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茉莉香(寻出版以及影视改编)

  小青皱了皱眉头,说:“温小弟的身世我深表同情,不过你们的计划救急不救穷,我看不出对改变同学的家庭状况有什么作用。”
  这个冷血的家伙,竟然对同学的不幸无动于衷。茉莉的一番铺排全都落了空,不由心头火起,刻薄话就要出口。可她转念一想,她是“他”的表妹,不可得罪,于是她及时地控制了自己,作出一副恳切的表情,说:
  “我们想来想去,这个募捐活动还非得你来当个财政总管不可。你的数学好,口算能力强,所以严老师才选你当生活委员嘛。加上你的口才了得,若由你出面发动募捐,肯定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这一番恭维话起了作用,叶小青蹙着的眉头果然舒展了:
  “其实,所有的班干部中,我最不喜欢当的就是生活委员。要是像你齐大小姐一样当个学习委员,别人一听,就知道你是全班数一数二的尖子,那才风光;要不,像李想那样当个纪律委员也好啊,可以管别人,又可以发表独到见解;更不用提许諆的班长了,那是全班的灵魂,魅力与敬意的中心!生活委员呢,整天就是收早餐费啦、发饭卡啦,钱数不对还得自掏腰包添上,真是吃力不讨好!”
  齐佳蓓赶紧接着说:“有付出就有收获,大伙对你的付出还是很感谢的,将来评‘优秀学生干部’,我首先要投你一票。”
  一听到“优秀学生干部”,叶小青立刻眼神一亮。她知道一旦“优秀学生干部”这顶桂冠加身,将来竟选校学生会主席就有了一个重要筹码,万一成了学生会主席,预备党员、名校保送生等等荣誉会源源而来……她心中迅速计较了一番,笑着说:
  “募捐总管,我看还是薛茉莉来当吧,你是发起人嘛。我呢,这个周末帮我妈站柜台,老妈刚给了我一百元作报酬,我就全捐了吧,用自己的劳动所得给同学尽一点力,这比拿来买别的有意义多了,——不过,期末时评‘优秀学生干部’,薛茉莉也要投我一票。”
  茉莉与蓓佳悄悄地碰了碰胳膊肘——碰肘的意思两个人都心照不宣,茉莉说:
  “算了罢,我向来不喜欢数字,上次的数学测验还差点不及格呢,管钱更是无比麻烦。你的心算能力那么好,拿出点儿来为大伙服务也是应该的吧。”
  接下来几天,募捐小组在班里的三个女生宿舍里出出进进,四处游说,弄得全班女生都被温小弟的不幸遭遇唏嘘不已。有人感动有人随大流,大家纷纷拿出自己买零食、买花儿带儿的体已钱。
  最后,叶小青算了一遍所有的捐款,露出胜利的微笑:“四百七十八元!”她兴高采烈地说:“温小弟省着点用,可以作大半个学期的伙食费了。”
  第二天午餐时间,那个温小弟正在和一帮死党胡吹乱侃,突然班里女生中的三位头面人物亲亲热热地向他招手。
  于是,温小弟捧着饭盒,昂首挺胸,在男生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跟着正副秘书长和财务总管来到食堂外面的草地上。
  两位秘书长你一言我一语,陈述了温小弟的那篇作文如何打动了全班女生的心,接着,财务总管从双肩背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好象捧着一个珍贵无比的瓷像,珍而重之地塞到温小弟手里。
  温小弟“啊哟”了一声,一副张口结舌、不知所措的样子。献爱心的人和受助人就这样傻傻的僵持了好一会,终于温小弟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费力地挤出一句话:“多谢大家的好意”,攥着全体女生的爱心礼物,面红耳赤地跑了。
  就这样走了?这场面太让募捐小组的成员们失望啦,她们以为他至少要眼含泪水、激动不已的。
  两天之后,薛茉莉在宿舍里宣读一篇叫《爱心行动在校园》的文章,这篇杰作是她、齐蓓佳、叶小青三人合作的。这可是《金城日报》的齐总编向她们约的特稿,准备登在该报校园版的。
  读的人自是声情并茂,听得人亦是激动不已,——因为这篇稿的主人公就是她们自己呀。
