛然神圣。
司马元显收起嬉笑,皱了皱眉,眉毛处的香粉掉落一圈,说道:
“皇姐,你误会臣弟了,我只是想请你回宫与众位皇亲相聚。乱世之中,你随这名淫道在外奔波,一则污辱皇族颜面,二则危险重重。”
高恩华一边施展灵力四下测看,将军府周围已被一种禁锢阵法笼罩,各种逃遁符术竟然失效,不仅心中忧虑;此次若想全身而退,看来要与司马雪大杀四方,趟出一道血路了。
原本安静详和的街面上,瞬间剑拔弩张,杀气凛然,两名身穿校尉军服的中年男子,踏前两前,气势稳重如山,虽然双手空空,目中确是充满煞气,幸灾乐祸的看着司马雪与高恩华,只差司马元显一道命令。
“呸!不要脸,本公主去那儿,由不着你管,滚开!”
司马元显眉毛一挑,奸笑一声,轻蔑说道:
“尊你一声公主,还真认为自已是两年前的公主么?众军听令;公主已被淫道邪术所迷,失了本性,速将两人拿下,若胆敢拒捕,就地诛杀,本都督必有重赏!”
司马雪心中七分悲二分羞一分恨,大叫道:
“司马元显,你敢杀我,和你拼了!”
玄冥剑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怒气,幽绿的剑体蓦然剑芒暴涨,司马雪剑尖斜指地面,凝神间,地面波纹四起,股股阴煞寒芒,自地面疯狂凝聚、飞舞着,向玄冥剑尖拢去。
明媚的春日中,四周寒意横生,“冰雪之怒”乍然闪现,玄冥剑犹如一道索命的幽魂,在司马雪纤指驱使下,急速向司马元显的臂膀斩去。
两名校尉军服的中年男子,早有防备,双目中半是戏谑,半是不屑,拦在司马元显面前虚掌一封,一道黑意翻腾的光幕在掌中凝聚,拍向急斩而来的玄冥剑,“嚓”的一声脆响,光幕瞬间寒气凝结,玄冥剑顿了一顿,透过光幕,依然斩来。
其中一名中年男子目光中煞意一闪,屈指向玄冥剑弹去,“啪”的一声,玄冥剑犹如惊龙,呼啸着,倒掠飞回司马雪掌中。中年男子面色傲然,刚欲张嘴说些什么,忽地惨叫起来,只见刚才弹剑的食中二指,刹那间,寒气茫茫冰冻成棍,自指根处生出一道裂纹,跌裂地面,顿时化为血水。
一时间,各种兵刃,各种法器,在阳光中闪起道道光芒,自四面八方向高恩华与司马雪戳来,刀山剑海,仿佛地狱末日一般。
司马雪一剑得手,眼见周围刀剑诸般法器临身,顿时惊慌失惜,不知如何应对,“羽莲甲”赫然凤羽虚影暴涨,光华闪烁,街道中,顿时寒意流溢,一瞬间,便由渺渺春日,来到凛凛冬天。
校尉军服中年男子疼声惊呼时,高恩华顿时感觉周围的禁锢阵法灵力消减,束缚逼迫之间稍弱,一个箭步上前,右手揽起司马雪,飘身后撞,左手一挥,璀璨的太极图案祭出,撞向十数年袭来的兵刃与法器。
轰然响声中,“噗、噗、”数柄长刀狠狠的斩在高恩华背后,青衫道袍碎裂,露出衬在里面的“金缕犀甲”,安然无恙,身后的“北府兵”重甲骑兵确被撞倒了数人,高恩华一跃而起,左手中碧云剑赫然挥出,将斩向脖颈处的数柄长刀击飞。
“不恋战,速走!”
喝声中,高恩华抛出司马雪,右手拇指上,突然现出一枚青意逼人的玉戒,微微捻动,青色玉戒蓦然发出一道淡淡的青芒,将高恩华笼罩。
“啪”一张黄色符纸在高恩华指间燃起,急促的咒语声中。只听高恩华喝道:
“梦遁!”
