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 变戏法
王恭目送司马雪纤秀的身影在院门口拐了个弯,没了踪影,正色道:
“高道长,公主一直坚称司马太傅父子要篡位,不知有何根据?”
高恩华想了一想,只得把司马雪在太极殿中偷听到司马元显与王国宝的谈话内容复说一遍。
王恭听完后,面带愁容,说道:
“听内弟讲,司马太傅之子破虏将军虽然年幼,但性情雷厉风行,崇拜汉武、魏武二帝,竟敢口吐迕逆之言,果真怀了不臣之心,只是王国宝被斩,死无对证。公主年岁渐长,长期在外漂泊于礼法不符,终究也不是个办法。如果老夫没有看错,公主唯听高道长劝解,不知道长是否可劝说公主归宫。”
高恩华沉呤片刻,说道:
“劝解公主回宫这件事上,贫道实在帮不了王将军的忙,司马元显如果日后有篡位之举,必定清除孝武帝旧臣,王将军需多加提防。”
王恭叹道:
“昔年魏武帝曾言,因为我的存在,绝了天下多少人的皇帝梦!如今天下威权不在,士族林立,家家都在争权。权欲涌流之下,又不知多少人生出这帝王之心,难道晋室子民又要经历一场‘八王之乱’的浮生大劫么。”
院西的夕阳如金,黄金色的光芒挥洒下来,辉映在王恭身姿挺拔如松,两边长髯飘然如漆。风姿实在不亚国师王蛮子。
高恩华心中一动,不禁想到,当世人皆称王恭如濯濯春柳,神仙中人。今天近身详观,果然属实。刚要说些话劝慰,猛然间,一股惊悚感从心头猛的升了起来,如建康寒夜遇袭时一模一样。但是、心中晃动的全是司马雪惊惧的模样。
“公主有危险,贫道去了。”
王恭正在捻须感慨,听到高恩华急惶的留声时,面前早已没了高恩华的影子。等王恭拐出院门,四下观看,只见将军府外面的大街上,远远的、尚能看到几个人在逃跑的背影......
高恩华一遁而出将军府,晃身间、便来到刚才进将军府时,稍远街角处那一堆人的所在。地面上,躺了两个百姓模样的人,远处还有一群四散而逃的孩童和百姓打扮模样的人,找不到司马雪的影子。
素来淡泊无惊的高恩会瞬间感觉胸腔中空空荡荡,面色大变,身上出了一身冷汗,遁起如烟般追上两名逃跑的百姓。急探身、迅速伸掌,挟脖将两人抓了过来。厉声道:
“刚才看到一个小道姑去那儿了吗?”
两名京口百姓感觉脖颈间如被打铁的钳子夹住,面上的道士脸上的表情狰狞,眼中象要喷出火来一般,回答错了一个字,只怕马上便会被扭断了脖子。
“道爷绕爷,和尚杀人了,和尚杀人了......”
司马雪独自拐出将军府,一路直奔将军府外,稍外街角那堆人群中。刚才进将军府时,她远远便见到了一堆人围在一起,心中早便留上了意。与王恭在府中谈话时,心中确一直记挂着人群中有什么热闹可看。
暮色溶金的天空中、一群燕雀鸣叫着,在暮色中快速掠过人群。
人群中,一个和尚在变戏法。以前司马雪在建康时,也曾见过有人变戏法,好久不见,顿时来了兴趣,连忙挤在人群中观看。人群不大,十来个人的模样,司马雪身穿道袍,但眉清目秀,纤秀无双,俏立人群中,有如鹤立鸡群,引得身边孩童也纷纷侧目。
和尚高鼻深目,长相倒有点象个胡僧,幽幽目光一边四下瞟视,一边口中喃喃念着什么话语。司马雪刚刚站定,便迎上过来,口宣佛号:
“阿弥陀佛,小僧见过公主。”
司马雪愕然,身在京口王恭将军府外,和尚居然认识自已。认真看了看面前和尚,一个高高的鹰勾鼻子,眼窝深深,眼窝中目光幽幽,象蛇蝎般死气沉沉灰色一片,了无生机,以前绝没见过。
和尚幽幽目中一动,升起一股狡诈的得意之色,好象毒蛇发现了猎物一般高兴。司马雪心中一阵惊悚的恐惧油然而升,顿感不妙,转身便逃。
一朵黑色的莲花在似金暮色中一闪,在半空中熠熠放光,妖诡而迷人。晚风中,黑莲在空中一颤,一道黑色的光华闪电般倾溢流下,向司马雪罩去。
惊惧之下,司马雪纤手猛挥,一道太极图案璀璨自虚空化出,急急将黑色光华抵住。司马雪刚欲再逃,只感觉脑后一痛,便晕了过去。
和尚喃喃道:
“不错啊,居然挡得住本佛黑莲一击。”
喃喃声中,抓起司马雪,一阵风般向城外飘去。眼力稍差之人,只感觉一阵风溜过身边,风声过后,两个人影“扑嗵、扑嗵、”两声跌倒在地,显然是挡了和尚奔逃的路。
烈烈罡风中,司马雪悠悠醒来,只感觉后脑有些痛,偷偷四下观看,只见刚才的和尚正背对着她在驱动一座黑色莲台御空而行,自已居然没有被束缚,短剑竟然还别在腰间。
司马雪小心翼翼偷看和尚,见他没有发现自已醒来,心中登时大喜,伸手将短剑慢慢抽出剑鞘。心中不禁忐忑起来,和尚应当不是好人,自已背后一剑刺去,岂不是要杀人了么,另外背后偷袭,好似也不怎么光彩,但如果不刺和尚,自已道法又比其太低,无法安然逃回高恩华身边。
和尚突然道:
“阿弥陀佛,公主显然以前没有杀过人,持剑伸伸缩缩这么多次,还是没有刺本佛一剑。多少年了,没见过公主这般好心的女施主......”
喃喃声中,黑色莲台光华缤纷,缓缓降落在一条古道上,前方现出一个城郡的灰色墙头。司马雪心中惊惧,喝道:
“坏和尚,本公主适才念你修行不易,没有杀你,你自趣的自已快走,一会我师父追来了,一定会将你斩杀。”
和尚掐了一个法诀,收起黑色莲台,上前施礼道:
“阿弥陀佛,小僧索魂圣佛见过公主,小僧确实是个坏和尚,不过只要公主乖乖的跟小僧走,本佛是不会伤害你的。”
司马雪手持短剑,斥道:
“坏和尚,一看你就是脑筋不清,一会僧、一会和尚、一会佛,胡言乱语的充什么儒雅高僧,敢过来,我可真要杀你了。”
听司马雪说他脑筋不清,索魂圣佛登时变了颜色。自已因修练“三焦枯玄经”过急,伤了神智,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平时最不喜和人交往,更最忌别人说他脑筋有问题。如果司马雪不是殿中派下的目标,只凭刚才一句话,便早伸掌拍死了。
“阿弥陀佛,公主口出妄言,手持利刃,已动了杀念,如果不自已放下屠刀,休怪本佛不客气了。”
喃喃声中,急步上前,对司马雪刺来的短剑视而不见。司马雪一咬牙,挺剑便刺了过去,剑尖刺在索魂圣佛的胸口,如刺败革,剑尖轻轻一滑,便滑了过去,对方好似不是血肉之躯一般。司马雪惊恐之下,短剑如风,电闪雷鸣间已刺出七八剑,剑剑仍然刺不进索魂圣佛身体半分。
索魂圣佛喃喃道:
“公主看似冰雪聪明,确是个傻瓜,还给本佛这么一个差评。本佛若没点本事,岂能由你双手自由,利刃在身。现在乖乖跟我走吧,去前面城中吃点东西,然后回殿交差。”
口中一边嘀咕,一边伸手一抓,看似锋利无比的短剑好象送在他手中一般,放在手中揉了一揉,碾成一个废铁球扔在地上。
司马雪伸指掐诀,便欲使出土遁符术逃生,纤指刚将符纸挟起,索命圣佛深深的眼窝中闪起一抹凶光,挟手一把将符纸夺去,厉声道:
“公主休要多事,否则本佛便要不客气了。”
司马雪面色绯红,明眸厉瞪,高声斥道:
“死和尚,要么将本公主杀了,否则休想如愿,我师父日后定会替我报仇。”
索命圣佛喃喃道:
“俗家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只会打洞。看公主道法如此低劣,笨得要死,你师父也强不了多少,想来非本佛对手。”
一百三十节 索魂圣佛
夕阳不再留恋人间,滑入地平面下。苍穹间、流火残光辉映西方半面天空,暮色降临,四周荒野漠漠,一片苍茫之色,旷野中的风变得凝重起来,索魂圣佛鹰勾鼻子上方深深眼窝中,目光如野狼般幽幽闪动。
司马雪心中惊惧,听索魂圣佛辱及高恩华,顿时大怒,暗暗凝聚灵力,正欲有所动作。暮色苍茫中,忽地传来一声心中企盼了无数次的声音:
“圣佛,贫道高恩华有礼了。”
暮色中,一个身影慢慢从前方的古道中迎来,道袍破旧,有些孤寂的披在身上,面上挂着充满善意的笑容,正是高恩华。
司马雪胸口一热,眼泪“刷”的流了出来,顾不得擦,身形一起,迎着高恩华蹿了过去。
索魂圣佛一探身,掌中灵力惊飙而出,后发先至,将奔跑中的司马雪锁住。灰色眼睛蛇一般闪烁,上下打量高恩华,心中狐疑。他在京口擒住司马雪后,一路急遁,实在想不透高恩华以何术能追踪自已至此。
高恩华慢慢走近面前,施礼道:
“圣佛乃出家人,扣住贫道女弟子不放,于礼不符,于佛不敬,放了贫道徒儿,各走一方如何?”
索魂圣佛喃喃道“
”阿弥陀佛,你这道士不肯躲在暗中偷袭本佛,人品倒不坏。但人,本佛是不会交的。”
高恩华面上笑意凝结。暮色中,一柄如秋水般的长剑蓦然出现在掌中,说道:
“贫道虽然不济,但还不至于平庸到与挖洞逃命的老鼠齐名,圣佛想带走贫道徒儿,先打倒贫道,再把她带走。”
索魂圣佛喃喃道:
“你这道士脑筋不灵,本佛只需灵力一吐,掌中女子便成一具枯尸,要不要试试?”
高恩华面色凝重,说道:
“圣佛千里而来,无非为利。开个价吧,看贫道能付得起不?”
索魂圣魂目中幽光闪闪,片刻后,说道:
“抛下宝剑,再议条件。”
司马雪被灵力束缚,身体不得自由,心中狂喊,不能弃剑。只听高恩华问道:
“贫道弃剑,圣佛便能放人么?”
索魂圣佛心中嘀咕,眼前这道士看着聪明,脑筋真不如自已灵光,口中确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逛语。抛下剑,再议条件。”
高恩华犹豫片刻,“仓啷”一声将宝剑远远抛在荒草萋萋的古道边,说道:
“圣佛,剑扔得这么远,满意了吧?先请放人吧。”
索魂圣佛狞笑道:
“施主脑筋一定让露水打了,蠢成这般,留在世上,多受苦难,让本佛超度你吧。”
喃喃声中,蛇目中杀气大盛,飘身而起,挥掌迅拍过去,“啪”的一声,正正的拍在高恩华胸口。
索魂圣佛一愣,原本这一掌之后,还有数个变招,比如用司马雪抵挡高恩华的反击。不意高恩华如此不济,一掌便击了个正着,不屑之中,掌上灵力奔涌,枯心掌发力,便欲将高恩华的心挖出来。
高恩华“噗”的一口鲜血喷出,血雾之中,不管胸口中掌,两指瞬地向索魂圣魂两眼插去,一付亡命架势。两人相距极近,两指闪电般插近两眼,索魂圣佛一掌击实,来不及回撤,慌乱中,另一只手掌疾起封架,控制司马雪的灵力顿时松泄。
眼见高恩华吐血。司马雪怒意涛天,全力一挣,脱了索命圣佛的灵力束缚。急愤之中,全身灵力奔涌飙升,口中怒斥:
“斩妖破!”
纤指挥处,古道间,暮色中的空气顿时急速扭曲,一股怒意在昏暗中睁开了梦魇双眼,狂野不驯,傲视苍茫。天空中,一道闪电迅捷无比自高空降落,带着狰狞,擦过高恩华头顶,直向索魂圣佛击去。
电闪石光间,索魂圣佛枯心掌用实,五指用力,狠狠在高恩华胸口一插,指尖处如抓败革,被弹了回来。惊诧中、滔滔五雷已绕过高恩华头顶,狠狠砸了下来,索魂圣佛身形急退,双掌急撑,黑莲自暮色间瞬现,黑色光芒缤纷四射,与闪雷轰然撞在一起。
索魂圣佛急问道:
“你这道士习的也是‘三焦枯玄经’,难道是同门中人?”
高恩华一声不吭,伸手一招,碧云剑如惊龙般急掠而起,寒星点点,剑尖如雨点般落下,剑尖所刺,不是索魂圣佛的咽喉,便是双眼,又或晃身其后,下刺索魂圣佛屁股后方。
索魂圣佛大叫:
“停、停、你这道士什么时间偷学本门‘三焦枯’神功?”
一边叫嚷,一边伸掌格挡,碧云剑与手臂相击,不声不响,如刺枯木,索魂圣佛竟似不是血肉之躯。
高恩华扬声道:
“公主,土遁速走,一会这和尚的帮手便要来了。”
司马雪短剑被索魂圣佛所毁,又从来没有与敌人实战过,适才情急拼命,浑然不惧,此时高恩华在身边,有了希望,反倒有些害怕起来。听到高恩华的命令,一顿足,土遁符纸在纤指间燃起,灵力璀璨间,一闪、古道上,没了身影。
高恩华忍住伤势,碧云剑剑起如风,剑尖只向索魂圣佛咽喉、双眼、急刺,又斗了数息,估计司马雪走得远了,“啪”的一声中,一个太极图案在夜色中璀璨闪现,五色旋转,罡风烈烈,堂堂正正撞向索魂圣佛。
同样的太极图案,在高恩华处使出来与司马雪推出来的有天地之别。索魂圣佛只得凝神竖掌,半空中,黑莲异光大作,光华四溢,与太极图瞬的撞在一起。轰然声中,尘土飞扬,待尘土落尽,对面已空空如也,高恩华已在微暗的夜色中消失。
索魂圣佛收了黑莲,喃喃道:
“这个道士倒是有趣,不失礼节,可他何时偷学本门‘三焦枯玄经'了,只是他们这老鼠打洞跑路的异术确非本门之学,奇怪啊,奇怪。”
高恩华借助夜色掩护,用土遁符甩开索魂圣佛,在离古道不远处浮出地面。服下一颗丹丸,镇住伤势,立于夜色中向古道上观察,见古道上寂廖无声,半晌过后,一道黑色光华冲天而起,向远处的城墙飞去,顿时放下心来,唤出碧云剑慢慢离去。
回到洞府石室中后,高恩华又服下几颗丹丸,坐于石台榻上打坐运功疗伤,灵气缭绕中,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不知多久。
待高恩华功成圆满后,起身到洞府外查看,只见洞府外阳光铺满青山,极目一片翠意中,百鸟齐鸣,山风徐徐自山腰涌来。远方幽幽山林间还无司马雪的身影,心头又仿惶不安起来。
稍稍凝神,猜测司马雪的去处,忽地想起司马雪最有可能到的一个地方,身上道袍昨夜与索魂圣佛拼斗时,胸前被抓了一个碗大的口子,连忙回洞府换了一件以前旧袍,出洞府御起碧云剑,急急奔向京口。
赶到京口王恭将军府时,远远见将军府外,戒备森然。街道上、数队骑兵队伍披挂铠甲,执刀背弓,虎视眈眈盯着每一个接近的行人,战旗翻卷,一付大军待发的模样。
高恩华上前和执守的士兵搭话。传令兵刚进去不久,便见到司马雪的纤影自王恭府中掠出,远远的扑了过来,看到高恩华便抽抽哽咽掉下泪来。
高恩华安抚笑道:
“公主这般机灵,竟然想到来王将军年躲避,休要哭了,王将军出来了。”
王恭挺拔如松般的身影,拐出将军府,远远凝望了两人几眼,缓缓而来,见到高恩华后,施礼笑道:
“高道长,你可来了。公主自昨夜归来,便一直催命本帅出兵杀和尚,可又不知兵锋所指,愁煞本帅了。”
高恩华一愕,马上明白过来,说道:
“休说公主不记得路,便是让贫道现在要找到昨晚的古道,便也是找不到地方了。”
司马雪停住哽咽,问道:
“道长大叔,伤没事吧,你昨晚如何找到我的?”
一百三十一节 天子之物
高恩华看了看王恭,又看了看司马雪,淡淡笑道:
“贫道稍通术法,小伤不妨事。昨日一时失察,给王将军添了许多麻烦。”
王恭笑道:
“公主尊老夫一声国舅,于公于私都算不上麻烦。两位平安归来,老夫便放心了,进府一叙吧。”
司马雪摇了摇头,说道:
“下次再来看望国舅,我与道长大叔先走了。”
无名山洞府中,司马雪明眸圆瞪,盯着高恩华,询问道:
“道长大叔,你要真能未卜先知,我岂能在将军府外让那死和尚掳走。你是不是还有术法没有授我?”
高恩华微笑道:
“公主面前,岂会藏私。能找到你,是因为黄泉使者黄云子带的路,索魂和尚枯心掌无效,乃倚仗‘金缕犀甲’护身。”
司马雪惊诧问道:
“黄云子,上次使扇子的那个秀士么,他竟然这般好心。‘金缕犀甲’什么样的,我看看。”
高恩华无奈,只好把道袍脱了,露出衬在其中的‘金缕犀甲’。司马雪看了半天,说道:
“道长大叔有这犀甲护身,死和尚打不过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高恩华道:
“索魂和尚乃受命而来,现在他的本事已尽为我知。杀了他,阴阳殿定然另派其他高手前来完成任务。反尔更添麻烦。”
司马雪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转身跑到“玄鸿鼎”前,伏身查看。只见玄冥剑静静的伏在鼎底,发出一股柔润的淡淡光芒。大喜之下,伸手便抄了出来,转身问道:
“道长大叔,这剑以后归我了么?”