  朗读完毕,齐蓓佳还来了个锦上添花:“老爸说,我们这篇稿子可以配两张照片”,她得意洋洋地展示她从家里拿来的莱卡相机:
  “老爸同意,由我们宿舍合影一张,给温小弟照一张。老爸让我告诉温小弟,不要怛心曝光,将他的个人不幸向全社会公示,可以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还可以接受更多爱心人士的帮助,从根本上帮助他解决问题。”
  虽然大家都明白应该当无名英雄,但是,一旦相片能登到报纸上,跟那些名人啦明星啦一样被大众欣赏,那是多么荣耀的事啊,在大家十多年的人生中,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呢。
  宿舍里顿时沸腾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叶小青说:“我提议,我们的合影应该到学校的沁芳园里照,这几天喷泉旁边那一片玫瑰开得正盛,鲜花和少女互相映衬,哗,肯定不比明星照差。”
  “花作背景太俗套,”王丹丹扶着她的眼镜,——这是她激动的表示,说,“不如到校外的竹林里面选景,以竹喻人,多么雅致。”
  “付庸风雅!竹子有什么好,老气横秋。哪比‘人面桃花相映红’,那才是甜美少女风。”
  “罢了,人家那是桃花,不是玫瑰花,不要牵强附会,胡乱引用。”
  “是我牵强附会,还是你没有想象力?”
  眼看宿舍里的两个强硬派就要大战一场,齐蓓佳急忙调停:
  “算啦算啦,我们来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咦,赵春呢?”
  说曹操,曹操到,那赵春正从外面走进来,这家伙,走路也象男孩子,风风火火,大步流星。只听她冷笑着说:“女人真是麻烦,我在走廊里就听到你们吵。不过现在不用争了,文章也不用发了,我们都做错了。”
  这是什么意思,做好事还做错了!
  “温小弟刚才找我谈了,你们知道,我跟他是同一个县来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赵春拍手顿足地说:“温小弟告诉我,他的家固然穷,但还没惨到作文里那种地步,他写的‘全家靠70岁祖母种田维持”’、‘住祠堂’之类,本来是想赚些严老师的眼泪的,谁叫老头老拿他当喜剧人物来娱乐全班?谁想全班女生就给他捐款了,他又不好不要,真是尴尬透顶。如果再到媒体上去宣传他的‘家庭悲剧’,那他真是不用再做人了。”
  大伙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再说什么,薛茉莉轻轻折起那篇大作,齐蓓佳悄悄收起了相机。
  当晚的“卧谈会”,竟然没有一个人发言,大家不约而同地在沉默中进入了梦乡。
  此后,不约而同地,全班女生再没有人提起这场轰轰烈烈的募捐运动。

  (七)采访歌星

  星期六的早晨悄然降临,带着深秋特有的清爽、明朗和诗意。每颗一直被各科作业填得满满的心轻松起来,化作高高蓝天上那一朵朵白云,开始了自由自在的徜徉;每张被各种试卷折磨成得惨白惨绿的面孔恢复了红润,洋溢出青春和欢乐。
  绿化带的桂花树开出碎金似的小花,空气中弥漫着甜香。
  宿舍楼的过道上,叽叽喳喳地蜂拥着打算上街和回家的学生,盥洗室的水笼头哗哗地唱着歌,跟洗衣服同学的说笑一起,交织成一只欢快的乐曲。
  薛茉莉低着头站在盥洗室里,双手握着一床床单,在洗衣台上卖力地搓揉着,齐蓓佳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说:
  “……”
  她急忙拔出耳朵里插着的耳机,将思绪从莎拉·布莱曼的《Scarborough Fair》里拉出来,但听齐倍佳说:
  “爸爸刚刚打电话给我,我们都喜欢的歌星,冰,冰雪儿正在市电视台做节目,还打算拍MTV,爸爸说,我们可以,以《金城日报》小记者的名义去见她,如果可能,可以给他们报纸写点儿花絮.”