街道中,所有道法普通的修士和“北府兵”重甲骑兵只感四周天空颜色一变,仿佛来到另一个空间,上下左右灰芒芒一片,众人正惊诧时,一声巨吼响起,四周又恢复如常,远远望去,街道尽头,只能看见高恩华与司马雪的影子。
“废物、全是废物,一群人,竟然让淫道带着人跑了,‘重甲骑兵’留下警戒,其他人全给我追,快追!”
司马元显气急败坏,竟如女子一般跺脚大叫起来,激动大叫之下,脸部快速蠕动,面腮上的香粉纷纷脱离,在明媚的阳光中,露出皮肤上的点点腥红班点。
校尉军服中年男子问道:
“公主怎么办?”
“杀、杀!没看她刚才对本都督出剑了吗,杀了她,一切自有本都督担当。”
原本安静详和的街面上,瞬间剑拔弩张,杀气凛然,两名身穿校尉军服的中年男子,踏前两前,气势稳重如山,虽然双手空空,目中确是充满煞气,幸灾乐祸的看着司马雪与高恩华,只差司马元显一道命令。
“呸!不要脸,本公主去那儿,由不着你管,滚开!”
司马元显眉毛一挑,奸笑一声,轻蔑说道:
“尊你一声公主,还真认为自已是两年前的公主么?众军听令;公主已被淫道邪术所迷,失了本性,速将两人拿下,若胆敢拒捕,就地诛杀,本都督必有重赏!”
司马雪心中七分悲二分羞一分恨,大叫道:
“司马元显,你敢杀我,和你拼了!”
玄冥剑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怒气,幽绿的剑体蓦然剑芒暴涨,司马雪剑尖斜指地面,凝神间,地面波纹四起,股股阴煞寒芒,自地面疯狂凝聚、飞舞着,向玄冥剑尖拢去。
明媚的春日中,四周寒意横生,“冰雪之怒”乍然闪现,玄冥剑犹如一道索命的幽魂,在司马雪纤指驱使下,急速向司马元显的臂膀斩去。
两名校尉军服的中年男子,早有防备,双目中半是戏谑,半是不屑,拦在司马元显面前虚掌一封,一道黑意翻腾的光幕在掌中凝聚,拍向急斩而来的玄冥剑,“嚓”的一声脆响,光幕瞬间寒气凝结,玄冥剑顿了一顿,透过光幕,依然斩来。
其中一名中年男子目光中煞意一闪,屈指向玄冥剑弹去,“啪”的一声,玄冥剑犹如惊龙,呼啸着,倒掠飞回司马雪掌中。中年男子面色傲然,刚欲张嘴说些什么,忽地惨叫起来,只见刚才弹剑的食中二指,刹那间,寒气茫茫冰冻成棍,自指根处生出一道裂纹,跌裂地面,顿时化为血水。
一时间,各种兵刃,各种法器,在阳光中闪起道道光芒,自四面八方向高恩华与司马雪戳来,刀山剑海,仿佛地狱末日一般。
出了京口,城外便是大片荒芜山野,杂草丛生的树林中,高恩华扯着司马雪一路蹿高伏低,依借树木与山石的掩护逃遁,后方不远处,十数名修士循尾急追。
“该死,一时不查,竟然中了公主这小贱人的邪术,这次必须灭了二人,以消我断指之恨。”
断指的中年男子恨恨说道,身上军服被草木划得条条缕缕。
“师弟,公主年纪不大,道法普通,只是手中剑太过凶煞,绝非凡品,必须夺了来,慢慢追。”
另一名穿校尉军服的中年男子说道,眼眸望着远处山林,充满了贪婪。
“众人听好,此次追上二人,全给我向死里打,绝对不要手软,回去都督必有重赏。”
断指中年男子绕过一块巨石,边跑边命令道。
钻出杂草丛生的树林,对面是一道平缓的山梁,上年枯萎茅草中,混杂着片片今年绿意盎然的新草,前方远远可见,司马雪纤秀的身影一闪,没入一片杂石堆中。
“可恶!”