高恩华点头道:
“那是自然,不过玄冥剑非普通剑器,贫道自《通灵诀》中悟出一套道法,公主需每日以自身道念粹炼,玄冥剑方能认主使用。”
司马雪左手握玄冥剑剑鞘,右手握着古木剑柄,轻轻一抽,剑刃不着力一般轻轻滑出剑鞘。剑上原有的凶煞、阴冷、强悍等道意已微不可察,剑刃上、一抹寒芒萤萤流转,刃上溢出丝丝寒意,化出淡淡烟气,在剑尖上萦绕不散。
高恩华道:
“公主千万注意,玄冥剑乃修真界传说的大凶之器,未完全驯服以前,剑刃万不可触及肌肤。”
司马雪点了点头。挥剑半空中一斩,愤愤说道:
“死和尚,下次遇到你,一剑刺死你,为大叔报仇。”
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缤纷灵光中,望了望高恩华,一付若有所思的模样。
建康城、已进入烟雨季节,城中处处长柳低垂,秦淮河上水雾朦胧,水光潋潋中,荡漾着江南水乡独有的缠绵风韵。
城中西府门前,车水马龙,各士族家的子弟,朝中的大臣往来不息的求见司马元显。不过,得到的回复均是,礼物留下,人送走,破虏将军正在处理军国大事,没空接见他们。
司马元显危襟正坐于堂中古木椅中,全身轻袍缓带,面上轻搽薄粉,眉毛也淡淡的描过,神色庄严,听下首一名须发半白的大臣禀报。
“破虏将军,吴郡内史陈吉上报,前番曲阿大战中,王廞所统府兵中,有半数以上为天师道信徒,此事经下官调查,基本属实。”
司马元显面无表情,说道:
“知道了,退下吧,此事且容本将军想想,自有主张。”
须发半白的大臣起身施礼告退。司马元显看了看一侧的慕府参军高素,问道:
“先生。天师道这伙乡下卖丹药和神水的流民,怎么和王廞这蠢才扯上关系了?”
高素道:
“将军,你不要低估天师道,他们可不是只卖丹药和神水的乡下人。汉末张角利用太平道发动的黄巾军暴动,结果是天下大乱,天师道与太平道之间更是兄弟之间的关系。单说天师道,师君张鲁在蜀地创教后,便曾独立建立政教合一的国家,三十余年后,才为魏武帝大军所平。如果王廞府兵中真有半数以上天师道信徒,将军,你一定要严查清楚事实始末,然后再做应对主张。”
司马元显站起身来,眉毛跳了跳,狠狠的说道:
“王恭与殷仲堪这两个老匹夫现在手握雄兵,本将军一时奈何他们不得。天师道这群乡下人想闹事,马上将他们斩尽杀绝,给企图染指司马氏江山的宵小们提个醒。先生马上派人去查明真相。”
高素迅速站起身来,施了一个礼,徐徐后退中,忽然又听司马元显问道:
“先生,催促一下阴阳殿,加快抓捕公主回宫,告诉他们,如果再办事不力,我们就另换别家了。还有、刘牢之那边的事情有进展么?”
高素应当:
“这两件事都需要动用大量的钱财,用得多了,司马太傅怕是不愿意。”
司马元显挥了挥手,说道:
“老家伙那有我顶着,别怕花钱,只要把刘牢之说动了,收回的利益以百倍、千倍计数。”
高素走后,司马元显望了望室外微微阴沉的天气,自语道:
“刘牢之,一个伧蛮流民的老头子。吃了成堆的珠宝和江南美女,应当替本将军办点事了。”
远离建康千里之遥的彭城。天师道师君孙泰与孙恩在一间密间中相对而立。
孙泰道:
“曲阿一战中,本教信徒的损失有些多了,教中苦派长老们纷纷不满。”
孙恩眼角微微一挑,应道:
“叔叔,休要理会那些老顽固的唠叨,苦派一直要求遵守传统。若从了他们的主张,现在供奉教中的几大士族与庶族便都需要退教,‘义舍’也无米进行,其他教众都去讨饭吃不成?”
孙泰愁道:
“是啊,天天不喝酒,不吃肉,不碰女色,教众必去半数。可这些长老们均是本教的元老,他们的意见总不能不理会吧?”
孙恩笑道:
“叔叔不必担心,现在老祖支持我们,教中大部分中层力量,均多多少少得到好处,铁了心的听从叔叔号令。苦派老顽固们的话,一个拖字就解决了,反正他们年纪都比我们大了许多,慢慢熬死他们,教中就清静了。”
孙泰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
“依你所言,那就慢慢拖着吧。你从吴郡王府中捎回来的东西真好,很多我以前闻所未闻。”
孙恩道:
“王廞的爷爷王导乃本朝第一代太傅,其叔爷爷王淳当时更是起兵造反,掳掠皇室与士族珍宝无数,传到王廞这辈,府中有些象样的物件不足为奇。对了,其中几件乃天子之物,叔叔可要收好了,如果让外人知晓,这便是谋反之罪。”
孙泰连连点头,说道:
“你放心好了,我最多半夜偷偷拿出来佩带一番,感觉一下当天子的感觉,哈哈。”
远在荆州的土皇帝恒玄一直龟缩在荆州自已府中,静待司马道子对他发出求职信的回复。这一日,代表着晋室的宣诏使终于给恒玄送来了回信。
除了任命恒玄为南海郡刺史外,什么平越中郎将等虚名官职免费送了一堆。还有一封司马道子名义发来的书信,勉励催促恒玄早日至南海郡上任。
胖子恒玄激动的浑身肥肉都颤抖起来,赏了大把银钱将宣诏使哄走后,马上将其堂弟恒少召来。
恒少最近一直替恒玄在建康负责探听信息,司马道子派出的宣诏使刚刚离开建康时,他早已得知消失,提前赶回荆州恒府,静等恒玄的消息。
恒少依然是骄傲的恒家天骄,眼角斜视苍穹,一路昂首挺胸而来,对恒玄府中中人视而不见。只有见到恒玄时,方才低下了头,询问道:
“哥哥有何差遣?”
恒玄摸了摸肥胖的下巴,笑道:
“司马道子这老糊涂,真的中计,封我为南海郡刺史,还捎带封了一堆不花钱的官名。现在我也是刺史了,在朝政上有发言的资格了。司马老糊涂还假意催促我至南海郡上任呢,哈哈。”
说完得意的笑起来,浑身肥肉又是一阵乱颤。恒少望了望恒玄颤抖的肥肉,喉头动了动,马上又恭恭敬敬的问道:
“哥哥,下一步如何动作?”
一百三十一节 重伤修士
恒玄穿一件对襟丝绸宽袍,理了理绸袍,满面肥肉中的小眼精芒四射,嚎叫道:
“夺取更大的权力!我恒氏一族,百年苦心经营,田地多达燕雀飞不到尽头,金钱多到府中没地方存放,部曲精甲数万。以前晋境太平,只能蛰伏不出,现天下将乱,我恒玄又有了南海郡刺史官名,就如龙入大海,下一步整理雍州与益州,再控制荆州实权,就有资格问鼎天下了。”
晋室以长江为界。建康城在荆州的下游,而荆州更在雍州下游。永嘉南渡以后,北方士族豪门与庶族寒门先后纷纷南迁。士族豪门大多迁向三吴旧地附近居住,庶族寒门则大量迁向荆州居住,而人数最多的庶族小户人家与流民皆大多迁向雍州居住。
雍州气侯和环境不如三吴旧地及荆州,但州内人口众多,迁来的人口中有大量的各种各样人才,不论在农业生产、工艺制作、铁器冶炼方面皆有大量的高手匠人,做为有远大志向的胖子恒玄,早将情报调查的一清二楚。
晋室最有名望的四大士族,王、谢、恒、庾中。恒氏一族与其他三族不同,一直控制晋室兵权,到恒玄的父亲恒温时,先灭蜀地成汉国,借助三次北伐之机,后尽控晋室精兵,权倾朝野,废立过晋帝。但遭到以王、谢世家为代表的士族合力对抗,差半步之遥,未能称帝,抱憾而终。
胖子恒玄少有大志,接任恒氏一族族长后,晋室曾委任其为义兴太守。恒玄嫌官儿太小,扔下一句““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便弃官回到了荆州隐居至今。在荆州蛰伏这一段时间中,恒玄一直在各方刺探晋室种种情报,默默培植自已的势力,一直到孝武帝突然驾崩。
雍州刺史郗恢与蜀地益州毛刺史均是恒温旧部,私下与恒玄一直素有来往。以前的恒玄身属白丁,只能蛰伏于黑暗中,等待机会,现在拥有了刺史官职,便如土菩萨粉了金身,要借助雍州与益州的势力来收服控制荆州。
恒少自少便跟着恒玄玩,恒玄实是恒少所有骄傲的本钱。平时便等于恒玄的分身,替恒玄处理在建康和其他地方的大小事情。
恒少今天听恒玄表露心迹,马上联想到以后自已有可能统带雄兵,心情顿时激动起来,连忙说道:
“哥哥以后若能入愿登帝,小弟最差也能混个将军坐坐,若不嫌我道法微末,有事只管吩咐。”
恒玄今天心情颇好,小眼珠扫了扫恒少,说道:
“你道法并不低微。以前让你师从王蛮子修习道法,也是有目地的,王蛮子所修乃玄经五术中山经,此术前期进境较慢,但实乃玄门正宗,淳厚温和,越向后期,功法进展速度越快。从今天起,你跟随府中供奉的几位大神通修士学习一些厉害术法,哥哥再赠与你两件神器,当今天下,除了几位大道神通修士,你都能应付自如。”
恒少激动的手都哆嗦起来,高傲的头低到只能看到恒玄的肚皮处,说道:
“多谢哥哥成全。”
蜀地益州青城山如今群峰翠绿,春意浓浓、处处充满活力。孤峰险峻,幽谷飞泉的后山间,云渺宫掩于那渺渺云萦,森森古柏中。
青城山位于晋都建康西南之边疆,西有慕容氏吐谷浑国,北有姚氏后秦国。四周群山耸立。蜀地素以山地险峻,运转不便闻名于世。
云渺宫正殿十分宽大,东西南北殿墙之相均距约百余步,巍峨庄然。象征着云渺宫在益州地面上,修真界中数百年来的古老实力。明媚的阳光下,千机夫人正与卫氏双姝在说话。
千机夫人穿玄青色镶金边对襟锦衫,盘了一个流云髻,横插了一支镶玉的金钗,心情愉悦兴趣颇高,正在给两个徒弟讲一段往事:
“天师道第一任教主名叫张道陵,自称是汉张良的八世孙与太上老君的关门弟子,在青城山附近还传过道。天师教经过数百年间的秘密发展,势力遍布晋室朝野,据说皇室与士族子弟很多人信奉天师道。“
卫子怡娴静恬淡,身穿黑色宫衣,问道:
“师父,为什么我见过的天师道中人,有人仗义行侠,济危渡难,有人好似以邪术迷惑乡民?”
千机夫人分析道:
“天师道名气颇大,教中门徒仅在晋境便十数万之众,声势如此浩大,也许有邪教假借天师道之名行事。”
卫子姬穿一身红衣紧身锦衣,挽了一个朝天髻,面如满月,问道:
“师父,听传闻山下的士族郑家就是由天师道支持的。”
“确实如此,郑家如果没有天师道的鼎力相助,近年来不会在巴蜀之地发展这般迅速。”
千机夫人肯定的回答道。殿外突然匆匆转进一名宫中女弟子,行礼道:
“禀报师尊,众师姐采办食物返山时,在山坳中发现一名重伤青年男子,便抬上宫来,请师尊定夺。”
千机夫人凤目微转,说道:
“子姬与子怡去看看吧,能救得活,尽力救治。”
云渺宫中、一处宫室内,青年男子身材削瘦,衣袍上面沾满污血。面色如纸一般惨白,好象终日不见阳光一般,五官精致,鼻挺唇翘,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若非面色惨白,便如同女子一般秀美。
卫子姬上前查看了一番,青年男子胸腹处数处伤口洞穿,虽然经过云渺宫伤药的救治,伤口处、污血仍然缓缓渗出。
下山的女弟子一人,上前解释道:
“子姬师姐,此人在山坳中被发现,当时身边还倒毙数名修士。倒毙修士们,看服饰打扮好象胡修,只是没留下一个活口,无法确定青年男子的详细身份。”
卫子姬说道:
“可恶胡修,上次强索九宫图不成,一定又想暗中盗取,只是连累这无名修士重伤,这可怎么办。”
云渺宫懂医术的修士应讯前来查看一番后,迟疑说道:
“此人受伤无数,胸腹几处伤口均是重伤,能撑到现时不死,已是奇迹,救过来的希望不大,要不要施救呢?”
卫子姬看了看青年男子苍白的脸色,动了恻隐之心,坚持道:
“只要人没断气,就不要放弃,尽力试试吧。”
一直坚持了两天,青年男子伤势未见半丝好转,一口气似断似续,一直微弱的呼吸着。生命力如此顽强,连千机夫人闻讯后,忍不住也过来查看一番,看完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便离去了。
第三天时,云渺宫中懂医术的修士满眼血丝。扔下一句:“在下医术浅薄,此人已无力回天。”终于头也不回的离开宫室。
空荡荡的宫室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卫子姬望着气若游丝的青年男子,心中不忍,看了看身边的卫子怡,双姝均感生命渺小,束手无策。
宫室外一名值守的女弟子走进来,说道:
“两位师姐,师尊有急事召你们大殿相见。”
卫子姬与卫子怡匆匆赶到宫中主殿,主殿中阳光光线十足,山风从殿门吹拂而过,殿面上尘土飘飘袅袅浮起。卫子怡抬眼间,心便“咚、咚、”的跳了起来。空旷大殿中除了云渺宫诸修外,淡淡阳光中,多了两名道士,正是数月不见的高恩华与一位身材纤秀的女道士。
高恩华见卫氏双姝进殿,站起身来,微微施礼,淡淡笑道:
“见过两位道友,贫道有礼了。”
随高恩华一同前来的女道士迎了上来,施礼笑道:
“道长大叔常常提起两位姐姐,小女子司马雪有礼了。”
一百三十三节 美男阿呆
卫子姬与卫子怡见司马雪一身平常青色道袍,衬托身材纤秀挺直,满腔江南软语,面上笑容如春,眸色如烟笼寒水般清澈,微微侧着头打量她们,显得极为亲近,连忙一起躬身回礼。
卫子姬看了看高恩华,满面喜悦之色。说道:
“高道长,你来得真及时哟,我刚才还与师妹提及你的大名呢,转眼间就见到你携徒登门,难道你有顺风耳不成?”
上次在云渺宫替蜀地众修疗伤时,卫子姬负责迎送众修,性情直爽开朗,与师妹卫子怡娴静如水的性情对比分明,高恩华深有印象。现在听她这般说词,眼见千机夫人与卫子怡也是面带喜色,问道:
“卫道友话中有话,全说出来听听。”
卫子姬道:
“前几日,宫中师姐妹下山采办食物与用品。回山时、顺路带回一个重伤男子修士,我等正束手无策时,道长便赶来了。”
千机夫人一边说道:
“高道友,本宫对卜算之术,仅略懂皮毛。云渺宫中有一位精通卜算之术的长老正在闭关修练,月余左右便能出关,到时一起商议一番,如何破解卜算跟踪之术。”
云渺宫的主殿与宫室的距离颇远,山风徐来,空气异常清新,风中更有一股淡淡的异香在鼻端萦绕不散。卫子姬头前带路,步履飞快,高恩华只得灵力轻提,随后而行,卫子怡陪司马雪押后,疾趋紧随。
卫子怡看了看司马雪,轻声问道:
“司马姑娘,你随高道长修道多久了?”
司马雪道:
“二三年了吧,只是我生性懒惰,道法微末,多亏道长大叔不嫌弃我。”
卫子姬远远的扬声道:
“司马姑娘,你为什么不称师父呢,现在这般称呼不尊不敬,有些不妥。”
司马雪心中一窒,自出宫后,她一直不离高恩华左右。虽然高恩华传她道法,不过总感觉叫师父太过于威严,叫道长大叔习惯自然,高恩华更是从来没有刻意要求过这些规矩,现在卫子姬这般说法,难道自已做错了么?
高恩华道:
“两位道友有所不知,贫道徒儿身世有些奇特,以后再说,现在先看看病人吧。”
宫室中静寂无声,青年男子如一片枯片般躺在地上,面色如雪一般惨白,一股死亡的味道慢慢在宫室中弥散。
高恩华仔细查看了伤口,说道:
“身上伤口小伤无数,重要一处是箭伤,洞空胸腹,另外一处是以某种大力术法所伤,猛力撞击之下,五脏离位。如此重伤之下,竟能挺到现在不死,实属奇迹。"
卫子姬道:
“高道长,今日若是你不来,此人必死无疑。你来了,是他命不当绝,一定伸手救他个小命哟。”
高恩华沉吟道:
“此人只剩半口气,需想法吊住他这口气才好施救。”
司马雪插话道:
“道长......那个师父,我们不是有参夫子送的参嘛,用它吊气最好不过。”
高恩华不禁菀尔一笑,参夫子送的参,原藏了个私心,想留着日后也许用来应急,此番是留不住了。司马雪若论得失随缘,不恋钱财,比自已尚能稍胜半分。路上遇到贫苦之人,总会慷慨相助。身上有十两银钱,绝不会掏出九两半相送,素来目光坦然,一付我家还有很多,你一定要收下的神情。
一柱香后,参汤在灵力的催压下,缓缓喂进青年男子的嘴中。时间不长,只见青年男子的脸色好似冰霜解冻一般,有了丝丝的血色,呼吸也明显的粗壮起来。
高恩华放下参碗,凝神掐诀,催动灵力,缓缓将其五脏归位,收术而起。说道:
“若能挺过明日,此人有救,若是挺不到明日,只能叹其命薄了。”
云渺宫女弟子居多,在千机夫人的安排下,给高恩华与司马雪收拾出两间住处。屋中用品相当精致,所用之物比普通庶族人家尚胜半分。高恩华心中感叹,自已师尊给自已留下的物品原本感觉不少,现在和云渺宫一比,不值一提。
司马雪在众人离开后,眼眸低敛,嘟起嘴角,说道:
“道长大叔,你带我离开这里吧,卫子姬姐姐好象不太喜欢我。”
高恩华一愣、马上明白过来,司马雪在宫中时,宫女们均曲意讨好她,出了宫后,一直不离自已左右,自已从不用世俗规矩来束缚她。今日卫子姬突然说她不尊师,给了她压力和束缚,所以现在才有此畏拒之言。
推开窗子,屋外的清新空气迅速扑面而来,此时日已偏西,太阳收起君临大地的辉煌,慵懒的挂在云渺宫西首一处山峰上,俯瞰人间万物。云渺宫院墙间,种植着合腰粗的各种树木,彰显着云渺宫数百年修真巨派的岁月痕迹。
司马雪见高恩华不出声,追问道:
“道长大叔,我这般喊你,算对你不尊不敬吗,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
高恩华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司马雪的肩头,说道:
“俗世间的规矩,公主可以遵,亦可以不遵。儒家讲究规矩,以一套套的规矩来治世,但是规矩只是做给别人看的,真正的尊敬来自内心。比如、司马元显以前对你和孝武帝从来皆是恭恭敬敬,但他现在的作为,你说这些规矩和称呼能有什么用处呢?”