  茉莉手中的床单“哗”地一上子掉到盆里,她简直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运气:既可以见到自己一直喜爱的歌星,又可过一把记者瘾。
  两人合骑着佳蓓的单车来到电视台,一路打听,终于在演播室见到被几位摄像师傅包围着的红歌星。
  那冰雪儿长发垂肩,眉目如画,白衣胜雪,乍一看,真像从奇幻小说中走出来的世外仙姝。两个Fans顿时生出无限仰慕,心跳加速,喉咙干涩,在一边呆呆地发愣。
  冰雪儿在拍MTV,空旷的演播大厅里都是她那挑剔的尖嗓子:
  “喂,告诉你们不要多拍我的侧面的,怎么回事啊?”
  “拜托啦,公众人物的形象是要靠大家一起维护的。明明知道我的鼻子不够高,偏偏还要拍特写,是何居心嘛。”
  “哪个猪脑负责风扇的?这么大的风把我的发型吹乱了。”
  “请大家多用点心,务必把我身上最好的部分奉献给观众,拍完我请大家吃大餐。”
  也许对歌星的吹毛求疵弄烦了,一位摄像师傅怪腔怪调地说:
  “雪儿小姐,您最后那个要求我们这些猪脑无法办到,毕竟我们不是在拍三级片。”
  演播室内一片哄笑,冰雪儿柳眉倒竖,为之气结。
  这帮艺术圈的人真有趣!一边的茉莉和蓓佳也忍不住笑了,猛省到这是对偶像的亵渎,赶紧控制了自己。
  好容量等到了拍摄间隙,两个FANS激动地向冰雪儿道出来意。谁想歌星将两人从头到脚地扫了两眼,撇撇红唇,说:“《金城日报》有没有搞错?我的经纪人叫他们派两个高手来,谁知来了两个奶娃娃。”
  说罢,转过眼珠,将采访者当成了空气。
  齐蓓佳又羞又气,拉起薛茉莉就要走,谁知薛茉莉摔开她的手,笑嘻嘻地对冰雪儿说:
  “我们报纸有个规定:采访大明星用大记者,采访小明星用小记者。我们两个奶娃娃是高一学生,属于编外记者,所以被派来采访不入流的歌手。”
  说罢不再看脸红得象猪肝的歌星,在一室的笑声中,两人格格娇笑着飞奔而去。
  初战失利的小记者们回到宿舍,这里只剩赵春和王丹丹在看书,赵、王两人问起与偶像零距离接触的感受,齐蓓佳叹息着说:
  “见面不如闻名!茉莉,我敢同你赌二十块钱,冰雪儿的双眼皮和鼻子是假的,最可怕的是,她脸上的粉至少有三寸厚。”
  “我在一本杂志封面看过冰雪儿的照片,可以说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茉莉咂着嘴说,“没想到是包装出来的。”
  王丹丹放下手中的参考书,伸了个懒腰:“现代社会就是拼颜值,讲包装。我相信,只要有好的化妆师和摄影师,傻大姐也能变身为人见人爱的仙女。”
  这话提醒了齐蓓佳,她一拍脑袋,说:“老爸那部莱卡我是还回去了,不过咱们的手机都有照像功能,我们来搞个化妆摄影吧,咱们自己动手,没准也能创作出几张‘明星照’,再秀给大家看,岂不是很好玩?”
  这话得到其余三人的积极响应,薛茉莉还自告奋勇当造型师——她的理由有两点:
  1、她妈是美术老师,她的家学渊博。2、她从家中来校时,带了一个化妆盒,本来是预备在学校晚会上用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女孩子们听说有胭粉,无不双目放光,跃跃欲试。
  薛茉莉的化妆盒虽然只有巴掌大,可是里面有三层,粉底、胭脂、眼影、口红什么的应有尽有,真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唯一的缺陷是化妆后不好出门拍外景,你想啊,朴素严谨的校园里突然冒出几个擦得红艳艳香喷喷的小妖精,给严学山之流看到,那不是世界末日提前降临?