断指中年男子咒骂道,掠起身影,踏着半灰半绿枯草中的小树枝与矮石块奔过,身后十数名修士也纷纷效仿。
一柄剑,从草木丛中,毒蛇一般,悄无声息的刺了出来,透过一名修士胸口,惨嚎声中,高恩华的身影,蓦然自枯草中跃起,符光一闪,速度加快,风一般遁去,周围的修士们,纷纷扭身追了上来。
“不追这个淫道,追公主有赏,公主灵力浅薄,一会消耗殆尽,定能追上。”
半柱香后,众修追进杂石堆中。杂石林立,地面上寸草不生,一堆堆杂石,经过亘年风化,石块被岁月侵蚀剥落,东倒西歪。修士中,有善于追踪之士,迅速找到司马雪逃遁的踪迹,依迹追了下去。一块巨石,“呜”的一声,从空中掷来,众修士咒骂着,四处闪避,确无异况发生,众修“吁”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绕进杂石堆中。
“啊”的一声惨叫声,自后面传来。断根中年修士连忙查点人数,发现不知不觉中,又少了两名修士。
“师哥,若论一对一,我们均好似不是那淫道对手,还追不追了?”
身穿校尉军服的师哥刚欲说话,确见前面山峰上,司马雪俏立山巅,正向他们挥手,众修不待指挥,又纷纷追了过去。高恩华与司马雪也不跑远,只是不停的绕着几座荒山钻来蹿去,追踪的众修提高警惕,相互提醒,倒也不在出现伤亡。
“就这么追,再坚持几柱香,公主必定灵力耗尽,落入我等只手......”
断根中年男子恨恨说道。一抬着,竟然又绕回方才的杂石堆中,杂石堆中,地面干干净净,人难遁迹,众修相互靠近,相互戒备,一路依着迹踪追击。
杂石堆中的空气微微一颤,波动扭曲,天空中,隐隐传来雷声,众修惊惧,纷纷祭起法器戒备,杂石堆上方光亮一闪,瞬间闪电灿烂,雷声轰鸣,一道奔雷自九天降临,狰狞霸气,向一堆最高的杂石击去,众修见奔雷击向巨石,一时都莫名其妙,不明所图。
“护好眼,淫道使诈!”
身穿校尉军服的师哥急促喊道。“嘭”的一声轰然巨响中,已然风化的巨石碎沫四迸五裂,杂石堆中,白色的灰石四溅,犹如下了一场石雨。众修连忙伏身避让,一道碧绿色的剑芒,自杂石堆外急掠而进,寒意弥漫中,将两名修士一斩两段,吸成枯尸。
没待众修反应过来,一堆杂石堆旁,灰石蓦然翻起,高恩华全身沾满泥土,冒了上来,手中剑一翻,将一名修士的大腿斩断,符光一闪,高恩华的身影又消失不见,地面上只留下一团烈烈燃烧的符纸。
断指修士恼怒欲狂,对方不正面打斗,只是不停逃遁,寻机杀伤已方道法较低修士,偏偏对方又对逃遁有丰富的经验,鞋子都跑掉了,确穷追不上,人多有力也使不上。
“淫道,我记住你了,撤!”