司马雪侧着头,看了看高恩华的脸,忽地展颜欢笑,说道:
“只要道长大叔不嫌我就好了,我们要这里呆多久啊?”
高恩华道:
“如果千机夫人能破解宫中术士的卜算追踪,我们没了尾巴,便可以翱翔天下,择一处洞天福地栖身了。”
听到高恩华描绘的美好前景,司马雪顿时感觉心花怒放,笑上眉梢,说道:
“明儿你要带我去长安城听说书人讲故事。”
高恩华嘿嘿笑道:
“明日公主不可贪睡晚起,免得云渺宫中弟子笑话。”
翌日午后,宫室中。高恩华给青年男子试了试脉,说道:
“命应当是保住了,不过伤是否能痊愈要看他本身的恢复能力了,此人体质甚是奇怪,受这么重的伤竟然能熬过来,也许是以前所修道法的原因吧。”
高恩华此次前来,千机夫人仍按上次惯例,让卫子怡负责照顾高恩华的一切。卫子怡年纪稍长司马雪几岁,性情娴静委婉,不似卫子姬般直爽无忌,与司马雪交谈甚欢,闲时便四处游逛,时间不长,两人便笑言晏晏,姐妹一般。
这一日,卫子姬突然匆匆而来,说青年男子苏醒了。
高恩华等赶到宫室时,只见青年男子已换上件普通灰色袍子,点漆般的眼睛呆呆的盯着上方,虽然呆滞,确是一双凤眼。面容也被仔细清理过,有了许许生机与血色,鼻直唇丹,竟如女子一般妖艳的美。
卫子姬愁道:
“高道长,醒是醒了,但是不会说话,这是为什么?”
高恩华上前试了试脉象,沉吟道:
“性命已不妨事。也许以前博斗中,头部受了暗伤,又使脱了力,伤及元神,造成神智一时不清,这几日贫道多来看看便是。”
以后的十数日间,高恩华每日均按时来给青年男子以各种办法治疗,服丹、针炙、灵力引导,都一一试过。青年男子慢慢已能坐起进食,只是目光仍然痴呆不灵,不能开口说话。
这一日高恩华离开后。卫子姬捏起青年男子的下巴左看右看,叹息道:
“模样倒是好看,前朝什么卫阶、潘安想来也不过如此。为什么不能说话呢,可千万不要变成呆瓜。唉、可怜的家伙,你家是那儿的呢,你又叫什么呢?”
青年男子有些不安,摆脱捏着下巴的手,面色不动,眼眸如漆,呆呆的看着卫子姬。
卫子姬笑道:
“还好,没有傻到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呆了一点,我以后便叫你阿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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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四节 益州郑家
日起日落,暮去朝来。半月后、阿呆的伤势愈见好转,已能在室外微微行走,惨白的面色晒到了阳光,肤色渐渐变得红润光滑,更显得鼻挺唇丹,英武潇洒。只可惜总是面无表情,漆黑的眸中空洞凝滞,静静的坐在墙角发呆。
这一日,高恩华与卫氏双姝又来探望。高恩华切了脉,沉吟道:
“阿呆伤势基本痊愈,日后慢慢调养与活动恢复便可。”
卫子姬说道:
“高道长,常言十哑九聋。阿呆明明不聋,可为什么说不了话,现在还神智痴呆呢?”
高恩华上下打量阿呆一番,微笑道:
“以阿呆的伤势看,当日与阿呆敌对的胡修道法颇为高明。阿呆以一博众,仍能毙敌而自身不死,可见其道法一定不弱。天生聋哑之人,岂能修习复杂深奥的道法。现在唯有顺其自然,让阿呆慢慢调养,与众人干干活,说不准某日便能恢复神智。”
高恩华与卫子怡离开后。卫子姬捏着阿呆的下巴,左右量了量,盯着他漆黑的眸子端详半天,说道:
“阿呆,你伤势痊愈了哈。不方便将你留在云渺宫中。过两日、便将你送到别院中去哟,我会常常去看望你,不会让人欺负你哟。”
阿呆眸色微动,亮光闪了一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高恩华回到住处,卫子怡奉上茶来,隔壁的司马雪听得声响,便奔了过来。卫子怡问道:
“司马妹妹在云渺宫住的还习惯吧?”
司马雪眨巴着眼想了一会,笑道:
“托卫姐姐关照,一切还好,只是感觉太潮了。月余前与师父在北荒龙城附近,住过几日。那里唯一感觉便是风大,天天‘呜、呜、’的刮风,都把我刮傻了。来到云渺宫后,大风到是不刮了,确是感觉有些潮,每天身上总是粘兮兮的,感觉不舒服。”
卫子怡侧目看了一眼高恩华,笑道:
“以后我也想去龙城听听‘呜、呜、’的刮风声。下两个月,轮到我与师姐下山至益州城中采购食物用品,司马妹妹跟着下山,一起玩耍如何?”
司马雪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欢叫道:
“天天在宫中修习道法,快把我闷出病来了。卫姐姐下山时,一定带我去益州城中逛逛。”
益州地势险塞,北倚秦岭,州内沃野千里,天府之土,汉高祖因之以成帝业。三国期间,蜀主刘备在此立国称帝,后被曹魏所灭。至今百余年间前,又有东羌人李特在此建立成汉国,五十余年前,被晋室大将军恒温率军所灭。
恒温克灭成汉后,任派军中一名周姓亲信管制蜀地,然后引军东归。退兵时、顺手将成汉皇帝李势的妹妹抢掳至荆州做妾,恒温的正室南康长公主得知后,妒火中烧。带领府奴数十人,手执长刀,登门问罪。
破门而入时,李氏正在梳头,丝发洒落,散了一地,风姿凄楚。见南康公主气焰嚣张,面色无惧,从容挽起长发,敛手施礼,从容道:
“妾身国破家亡,无心至此。若能见杀,犹生之年。”
南康公主被其镇静仪态所感,把手中长刀扔了,上前抱住李氏说:
“我见犹怜,何况恒温那老奴。”两人居然化敌为友,相处甚欢。
益州城最近数十年间,一直享受和平,未历战火。境内百姓多经营丝绸与茶叶,悠然自得,虽不如江南三吴之地繁华,但人来人往,相差无几。青城山距益州颇近,云渺宫中所有的食物用品。均由宫中女修轮流按值下山购买。
蜀地境内修真门阀岁月轮流间,数经更迭。不停有新门派势力崛起,也有老门派衰落灭亡,此起彼伏。在益州境内,云渺宫一直雄踞青城山数百年,能与云渺宫相抗衡的势力只有二股,一股为晋室官府,一股为益州城内士族豪门郑家。
郑家门主全名郑方,江北一个士族子弟。家族自江北南渡以后,随天师道苦派一名武姓长老修习道法。出师后、于点苍山一战中初露风芒,随后挟剑傲游天下,少闻败迹,神州修真界有名之士,后携家族至巴蜀益州城中定居。
郑方前后共讨了六房妻妾,所生十余名女儿,无一男丁。焦急之下、拜请天师道中会算命的长老占卜,长老卜算以后说:
“郑方命中克子,需寻乳大、且乳下必须有痣的女子结合才能破解。”
郑方求子心切,连忙安算命长老所述,一切照办。重金寻访之下,最后在益州城外一处坞堡中,讨得一乳大的养蚕女,做为第七房小妾,在知天命之年以前,终于有了儿子。
老来得子的郑方视此子如宝,又请天师道的武姓长老给取了个名。叫郑松泰,取祥泰平安之意。
从小便受尽宠溺的郑松泰果然祥泰平安,得到郑府中众星捧月一般宠爱。加冠成年前,果真从未长过一次病。懂事时起,其父郑方欲教他修练道法。
郑松泰便问父亲道:
“老家伙,修道的目地是什么?”
被儿子称为老家伙的郑方不以为忤,反赞儿子奇立独行,说话风趣,蛮有前朝竹林七贤越礼傲世之风范。耐心的给郑松泰解释道:
“修道的目地一是为了延年益寿,二是能保家御敌。”
郑松泰斜视了一眼父亲,不屑的说道:
“打打杀杀是你这种北伧武人的爱好,保家御敌的事儿让你这老家伙干就是了,与本少爷何干。”
郑松泰以怪言异语的不孝之名迅速在乡里闻名。长大以后,郑松泰果然不负众评,喜欢模仿当世名士的风范,凡是名士喜好的癖好,有样学样,喜欢服食五石散,喜欢聚众清淡,喜欢当众醉酒,喜欢狎妓美色,更喜欢男色,家里专门养了两个娈童用以自娱。
古稀之年的郑方来劝说他,让他戒酒色,以求延养生命。
郑松泰鼻子一哼道:
“老家伙,修你的道去。人如朝露,欢日无多。美女酒色足以娱情,若因酒色而卒,本少爷之愿也。”
郑方文采有限,粗通文墨而已,一时没听懂儿子在说些什么。郑松泰见老父一脸的茫然之色,嘲笑道:
“北伧蛮父,不通文雅。还不修你的道去。”
说完一甩袍袖,脚下木屐声声,独自去了。
益州城四面群山环绕,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郑松泰约上同在益州的一群士族子弟出城外游春。
士族子弟们,个个穿着鲜丽的绸衣,坐着牛车,带着妾妓与奴仆,一群人浩浩荡荡在城外寻了个花红草绿的山谷,呤诗饮酒,一派欢乐。
天近午时,郑松泰便遣奴仆四下探查,寻找附近可以歇脚休息所在。一会奴仆回禀,东去不远处,有座古人修建的驿亭,现在有人在那儿卖茶。专供进出益州的路人歇脚休息。
郑松泰在这群子弟中算得上中心人物,于是便带着这群子弟与随从,随着探查的奴仆向那驿亭茶馆奔去。
亭子修在驿路的边上,四周树木绿意茂盛,有卖茶水的商人依亭子又修建一些竹棚,棚下摆了七八张简易木桌和茶具用品。棚子边上有一处水炉正在冒出腾腾的水气。
茶棚掌柜年近五旬,须发半白,低矮的身上套了件灰袍子,远远迎了出来。叫道:
“里面请,里面坐。小店坐儿破些,都看着些,莫要弄脏了公子们的衣服。”
众人哈哈大笑中,郑松泰站在亭边向竹棚内打量,只见棚中男男女女坐有一伙人。
一百三十五节 古道茶棚
木棚中,除了三个零散的客人外。右边一群人最为显眼,这群人穿着比较整齐,个别人身边还倚有武器兵刃。在棚中占了四张桌子,其中一张桌子围坐了三位女子。
两位女子背身而坐,只见背影纤秀,看不见容貌模样。对面而坐一位红衣女子,身姿笔直,面如满月,妩媚中透出一股英气。
郑松泰与其他士族子弟到来后,牛鸣声与脚步声纷沓杂乱。红衣女子目不斜视,手端一杯清茶,偶尔与同桌女伴说两句话,姿态优雅。
另外三桌全是男子,见他们来时,看了两眼,便移开了眼神,各自默默的喝着茶。人数虽多,一片安静,显得极有规矩。从服装和神色间能判断出是三位女子的属从。
郑松泰扫视了一凡,抬脚便走了棚内,眼光一转间,忽然发现这群男子中一位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身穿一件圆领的青衫,肤如凝脂,凤目丹唇,身材单薄削瘦.一直低头坐于一群男子中间喝茶,身上长袍破旧而干净,乌发素颜,便仿如珠玉置于瓦石之间,十分抢眼。
“貌比潘安、看杀卫阶。”
郑松泰不由自主的评价道,身边一位朱姓大族子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禁大声呼道:
“这小子的脸好白啊。都说前燕的白奴慕容冲貌胜美女,不过大家从来没见过,想来也白不过眼前这小子。”
朱姓子弟的叫声引得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都集中过去,一时间、士族子弟们指手划脚,纷纷评说。
郑松泰素来自负文才与长相,性情轻狂,兼喜欢男色。见了如此美貌青年。忍不住说道:
“如此美貌的人儿,不如跟与本公子回府快活,岂用受这挑夫风吹日晒之苦。”
一直低头喝茶的青年男子可能感受到众人的眼光,缓缓的抬起了头。凝目间、凤目中眸色如黑暗中的宝石,熠熠发光。打了众人一眼,又缓缓的低下头去,不言不语。眼神空洞呆滞,不甚灵活。
“青天白日之下,如此污秽浪语,岂如禽兽何异?”
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断喝道。众士族子弟循声望去,只见红衣女子腾的站起身来,面色赤红,秀目中冒着怒火,正在瞪着他们。
“圣人云,食色者,性也。在下等只是见美而忘形,嘴上说说而已,小娘子何必嗔斥在下呢。”
郑松泰平时喜欢卖弄文才,现在找到卖弄的机会,马上笑眯眯的解释道,身边的众大族子弟一片附和之声。
红衣女子满月般的面上,怒意更涨,纤手一张,棚内突然风声四起,一柄如意蝴蝶刃自虚空中凝炼而出,现在手中。旁边三张桌子上的男子唰的全部站立,身边有兵刃的,马上操刀在手,没有兵刃者,怒目而向,祥和的茶棚内顿时煞气流溢,只差红衣女子一声令下。
巴蜀之地,人口胡汉混居,兼之地方上大族各自养兵自重,乡野间匪患流寇甚多,所以民风极为强悍粗犷。一言不和,拔刀相向者常见。
茶棚掌柜见状大惊失色,连忙跑过来隔在两伙人中间,摇手道:
“天气干燥,大家莫要动了肝火,伤了和气,喝茶喝茶。”
“师姐,算了吧,何必与此等浪荡俗子一般见识。”
一直背对着茶棚的黑衣女子站起身来,头也未回,淡淡的说道。
“要得,要得。”
红衣女子好似对黑衣女子甚是依从,依言收起了手中的如意蝴蝶刃。其他随行男子狠狠瞪了士族子弟们两眼,各自又坐了回去,茶棚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松淡了下来。
郑松泰等士族子弟正在惊惧之中,闻言皆暗自松了一口气,正欲张口说些什么,挣挣脸面。
黑衣女子说道;
“与几只臭虫同棚而坐,如处鲍鱼之肆,这茶也不怎么香了,师姐我们走吧。“
说着移步走出茶棚,自始至终,以眼观鼻,目不斜视。没有看郑松泰等人一眼,站在棚外凝望远方古道,一付恬静如兰的感觉。
红衣女子随后也跟了出去,其余男子纷纷挑起在地面上的各种担子,挑起各种用品,走出茶棚。
美貌的青年男子经过郑松泰等人身边时,望了望诸位大族子弟。凤目微启,眼角间现了些鱼尾纹,好似笑了一笑,眼眸间清彻空灵,多了些灵动之意。随后低下头跟随众位男子而去。
郑松泰一呆,叹息道:
“如此美貌的人儿,混在这等粗陋的挑夫之中,实在可惜,有谁可识得他们?“
郑松泰身边的诸位士族公子哥儿纷纷找地方坐下,开始议论这群神秘的女子与挑夫的来历,各自相互吹捧,茶棚中又热闹起来。
通往青城山的黄土古道上,卫氏双姝与司马雪带队走在前面,身后的阿呆与众男子挑担随行。
卫子姬恨恨的说道:
“这群可恶的浪荡子,和恒少一般无礼傲慢,恨不得暴打他们一通解解气。”
卫子怡望了一眼尤自气愤的师姐,淡淡的劝说道:
“恒少道法人傲,道法确是不错。刚才的浪子荡夫,手无缚鸡之力,烦不胜烦,师父要是知道你与凡夫浪子逞强斗术,定会不喜。”
身后不远处一名男修笑呵呵的说道:
“小师妹,你有何不知,方才那名为首者,可不是普通的凡夫,他的老父乃是益州城中的郑方。”
卫子姬奇道:
“适才浪子身上没有丝毫道法,郑方如何不管?”
“据私下传闻,此子名唤郑松泰,以放荡不孝闻名益州,家中妻妾成群,据说还蓄有二名娈童,今天他见到阿呆美貌,想是动了龙阳之好的念头。”
身近的一群修士纷纷大笑起来,一起扭头去看阿呆。只见阿呆低了头,双手努力撑着肩上的扁担,好似没有听到一般,默默跟随大家前行。
卫子姬看了两眼阿呆,忽地走上近前,提起阿呆担子中的一袋粮食,说道:
“阿呆莫怕,谁敢欺负你,我一定揍他。”
身边的男修们纷纷出声,说卫师姐你有些偏心,为什么只帮阿呆担东西,不帮我们也担一些,莫非也看上他脸白美貌。
司马雪在一边侧着耳朵听了半天,只闻一片蜀语,唯有卫氏双姝说话时才能听清两句。便向卫子怡问道:
“卫姐姐,恒少是谁?”
卫子怡展颜一笑,答道:
“说来事巧,前年元宵节时,我与师姐去建康闲逛,恰巧遇到恒少,几句言语不和,便打了起来,也在那时认识的高道长。”
司马雪板着手指算了算,叫道:
“那年我刚刚到师父药铺中学医,可惜没能和姐姐熟识,恒少好象很可恶的样子?”
卫子怡莞尔一笑,说道:
“一个眼过于顶的胖子,说话时,从不正眼看你,好象还是个单眼皮,说话腔调和刚才那个荡子差不多,满身是理的可恶样子。不过他的师父是晋室国师王蛮子,道法深不可测,仅仅喝了一声,我们便感觉很难受。”
司马雪道:
“王蛮子我见过,你说的这个恒少能认王蛮子做师父,想来应当是建康恒氏士族子弟,他们从来都是无法无天的。”
说话间,众人便已奔上青城山的山路,卫子怡心中惊奇,司马雪竟然认识王蛮子,刚想问明白,确又把话咽了回去。就在此时,山侧的林中远远传来数声凄厉的啼声,引得山谷中回声阵阵。
司马雪侧目张望半天,问道:
“卫姐姐,这是什么东西在叫?”