  摄影师齐蓓佳观察了一下室内的光线,选择了最靠窗的一张舒心床铺作拍照的背景。造型师薛茉莉取下白底蓝色波纹的窗帘,用透明胶带将一头贴在床边的墙壁上,顺下的窗帘让它沿床铺垂到床沿。
  “很好”,齐蓓佳将手机对准这个铺位,进进退退地找角度,嘴里赞许着:
  “茉莉设计的这个背景挺不错,这样一来,被拍的模特人在床上,无论是取坐姿还是卧姿,都象是在流动的水里,或者在乱纷纷的思维里,在时间之外……有点抽象美。”
  赵春赤足站在桌子上,卖力地拆着叶小青那个雕花梳妆镜上头挷着的几支玫瑰绢花,她得意地说:“这些红玫瑰用白纱巾扎成一束,拍照的时候抱在手上,或者摆在裙子旁边,可以算个浪漫的道具吧。”
  几人说话间,王丹丹已经把自个儿“包装”了起来——她就是看不惯脸蛋漂亮作风傥倜的薛茉莉,才不要“敌人”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呢。她给自己的单眼皮涂上银色的眼影,又给厚嘴唇抹上暗紫的唇膏,涂上腮红,再换上一套桔色的连衣裤,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
  大家一看,又瘦又黑的王丹丹突然变得又洋气又酷,有点儿国际名模的风采呢。
  赵春不假若思索地赞道:“哗,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了!”
  “你才是丑小鸭!”王丹丹一下子拉长了脸,国际名模的风采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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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孩子就是难说话!赵春怏怏地转向茉莉:“造型师,你说我穿什么好?”
  “把我那件牛仔背心借你穿,再配上白衬衣,牛仔裤,我再给你的男仔头打上摩丝,化点儿妆,你就是一个帅气的男装丽人啦。”
  薛茉莉替“男装丽人”收拾停当,又给齐蓓佳的妹妹头别了两个向日葵发夹,要她换上那件鹅黄色毛衣,黑底黄花短呢裙,“你这个形象叫‘阳光少女’”,她边把少女的眉毛描得粗一些,边说。
  最后,沉浸在创作狂热中的“造型师”不畏寒冷,给自己换上一条长及小腿的白连衣裙,再把头发盘成了乱云飞渡,薄施粉黛后以手支颐,坐在书桌前对镜发呆。她认为镜中人好似一朵盛开的花儿,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成熟女人的风韵,可惜“他”没能看到此刻的她,想着想着,她不由朝镜子飞了个眼风。
  谁知王丹丹直撇嘴:“哎呀,太素了,又老气,茉莉你头发一盘,至少老了十岁。”
  这瓢冷水将薛茉莉从遐想中浇醒,她正想反驳,齐蓓佳急忙打圆场:“我觉得茉莉的打扮很好看: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有点儿《诗经》的味道。闲话少说,各位美女准备好最灿烂的笑容,我们来照相吧。”
  那天她们制作的“艺术照”居然大获成功,以至薛茉莉对私下对齐蓓佳说:“谁敢再说摄影定格的是历史,是真实,我就拿王丹丹的华丽变身当例子,狠狠反驳他。”
  可怜的赵春一连好几天迷失在自己的新形象里,这位假小子现在经常看镜子,微笑,以为自己隐藏着“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魅力呢。
  王丹丹则发现了化妆的魔力,从学校图书馆里借来一本化妆书,边学习边实践,从此每天换一张“画皮”出门。
  严学山何等精明,很快就发现了女生中的不良风气,细究之下,始作俑者竟是齐总编的宝贝女儿,觉得这事有点儿棘手。自从班里有了这位总编千金,严学山不时有豆腐块在市报上发表,老严心中正为将圆“作家梦”而兴奋,自是不便将齐大小姐叫来批一顿,然而,女生中这股爱打扮的歪风邪气不刹住,如何让大家全心全意备战高考?