一百七十三节 杂石堆
山峰中,强劲的吹过一道疾风,山梁中的草木彼此起伏,发出阵阵呜咽声,仿佛在嘲笑断指修士们的失败。断指修士一边咒骂,一边分派人手警戒,然后将死亡的修士掘坑掩埋,抬起残肢修士狼狈向京口退去,遥遥看见,高恩华与司马雪正站在山巅上向他们挥手送行。
高恩华与司马雪相互对望一眼,均见对方衣衫被树木勾撒的条条缕缕,发髻上、皮肤上沾满了灰白的泥土,司马雪的脸,被汗水冲流,白一道,黑一道,犹如花脸猫一般狼狈。
司马雪累得筋疲力尽,浑身臭汗,嘴打哆嗦,说道:
“道长大叔,王恭将军不知身在何处,怎么办?”
高恩华微一沉吟,说道:
“先回洞府沐浴更衣,然后再详细探查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马雪伤心道:
“没想到,司马元显竟然想杀我,禽兽不如的东西。唉,我今天又杀了两个人,玄冥剑一出,竟然难留活口。”
高恩华正色道:
“公主昔日学道之时,贫道曾说过,只要手中持剑,随时可能杀人,但也有可能被杀,修真界,素来强者为尊!”
司马雪撇了撇嘴,说道:
“道长大叔!今天你勇猛杀敌,本公主刚刚想夸你英明神武。看看,你现在又成了一名罗嗦的大儒先生。”
无名山,洞府中,灵力璀璨缭绕,祥气氤氲弥漫,司马雪收起太玄诀,见高恩华正在身边凝神看着她。
“道长大叔,去那儿寻找王恭将军呢,我不想他让司马元显抓到。”
高恩华沉呤道:
“京口王恭将军府处时,‘北府兵’已归司马元显指挥,显然刘牢之已然变节。我们离开京口前,记得王恭将军曾将京口精锐也划归刘牢之统辖,‘北府兵’加上京口精锐之兵的战力,绝非司马元显之辈可在数日内撼动。只是王恭将军能逃到那里去呢?一是寻找深山大泽藏匿,二是投靠亲朋。”
司马雪大声叫道:
“王国舅素来自誉名士,绝不会藏匿深山,其祖上王敦也曾叛乱过,但士族子弟享有特权,一般罪不至死。王、谢两族除了在建康城中,便只在会稽郡中居住了,会稽内史王凝之,便与王恭将军是族亲,王凝之应当是晚辈。”
高恩华道:
“要去尽快,我们能想到的事情,以司马元显的狡诈,绝对也能提前想到,且去会稽郡闯一闯。”
暮日西沉,太阳收起君临大地的辉煌,慵懒的挂于西山峰上,用淡淡余辉,抚摸着会稽郡的城廓。城外地里耕田的、林间打柴的、山上采药的,纷纷在城门口兵士的监督下,一一归城,更有趣的是两名男童,赶着一大群白鹅,一路“呱嘎、呱嘎、”的蹒跚着进城。
城门口一侧,一架巨大战鼓,鼓面破旧,木架被风雨和岁月侵蚀,斑驳而沧桑,鼓上方搭了一个高阁,阁顶以茅草掩盖,木阁上挂了一块木匾,匾上隶书“震天鼓”三个大字,每个字铁笔银钩,入木三分,落款王献之字。
高恩华与司马雪两人身穿圆领长袍,各自背了一捆枯木柴,将一顶破竹笠压得低低的,跟随着返城的农夫们身后进城,人流如织,城门值守的军士只是略略看了两眼,便放众人进了城门。
两人进城后,过了两条街道,扔掉枯木柴。司马雪抱怨道:
“道长大叔,司马元显今年十七岁,乳臭未干,再狡诈也不会在会稽郡布下埋伏吧。”
高恩华道:
“狡诈心智和年纪无关。曹武帝年间,荆州少年周不疑与魏武帝之子曹冲,并称当世神童,年十七岁时,魏武帝攻柳城无功,周不疑遂献十计,攻下柳城。司马元显权势薰心,十七岁就能定计夺了其父司马道子所有的官职,今日又在京口设伏,所谋险些得手,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司马雪道:
“司马元显品德极坏,连族亲都想杀,就算有魏武帝与周不疑之能,日后必受天谴。”
高恩华四下看了看,四周天色尚明,便道:
“寻个偏僻处,等天色大暗,再夜探王府。”
高恩华进诚前与司马雪曾商议,进城后,先到王府找谢道韫书童凌风,向其打探王恭的下落。
会稽郡乃晋室第一大郡城,城内人口繁荣,多年来,一直是北人南渡首选之地,约有数十万之多,大街道以青石铺路,小巷上用黄土垫盖,士族豪门府邸中,楼阁高低起伏,秦砖汉瓦,流民人家多以茅草建屋,栅栏为墙,荆棘编就门户,此时晚暮时分,家家户户,飘出道道炊烟。
晋人做饭大多以蒸煮为主,做法粗糙,离开三吴旧地附近,益州、彭城。平城等地方更是只放极少数的食盐,司马雪初次出宫时,几乎难于下咽。现在望见四处飘散的炊烟,肚子忍不住“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道长大叔,我自出宫后,从没吃过称口的饭菜,你带我去酒楼,吃一次好不好?”