卫子怡笑道:
“猿猴的叫声,你一定没见过吧,小猿猴长得非常可爱,有时便到山上宫中讨要吃食。”
司马雪拍手道:
“真的很可爱么,那我们能不能抓一只玩玩。”
一百三十六节 龙阳之好
古道至云渺宫的山路崎岖,原本无路,数百年来,由无数个上山之人依山势踩踏而成。山路两侧这一段草色青青,无数不知名的花朵争妍斗艳,再过一段路又怪石林立,每块石头上色彩斑驳,彰显着岁月匆匆的痕迹。
卫子怡道:
“抓不得的,妹妹有所不知,这猿猴最有灵性。师尊以前曾讲过一个故事;恒少族中一名叫恒温的大将军,曾率兵克灭过益州称帝的成汉国李氏。进军途中,有位兵士诱捉了一只小猿猴,母猿失子后,一边哀嚎,一边追赶大军。恒温闻母猿声音凄厉,问明原由后,令人放了小猿,猿猴母子相见后,母猿确倒地而亡,恒温不解其故,令人剖开母猿之腹,只见母猿的肠子已断成了一节一节的。”
司马雪一吐舌头,说道:
“这么聪明的猴子,可不敢抓了。”
山风徐来中,密林中的猿声悠悠传来。司马雪心中暗想,自已虽为公主,但自小母妃早逝,孝武帝驾崩后,受辱出宫。两次出宫,一次被索魂僧诱擒,只有高恩华次次千里象母猿一般追寻自已。转念又想,将高恩华比喻成大母猴子,实在有些不敬,思绪纷杂,脸色忽忧忽笑。
卫子怡见司马雪面色一会忧愁沉思,一会又好似甜蜜而笑,猜不到她心中想些什么,便不在说话。两人在身边男修们一片戏笑声中,快步向青城山赶去。
阿呆现在被安置在云渺宫别院之中,这儿聚集了许多挂单的散修。散修们大多道法普通,武力平平,帮云渺宫中做些杂活,寻个生计,大多是一些草莽之士。
阿呆一到别院,顿时于鹤立鸡群,引人注目。众修纷纷皆说、阿呆皮肤白是敷了粉,一起干活时,阿呆面上出了汗,不论怎么拭擦,肤色却是越擦越白,这才纷纷信了。只可惜阿呆一直眼神空洞,一付呆滞的模样。
卫子姬见他可怜,平时对他尤其照顾,关照诸人不要派其各种累活。这次下山采办各种宫中用品,卫子姬便刻意带上阿呆吧,想让他见见世面,也许对病情有好处,不料想归宫途中遇到郑松泰一伙士族子弟。
数日后,千机夫人命弟子请高恩华宫中后殿相见。后殿一处偏室中,除了千机夫人外,还有一名须发尽白,头顶半秃的干瘦老者。
千机夫人凤目带笑,说道:
“高道长。这位是林师叔,云渺宫中术算之学,以林师叔为尊,你相托之事,看他老人家可有术破解。”
高恩华连忙上前见礼。林师叔抢先说道:
“高道友,老夫所学,乃云渺宫中正宗护宫阵法,与偏术占卜追踪之法颇有不同。云渺宫护宫阵法乃前辈所创,代代长老精心改进,最能掩匿修士气息,高道友与徒儿只要在身在云渺宫中,绝对无人能卜算踪迹。至于如何破解术士的卜算追踪,老夫还待详研。”
林师叔身材干瘦,但声音洪亮,一口蜀腔,说话又急又快,加以手势比划。高恩华倾神听完,心中大约才明白其意。
千机夫人笑道:
“高道长,天下无处不修行。现在天下战乱四起,人人自危,据小徒所述,道长所学道法应当也是玄学五术其中一支,与本宫所学乃为同宗,不如与高徒留在云渺宫中多盘恒几日,待有了明确去处,再做计较。”
高恩华沉吟道:
“怎么能如此劳烦贵宫呢。”
千机夫人凤目亮光一闪,笑道:
“高道长,云渺宫屹立青城山数百年,多半功劳靠各路道友相助,宫中现在最缺象道长这般精通丹道与医术的道友,道长与高徒便在宫中住上数十年,本宫欢迎至极,怎能说劳烦二字呢。”
高恩华心念急转。建康城中、只要司马道子一直掌权,追踪司马雪之事便没完没了,无非那一路人马出手而已,烦不胜烦。自已带着司马雪闪来躲去,终非良策,前次京口索魂圣佛之危,若无黄泉使者黄云子暗中带路,司马雪已然被擒,下一次再出现的追捕者,可不一定有人相助。
林师叔道:
“高道友,宫主说你曾数次相助本宫。你所托之事,老夫定会详细翻查宫中藏书,以求破解,便在宫中住上一段日子如何?”
高恩华施礼道:
“就依宫主所言,多多叨扰贵宫了。”
千机夫人喜道:
“高道长也不必搬去别院居住,就住现在的居处吧,以后由子怡负责照顾。”
益州城中、半月后,郑松泰与士族众子弟在城中又呆腻了,纷纷相邀出城踏春游逛。众子在附近山中,呤诗赏舞,临风饮酒,好不快活,在归来的山路上,经过一片树林时。
林间小道上,突然闪出一个黑衣人。小道上草色萋萋,绿意油油,路两边树藤枝叶摇曳,轻摆飘舞。黑衣人面罩面具,手执宝剑,悄无声息的站在春色浓郁的林间小道之中,挡住去路,身上无丝毫的杀气。
益州士族豪门之家,均有看家护院的修士。士族子弟出城游玩,自然也少不了护卫同行,其中以郑家与朱家随行的护卫修士最多。
黑衣人出现后,几名修士护卫修士一惊,连忙四下观察。小道树林中一目了然,并没有大队人马埋伏,前后更是空空荡荡,没人其他人马堵截,几个修士护卫松了一口气。
一名修士大大咧咧的站了出来。喊道:
“小贼,真不长眼,知道我们是谁吗?”
黑衣人抬起剑尖,圈了一下郑松泰与朱姓子弟为首等几人,说道:
“他们留下,其余滚。”
声音嘶哑僵硬,舌头好似不会弯曲一般僵硬,配合其宝剑圈划的动作,刚刚能明白他的意思。
前面的修士骂道:
“滚你娘了个巴子,先日死你。”身后的几名修士哈哈大笑,均感这人疯了,相互间使了个眼色,各举兵刃一拥而上。
明媚的春光下,黑衣人轻轻的挥剑相迎,剑光一闪间,众修士只感小道上景色瞬变,一片秋天的残败肃杀之意迎面扑来。“噗、噗、”利刃划过肉体声中,几名修士瞬间倒地,在地面上挣扎扭动了几下,僵硬不动。
每个倒地倒地修士喉间的血汩汩流出,鲜血浑洒在小道绿意油油的小草上,草绿血红,鲜艳诡异。片刻间、还欢声笑语的生命伏尸地面,静谧的林间充满了淡淡血腥味。
郑松泰一行士族子弟适才躲在护卫修士背后,还在相互指指点点,想看一场打斗的好戏。血腥的刺激下,马上清醒过来,倒地的人真死了,不知下一刻死的会是那一个。别说反抗、连逃跑的勇气也没有了,战战兢兢呆在原地等待屠戮。
今天出游的建议仍然是由郑松泰与朱姓子弟提出。其他诸人此时不恨黑衣人,纷纷恨不得把郑松泰与朱姓子弟掐死。好好在益州城内喝酒玩妓多好,一定要学什么名士风流,流山赏水。现在好了,可能再也见到家中的妻妾了。
“滚。”
黑衣人再次不耐烦的命令道。
除了郑松泰与朱姓子弟等几个人,其余的人如逢大赦,四散而逃。吓软了腿逃不动的纷纷躺在地上向远处爬去,实在连爬也没有力气的就在地上翻滚,打着滚儿,一点一点的向远外翻滚而去。
郑松泰还算硬气,虽然腿打哆嗦,仍然站在当地,眼见黑衣人慢慢的走来。牙骨山响,结结巴巴问道:
“往日无怨,大侠何必要害我性命,要多少钱都有,只求饶命。”
黑衣人“唰”的一声把手中长剑还与鞘中,围着这几个人转了一圈,面具后面的眼眸寒意闪闪,如饿狼盯着地上的肥肉。说道:
“脱裤子。”
场中众位大族子弟全都一楞,呆了片刻,只听黑衣人嘶声又道:
“脱裤子。”
伴随着喝声,“唰”的一声,秋意肃瑟的长剑又离鞘而出。春光中,如一条蛇一般邪恶的颤抖着,冷冷的盯着众子弟。
黑衣人冷酷无情的杀戮,让场中剩下的几个人胆颤心惊。什么文雅风流,什么名士风骨,都被抛在脑后。人人没有丝毫的迟疑,一息间、个个便光着屁股,站在凉意浓浓春光中。有两个士族子弟为了讨好黑衣人,顺手连上衣也脱光了,站在春风中瑟瑟发抖。
春风中,只传来四个字:
“龙阳之好?”
一百三十七节 郑府招亲
晚暮时分,闻讯赶来把伤者救回城中后,众大族子弟家中,家家一片哭声。郑家门主郑方更是暴跳如雷,在自已的眼皮子底下,儿子郑松泰居然被人阉了!
数日后,郑松泰沮丧的半躺在床榻上,看着郑方为他检查伤口,一会见郑方抬起腰来,问道:
“都没了?”
郑方点了点头。郑松泰又问道:
“一点也没给留下?”
郑方满面怒色,还是点了点头。郑松泰哀叫道:
“一点也没有了,那我的妻妾们可怎么办?”
郑方脸方一片赤红,刚准备说什么。忽然门帘一挑,走进一位女子,接声道:
“那个天杀的欺负么弟,姐姐替你杀了他。”
女子身穿丝绸绿色裙襦,梳了一个灵蛇髻,髻边插满珠钗,面若桃花,眉毛细长,身材娇小,也可以说有些矮小。嘴中喊着打打杀杀,眼睛确一闪一闪的,尽是嘲笑神色,看着郑松泰。
郑松泰撇了女子一眼,问道:
“么姐,你又让刘府给退回来了?”
女子面上的笑意顿时冷结,眼睛眯成一条缝,狠狠斜了一眼郑松泰,气啉啉叫道:
“臭小子,会说话吗,明明是我把那没用的刘家奴才休了好吧,闭嘴吧你。”
室中一直冷面不语的郑方,终于开口问道:
“静儿,又怎么了,仔细说清楚。”
女子是郑方所有女儿中最末的一个,取名郑静。从小一直受郑方和姐姐们宠爱。刚懂事不久,郑松泰出生,逐步夺走了她所有的宠爱,姐弟两个从小起,便相互争吵斗嘴,都看对方不顺眼。郑静长大后,出嫁了三次,次次均很快离婚,继续回郑府与郑松泰争吵斗嘴。
郑静见郑方问及,马上收敛起嚣张神态,掏出一张宣纸,递给郑方,低声道:
“刘家给的说法。”
郑方一生修道练武,少习文墨,满脸愁色,将文纸递给郑松泰,说道:
“念念,看看说些什么。”
郑松泰一见有奚落郑静的机会,感觉伤口也不那么痛了,喜滋滋的接过宣纸,扫了二眼,轻声念道:
“娘子高雅,自愧不如。现既二心不同,难执一意,知会诸亲,各归本道。愿娘子离去之后,重梳髻发,再整柳眉,另聘高官之主。从此解怨释结,莫在相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郑方念完以后,一脸古怪神色,拼命忍着笑,看郑方满色茫然,嘲笑道:
“伧蛮武夫就是蛮夫,听不懂了吧。刘府说;么姐品行高雅,比人家强太多了,事事给刘府拿主意,人家现在自个认怂,将么姐原封退回,两家以后谁也别记挂谁,各过各的日子。”
郑方冷哼一声,瞪了郑松泰与郑静一眼,扭步转身,自行出去了。郑松泰瞧了瞧郑静的脸色,勉力笑了笑,说道:
“么姐休怕,益州两条腿的猪羊找不到,男人到处都是,待我伤稍好些,给你想办法找个又顺眼又听话的。”
经过几日的慎密调查,郑方得到一条信息,儿子郑松泰曾于半月前在益州城南的茶棚中与一群过路的修士发生过矛盾。
为首者、一名红衣女修,手执的武器是如意蝴蝶刃。益州城周边使用如意蝴蝶刃的修真世家只有青城山云渺宫众修,云渺宫中恰巧女修众多。郑松泰的被阉难道与云渺宫有关?
同为修真界名门大派,郑方素知云渺宫乃巴蜀大地的千年大派,对宫中子弟约束甚严,不可能为几句口舌意气之争便痛下杀手,就算是痛下杀手,女弟子居多的云渺宫也不会专切别人的命根子。
行凶者据说是使用一把凶气大盛的长剑,且行动妖诡,与云渺宫名门大派风格不符。但不是云渺宫中人,又会是谁家修士能在一式之间尽诛已方数名护卫呢?
郑松泰城外莫名其妙的被阉,对已过古稀之年的郑方打击颇大。他黯然神伤,对儿子郑松泰、他是哀其不幸,怒其不急。隐隐还有一丝忧虑,以后可不要再有更不好的祸事发生。
郑松泰伤势稍好以后,将自已的妻妾分发金银,打发出府,让她们人人重梳髻发,再整秀眉,另聘高官之主,一别两宽,各自欢喜。然后找到么姐郑静,姐弟俩进行深谈。
郑松泰问道:
“么姐,必须要结婚吗?”
郑静想也没想,答道:
“必须。”
郑松秦问道:“为什么,么姐要是重视男人便不会离婚比结婚快了。”
郑静道:“为什么要结婚是姐的事儿,姐没求着你帮忙。”
郑松泰道:
“么姐,为了你不在被人退回来,这次咱招个上门女婿如何,招进府来,你愿意怎么欺负便怎么欺负。”
郑静闻言大喜,夸道:
“么弟不愧为益州才子,这般卑鄙无耻的办法也能想得出来,就这么办吧。”
郑方乃当地士族豪门、天师道在益州分支的“冶头大祭酒”,虽非官宦之家,但也极有名望。只是一介武夫,原本就不遵儒家礼教,更架不住儿子与女儿的一意胡行,索性不管,任郑松泰与郑静折腾。
郑松泰将从说书人那里听到的办法,步步施展开来,先目测,凡长相属于歪瓜裂枣,不通文墨者一律剔除。然后文测,由郑松泰自已把关出题,最后一关乃武测,由郑方亲自把关核查。
郑府在郑松泰的指挥下,折腾了数日,挑选了三位青年男子。首先由郑松泰负责文测,三名青年男子分别为;赵卫亮、李狗剩、原登飞。郑松泰看了看名字,直接吩咐府中奴仆直接把李狗剩打发走了,原由是名字起得不雅观。
郑府大堂中,郑松泰高居案首,案几上放着新鲜的水果、酒水与冒着薰香的铜炉。
赵卫亮年纪较青,长相潇洒,一袭丝绸长袍,面色如玉,手持一把折扇,显得极为儒雅,自我介绍乃益州庶族寒门子弟。
原登飞身材略高,年纪较赵卫东要大得多,约摸三十岁的年纪,面皮发黄,一笑时、两腮尽是皱纹,嘴巴微微突出,一袭蓝色长衫、长衫的下摆挂了一件古雅的温玉,手中也持了一把白色折扇,自我介绍乃关中人氏,为避战乱来益州访亲无果,恰逢郑府招亲,故来一试。
郑松泰在案几后放了一张软榻,斜躺其上,先出题:令两人、各自说出一件最令人感觉害怕的事,然后再各自说一件最令人感觉沮丧的事情。
赵卫亮年轻,暗想先说者能引人注意,后说者如果没有特殊新意,一定会被压了气势。抢先说道:
“一个小孩在井台边上睡醒了,闭着眼滚来滚去。肚子很饿,看到有人卖烧饼,袋中确一个子儿也没有。”
原登飞折扇一合,眼睛一眯,眼角斜挑,腮边的皱纹隆起,笑道:
“雷雨夜、盲人骑匹眼有疾的老马行走在百丈高崖边上。做梦梦到洞房夜,被人摇醒,来人是来逼债的。”
郑松泰也不评价,只道:“有点意思。”
说完挥了挥手,府中仆人自后堂走出,手上端了两个盘子,一个盘子中放了一支竹笛,一个盘子中放了一块色彩鲜艳的丝绸。
郑松泰指着盛笛子的盘子。说道:
“在下姐姐平时最喜听人吹奏笛曲,两位兄台如通音律,可吹奏一曲。”
然后又指了指盛丝绸的盘子。说道:
“本府最大的营生便是织丝制绸,想做本府女婿,两位兄台可仔细看看丝绸,谈谈见解。”
赵卫亮抢先说道:
“我先说。本人说完以后,想来原兄是不屑模仿在下愚见的。笛子应当是柯亭笛,相传为桓伊所制,世人重金难求,至于奏笛嘛,本人日后会勤学苦练,让小姐满意。丝绸乃是蜀锦,相传由古蜀王‘蚕从’教人养蚕,纺制而成。”
原登飞静静待赵卫亮说完,待其无话可说时,咳嗽一声,将盘中的笛子取了过来,上下左右仔细查看。一边的赵卫亮紧紧攥紧拳,心中直呼;“吹不响,吹不响。”
一百三十八节 上门女婿
原登飞目光一侧,扫了一眼赵卫亮。两腮的皱纹隆起,对郑松泰笑道:
“此笛乃蜀地工匠模仿柯亭笛制造,真正制做柯亭笛的竹材取自会稽郡,会稽郡地处江南,天气四季分明,干燥多雨,十年以上的竹材丝纹细腻,色泽黄黑,节节之间大小圆直。这支笛子竹节短粗,略呈方型,应当是采有蜀地方竹所制。”
说到此处,原登飞将笛子竖起来,轻轻用手指弹了弹,接着说道:
“一支好的柯亭笛,为了防止干裂,吹奏者每次用完以后,皆会用湿棉布将笛壁上的水汽擦干,然后将棉条插在笛中,称为‘笛胆’。至于在下笛艺如何,待日后有机会亲近府中小姐芳泽时,自然会请她评品笛艺。”
赵卫亮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伸舌头舔了舔,感觉嘴中发酸,待看了看原登飞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分信心,自已长相可比原登飞英俊多了。这时又听原登飞说道:
“蜀绸乃蜀地数千年传下来的行业。汉朝时、便人人传唱‘“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到三国时,蜀相孔明更是大力支持种桑,以蜀绸做为主要营利物资,交换军队所需物资。在下曾在官府任过数年‘浊’官,出访过胡人燕国等地,夷狄王公皇族们都以穿丝绸为荣。”
郑松泰先将赵卫亮与原登飞的情况告诉姐姐郑静,郑静翘着兰花指,呷着婢女沏好的清茶,头也未抬,说道:
“让父亲做主吧,对我来说,只要是个男人就成。”
郑方在听完郑松泰的介绍后,说道:
“明日、待我试一试他们各自的武力道法,再做决定。”
心中确拿定主意,只要原登飞不聋不瞎,就招原登飞为婿。郑松泰与郑方实在顽劣,名声在益州逆风臭二十里,当地人稍加打听,避之不及。原登飞身为外乡人,更方便自已掌控。
半月后,原登飞入赘郑家,做了郑家的上门女婿。郑方圈定了一些亲信,在府中悄悄的把喜事办了。
宾客散尽之后,原登飞由郑府的仆人引导着进了洞房。关上门后,发现郑静未穿嫁衣,穿套丝绸绿色裙襦,懒散的坐在房中案边,见原登飞进房,柳眉一挑,说道:
“姓原的,你既然入赘郑家,日后一切便要听我摆布,哄得老娘高兴了,也许赏你碗洗脚水喝。”
原登飞心中一动,念起万里之外的北荒之地,也有一位自称老娘的女子,不过那位老娘道法凌厉,杀气冲天,每逢见之,自已总腿脚打颤,浑身哆嗦。眼前这位老娘,只不过是倚仗父辈权势的刁蛮女子而已。
洞房中曾刻意整理过,喜气逼人。摇曳不定的烛火下,郑静面若桃花,灵蛇髻轻轻晃动,也有些许美丽。原登飞清了清嗓子,两腮堆起皱纹,笑道:
“在下初到郑府,实在人说实在话,以后一切当然在听从小姐吩咐了。”
郑静撇了他一眼,兰花指一挑,指着院外说:
“外面厢房有间屋子,我让下人收拾过了,你以后便住在那里吧,没经过我的召唤,不得进新房中来,听明白没有?”