  就在严学山投鼠忌器之时,他终于寻到了一个机会,对女生中的“虚荣风”来了一个了断。
  那天班会课,严学山正慷慨激昂地做中段考动员,竟然发现前排的杨欣桐和舒心在传看一个什么东西。各科成绩优秀、文静秀气的舒心可是严学山极宠爱的学生,他不久前还跟她谈过话,要她把目标定为一流大学的,现在……有什么事情比眼睁睁看着前程远大的弟子往下坡路滑去更让人痛心的呢?老严伤心兼生气,厉声说:“杨欣桐,把你手上的东西给大家瞧瞧。”
  杨欣桐亮出手上的东西,那是薛茉莉在校门口的数码冲印店放大了的“明星照”。
  严学山终于忍无可忍,板着脸说:“我们有些女同学,虚荣得可以,脸擦得像猴子屁股,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扭捏作态,搔首弄姿,以为这就是美女了。”
  此言一出,薛茉莉和王丹丹羞得伏在课桌上啜泣起来,齐蓓佳和赵春则面红耳赤。
  严学山突然有些懊悔。
  这些少女正是爱美爱玩的年龄,让她们每天重复着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的生活,也许有些残忍,他觉得有些言重。但严学山当过多年班主任,他坚定地认为:压抑一时的欢娱迎接未来的成功是值得的,她们来日会感激老师今日的严格要求的。于是,他放缓把口气,作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
  “你们的父母把你们送到这个学校,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取得好成绩。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学习。马上就要中段考了,希望大家把精力全部集中在学习上。薛茉莉、王丹丹,交出你们的化妆盒,我不希望你们因为虚荣、贪玩而影响前途。”
  下一次班会课正好老严有事外出,班长许琪主持,他趁机搞了个班级辩论赛,辩题是“青春少女化妆美不美”。既然“丁老怪”不在,大伙儿趁机各抒已见,最后男生女生分成观点对立的两大阵营。
  女生对化妆几乎全持肯定意见。她们的观点是现在是拼颜值的时代啦,化妆可以给女孩子锦上添花啦,看看人家韩国、日本的青春美少女,没有一个是素面朝天的啦。
  男生则对女生化妆大不以为然,他们说父母给了你一张脸你为啥还要再弄一张?没有什么美比得上天然,而且化妆费时费力费钱,你们累不累?
  唇枪舌剑间,突然有个人大刺刺地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说:“一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天生有着令人销魂的姿色,但为了赴跳舞会,竟去涂脂抹粉,真是荒唐之至!”
  全班目光都集中在说话者身上。这是个身量不高的男生,浓眉毛,眼皮深陷的眼睛,眼珠灵动,光华内敛,予人深刻印象,兼之一头“板寸”,更觉傑傲不驯。
  这便是班里的“怪咖”,纪律委员李想。
  女生们气得直嚷嚷,激怒她们的与其说是这段一针见血的话,不如说是说话者这种居高临下的口吻。
  那李想不理大家的抗议,微微一笑:“这段话不是我说的,是《红与黑》的作者斯汤达说的。
  大伙一时无言。倒不是摄于名作家道出的真理,而是——这小子,怎么连名著的句子都能背得出?他到底看了多少书?难道市面上流行的新玩意,那些游戏啦、漫画啦、热门影视剧啦……都分散不了他的精力?
  薛茉莉在当天的日记中写到:
  我发现金城地区高中真是藏龙卧虎,高手云集,以我现在的可怜排名,居然还有心思去研究“亚洲四大邪术”,真是愚不可及!想想那个李想,这是多么可怕的对手!