高恩华心中一酸,笑道:
“公主的意见极好,贫道也腹中饥饿,咱去找一找,会稽城中,有没有叫‘醉江楼’的酒楼。”
一百七十四节 醉江楼
司马雪蹦了起来,欢叫一声,说道:
“我去找个路人问问,吴郡都有‘醉江楼’,会稽郡猜想一定更会有。”
两人又背起木柴,找到一条宽大的街道前行。进城前,为装扮农夫,两人各换了一身男子圆领灰衫,下穿一条肥大麻裤,带一顶压到眉梢的竹笠,司马雪拦住一名斜领长衫的青年文士,打听醉江楼的去向。
青年文士上下打量两人几眼,说道:
“两位此时去卖木柴,错了时辰吧。”
司马雪道:
“公子,我们不去卖木柴,去吃炖肘子肉行不行?”
青年文士一楞,随既笑道:
“醉江楼的炖肘子肉,确实味道鲜美,不过价钱极贵,两位哥哥将身上的圆领袍子押了,也换不来半根肘子吧。”
江南三吴旧地之人极注重穿衣打扮,一般士族豪门子弟均穿丝绸衣料,穿衣前必用讲究的香料薰过,再佩带香囊出门。庶族寒门子弟大多穿斜领长衫,布料不一。而普通流民则大多身穿圆领短衣,短裤,大多为麻料,一来便宜,二来便于劳做。
司马雪见青年文士怀疑的神情,气向上涌,说道:
“炖肘子肉,我们吃定了,而且还要一份清蒸肥鹅,要不、请你也去吃一顿。”
青年文士心中猜测。面前两名木柴哥哥倒是文雅之辈,极好面子,一定是以前送木柴时,听人说过炖肘子肉和清蒸肥鹅好吃,才在自已面前夸口,只是这两道肉菜,两位定要多送两个月木柴。心中一边嘀咕,一边伸手向前指了一指。
“向前走,第二个路口左拐,再步行一盏茶的时间,便倒醉江楼了。”
司马雪腹中,又不给脸面的“咕噜、咕噜、”大响两声,连忙低了头,道声谢,拉着高恩华如飞般奔行,刚奔了数十步,只听后面有人高声喊道:
“两位哥哥,停步、停步,在下有话说。”
两人愕然回头,只见青年文士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吱吱唔唔的说道:
“在下与两位初次相逢,甚是投缘,这有碎银一锭,赠与两位哥哥做个饭资吧。”
司马雪脸上赤热,气向上冲,张口便欲训斥青年文士。只见身边高恩华伸手接过碎银,说道:
“公子的好意,我等心领了,要不要一起去醉江楼相坐对饮?”