原登飞面色一愕,目光交烁,稍顷、两腮的皱纹堆起,笑道:
“一切听小姐吩咐,只盼小姐早日召唤在下。”
郑静面色不屑,低下头去,挥了挥手,说道:
“出去吧,有事自会唤你。”
原登飞自介在官府中曾任过“浊”官,办事能力果然干练,事无巨细,总会处理的头头是道。初期时,郑方对其并不放心,数次在钱财上故意露出破绽,便原登飞总会清清楚楚的将过手的钱财理清,一一禀报郑方,每日早起暮色,问安话别,嘘寒问暖。
郑松泰伤势痊愈以后,很少出府游玩,只是呆在府中下棋饮酒,与两名娈童狎乐。郑松泰受伤以后,郑方欲将两名娈童赶走,郑方死活不让,说妻妾留着没用,娈童必须留下,龙阳之好可正攻,也可以反受。
原登飞对郑松泰更为恭敬,每与郑松泰相逢,总会聊些天南地北的秘闻,见识广博,令自付才子的郑松泰也另眼相看,相谈甚欢。
每当办事得力,郑方赏赐一些钱财时,原登飞总会赠与郑府中贫苦佃户与奴婢。时光轮转,日起日落,不知不觉中,已两月有余,夏天慢慢来临了。
本文的人物基本出全,容我好好想想,如何把故事写明白,不想写成记事本流水帐
青城山、云渺宫中,卫子怡每日做完早课后,定给高恩华与司马雪送来清水洗漱。司马雪怕卫子怡发现她懒床晚起,每次都虚伪而痛苦的在闻到云渺宫晨钟时起床修行。
这日、卫子怡走后,司马雪嘟着嘴,央求道:
“道长大叔,明儿你让卫姐姐晚点来,好不好?”
高恩华呵呵一笑,说道:
“早起床很好啊,公主脸色现在越发水灵,太玄诀也修到空之境界下层,很快便会超过你师兄王存忠。”
司马雪问道:
“道长大叔,你说王师兄会不会欺负绿萝姑娘?”
高恩华与司马雪奔赴青城山前,让绿萝至东海凤鸣堡寻王存忠落脚避祸。四妾公听人传闻,说吴郡至凤鸣堡之间的一段路程,最近有大量燕军正在攻城掠地,绿萝目前道法所限,不能御剑,只得步行,也不知是否平安到达。
高恩华笑道:
“绿萝道法普通,应付普通流寇不成问题,加之人比较机灵,应当能顺利与存忠汇合,以王存忠的性情,若会欺负绿萝,那小羊也会吃肉了。”
司马雪道:
“道长大叔,你说世间为何处处烽烟四起,战乱不止呢?”
高恩华面上又现出招牌式微笑,答道:
“世间没有绝对威权时,许多人便会对权力产生强烈欲望。比如、晋室原本很平静,但孝武帝驾崩后,等于林中没了大老虎,司马元显这只小老虎想称霸山林,王、谢、恒、庾等士族还有荆州殷仲堪等人一定不服。大家之间,便会通过战争,来选出绝对的威权,在战乱过程中,普通百姓只能是陪葬品。”
司马雪眨巴着眼想了一会,说道:
“以前我常常责怪父皇醒日无多,不理朝政,看来我错怪他了,至少他在世时,晋室还算太平。”
高恩华笑道:
“公主其实没错怪你父皇,他若不终日醉酒,便不会离奇驾崩。普通人发怒,最多咒天骂地,一个将军发怒,便会血流成河,一位帝王若是发怒,则会伏尸百万。竹林七贤中的刘伶天天醉酒,最多落个酒鬼的名声,若是帝王天天醒日无多,不思朝政,等于太阿倒持,授柄他人,天下子民会跟着一起遭罪。”
司马雪怒道:
“只怪司马元显那毛头小子,野心太小,还天天派人追拿我,恨不得抓住他,痛打他一顿。”
高恩华心中一动,司马雪现在也仅仅只想痛打司马元显一顿,说明她内心对司马父子还没有绝对的仇恨,而司马元显派来之人,从不对司马雪痛下杀手,显然留有余地,两者之间的皇族亲情,还没有完全情断恩绝。
“没了司马元显,还会有其他人想称王称帝。公主现在若不想回宫任司马元显父子摆布,便只有精修太玄诀,自已成为修真强者,最少能够自保。”
司马雪“嗯”了一声,心中确在想刚才高恩华说的“太阿倒持,授柄他人”这句话。将太阿剑藏匿在会稽郡荒山破庙之中,自已算不算对高恩华留有私心呢。
一百三十九节 程氏坞堡
翌日,千机夫人派弟子来请高恩华殿中议事。
两人见过礼后,云渺宫的女弟子奉上茶。千机夫人呷了一口,放下茶杯。说道:
“有事要求高恩华援手了。”
高恩华忙道:“宫主有事尽管吩咐,莫要客套。”
千机夫人笑道:
“云渺宫屹立青城山数百年,所需费用乃由益州附近士族或庶族之家结盟供养,云渺宫给他们提供安全保护。益州城外有一庶族程氏坞堡,以种值桑树与茶树为生,原本供奉青牛寨,青牛寨半月前被官府剿灭,现欲改投云渺宫,但没正式举行加盟仪式以前。各方势力均在觊觎拉拢程家,本宫想在程家一明一暗各派些高手加以保护。”
高恩华淡淡一笑,应道:
“所以、以贫道这生面孔去程家暗中保护,最为合适。”
离开云渺宫,向益州行了一程路后,过了一道山梁,高恩华下了飞剑,开始步行,打听程家的去处。
山道两边此时已绿意遮天掩日,蜀地山林与北荒山林景象大不相同,北荒龙城附近的山林,根根树木参天而立,树下常无藤蔓杂草,一排排直插云霄,象自远古而来的荒芜战士在山中肃立,极尽雄浑之感。蜀地则山势连绵,树木间距变化不一,树与树之间往往藤蔓相连,古树大多圆粗低矮,林间兽吼鸟鸣声阵阵,不知有多少只眼睛躲在内中向高恩华窥视。
高恩华独自在林间古道上行走了半晌,只遇到二三名路过的乡人。走着走着,忽然感觉、有人远远的在追踪自已。
司马雪和高恩华说好,呆在云渺宫中与卫氏双姝做伴,独自修习道法。等高恩华刚离宫后,马上感觉心中空荡荡的难受,顿时后悔了、按捺不住,偷偷出宫,追上高恩华后,象拽着风筝般远远跟着。
古道上拐了个弯,忽然发现高恩华不见了,司马雪懵头懵脑,连忙加快脚步,疾行查看。路过一颗大树时,一只大手从树上伸下来,抓着她脖颈,瞬间将她提上树来。
司马雪嘻嘻笑问:
“道长大叔,你何时发现我了。”
高恩华随手将她放稳,皱眉道:
“小毛贼一般偷偷跟着后面干啥,离了云渺宫庇护,你便不在安全。”
司马雪看了眼高恩华脸色,伸手在高恩华胸前上下划拉,口中嬉笑道:
“莫生气、大叔咱不生气,本公主虽然落魄了些,但翡翠怎地也比白菜贵吧,离了大叔你专人服待,我便饭吃不好,觉睡不香。你以后回云渺宫时,一定不希望我面黄饥瘦。”
阳光透出树叶的缝间,斑驳的洒在司马雪身上,面上笑靥如花,肌肤发出柔和细嫩的光辉。高恩华心中一荡,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柔嫩的脸蛋,说道:
“自北荒归来后,肤色一直干枯无色,好不容易在云渺宫养得水灵光嫩,又跟出来受罪,程家居住条件一定不如云渺宫舒适。”
司马雪明眸微闭,嘀咕道:
“道长大叔,你不是常教导我,生活要随遇而安,俭朴为上,淡泊少欲吗,莫非你这道士是假的不成,我们还去不去程家了?”
程家坞堡距益州城约数十里,坞堡围墙用熟土夹着竹条堆砌而成,四角各安了一个角斗,有堡中乡兵值守,堡门前也有两名头带竹笠的乡兵把守,和三吴旧地左右的坞堡一比,显得严肃而警觉。
程堡主是一位四十上下的男人,面色黄中透着黑,唇边留着两抹小胡,敞开对襟长袍,脚上蹬着一双木屐,圆眼中精光流动,甚是灵活,远远迎了过来,高声道:
“两位是青城山下来的侠士哈,都姓高哟,这位是你女儿么?”
司马雪面色一红,确也不屑辩解,笑嘻嘻的看高恩华如何说词。高恩华不动声色,上前拱手行礼,说道:
“在下高恩华,奉云渺宫千机夫人之命,来贵府相助,以后多多叨扰程堡主了。”
程堡主圆圆的眼珠转了转,笑道:
“俺晓得的,两位快里面请。”
坞堡中的会客大厅摆有竹制的杌子与案几,墙壁中空荡荡的挂了一副书画,被烟薰得污秽不堪,看不清具体面目。程堡主将敞开的长袍在腰间扎了扎,伸手在竹杌子上拂试了两下,说道:
“两位坐坐,七娃、来客人了,把上好的春茶泡壶拿来。”
后堂脆生生的应了声,一会功夫脚步声沓沓杂乱响起,一位约摸十岁左右,扎着小辨的小姑娘捧着一把陶茶壶走了出来,身后左右竟然跟了五六名小孩,年纪大小不同,一个个均长着一付圆圆的小眼睛,转来转去,怯生生的望着高恩华与司马雪。
高恩华愕然道:
“程堡主,这些孩子们是怎么回事?”
程堡主佯怒道:
“俺只叫七娃出来送茶,你们全跟出来干什么,还不快回后堂干活去。”
孩子们一听,又一窝蜂般奔进后堂去了,程堡主转头见高恩华正在看着他,掻了搔头皮,嘿嘿笑道:
“乡下偏僻,比不得益州城中热闹,每到晚间早早黑灯,闲得慌哟,便多讨了几房妻妾,俺在铺上卖了把力,谁晓得娘皮们的地全太好了,收成多了些,嘿嘿,高侠士莫笑话俺哟。”
程堡主蜀地口音,高恩华勉力听了个大约明白,司马雪没有听清楚意思。但在程堡主面前,公主自小便有的尊严,生生的将一颗好奇心闷回腹中,明眸轻眨,打定主意,一会定要缠着高恩华问个明白。
在程家坞堡呆了数日,便有数拔人,或明索、或恫吓、或暗盗,来程家坞堡中要钱要粮,来者均是流寇、胡匪之流,并无任何强大的势力到来。云渺宫从别院中派出数名散修帮着坞堡值守,对付这种武力道法不精的泛泛之辈应付自如。
三名胡匪模样的修士前来索要钱财时,高恩华判断他们道法普通。便怂恿司马雪出战,并威胁、如果不出战,便要将其送回云渺宫中,司马雪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战战兢兢第一次独自出手了。
三名胡匪每个人骑了一匹川马,提着斩马刀,一身破烂的袍子,胡乱的套在身上,凌乱的长发污秽不堪,猥琐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司马雪,目光仿佛已伸进司马雪衣服中间转来转去,口中叽叽叨叨说着胡语,不用猜,也知全是猥琐言语。
高恩华站在司马雪背后十步远,见三名胡匪目光猥琐,虽然性情向来淡泊,也不仅心头微愠,沉声道:
“出剑!”
司马雪迅速回头瞥了一眼高恩华,回头“唰”的一声抽剑出鞘。玄冥剑刃如一名在黑暗屋中酣睡多日的懒汉,猛然间、到了阳光刺眼的屋外,懒懒的眺望了对面三名胡匪,又懒懒的闭上了眼眸,哈欠连天。
三名胡匪正肆无忌惮的用胡语淫评着司马雪,猛然间一股惊悸的杀气逼体而来,令人汗毛竖立,片刻间、又风消云散,一片阳光明媚,好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般。胡匪头子迷惑不解,仔细瞅了瞅对面俏生生的司马雪,用生硬的汉语喝道:
“呸,小娘皮上,还是你的尾巴上?”
司马雪心头发慌,隐约听到一个上字,鼓足勇气,挥剑一划,剑刃如一泓秋水在空中一闪,向三名胡匪罩去,玄冥剑剑刃短小,三名胡匪便是站着不动,也斩不到分毫。
胡匪头子哈哈大笑,手中斩马刀急掠而出,欲将司马雪手中玄冥剑拍落,然后将其掳掠过来,押回山中,给大王当个压寨夫人,必是大功一件。
刀剑在半空中相撞而过,“咔嚓”一声轻响,斩马刀如豆腐般被一斩而过,玄冥剑斩势不停,剑尖斜指胡匪头子。
胡匪头子心情舒畅,大叹;生活无限美好,今天财色双收。美梦尚未做完,已被迎头而来的剑气斩醒,剑气余威之下,头皮瞬间被削去半拉,鲜血顿时淌了下来,片刻间,成了血淋淋的人。
司马雪第一次斩人出血,胡匪尚未惊叫,自已反倒“呀”的一声惊叫起来,心中嗔怒;这个倒霉伧胡,竟然以头撞自已的玄冥剑。连忙收回剑来,仔细查看玄冥剑有无损伤。
刹那间,玄剑冥已发生异变,剑刃猛然活了,如冥界的鬼魅闻到了血腥味,刃口间幽光流转,凶气大盛,挣扎着、咆哮着似要脱出司马雪手掌的掌控,剑威凶焰之下,胡匪头子胯下的战马受到惊吓,一声嘶吼,人立起来,将背上的胡匪头子掀下马来,没命跑得无影无踪。
胡匪头子被跌得百骨欲散,头皮疼痛如裂,虎吼一声,正准备跳起来拼命,瞅了瞅地上断成两截的斩马刀,神智大清,顿时感觉一股凛冽的杀机正在冷冷的等他上去送死。马上腰一扭,蹲在地上,大声嚎道:
“不服,你们两个欺负俺一个,俺要回山报告大王,喊他来揍你们。”
一着急,汉话倒流利了许多,每句话都清清楚楚的。司马雪催动太玄诀,灵力缓缓贯注于玄冥剑中,剑中的狂暴嗜血之意缓缓平息。只听身后的高恩华开口说道:
“你走吧,告诉你们家大王,一定不要来打程家坞堡的主意,坞堡的骨头太硬,会撑坏他的。”
胡匪头子在其余两名胡匪的拉扯下,跑出数百米,大声吼叫道:
“我家大王马上就到,到时拆了坞堡,抢了女人,拉走猪羊。记好了,我们大王叫五岳散人。”
司马雪在阳光下仔细端详玄冥剑半晌,匆匆插剑入鞘,一脸委屈的望着高恩华。说道:
“道长大叔,都怪方才那胡匪脑袋太薄,剑没斩上,便落出血来,脑袋这般不结实,竟然还出来做胡匪,差点害得我杀人了。”
想了想,又接着问道:“道长大叔,我是不是太胆小了,还没杀人便吓成这样。”
高恩华上前两步,淡淡一笑,摸了摸司马雪的脑门。说道:
“一点也不胆小,眼是懒汉,手是好汉,公主终于独自出手了,以后会慢慢强大起来。”
当夜,司马雪睡得心神不宁,一闭上眼,眼前就出现那血淋淋的脑袋,直接半夜时分,方才睡踏实了。
翌日、司马雪睡得正香时,被高恩华的叫声喊了起来:
“公主,快起床,胡匪带人来攻打坞堡了......”
城外、昨天的胡匪头子用根破布条包着头,趾高气扬的站在坞堡下,身后稀稀朗朗站了约百十来名匪兵,居中一辆四轮马车上,坐着一名五短身材的黑衣男子,脸长得四平八稳,厚眼皮子,手摸短须,目光烁烁的盯着程家坞堡,一付凶神恶煞般的表情。
黑衣男子勾勾手指头,昨天来过坞堡的两名胡匪凑了过来,黑衣男子神情倨傲的问道:
“你俩确定对方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没撒谎么?”
两名胡匪一脸忠贞不二的表情,坚定的说道:
“五岳大王英明,确实只有两个人,小娘们嫩的能掐出水来,我们头儿就是专顾着看人家脸,剑砍过来,还把脸向剑上凑,才受伤的。不过据他自已说,是想给大王你抢个压寨夫人才受的伤。”
五岳散人哼了一声,眼睛向大门紧闭的程家坞堡瞄了瞄,信心倍涨,程家坞堡中若有高手存在,早出来应战了,今天自已要狠狠的劫上一票,然后回山寨好好逍遥半年。见机行事,在安全的情况下出出风头,发点小财,是五岳散人的拿手好戏。
五岳散人勾了勾手指,胡匪头子摇头晃脑,撒着欢儿的跑过来,问道:
“大王英明,有啥训示?”