  想来人同此心,心同此意。很快,薛茉莉、王丹丹们的“艺术照”消失了,就像一场风雨将桃树李树枝头的花儿全带走了一样。严学山满意地看到,班里女生没有人再在头发上、脸蛋上弄那些花里胡梢的玩意了,班里的学习气氛又重新浓郁起来。
  (八)、出走

  缓慢的期中考试一科接一科地结束了,接下来便是各科老师公布成绩,讲评试卷。每知道一科成绩,薛茉莉心中的恐惧和怛忧就加重一分。最后,骄傲的少女终于迎来了最致命的一击:
  严学山宣读了全班同学的段考总分及排名,薛茉莉排在三十四名,绝对是中下游。
  教室外面的走廊里,每个班的《中段考成绩排名表》一字排开,这导致你无论走到学校的哪一个角落,都会觉得旁人的目光在追逐自己,那目光或羡慕,或鄙夷,或幸灾乐祸,或同病相怜……成份复杂。
  宿舍里死气沉沉。排名靠前的齐蓓佳、舒心、叶小青极力掩饰心中的欣喜,缄默不语;成绩中游的王丹丹、杨欣桐怅然若失、黯然神伤;可怜的赵春排在全班最后一名,名次公布的当晚,她一迈进宿舍就倒在床上纵声大哭,尖叫着想自杀,此后,她一直神情委顿,好象丢了魂似的。
  在这股排名风潮中,茉莉一天甚似一天地忧郁、沉静起来。父母在电话中安慰她:刚到新学校,一时跟不上没关系,这里的最后一名没准就是县高的第一名呢,可这一番劝慰远水不解近渴,茉莉总是摆脱不了自卑和屈辱,越来越没精打彩。
  希望有人分担痛苦的愿望是那样强烈,深深地灼痛了茉莉的心。那天,趁四下无人,她悄悄叫住叶小青,求她帮忙送一封信。
  叶小青掂了掂沉甸甸的信封,撇嘴道:“你还有心思弄这个?表哥这次考试成绩下降得古怪,姑姑已经起了疑心,找我查问了好几遍呢。也罢,我最后一次帮你们的忙,你要小心,别连累表哥也考不上名牌大学吧。”
  什么叫“也考不上名牌大学”?这个势利鬼,一看薛茉莉成绩不如她就门逢里看人!茉莉的两只手攥成拳头,直到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她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脸上努力维持着感激的笑容,在心里却暗暗发誓:期末考试一定要把这势利眼比下去。
  星期天的早上,茉莉收到了心上人的回信,信中的话既简单又客气:
  薛茉莉同学:
  期中考试的失败是暂时的,希望你扬起生活的风帆,继续努力,不断进步。你说这次考试失利跟我有关,我承认我的确不该冒昧到表妹家见你。这对我们都是一个教训,我也因为胡思乱想,由全班第四名下降到十七名,现在正无颜面对父母和老师同学的目光。我现在已经高三了,马上就是决定命运的高考,眼下我无法给你任何安慰和帮助,我只能说,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自己面对。
  另,请不要再给我写信,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高骏
  这是什么话,难道所有的一切全是她在单相思?难道他经常到她们班里晃来晃去,真的是找表妹?难道他们四目交投中的默契和深情,全是不经意的误会?茉莉太年轻,她不知道爱情的美好要靠距离维持,她这样把心中的惶恐和伤痛一股脑地向人倾诉,得到的只是怜悯和轻视,绝不是爱情。
  少女对着信纸上那几行工整的正楷字看了又看,当她确信写信人没有被僵尸咬了,被外星人洗脑了,或是得了什么绝症因为好爱好爱她才不得不慧剑斩情思时,她哆嗦着手指,将信纸撕成一条条的,然后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她觉得她是个被抛弃的、没有朋友的人。在这个以分数、排名决定一切的鬼地方,没有人喜欢她。当他们发现正是他们将她逼上那条路时,也许会良心发现,悔之莫及。她的本想做个才华与美貌兼具的好女生,积极进取,有守有为,可是他们,他们偏不允许!
  很咸的泪水淹着眼珠,伟大的爱情原来只是海市蜃楼……既然现实如此残酷,周围的人如此势利,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很咸的泪水淹着眼珠,伟大的爱情原来只是海市蜃楼……既然现实如此残酷,周围的人如此势利,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校门口往右那条路是大家晨跑时常走的,这条路通往繁华的市区。左边的路则是大家饭后散步时走的,这条路通往遥远的乡村。此刻少女一心不见熟人,掩面疾奔在左边的乡间道路上,已快走过校门外那一片碧绿的的韭菜地了。
  学校里上课的铃声隐约传来,——尽管是星期天,高三级还在补课,那位冷酷的人儿仍在他的书海里邀游,但是,她要抛弃这一切了。半年前,她在中考的考场上苦苦拼杀,她离开温暧的家和亲人,就是为了来到这里,这个以分数横量一切的冷酷地方,为了那个徒有其表的冷血少年,真是自讨其辱!少女越想越伤心,尖叫着“妈妈,妈妈”,纵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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