青年文士犹豫半天,说道:
“在下家中有事,改日有缘再聚吧,两位哥哥告辞。”
说完,躬身行了一礼,施施然独自去了。司马雪嗔道:
“道长大叔,你收他碎银干什么,听不出他在担心我们吃不起饭么?”
高恩华淡淡一笑,说道:
“江南名士才子,果然文雅,送块碎银,也怕伤了我等面子,此人帮助你我,自已心有温暖,贫道顺其雅意,做一名被帮助之人,有何不可呢?”
一百七十五节 大叛变
江南四月,风清云柔,山秀水幽,会稽郡中,各种身份的游人如织。醉江楼的生意极好,堂中楼前,弥漫着淡淡饭香味,会稽郡的醉江楼与建康的醉江楼一模一样,二楼雅座房间,一楼大堂中摆了数张木桌,供零散客人使用。
高恩华与司马雪坐在堂中一张桌上,等待楼中伙计上菜。司马雪刚坐下来,张口便点了炖肘子肉和清蒸肥鹅。面对伙计惊讶神色,高恩华主动先把银子放在桌面,然后散出灵力,四下探查一番,见邻桌均是普通路人,便不在理会,慢慢数着司马雪肚中“咕噜、咕噜、”的响声。
暮日中,太阳将最后一抹余辉,洒向大地,醉江楼中,满堂金色光芒。大堂中,声音嘈杂,食客催菜声,伙计上菜时的吆喝声,彼此起伏。堂内散食的客人,除了高恩华与司马雪,另有两伙食客,均眼上眼下,偷偷打量两人的打扮,窃窃议论。
二楼忽然拐出一个高个老者,发髻散乱,喝得满面通红。走到楼梯拐弯处,张嘴便欲叫喊,忽地伸出手,迅捷的掩住了嘴,目中精芒厉闪,仔细的扫视着一楼大堂中的散高恩华与司马雪,稍顷,目中露出喜色,转身折进二楼一处房间。
“各位道友,说啥来啥,淫道与公主正在一楼大堂,怎么办?”
房间中,或瘦或胖坐了数名男修士,一起噤声,望着高个老者。一名贼眉鼠眼的男修,笑道:
“贺老大,你喝多了还是让公主吓破了胆,你说他们在醉江楼大堂?”
高个老者正是洪罗宗的贺老大,赌咒道:
“老夫能在丹阳君做官差数十年,凭的就是过目不忘的本事。下面两人,虽然身穿农夫衣衫,可烧成灰,也认得便是淫道与公主。农夫的手,大多粗糙污黑,看了不想再看,公主的手晶莹如玉,过目难忘。”
贼眉鼠眼的男修,喜道:
“今天抽空来吃酒,不想吃出富贵来了,还不快下楼,把他们抓起来。”
贺老大摇手道:
“嘘,别乱动。上次我与修罗门四名护法奉命在隆平陵前,布下‘修罗血咒阵’原想借助陵间阴气擒拿淫道,不想公主一剑飞来,修罗门的护法连闪都没来得及,直接一剑毙命。若是现在冒然下去捉拿,怕是送死吧。”
贼眉鼠眼的男修,叫道:
“我去叫人,你们在这盯紧了。”
说完,一扭身,直接从临街的窗口跃出,不见踪影。一名大马脸,大耳朵,脸容奇长的男修,说道:
“司马都督果然神机妙算,算定公主与淫道一定会来王府觊觎,才令我们提前布局,然后坛子里捉王八......”
数日前,高恩华与司马雪奉王恭之托,离开京口,前往豫州探查庾楷的虚实。不料豫州刺史庾楷兵败如山倒,十数万豫州兵,数日内崩溃。司马元显趁着大胜军威,兵分两路,一路由司马尚之四兄弟杀向荆州,一路由自已带兵挥师京口。
王恭接到军中斥喉禀报后,急令“北府兵”大将刘牢之备战迎敌。刘牢之离开京口,返回“北府兵”大帐后,便令人喊来儿子刘敬宣。
“小子,王恭刚才又让老子带兵,去和司马元显派来朝廷官兵打仗,你怎么看?”