五岳散人瞪大眼,用力撑了撑厚眼皮子,让眼中的智慧露出那么一点点。说道:
“去和堡中人喊,再不出来人,老子要放火烧山了,什么茶树,桑树通通烧了。”
胡匪头子被布条包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只眼,用力的点了点头,又撒着欢儿的跑到坞堡堡门前,大声吼道:
“呸!再不出来个活的,要放火烧山了。”
堡门“吱”的一声打开了,高恩华带着司马雪走了出来。胡匪头子对五岳散人更加崇拜,自已在堡墙前面嚎干了嗓子,把能想到的厉害话儿都嚎了一遍,不如大王放火烧山一句话。
“你俩别跑,我家大王来了,那个娘们,呸!别躲背后面,你出来。”
司马雪从高恩华背后探出身来,看了看胡匪头子,没搭理他。高恩华迎上几步,淡淡笑道:
“一定要来程家打劫?”
五岳散人坐在马车上仔细打量高恩华与司马雪。程家坞堡供奉的靠山青牛寨被官府剿灭以后,他一直想咬这块肥肉,昨日派出胆大无脑的胡匪头子前来试探,待现在看到高恩华与司马雪确实只有二个人以后,五岳散人决定;该出手时,可以出手了。
五岳散人站起身,轻移步,身体腾空十分优雅的一直飘行到队伍最前沿,摆了摆手,将队伍中的叫好声捺住。然后负手而立,顾盼自雄,厚眼皮子用力撑了撑,对高恩华与司马雪说道:
“你们犯事了,麻烦大了,知道错在那里吗?”
高恩华拱了拱手,笑道:
“道友请讲,愿闻其详。”
五岳散人身后的胡匪头子冲上前来,吼道:
“呸!看看俺的头,皮都没了,咋办吧。先把那个小娘们送来,给我们大王做押寨夫人,再说别的哈。你说是不是,老大?”
司马雪从高恩华背后探出头来,怒道:
“笨猪伧胡,吹什么牛,大叔揍他。”
话音刚落,有一位女子接言道:
“不是吹牛,是放屁,无耻胡狗,敢来这找事,想死了吧。”
随着声音,自坞堡中走出数十名女修。为首两名宫装女子,一着红衣,一着黑衣,英武飒爽,女修们均背负着云渺宫招牌武器如意蝴蝶刃。说话者正是红衣女子,她面如满月,斜目怒视胡匪头子。
胡匪头子一见这队女修,乐坏了,激动的叫道:
“大王,这下好了,小的们的压寨夫人也来齐了,你说是不是?”
喊完扭头一看,五岳散人不知何时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胡匪头子心中纳闷,一时没有想明白,提高嗓子喊道:
“大王英明,你人呢,俺说,你人呢?”
天空蔚蓝如洗,山林漠漠荒芜,空气中有了夏天的郁郁闷热感,林间隐隐传出阵阵兽吼声。五岳散人惶惶如钻地的老鼠在田野间遁逃,高恩华与卫子怡自后紧紧追逐。
五岳散人厚眼皮子上全是汗珠,灰头土脸,边逃边散开灵力测算三人之间的距离,每当距离过近时,脚下微跺,土面一阵扭动,波纹晃动,五岳散人便如一尾鱼儿潜入河水中般遁地而逃。
在强者如林的益州附近,占山头打劫这么久。五岳散人一介散修,全依赖这保命术“土崩闪”。以往每逢危险关头,只要他祭出土崩闪,不论对手道法多么高明,大多只能望土而叹,任由他轻松遁走。
上得山多终遇虎,今日在不起眼的程家坞堡前,当卫氏双姝执如意蝴蝶刃,带一队云渺宫女修出现时,英明的王岳散人马上意识到;云渺宫上的飞鹰,虽然是母鹰,但绝对比自已带领的一群山猪强百倍。并马上决定,死兄弟不死自已,逃!
英明的五岳散人怎样也没想到,正是自已赖以保命的绝技“土崩闪”引得高恩华青眼有加,一直苦苦追逐不舍。
高恩华的土遁术必须先出符纸,咒语辅助灵力,符纸燃起,方能借助符力施术,施术前奏时间长,若遇高手对诀,便无停顿时间出符施咒。司马雪遇到索魂圣佛时,便是刚出符纸,没等符纸燃起发力,便失手被擒。
五岳散人的“土崩闪”施术十分迅捷,脚下微顿地面,术法便自祭出,地面波纹扭动,人已遁走。高恩华心性虽然淡泊,见此异术,也不仅心中羡慕,一路紧紧追了下来,卫子怡不放心,自后驱刃追来。
三人一逃二追,距离越来越近。惊恐之下,五岳散人脚下一顿,一个“土崩闪”遁地而逃,高恩华微微一笑,指上符纸燃起,“啪”的一抖,火光一闪中,也遁地而追。虽然速度略缓,但总能逼得五岳散人遁地无门,刚潜出地面,天空中、御器追逐的女修迅捷掠出如意蝴蝶刃翩翩斩戮而来,逼得五岳散人忙不迭的再次遁地而逃。
长时间的追逐下,五岳散人体内灵力消耗殆尽,胸腔空空如也,腿似灌了铅般麻木沉重,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半柱香后、五岳散人刚露出地面,高恩华在后面一声长笑,咒术声颂起:
“以吾之念、封印!”
一股威严的道意在荒芜田野中弥漫,符光闪烁,紧紧的把五岳散人禁锢束缚。五岳散人哀叹一声,解脱般放弃了抵抗。此时若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选择把胡匪头子的脖子扭断,绝不会去程家坞堡打劫。
卫子怡跳下飞刃,缓缓吐了一口气,也不问话,如水明眸不解的看着高恩华。
高恩华扫了一眼五岳散人,见他经过长时间的奔逃,又惊又惧,元神萎惫,闭目瘫在地上。“唰、唰、”声中、碧云剑挥挑,解了他符纸术法束缚,抛出一颗丹药,冷然道:
“吞了它。”
一直瘫在地上装死的五岳散人哆嗦了一下,爬了起来,一声不吭的捡起丹药服了下去。瞬时感觉腹中一阵轰鸣,热气腾腾,灵力竟似恢复了不少,连忙撑起厚眼皮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本修五岳散人,不知道长擒我有何吩咐?”
高恩华面无表情,说道:
“贫道一生有善恶两面,刚才送丹是善的一面,交出适才使用的土遁术法,贫道便放你自由。如你不交,便让你见识贫道恶的一面。”
“本修师尊是一名北荒散修,机缘巧合下,传此术给我保身。今日技不如人,一切听道长吩附,只望道长守信,不要伤了我性命。”
五岳散人耷拉下厚眼皮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高恩华点头,说道:
“成交!贫道也通地遁之术,你所说真假难以瞒我,如无欺瞒,自会放你。”
五岳散人哀叹一声,英明的他自然懂得,术法比性命重要,当下干脆利索的将术法背了出来。高恩华凝神冥记,又催动灵力微微试验,前前后后又询问了一番,最后淡淡一笑,说道:
“好了,道友你可以走了,程家坞堡已归云渺宫庇护,莫要骚扰。”
五岳散人四平八稳的面孔上一片木然,厚眼皮子动也不动,低着头,自行去了。
卫子怡轻声问道:
“真放他走了?”
高恩华点了点头,笑道:
“贫道自做主张,卫道友不会怪罪吧。此修道法一般,唯这‘土崩闪’厉害,与贫道符咒地遁术不同,如把两者完美组合改善,以后施术会更加灵便。待贫道研修明白,再与你一起参悟。”
明媚的阳光中,卫子怡别过脸去,面上笑意浓浓,轻声道:
“土遁术想想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老鼠一般,在地下钻来钻去,脏个半死,道长不必以此术来堵我的嘴。”
一百四十一节 劫道人
两人慢慢回到程氏坞堡时,日已偏西。坞堡门内,卫子姬带着十余名女修与司马雪正在翘足观望,卫子姬望了望两人,问道:
“那个山大王跑了吗?”
卫子怡点头一笑,也不言语。高恩华左右看了看,反问道:
“那么多匪徒呢,都放走了吗?”
卫子姬哈哈笑道:
“道长有所不知,来益州城中的流民,常被各士族抓至府中做佃户。那么多匪寇,都被送到云渺宫别院中开土劳作,种植桑茶了。放了那些匪寇,他们没有田地,只能还做贼娃子,继续到处祸害乡民。”
高恩华一愣,想了想,云渺宫这个办法好象极为不错,匪寇少了,自食其力的多了。司马雪跑过来,说道:
“师父,卫姐姐刚才和我说了。过几日、益州城中要过一个大节,非常热闹,很多人都赶着牛,驮着各种物品进城交换,除了当地人外,听说还有面目漆黑的伧蛮昆仑奴,还有金发碧眼的域外伧胡狄民,我想跟着去瞅瞅热闹。”
高恩华心中稍有不安,原想不允,转念一想,以云渺宫在益州的势力,无人敢犯,卫氏双姝道法更是不俗,司马雪的安全应无大碍。便道:
“去益州散散心也好,程家坞堡周边最近出现不少身份来历不明者,贫道便不去了。”
程家坞堡周边,种植桑树与茶树的山林间,最近出现很多各路寻宝者。
据这些人说;益州城中、风传一个消息;程家坞堡经营的山林中,藏有成汉国期间土族为躲避战乱而掩埋的金银。此消息不知源自何处,但引起无数人觊觎,纷纷前来探查,而负责护卫程家坞堡安全的云渺宫,压力大增。
暮时以前,高恩华将身上银钱全摸出来,递给司马雪,并嘱咐她,少花钱,不要离开卫氏双姝的身边。
司马雪嘀咕一声:“道长大叔,又罗嗦起来了。”便跟着卫氏双姝回云渺宫了。
益州每至夏季,各户人家均将屋中怕潮有东西。诸如书画、衣裳、旧粮等,拿出来日晒防蛀。同时城中最大的集坊物物交换,人马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不过大多是身穿黑灰两色的商人居多,不少人头顶带一个大大的竹头笠。
司马雪换穿一套以往的旧裙襦衣衫,衣衫虽旧,但眸笼寒烟,身材纤秀。与英武飒爽的卫氏双姝站在一起,三女风姿无双,自黑灰一片的人潮中经过,如草木枯黄的田野上,长出两株春意欲滴的翠柳与白茶花,引得相遇一众男子纷纷侧目,口水流淌了半身。
一群小乞丐,拦住司马雪与卫氏双姝,伸出脏兮兮的小手,齐喊:
“姐姐,给钱!”
卫氏双姝视而不见,绕身而过。司马雪见面前乞丐衣衫破烂,心有不忍,伸手从袋中摸出一块碎金子,递了出去,伸手接钱的小乞丐脸上大喜,笑得露出一嘴污黄的牙,还没等将金子握结实,其他小乞丐一拥而上,一通乱拳打来,一场混乱后,拿钱的小乞丐被揍的鼻青脸肿,碎金子不知被谁抢走。
司马雪出了皇宫后,一直不离高恩华左右,也知银钱可以换东西,至于这些“阿睹物”怎么来的,她可从来没想过,没有了,便伸手从高恩华身上摸,不过恰好每次高恩华身上都能摸出银钱。
望着面前伸来无数只脏兮兮的手,司马雪彻底懵了。只得又自袋中又摸出一块更大些的金子,还没等她想好递给谁,整个街面都颤抖起来,无数乞丐不知从角落中冒出来,蜂拥而上,扑向懵懵然的司马雪。
“要饭的臭娃子,抢钱哈,想找死!”
卫子姬与卫子怡双双扑到,如意蝴蝶刃璀璨出手,掌上灵力催动,将扑过来的众乞丐推开,顺手将呆呆然的司马雪拽开数步。大部的乞丐迅速扑来,对闪着寒光的如意蝴蝶刃视而不见,执着的扑向司马雪,仿佛扑向一锅肉包子。
卫氏双姝心中无奈,又不能真将这些身无道法的普通乞丐斩杀。司马雪突然动了起来,纤指起处,一张黄色的符纸燃起,江南软语声中,古老的咒语清脆颂起。纷纷扑来的乞丐们猛然感觉天地间一顿,四周顿时变得灰色茫茫......
卫子怡道:“梦遁术!”
林间古道中,绿意欲坠,一片寂肃,温暖的风微微吹拂众人的脸。云渺宫众修分成数拔,前后鱼贯而行,卫子怡与司马雪一起,轻声说笑着刚刚发生的事,卫子姬跟着美男阿呆押后。刚行了半柱香的时间,林间草木晃动,蹿出五个人,拦在路中间。
司马雪凝神望去,五个人均头顶竹笠,穿身短襟圆领袍子。最前面的男子,目光幽幽,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已,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男子眼窝深陷,蛇目幽幽,上前一步,伸手摘下斗笠,露出一个光头,合什道:
“阿弥陀佛,公主有些健忘,本佛有礼了!”
司马雪如被蛇咬了一般,“咿”的一声惊叫,向后跃开两步,骂道:
“你这脑筋让露水打了的坏和尚,又来找打。”
一边斥骂,一边纤指掐决,灵力急速在司马雪身边凝聚。急促的咒语声中、古道间的空气微微扭曲,一道闪电如天际矫龙,铿锵而至,狠狠轰向索魂圣佛。
索魂圣佛喃喃道:
“男道士呢,他习的是不是‘三焦枯玄经’?”
一朵黑莲自虚空中一闪而现,迎向天空斩来的五雷术法。轰然声中,索魂圣佛疾步探爪,向司马雪抓来。“呜、呜、”两柄如意蝴蝶刃呼啸声中,般旋着急速斩来,索魂圣佛退后半步,避开抹向脖子的飞刃,任由另一柄蝴蝶刃狠狠斩在胸口,“嘭”的一声,如意蝴蝶刃被狠狠弹了回去。
云渺宫众修纷纷反应过来,扔掉担子,祭出兵刃法器,扑了上来,索魂圣佛背后四名男子迎上前来,缠斗一起,一时间,难见胜负。
司马雪叫道:
“卫姐姐,死和尚的下巴、眼睛、还有露气的地方怕刀,砍他那儿。”
卫子姬一愕,一时想不起露气的地方指那儿,侧目一瞧,只见卫子怡如意蝴蝶刃呼啸声中,盘旋半圈,向索魂圣佛屁股扎去,不禁大笑:
“这算什么邪功,放屁的地方怕扎,哈哈。”
索魂圣佛连跳两步,躲开如意蝴蝶刃的急斩,喃喃叫道:
“两位女施主,又没雇主出钱杀你们,你们并非本佛目标。不想和你们斗,两位守点妇德,讲点规矩好不好。”
几句话间,已经伸手挡好屁股,护住下巴,中间还伸掌向卫氏双姝拍了几掌,蝴蝶刃斩在他手上时,只斩出一道白印儿,仿佛不是血肉之躯。
卫子怡见索魂圣佛言语貌似疯颠,但浑身坚如顽石,道法古怪,不惧蝴蝶刃的削斩。并指一引、云渺宫法器九宫玉佩,自虚空渺渺现出,飘浮半空,发出一道柔和的光芒笼罩下方,索魂圣佛两次施术强击,九宫玉佩上光芒闪烁,瑞气大盛,将击来的力道消散无形。
司马雪上次在京口被索魂圣佛诱擒,醒时暮色微暗,高恩华赶来一场拼斗,从开始到施术遁走,一颗心始终“嘭、嘭、”直跳,没仔细看索魂圣佛的模样,今天看清对方的模样。
古道间、光线十足,四周树木绿意欲坠,一派初夏景象。索魂圣佛蛇眼幽幽发光,,浑身黑气缭绕,不惧蝴蝶刃砍斩,象个僵尸般跳来跳去与卫氏双姝拼斗。身上缭绕黑气与古道间树木绿意对比,更不似个活人,让人讨厌。
“死和尚,从京口到这儿,你就象个苍蝇一样跟着欺负我,砍死你。”
司马雪抽出玄冥剑,指着索魂圣佛斥骂道,跃跃欲试,心中始终害怕,确是不敢冲过来砍斩。
索魂圣佛抬手格飞蝴蝶刃的斩砍,喃喃道:
“阿弥陀佛,公主口出污言,失了体面,你将本佛喻成苍蝇,俗语说;苍蝇追着屁飞!难道公主承认自已是臭屁不成。”
三女在云渺宫相识数月,卫子姬性情爽直,卫子怡恬静似水,尤其卫子怡更是日日照顾高恩华与司马雪两人平时生活,此时卫氏姐妹挥刃御敌,司马雪躲在背后,心中酸酸的难安与不甘,但真让司马雪上前挥剑杀敌,实在有些不敢。
云渺宫九宫诀阵法,七分守三分攻,总在严密的防御中,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处突出反击。卫氏姐妹习练多年,配合熟练,便再有一个索魂圣佛也有奈何不了,但索魂圣佛道法古怪,不怕蝴蝶刃斩砍,也颇令二女头痛,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缠斗,寻找机会。
索魂圣佛神智时傻时不傻,眼见卫氏双姝与其他云渺宫修士一模一样的结成阵法,防御严密,自已一方只要稍有破绽,立有落败之祸,心中嘀咕;和尚最近流年不吉,每次出手均会一脚踢在铁板上,最会倒霉的总是自已。
卫子怡提声道:
“妹妹,击空中的黑莲法器。”
索魂圣佛一惊,高声喃喃道:
“公主,道法不堪一击,胆小如鼠,拿把破剑躲在别人背后发抖,让我还帮你揉成面团扔掉吧。”
司马雪想起上次京口夺剑之辱,心头火起,厉斥一声,挥剑便冲进战团,向索魂圣佛斩去。卫氏双姝一惊,忙凝神为司马雪守护,索魂圣佛见激将法成功,嘿嘿一笑中,迎着斩到的玄冥剑一抓,欲象上次夺剑一般,毁剑立威。
半空中,玄冥剑光一闪,血光迸起。索魂圣佛手上一痛,半截手掌已离手而去,未等索魂圣佛回过神来,玄冥剑厉气大涨,如嗜血的恶魔闻到了血腥味,剑刃颤抖,向索魂圣佛伤口鲜血处削去,刃口所至,索魂圣佛的手臂已迅速风干,有如枯骨。
船漏总遇顶头风,稍一分神间,索魂圣魂感觉屁股一凉,一股彻骨的疼痛自小腹中升起。卫子姬哈哈大笑声中,挥手一招,如意蝴蝶刃已离体而起,盘旋着飞回卫子姬手中。
“贼和尚,再不滚,扎烂你的屁股,打出你的......”
卫子姬虽然直爽,最后一个字终于没骂得出口。与索魂圣佛同来的四名男子,其中之一迅速掏出一颗丹丸,猛力一捏,轰然声中,黑烟弥漫,抢过来扶起索魂圣佛遁走。
清风徐来,古道上的烟雾散尽,卫子怡扇了扇手,说道:
“搞什么鬼哟,没人留你们,临走还搞得这般阵仗,司马妹妹,你的宝剑竟然这般锋利,只是好象极为嗜血,什么来历?”
司马雪定了定神,见玄冥剑饮血后仿佛心满意足,缓缓沉睡,连忙纳剑入鞘,应道:
“我也不知它这么锋利,师父从胡人那里抢来送我的,叫玄冥剑。”
卫子姬道:
“高道长对你真好,钱由着你花,送你这般名贵的宝剑。”
司马雪奇怪反问道:
“师父对徒弟不是全应当这样吗?”
卫子姬与卫子怡相互对视一眼,默然不语。卫子怡别过脸,看了看翠绿妩媚的青山,面上掠过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妒嫉。
云渺宫众修连忙整理战场,片刻激斗,所幸无人死亡,只将受伤的两人包扎了一番,重新挑起担子。阿呆在众人打斗时,远远的逃到道边一颗大树后面藏匿,连头也不肯露出来,一名修士将他拉了回来,取笑两句,一起又向青城山进发。
卫子姬一脸笑意,跑过去自阿呆身上撒下半块衣衫,将蝴蝶刃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顺手摸了一把阿呆白嫩的脸庞,嘻笑道跑到司马雪身边,问道:
“司马妹妹,刚才那贼和尚是不是在喊你公主,我没听错吧,听你满嘴江南口音,又复姓司马,难道你真是晋室公主么?”
司马雪心头发懵,卫子姬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不论说是或不是,好象都不大妥当。正犹豫间,身边的卫子怡瞅了一眼卫子姬,说道:
“师姐,刚才你那式‘飞燕投林’使得精妙无双,一刀便破了贼和尚的罩门,估计他三年五年之内,难以复原。”
卫子姬得意的笑道:
“是啊是啊,让他敢来青城山嚣张,回去趴着睡吧,哈哈。”
司马雪暗自吐了一口气,上前拉住卫子怡的手,说道:
“卫姐姐,你真好,每次总是照顾我。”
卫子怡眨了眨眼,心照不宣的应道:
“不用谢我,我只是奉师尊之命,照顾你与高道长而已。”
卫氏双姝将司马雪送至程家坞堡,欲返回青城山时。高恩华道:
“有人传闻在程家坞堡附近的山林中,挖到了前朝藏匿的部分宝藏,估计近日会有更多的人前来寻宝。”
卫子姬道:
“已经挖到了?不是传闻?”
见高恩华肯定的点了点头,卫子怡道:
“我等速回山禀报师尊,此事巧合之处太多,有些异常。”
高恩华道:
“要想办法查清楚,传出这个消息的来源,以判事情真伪。”
待卫氏双姝回山以后,司马雪又将在林间古道上的事重新复述了一遍,高恩华叹道:
“那和尚废了以后,下一次,对方还会派出更为厉害的高手前来完成任务,我们需要多加提防。”
司马雪道:
“道长大叔,前后他们派来一批捕快,一个黄云子,一个笨和尚,都算不上什么厉害人物,不必担心他们。”
高恩华伸手给司马雪拍打了一下裙襦下摆上的灰尘,说道:
“不要小觑了对方,以前他们只是轻视了我们而已,下次再派来的人,也许会有不同。不过、只要我们不去益州城中,他们要找到我们也颇不容易。”
司马雪娇笑道:
“遁地逃跑是本门绝学,道长大叔,你是不是老鼠精转世的?”
高恩华笑道:
“逃跑不代表怯懦,其实贫道这功夫乃学自曹魏帝与晋高祖宣帝。”
虽然知道高恩华在说笑,司马雪还是问道:
“逃路不一定算怯懦,但怎么和曹魏帝与先祖扯上关系了。”
高恩华道:
“公主仔细想想,曹魏帝为了逃跑,曾蒙面割须,至于晋高祖宣帝,每次遇到蜀国孔明,使用的全是贫道的逃字诀。你能说曹魏帝与晋高祖宣帝是怯懦之辈么?”
司马雪哑然失笑,说道:
“道长大叔,原来你还是一位清谈高手呢,见敌便逃,经你一说,成为一件高尚正义的事情了。”
接下来的数日,来程家坞堡附近山林寻宝的人越来越多,逐渐来了一些道法不俗的团体。高恩华与云渺宫负责警戒的修士,或文劝、或武逼,一一送走,没发生什么大型的冲突,不过以高恩华以往寻宝的经历,深深了解,程家坞堡附近山上掩有宝藏的消息既然传出,各路人马风闻后,很快便会蜂拥而至。
这一日、高恩华正在程家指点司马雪修练太玄诀。程堡主的七娃跑过来,说道:
“益州郑家派人登门相访,快到正厅了。”
高恩华点了点头,心道;正主儿慢慢终于出现了。
待高恩华赶到程家堡会客大厅门不远处,便隐隐听到厅中有一名男子在说话。口音甚是奇怪,关中口音中微微掺杂着胡人腔调,偶尔还冒出两句蜀话,但声音总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只听此人正在说道:
“天师道势力横贯天下,教中信徒数十万,以匡扶正义,扶危济困为已任,侠义之名天下皆知。我们郑家门主乃天师道益州‘冶头大祭酒’,对程堡主仰慕日久,现在派在下前来投个门贴,想交个朋友。”
几句话听完,高恩华已踏进正厅,只见厅中站了一名男子,三十左右的年纪,身穿蓝色丝绸锦袍,腰际坠了一块温玉,头束布冠,手执白色折扇,正与程堡主款款而谈。
程堡主见高恩华进来,面色一缓,唇上两抹小胡一翘,眼睛眯成一条线,说道:
“天师道侠义之名,俺也晓得哈。只是俺已经向云渺宫投过贴,只差秋后搞个拜山的仪式了,这位是云渺宫的高道长,今天中午都不要走,俺摆宴请大家交个朋友哟。”
男子仔细看了看高恩华,两腮上堆起皱纹,拱手施礼道:
“在下原登飞见过高道长,观道长气宇轩昂,目蕴精华,一定是修道之士,幸会幸会。”
高恩华淡淡一笑,上下打量原登飞几眼,还礼道:
“贫道有礼,同为修道之人,不必客套。”
说话间,两人目光熠熠放光,道意撞击。原登飞只感觉对方目光如炬,如一股温开水般温和的漫过全身,虽不霸道,但身心燥热,心中秘密在这目光下仿佛无所遁形,立时便知所修道法距高恩华颇远,马上伏低身子,避开对方目光,对程堡主说道:
“既然程堡主已投云渺宫门下,在下就不叨扰了,回益州与门主禀报。两位以后如到益州时,可到郑家与在下一聚,定会厚待,告辞,告辞。”
说完向高恩华微微行了个礼,折扇一抖,扇了两扇,施施然出门去了。
程堡主小圆眼快速眨巴,快要眨巴出水来的模样,指着厅外,轻声问高道华道:
“看了他两眼,这么就走了哈?”
高恩华戏笑道:
“走了,走了,程堡主如实在有心,可以拉他回来宴请一番哟。”
程堡主小眼又眯成一条线,叫道:
“好东西,俺娃们更愿吃哈,长壮了还能帮俺采桑晒茶哟。”
高恩华回到后院时,司马雪迎头问道:
“郑家来人走了么,来了个什么样的人?”
高恩华道:
“好象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道法比你略强一些。”
原登飞返回益州郑家后,向门主郑方回报此次程家坞堡之行经过。
郑方温言道:
“辛苦你了,既然程家已决意加盟云渺宫,由得他去好了。老夫逐渐年老,能守好目前这个家业就成。”
原登飞两腮的皱纹堆起,笑道:
“父亲所言极是,咱们郑家在益州也属有头有脸的人家,不差一个小小的程家堡。”
郑方道:
“近来益州城中风传程家坞堡附近山林中藏有前朝宝藏,你怎么看待此事。”
原登飞分析道:
“此风闻若为真,那么发现宝藏的人,为什么不自已偷偷挖掘呢。此风闻若是假,那么散布此消息的人,目地是什么呢。程家原本的靠山倒台后,立时变成一块大肥肉,益州内外势力,纷纷觊觎,恰在此时,便风闻发现了前朝的宝藏,散布消息的人,用心现在虽然不明,但绝对不善。父亲大人,我们万不要冒然介入此事。”
郑方看了一眼原登飞,目含赞赏,说道:
“老夫的顽子劣女若有一半贤婿的眼光,老夫便放心了。”
原登飞真诚的答道:
“小婿走投无路之际,承蒙父亲不弃,招进郑府为婿,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可对小婿来说,父亲大人等于再生父母。小婿肝脑涂地,愿为父亲大人解忧。”
郑方虽然文墨有限,但也能听懂原登飞的真诚,有些感动的说道:
“老夫劣女静儿的做法对贤婿不公,日后要多加管束。”
原登飞道:
“郑静只是脾气大了些,不过小婿只要用心,是块石头也要慢慢给它捂热了。”
郑静此时躺坐在花园中的一个竹塌上纳凉,翘着一双秀小赤足,晃来晃去,耳朵确一直听着外面的响声。时间不长,婢女阿青快步走进园中,伏耳低声道:
“小姐,事儿办妥了,今夜府后门左边相见。”
郑静柳眉一挑,恨声道:
“总算他还有点良心,你今天在院门口盯着些,盯着些那个姓原的外乡佬。”
阿青窃笑道:
“小姐放心好了,那外乡佬比狗儿还听话,从来没敢进这院子中一步。”
当晚时分,半轮残月,斜挂枝头,郑府后院墙根拐角处,黑暗中,两个人影紧紧偎在一起。
一个女声悄语道:
“死鬼,这么多天不来看我,是不是另有新欢了?”
一个男声应道:
“静儿,你冤枉我了,府中自远方来了一位特使大人,家父令我小心待侯他,实在脱不了身啊。”
郑静道:
“你到底准备何时迎我过门,这个孩子说什么我也不打掉了,你再磨蹭,孩子便要姓原了。”
男子道:
“再等等,这次我把待侯特使的事儿搞好,再向家父提及婚事。”
郑静嗔道:
“每次你总有这样或那般的借口推脱,你还记得我们有过多少个孩子了吗,最大的活着都会满地跑了。”
男子道:
“这次是真的,再等等。”
月亮好似厌恶人间的这对男女,滑下枝头,悄悄隐于云彩后面。黑暗中,一丝隐约的呻吟传出:
“死鬼,你不会席天幕地就想搞那事吧?”
男子浪笑道:
“你这浪货,酒楼中都能搞得,谁告诉你,在这儿不能搞了。”
郑静呻吟道:
“最后一次,不迎我过门,以后甭想碰老娘。”
一百四十四节 林间惨斗
程家坞堡周边山林中,前来寻宝的各路人马络绎不绝,益州城内当地一些势力也闻风介入,各路人马在山林中碰面的机会多了,就象好斗的山鸡一般,有时明明没有肉虫子可以抢,也能莫名其妙的斗上一斗。
天空中炎日悬空,向天下万物挥洒着炙热。程家坞堡周边的一处山坡上,连片的桑树海洋一般起伏,片片宽大桑叶,泛起绿油油的光泽。叶枝间、垂出窜窜绿色或紫色的桑果,迎着山风,轻轻摇曳,树上的绿蝉拼了命的嘶鸣,发泄着对炙热天气的不满。
两队不同势力的寻宝队伍,在桑林间不期而遇。一队中、有两个女子,因为天气炙热,将裙裤高高挽起,露出修长而野性的大腿。另一队人马中男子便肆无忌惮的瞅瞄,双方目光相接,感情升温,都看对方不顺眼,迅速争吵起来。
“你瞅啥?”
“你瞅啥?”
“日你娘哟,是你先瞅我们女人的啥。”
“滚你老母,我们明明瞅那颗树,是你老瞅我们。”
双方感情温度迅速上升,争吵变成粗声嚎骂,枝上嘶鸣的绿蝉败下阵去,悄悄的飞走了。“呜、呜、”两枚乌黑的箭头划破闷热的风,急速向一名正在指手划脚的男子射去,男子正骂得嘴冒白泡,箭矢已射近腹前。
“陈老五,趴下。”
呼声中,陈老五伸掌拔开一箭,另一只箭“噗”一声,深深的插进胸口,身子歪了几歪,倒地变成了死老五。
“兄弟们,抄家伙,上,给陈老五报仇。”
一番恶斗开始,陈老五一方未战先失一人,急怒之下乱了阵型。与之相斗的一方,人数上虽然相差无几,其中一名方脸男子冷静阴狠,掐诀一招,地面微微颤抖,从地下突然冒出排排尖锐的巨石,竟然是修真界中不多见的“地陷术”,两名女子大腿祼露,人持一弓,相互配合,又狠又准,混战中,连毙数人。
高恩华与云渺宫数名修士闻讯赶到时,地面上留下几具粘满污血的尸体,四周土地狼藉,桑树折断数十颗。千机夫人得到消息后,当日便令卫氏双姝带领云渺宫两名长老赶到程家坞堡。
卫子怡道:
“高道长,师尊派人至益州城中探查消息来源处,发现益州城中,都在传闻此事,而且确实有人在山林中寻得财宝,并非虚传。”
高恩华摇头道:
“贫道以往也曾数次至各国的深山大泽,寻幽探宝。得宝者,马上便会携宝遁迹,得了东西,还到处展示昭告者,确是每一次见。只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一时还想不透。”
卫子姬道:
“怕什么哟,以后相遇,劝着不走者,打得他们走。”
卫子怡摇头道:
“师姐休胡乱要出主意,寻宝者那么多,那打得过来。”
高恩华道:
“虽说现在皇权不下县,不过若是人数死伤过多,惊动官府,对我们绝非良策,还是以劝离最好。”
以后数日、程家坞堡周围的山林中,前来寻宝的人越来越多。冲突中,伏击、暗杀、明抢等,无所不用,每日死亡的人数悄然增加,其中还不包括死后被消尸灭迹的。
益州当地的势力除了郑家代表的天师道外,迅速联合起来,到处驱赶外来寻宝者,厮杀与死亡逐渐更加频繁,益州各股势力的目光慢慢全被吸引到发现宝藏的山林中。
面对不劳而获的机会时,大多数人便会疯狂,人类的语言已经无法相互沟通。高恩华与卫氏双姝在这间山头劝走一批寻宝者,片刻后、又会在另一座山头再度相逢,高恩华感觉很无奈,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了。
程堡主天天哭丧着脸,圆圆的小眼睛没了笑意,在堡中、摸着自已十来个孩子的头,就怕祸事发展连累到自已家中。
晋室自“八王之乱”后,天下烽烟四起,晋室周边王国短命者十数年,长寿者数十年。每日朝时、会有人登基称帝,夜幕时、会有人带着皇冠,脑袋落地打滚。对比之下、建康城,百余年间,相对稳定,就象一群土鸡中落一孔雀,属于神州中最漂亮的国都。
秦淮岸边,河水优雅寂廖流淌了数千年,过了烟雨朦胧的春天后,暮时前后,岸边杨柳轻垂摇曳,河中游舫中莺歌荡漾,觥筹交错,歌妓们皎皎玉面、纤纤素手、长袖舒卷,或嗔怨、或痴情、或婉转、轻舞曼唱,醉了无数名士的心,弯了多少英雄的腰。
秦淮河中,一条精致的画舫中,两名中年男子偎翠依绿,执杯而欢。一名面白清瘦,另一名长相甚是奇异,身套黑色汉袍,面色发紫,短须横生,蟹子一般的棱眼,不怒自威,眼睛一翻一翻的向舫外观看。
清瘦男子举杯道:
“刘将军,我们以后便是亲家,将军何时方便,下官会派人将小女送过府去,先喝一杯,表示祝贺。”
紫面男子哈哈大笑,捡起舫中案几上的酒杯,一仰脖,便将酒倒成肚中,叫道:
“老子以前曾听人说过秦淮河边的女人俊俏,今日来看看果然当真个个俊俏,以后咱俩是亲家了,有事你就说,一定照办,办不了的,拼了老命也要办。”
清瘦男子道:
“下官只是仰慕将军威名,故才攀个亲家,岂会有不情之请,再喝一杯,助助兴吧。”
正说话间,忽然自对面驶来一条巨大的画舫,远远的、便听画舫上弦乐震天,鼓号大作。画舫航行的速度很快,一路上劈波斩浪,快速驶过,距离稍近些时,更听得画舫中人语嘈杂。
清瘦男人随意的扫了一眼驶来的画舫,从敞开的画舫窗口中,只见画舫中坐了三四名肥头大耳的青年男子,仅仅能看到上半身,只见数名青年男子颈间挂着粗金链,有两名男子抬起的手臂上挂着金闪闪的镯子,每人左拥右抱了数名歌妓。
画舫一晃而过,清瘦男子摇了摇头,心想不知是那家子弟,如此不顾礼教,钱多任性般的喜欢到处显摆。刚要收回目光,蓦然又瞪大眼睛,一付惊愕的模样,半爬出了画舫,盯着驶远画舫的浪花发起愣来。
紫面男子问道:
“谁家儿郎如此嚣张,倒很对老夫的胃口,亲家,是你的熟人么。”
清瘦男子笑道:
“好似一位故交家中子弟,不说他们,先喝酒吧。”
说完,将酒倒进口中,对画舫外喊了一声,一名男仆弯腰走了进来。清瘦男子吩咐道: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速度查清刚才驶过画舫上,三四名男子的来历和住处。”
一百四十五节 亲家翁
建康城,西府中。
花园中繁花似锦,竹翠水绿。司马元显穿纱袍,半躺在竹榻上,身边两名宫女在缓缓的挥着扇子,两名英俊的男子侧立两边,左手边捧着新鲜的杏子,司马元显每吃完一个杏子,嘴一呶,右边的男子刚才递过一个金钵,接住吐出的杏核。
高素在下首而坐,正说道:
“下官有两件事需要单独面禀将军。”
司马元显坐了起来,挥了挥手,待侯的宫女与男子收起物件,出了花园。
高素道:
“将军吩咐办的事,幸不辱命,下官已经与刘牢之结成儿女亲家,一二个月内,小女便会过府成婚。”
司马元显闻言大喜,刚一笑,脸上搽的香粉轻轻掉下来两块,露出发青的脸色。
“先生栋梁之才,日后本将军登基之日,朝中太傅一职,非高先生莫属。”
高素尽量忍住欢喜,接着说道:
“还有一事需要禀明将军定夺,前些日子,下官带刘牢之游逛秦淮河时,发现一件异事,四名猪一般的男子也在乘舫逛河。其中一名竟然带着天子之冠。下官令人追查,发现这四名男子乃彭城主薄孙泰的四个儿子。将军可能知晓,孙泰乃天师道师君。”
司马元显问道:
“你确定真是孙泰的儿子?”