刘敬宣谨慎分析道:
“司马元显与王恭之间的战争,说白了,就是皇族与士族之间的权力之争。司马皇族虽有诸多不足之处,但王恭等士族豪门更差,他们倚仗皇族封给他们的兵权,欺凌皇族。这些士族子弟,更从不把庶族寒门放在眼中,现在需要我们替他们卖命打仗,才稍表亲近。父亲你与王恭之间,一无君臣之义,二无骨肉之情,你怎么做,都没有什么不妥。”
刘牢之棱目中,精芒一闪,笑道:
“‘北府兵’乃谢太傅所创,现在谢太傅之子谢琰,随司马元显前来讨伐王恭。司马元显这小子也够阴险,派高素又是送钱,又是送女儿,更对我封官许愿,许诺只要我灭了王恭,我便坐王恭现在的位子,统管江北八州。”
刘敬宣道:
“父亲准备何时动手?”
刘牢之伸手一砍,说道:
“谢琰做为司马元显的先行部队,后日兵锋便临近京口,明日王恭一定会至“北府兵”军中,誓师出征,到时派骑兵将他拿下,献与谢琰,算个头功。”
翌日午时,“北府兵”大营中,旌旗招展,刀枪林立,数万将士披挂整齐,持刃静立,静侯建威将军王恭前来检阅军队,一股漫天的杀气,在大营中四处弥漫。
王恭手持拂尘,头顶纱帽,宽袍长袖,一派江南名士风范,在亲兵卫队的簇拥下,从京口出发,向“北府兵”大营中进发。临近营门时,一骑自营中扬尘驰来,确是军中大将何无忌。
“禀大帅,营中众将士已准备妥当,只等大帅进营检阅!”
王恭挥挥拂尘,点头道:
“何将军头前带路。”
何无忌拔转马头,尘土飞扬中,先行驰向大营。王恭身边幕府参军何澹之,看了看大营深处,忽然道:
“王大帅,下官忽觉惊惧心悸,怕是有不测之事发生。大营中,似是箭上弦,刀出鞘,杀气冲天,少了往日检阅军队时,应有庄然威武之意,大帅谨慎小心。”
王恭笑道:
“何参军,大军出征之际,营中有些杀气也属正常,你体要多虑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进营检阅吧。”
何澹之坚持道:
“大帅来检阅军队,按常理,刘牢之应出营迎接,现在只派出何无忌来迎,其中怕是有凶险。大帅且在营门前暂等,下官愿带卫队进营一试真伪,若刘牢之无异心,大帅再进营检阅军队也不迟。”
王恭见何澹之脸色严肃,不由点头应道:
“那好,本帅本在营门口处暂停,静侯你的消息。”
何澹之带领王恭的亲兵护卫,进了大营后,刚向前行了数十步,大营的栅门迅速关闭。大营中,顿时蹄声如雷,烟尘四起,一片喊杀之声。
王恭身边两名贴身护卫修士,大叫:
“大帅速返回京口,刘牢之果然反了。”
王恭三人三骑,亡命逃回京口,远远刚看到城头,只见城墙上已然换了旗帜,高大的旗杆上,飘着一个大大的“刘”字旗。
城门口,刘牢之横刀立马,远远喝道:
“王恭老儿,谢谢你送老子京口的精锐之师,让老子不费力,便夺了京口城。”
随着刘牢之的喝声,自两翼冲出两队轻骑兵,烟尘大作中,迅速逼近王恭三人。王恭的两名贴身修士,一起跳下马来,一人急速挥手,七杆灰色幡旗自虚无中凝聚,瞬间插在两阵之间,幡旗迎风暴涨,漫卷翻舞。
另一名修士自怀中摸出一枚枯叶,手一抖,枯叶消失在空中。修士面色凝重,又自怀中摸出一把六角竹扇,对着半空,猛力一扇,消失的枯叶蓦然自半空中闪现,叶边如刃,寒芒轮转,向着扑来的轻骑兵斩去。
“大帅,京口已经回不去了,你自已逃吧,我们兄弟能拖得一时,便拖一时,快跑!”