高素笑道:
“孙泰此人,下官素未谋面。不过养的四个儿子实在不争气,相貌丑陋不说,心智更是不慧而白痴,据住店的老板说,曾有一个非常美貌的江南女子请他们来江南相聚,四子现在天天在建康转来转去,寻找那位请他们来的美貌女子呢。”
司马元显恶狠狠的说道:
“这些贱伧民,蚂蚁一般的东西,竟然敢公然配带天子之冠,果然怀了谋反之心,由此推断,吴郡王廞反叛,天师道一定也参与其中了,速速派人把他们抓起来。”
高素摆手道:
“将军莫要先打草惊蛇,孙泰四子找不到美貌女子,是不会轻易离开建康的,下官已派人盯紧了他,正打算再寻个美貌女子送给他们呢。”
司马元显道:
“先生真是一头老狐狸啊,这计谋不错,派个女子下个套,诈出四头蠢猪的实话,比抓人实用的多。”
高素道:
“将军夸奖,若没有你这老虎在背后撑腰,下官这狐狸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不知朝内之事进展如何?”
司马元显道:
“现在刚刚将王凝之由江州刺史职上调回来,委派到会稽郡做内史了。”
高素试探着问道:
“豫州四郡的事儿怎么样了,是不是不好办?”
司马元显点头道:
“老家伙顾忌太多,说豫州四郡原本属于豫州刺史庾楷管辖,如果现在冒然下旨将豫州四郡划给司马尚之四兄弟管,等于割了庾楷的肉,怕引起兵变。”
高素道:
“将军如何打算?恒玄得了南海郡刺史的封号后,一直窝在荆州不动,恒家素来只做恶事,绝不会做济危扶民的好事。”
司马元显道:
“现在三吴之地与豫州暂时属于朝廷,豫州与荆州之间的江州虽然用处不大,但也属于我们的地盘,目前看来,最关健的还是刘牢之控制的‘北府兵’,只要准确的控制了‘北府兵’,再下旨将豫州四郡割出来,划归我们管,最后独剩一个荆州,量恒玄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高素道:
“刚与刘牢之搭上关系,说什么也得到小女过到刘府,才能拖其下水,归将军所用。”
司马元显走近身来,行了一礼,露齿一笑,脸上搽的香粉又掉下来一圈,深情的说道:
“本将军以后的富贵,全依赖先生成全了。”
高素连忙还礼,连说:
“将军多礼,将军多礼了,下官定会全力以赴完成此事。”
刘牢之自建康返回京口军中大营以后,将刘敬宣叫来,笑呵呵的说道:
“小子,老子给你讨了门亲,真正的士族豪门,以后我的孙子生下来便是士族子弟了。”
刘敬宣了解自已父亲,刘牢之除了带兵打仗在行外,在日常生活中,常常随机性很大,有时朝令夕改,一日三变。猛然间、听父亲讲给自已定了亲,而且是士族豪门家的女子,有些不信,便问道:
“父亲,是什么人家的小姐啊?”
刘牢之面上胡须颤动,哈哈笑道:
“江东高家,你听说过吗?虽然比不了王、谢、恒、庾,四大世家,确也明明白白是当朝士族豪门,据说高家在江东的田地,供得起咱们整个‘北府兵’的口粮呢。”
刘敬宣问道:
“父亲以前不是说,要托王恭将军说门亲吗,怎么现在又改找高家了。”
刘牢之忿忿道:
“上次曲阿之战后,老子只是纵兵到吴郡顺道发了点小财,王恭那老东西见了老子,脸便拉得和驴脸一样长,爱搭不理的,还给老子讲什么佛经玄理,又端着士族豪门的臭架子,从来不肯陪老子喝杯酒。现在好了,高家主动找我们联亲,以后咱刘家也是士族豪门,不稀罕王家了。”
刘敬宣忧道:
“高家好象是司马太傅的人吧,与其结亲,王恭将军若是得知,会不会横生变故呢。”
刘牢之挥挥手,说道:
“王恭素来自视甚高,几时关心过营中兵将生活,成亲这事儿,只要我们不主动告诉他,他那能知道呢,待你成了亲后,就算王恭知道了,又能怎样,‘北府兵’可是老子带出来的兵。”
刘敬宣忽然道:
“士族高家主动和我们庶族联亲,不会包含什么祸心吧。”
刘牢之面上胡须又颤动起来,哈哈笑道:
“高素认为老子傻,其实老子才不傻呢,先把高家小姐娶过门,成了亲,这事咱便不吃亏。以后的事儿,对老子有好处,老子便想想,若是安了坏心,滚他娘的,哈哈。”
益州,程家坞堡中。高恩华与卫氏双姝等人正在查看一箱官银,箱子古朴破旧,上面的油漆斑驳脱落,显得经过长时间岁月的腐蚀,银子上印有一个汉字。
高恩华问道:
“能确定银子是前朝成汉国的官银么?”
程堡主拿了银子反复看了半天,说道:
“恒温攻灭成汉国时,俺还没有出生呢,认不清到底是不是前朝的银子。”
卫子怡忽然道:
“是不是并不重要,若是这箱子和银子放一起,大家第一眼看法会是什么?”
高恩华瞬间明白过来,淡淡笑道:
“确是如此,是不是前朝宝藏,并不重要。只要见到箱子和银子的人,怀疑是前朝成汉国的银子便可以了。”
卫子姬不解的问道:
“这又算啥子事哟?”
卫子怡道:
“连程家堡中乡民都能在山林间挖出这个箱子,其他寻宝人更会有更大发现,以后来山林中寻宝的人,会和山中桑树一般的多。”
高恩华道:
“现在除了代表天师道的郑家,益州城中其他几股势力,差不多都参与其中了,大乱之后,一切便会水落石出。”
程堡主小圆眼闭起来,心痛的嘀咕道:
“俺四周山林中的桑树和茶树,有的都长了数百年了,折断一根,俺心痛的几晚上睡不着觉呢。”
卫子姬白了程堡主一眼,说道:
“先把命留住再说吧,会不会是郑家放出宝藏的消息呢?”
卫子怡道:
“不好说,若说是郑家,胃口也太大了些,看这架势,有将益州里外势力一网打尽的感觉。”
高恩华笑道:
“贫道虽然不通权谋之术,但确知道,若想浑水摸鱼,在水最浑时,便是捉鱼人出手的时侯。云渺宫中修士,最近尽量守在程家坞堡,山林间的宝藏,谁想取,便任由他们取走好了。”
一百四十五节 林间惨斗
阴雨连绵,整整下了三天小雨,飘飘渺渺,若停若续,蜀地天气进入夏季后就潮湿,现在更加潮湿起来,人身上的衣衫仿佛能扭下水来,粘在身上,十分难受。
程家坞堡四面临山,山林中,桑树的叶子喝饱了水,枝叶舒展,绿翠如玉。桑林中水雾弥漫,浓密的雾气中,挟杂着一股阴寒的杀气。
“啊”一声惨叫声,远远传来。一行正在山林间谨慎行进的队伍迅速伏低身子,凝神倾听,远处慢慢又归于平静,只有水落在草叶上的“滴哒”声。队伍约有七八个人,一名面色阴冷的方脸男子居中,两名大腿修长的女修,背负弓箭尾随其后。
方脸男子站在雾水中,侧耳倾听半晌,抬起了身子,挥了挥手,队伍又缓缓分开树枝与藤蔓,开始前进。方脸男子是“天猎宗”的宗主,叫柯武,后面两名女子,乃是柯武的妹妹。
柯武带天猎宗来程家坞堡的目地很明确,发财!不论寻宝或打劫,只要发财就行。刚来山林中时,也曾四处寻找宝藏,可后来慢慢发现,打劫其他前来寻宝的修士队伍,发财的速度更快,所获得的物品更值钱,十数日的时间,死在天猎宗刀下的修士约有近百人了。
“滚出来!”
随着柯武的喝声,四名黑衣男子在雾气中出现,林中雾气弥漫,枝叶蔓延,视线有些受限,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出对方大概模样。
“要命的听好了,把两名女人留下,其他人滚,不然的......”
迎接声音的,只有十数支连珠箭矢。箭矢斩风破雾,呼啸声中,“噗。噗、”几声钉在桑树上,雾水中的四名黑衣修士消失不见。林间突然寂静下来,雾气更加阴晦,从远处隐隐飘来丝丝紫色水雾。
紫色水雾漫过,两名正伏在地面,全神戒备的天猎宗弟子,忽然伸手拼命抓扯自已喉间,数道灰芒自雾水中飞来,自两名挣扎的天猎宗弟子前胸透入,后背又带着鲜血钻出,竟然是白惨惨的骨箭。
“是灭魂谷的狗,该死。我们都捂紧口鼻,紫雾中有毒。”
柯武一声怒骂,,撕下衣衫,堵住口鼻,抢上数步,朝着骨箭射来的方向一挥手,地面一阵颤动,一排巨石自地底森然钻出,一面紫色布旗自土中被翻了出来,紫旗后面的黑衣男子也跟着狼狈跳起,躲闪巨石的攒刺。
“呜、呜、”数只乌黑的箭头,寒光森森的短刀呼啸着扎去,黑衣男子着地打了个滚儿,一身泥水刚想站起来,一柄细长的矛枪,急促飞来,将黑衣男子深深的钉在地面上,惨叫声中,鲜血顺着雾水汩汩流了一地。
柯武方脸上露出得意神色,毫不犹豫的再次挥手,一排巨石轰然又在林间钻出,三名黑色身影在雾气中现身,闪躲着攒出的巨石,向林外遁出。
充满杀机的桑林中,实力决定生死。灭魂谷三名修士,见柯武的“地陷术”正好是自已阵法的克星,一名师弟死亡后,阵法更是大破,迅速逃命是最明智的选择。桑林外,天气虽然雾气茫茫,但只有逃离桑林,才算逃出生天。
三名修士顾不得体面,一路连滚带爬,桑叶上的雾水被撞的纷飞,眼见马上便要冲出桑林,三人耳中响起一阵怪异的响声,刚欲依声查看,只感觉自已身上力道一泄,低头看时,胸腹间,已经冒出数道血箭,扭了几扭,便歪倒在桑树下。
柯武带着四名手下匆匆赶到时,三名灭魂谷修士的尸体,正在慢慢腐化成一堆黑水,清新的林间雾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十数名体格硕壮的男子,全身灰色披风,露出半身胸甲,静静的站在一边,一言不发,不知是什么来路,对于柯武的到来,好似没有看到一般,桑林中,气氛压抑异常,让柯武感觉呼吸不畅。
“多谢援手,本宗中了他们的埋伏,刚刚格杀了对方十数人,只是这三名残匪跑得快,这样死法倒便宜他们了。”
做为老江湖柯武,冷静的扔下数句场面话,着重点出了;格杀了对方十数人,便准备带队撤出了,因为他感觉到一种说不明白的危险,正在逼近。
“不谢,这是我们应当做的。”
十数名男子默默的闪开。从雾气中、慢慢走出四名男子,出声者是一名体型微胖的白衣男子,看也不看柯武他们,负手而立,眼角斜望雾水茫茫的天空,仿佛在苦苦思索玄学有无。其余三名男子,从打扮上看,两老一青,对这白衣胖子神态十分恭敬。
天空虽然没有雨水,但桑林中雾气弥漫,桑叶上沾满水珠,稍一触碰,便溅温衣袍,眼前白衣男子与两名老者身上竟然十分干爽,只有最边上的青年男子衣衫全湿。
柯武心中一震,立知这不是自已可以呆的地方,四方脸上挂上笑意,躬身拱手行礼,连说;
“各位道友,告辞,告辞,后会有期。”
白衣男子不置可否,忽然问道:
“刚才在林间,这几名死人和你们说过一句话,他们说的什么?”
柯武稍一思索,面上神色大变,叫道:
“你们想黑吃黑?”
叫声中,急速挥手一击,地面轻轻颤抖,巨石便要破土而出,数支箭矢,几柄飞刀呼啸着,毫不犹豫的向白衣男子刺去。
“噗”的响声中,一道太极图案赫赫自雾气中闪出,瑞气盘旋,将袭来的飞刀与箭头弹飞,护住白衣男子。
“女的留下,男的灭了。”
白衣男子身边两名老者神色木然,抢前一步,向地面用力猛力一顿足,轻轻颤抖的地面,挣扎扭曲,随即又恢复平静,远处的柯武仿佛身受巨锤撞击,“啪”的喷出数口鲜血。
十数名披风男子掀开披风,人手执一柄精制的诸葛连弩,不声不响中,弩弦声连响,一排弩雨在雾气中,狰狞的飞舞着,将吐血的柯武与两名男子手下射成刺猬,速度极快,连惨叫声也没让对方呼出。
柯武的两名妹妹一声不吭,抛了弓箭,各自抽出一柄长剑,扑向白衣男子。雾气中、一道缤纷的金光亮起,与刺过来的长剑狠狠碰撞,“铮、铮、”轻响,柯武的一个妹妹拿捏不稳,长剑被击飞出去,另一名长剑虽然握在手中,虎口缓缓流下血来。
白衣男子手执金色吴钩,有些意外,瞧了柯武妹妹一眼,赞道:
“乡下贱女,意能受得住本少一击,不错,都抓起来,要活的。”
十数名披风男子围上来,如虎似狼,数招之间,便将柯武两个妹妹擒住,按跪在污血横流的地面上,柯武的两个妹妹悲愤交集,雾水、汗水、泪水,顺着她们下巴缓缓的滴了下来。
白衣男子悠闲的收起吴钩,伏下身子,捏了捏两女的下巴,说道:
“看到你们两个贱女人如此泼辣,让本少想起云渺宫中的两个泼辣货,今日先拿你们练练手,改日挑了云渺宫,让她们记住,惹了本少的人,下场都不会很好。”
说完,捏着下巴的手顺势滑了下来,重重的在各处捏拿了一番,笑道:
“没让本少失望,果然有货,把她俩送到益州严加看管。若出了差错,你们下场不会很好,去吧。”
十数名披风男子领命而去。一直跟随在白衣男子身边的青年男子,上前道:
“特使大人,以前只知道你计谋远胜孔明,今天在下才知道,一百个孔明也打不过特使你。”
白衣男子笑道:
“毛公子,你果然会说话,若论道法,一百个孔明确实不如本少。”
毛公子道:
“特使大人,下面去那儿?”
白衣男子抬头看看雾气茫茫的天气,说道:
“蜀地天气比建康差得太多了,我们再转一圈,看看去!”
另外一片面积更大的桑林中,两伙人打斗的更为惨烈。双方的人数更多,每一方,均有数十人的模样,碗口粗的桑树断了数十根,程堡主若在当场,定会心痛的眼珠子掉下来,当然是哭掉的。
已经有数十人肢体不全的倒毙在桑树边上,污血喷溅在绿油油的桑叶上,血红叶绿,分外刺眼,雾气凝成水珠,又缓缓将桑叶上的污血,洗刷下去,钻进地面上的草木中,消失不见。
正在打斗的人,个个都服了“五石散”一般,疯狂的挥舞着兵刃和法器,向对方没命的击去,从服饰上看,穿秦黑衣装,带竹斗笠的应当是益州本地势力,另一伙人,服饰与兵刃各不相同,正结成两个阵法,与益州本地势力抗衡。
一名头顶竹斗笠的干巴老者,手挥长剑,张开一口残牙的瘪嘴,骂道:
“冯癞子,带着‘关中虎帮’滚出益州,这没你什么事了。等一会我们来人了,关中虎帮这百十号人,一个也甭走,全剁了喂山中的狼。”
对面阵中,一名中年汉子,穿一件短襟衣衫,头上一根毛也没有,眼大如铜铃,其中有怒火,烈烈的在燃烧,不屑应道:
“姚嚼字,八极剑宗原也威震蜀地,传到你手中,竟然要给宣武观当狗,才敢说话。姚嚼字,你不如改名叫姚嚼屎吧,看你牙都没了,是不是当狗时,让人给敲掉了。”
姚嚼字面色难看,哼了一声,骂道:
“日你娘的,十多年前,老夫便瞧你不顺眼,今天全死这儿吧。”
雾气中,干瘪的嘴巴快速闭合,急促的咒语声中,一柄巨剑在头顶上方的虚空中凝聚而现,巨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在雾气中,嗡嗡颤抖,一圈圈杀气磅礴外溢。
“疾,八剑成杀。”
随着姚嚼字的怒喝声,雾气中的巨剑,猛然一颤,幻影片片,化成六柄巨剑,盘旋如飞,向关中虎帮众修斩去。
冯癞子一言不发,迅速祭出一把银棱,咒语催动中,银棱上灵光一闪,飞舞起道道细长的灵线,线的一端和银棱相联,一端飞速繁衍出无数的丝状分支,分支越来越多,在空中狂舞纠缠,交错成一张丝网,向飞来的巨剑裹去。
巨剑与丝线在空中交错,巨剑每斩断一根丝线,丝线便会迅捷化成二根,反缠上来。姚嚼字与冯癞子两人,一人手持银棱,一人掐诀驱剑,拼尽灵力,恶斗不休。
两边的人马,各执兵刃与不同的法器,拼了命的拼斗,不时有叫骂声和惨叫声传出,数息时间,地面上又多了十数具尸体。
在一侧的山峰上,白衣男子正与三名男子观战,雾气在其身边翻滚缭绕,确不沾其身。
白衣男子道:
“毛公子,下面那伙带竹笠的贱民是益州本地的吧,回去查查他们有多少田产什么的,查明白了,先记好。”
毛公子恭恭敬敬的道:
“特使放心,在下一定查清记明白了。”
白衣男子又和另外两名老者说道:
“两位长老,回头再将库中的金银扔一些周围的山林中,可以捡些贵重些的,本少一定要把云渺宫与天师道这两条大鱼也钓上来。”
两名老者点了点头,齐道:
“遵法令,恒少爷放心,今晚便会办好。”
毛公子道:
“恒刺史这次真下了本了,若统一了益州,在下与父亲唯恒刺史马首是瞻,肝脑涂地。”
白衣男子恒少一阵狂笑,说道:
“若不是时机未到,顾忌建康有人知晓,本少早提兵将这些贱民统统斩尽杀光,田地财产,尽归我手。”
毛公子恭敬说道:
“在下感觉现在的计谋更佳,小小抛了一些诱饵,益州内外的势力便斗了个你死我活,只可惜云渺宫和天师道一直按兵不动,先前倒是小觑了他们。”
恒少道:
“哼!那是鱼饵不够大而已,本少与云渺宫两个泼辣货有仇,云渺宫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