王恭一生,恰逢晋室世道太平,虽然官至建威将军,但只懂书画玄学,三天不呤诗做词,便索然无味,此时连遇背叛与杀戮,连气带吓,浑身哆嗦,也不辨东西南北,拔转马头,挥起拂尘,狠狠抽了胯下战马数下,一片灰尘中,落荒而去。
地面上七杆幡旗间,景象顿变,一片片黑色的砂石,遮天掩日,呼啸狂舞。黑砂中,枯叶幻化成的叶刃如刀,将扑来的轻骑兵前锋,片刻间,马上兵士被削成血人,血肉山崩溃中,哀嚎声四起。
刘牢之棱目暴怒,吼道:
“出箭,把这两人给老子射成刺猬。”
身后骑兵队伍迅速向两边分开,两队手持强弓的“北府兵”拥上前来,队长一声号令,弓弦声响中,箭出如蝗,冷森森的箭头,在阳光中闪烁着寒芒,如阴间的索命幽魂,呼啸着,呜咽着,向对面两名修士笼罩而下......
两日后,司马元显带领大军来到京口,在城外扎下大营,谢琰与刘牢之进营拜见。司马元显金盔金甲,亲至大营门前迎接,一手一个,将谢琰与刘牢之拉进大营,密谈了半日后,刘牢之与谢琰才出了大营,各自回帐。
刘牢之回到自已帐中,儿子刘敬宣问道:
“父亲,今天蒙朝廷司马都督召见,感觉如何?”
刘牢之面色凝重,说道:
“司马元显年纪不大,办事确极为老辣,以前他对我许的愿,基本上都兑现,掌管江北八州军事都督,‘北府兵’最高统领。不过,他还派谢琰任州刺史,在京口设刺史府,显然对老子不是完全信任。”
刘敬宣道:
“第一步,能争取到这么多,也算非常不错了。乱世之中,兵权最为重要,刺史只是士族‘清官’而已,以后慢慢来吧。”
刘牢之与谢琰出营后,司马元显叫来随军幕府高素与张法顺,说道:
“王恭老贼独自逃了,不过他一个半老头子,孤人匹马,无非三个去处,一是去会稽郡寻找本族支持,二是藏匿到深山老林中,三是西去投奔荆州。速速派人将这三个方面堵上,看在那儿能抓到他。”
高素道:
“刘牢之已然归顺朝廷,抓不抓得到王恭已不重要,我们是否挥师荆州,助司马尚之兄弟克灭恒玄与殷仲堪。”
司马元显摇首道:
“朝廷能顺利的攻克豫州庾楷与京口王恭,全靠多年培植的内应,而荆州殷瞎子与胖蛤蟆恒玄,确需要真刀真枪的去打,且让司马尚之他们去试试虚实吧。”
收复豫州与京口后,晋室实际控制的州郡大增,高素被派往要害郡州任刺史,西府幕府参军有时便由张法顺接任。张法顺看看司马元显的脸色,问道:
“都督,那我们师回建康么?”
司马元显道:
“派人分别在豫州、京口、会稽郡王府等地设伏,静侯王恭与庾楷的残党入瓮。”
会稽郡,醉江楼中,司马雪点的炖肘子肉与清蒸肥鹅,终于被热气腾腾的端到木桌上。司马雪眉开眼笑,顾不得公主的矜持,笑嘻嘻道:
“道长大叔,可以吃了吧。爱吃肉的大笨牛,不知跑到那里贪玩去了,以往,他最爱吃醉江楼的肘子肉与肥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