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薛茉莉来到一座小山脚下,被她抛在身后的田野和农舍已经看不见了。她衣服的前襟上已浸满泪水,冰凉的一滩,粘乎乎的。她也哭累了,坐在一棵小树下的大石头上。
铅灰色的云朵布满天空,冷风呜呜地吹着,周围的草丛、灌木丛都结了许多沉甸甸的果实,在风中轻轻摇头,除了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鸟鸣,什么声音也没有,这单调的啁啾声,让少女想起南唐诗人王藉的名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女孩子的心境正与这环境相配,确是“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 ”。
对一颗骄傲的心来说,接受失败和羞辱还不如死了好,那样可以让这烦恼的一切一了百了。她想起那个自私的男生,她对他一往情深如许,可他竟然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厌弃她。等着瞧吧,她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大人物,她身着美丽职业套装的照片会登上各大网站的头条,最时髦的杂志都会请她做的封面人物,严学山、叶小青们会惭愧得无地自容,——谁叫他们狗眼看人低呢?而高骏,他会悔恨终身!——呸,道歉有用还要警察来做什么!悔断肠子也没用,因为她将永远恨他,绝对不会原谅他!
要是现在她丢开这一切,神秘消失会怎么样?她一走了之——她要乘上时光穿棱机到外星球去,到没有没有考试没有排名的古代去——一去不回头,界时他会不会终有一天想起她?她想起影视剧、武侠书中的武林少女,她们梳着高高的发髻 ,骑着骠悍的骏马,腰系长剑,身边伴着英姿勃勃的少年侠士,笑声如铃,马蹄得得,在荒山大漠之间游历、冒险,觉得那才是不负韶华的浪漫人生。相形之下,现代都市少女简直就是生活在下水道里的耗子,明知前方有光明,可是身边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龌龃,总是走不到阳光之下。
然而,一颗年轻的心充溢着那么多的生机,不会太久被压抑到一种不自然的状态中的。过了一会儿,薛茉莉居然不知不觉地回想起校园生活来。这时她的抽噎已经停止,她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咕咕”声从肚子里传来,想起快到学校的午餐时间了。虽然她不愿再回到那个冷酷世界,然而无论理智还是生理,都迫使她必须面对现实。
于是她决然地站起身,往来路上走。
走到可以望见校门那片小竹林时,她遇见了她的难友——赵春。那赵春眼皮红肿,嘴唇扭曲,显然心中也正盘算着一个了不起的念头。不用说,两位少女正是“流泪眼看流泪眼,断肠人遇断肠人”。
茉莉抽着鼻子,用恶毒的语言攻击班主任。老古板只认分数,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在他眼里,学生只是他在同僚面前扬名立万的工具,什么省级优秀班主任,呸!她从今往后除了成绩之外什么事都不要理会,她要全力以赴投入惨烈的分数大战,你们会看到,过去的薛茉莉死了。
这一番话也正是赵春想对茉莉说的。在原先的班里,她从来都是第一名,现在竟沦为倒数第一!素来是老师宠儿、同学们嫉妒对象的堂堂赵春,生平每一次尝到了最差生的屈辱。可是苍天可鉴,她是一直在认真学习的,然而天意如此,成王败寇,这叫她如何面对家乡父老?薛茉莉在山脚呜咽的时候,她也正在小河边失声痛哭,现在她也是被午餐的饭菜香召回学校,她发誓要用成绩来报复这个冷酷势利的社会。
在这个没有阳光的冬日,竹林间的甬道更显得阴森森的。两个女孩一边伤心地往校门方向走,一边发泄着对现行考试制度的不满。突然,身后“噌”、“噌”地窜出两条人影,一拉一扯间,薛茉莉和赵春挎着的小包已经易主。
有人打劫!
薛茉莉猛然想起严学山一再告诫的话:校门外左边那条路情况复杂,竹林间那道小路尤少行人,女孩子不要轻易到这条路上玩。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现前!这个念头在薛茉莉心中只如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因为眼下她和赵春除了齐声尖叫,魂飞魄散,手足冰凉外,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场飞来横祸。
(九) 因祸得福成名人
茉莉听到身后的尖叫只响了两下,就变成了闷闷的呻吟,估计赵春的脖子已给歹人扼住,立马想起电影、小说中的强奸杀人案,凉意从头顶直透到脚底。
这时,面前的瘦子张开五指,径往她嘴部罩来。茉莉本能地意识到:一旦她的嘴也被捂住,无法呼救,只能任人摆布了! 她不及细想,张大嘴,往面前的那只手狠命咬去。
瘦子大惊缩手,一声唿哨,丢下茉莉,扑向手足踢腾之声不绝的赵春那边,居然去帮同伙了。
茉莉大奇,正要转身相助好友,却见竹林中又闪出两条人影,“唰唰”地阻在她面前。
完了!瘦子发现俩女孩没那么好对付,居然将躲着望风的同伙拉进战局了。
薛茉莉座右铭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素来心高气傲,眼见敌众我寡,立马就下了玉石俱焚的决心。她紧握双握,憎恨地盯着那两张年轻而扭曲的脸。
她成了一只以命相搏的雌性动物,她比那两只色狼更桀傲、更狠毒。
左边的高个子歹徒伸出天灵巨掌,一把将茉莉推倒在路边的斜坡上,极度恐怖之下,少女发现她叫不出“救命”这个词,她拼尽全身力气,只能发出一个声音:“啊——啊——”。
她的尖叫歇斯底里,那是一种非人的噪音,两只恶狼又急又怕,这样下去她会把人召来的。他们手忙脚乱,恨不得赶紧把那只发出怪声的小母兽闷死。绝望茉莉拼命尖叫,那声音之绝望之原始,足以让进攻者重新考虑攻击的代价。而她手上也没闲着,尽拣歹人们的眼珠、小腹、裆间这些要害处攻击。
她听得身后不住地有人喊“哎哟”“好狠的小娘们”,心想赵春是校蓝球队中锋,在乡下亦习过武,这一番身手够那两个小贼受的。
小贼们十九是附近工地的民工,偶见两个哭哭啼啼的女学生,本想抢点东西、占点便宜,哪见过这种只攻不守同归于尽的打法,何况其中一个女生一直在尖叫,只要有人路过就会被她叫来,不由阵脚大乱。薛茉莉倚着斜坡,居高临下,瞅准时机给对面的敌人各踹了一脚。
高个子歹徒邪火上升,高声嚷道:“妈的,掐死她算了!”
两位烈女和四个草寇都楞住了。
薛茉莉如遭雷击,全身皮肤都收紧了,心头突突乱跳,生平第一次,面对死亡。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有一种豁出去的凛然。
想来是谁也不想惹出人命,何况劫得了两个包,也算有收获了。那瘦子吹了声唿哨,他的同伙一齐罢手。高个子歹人临走前心有不甘,伸出右手食指,差点没戳到茉莉的鼻子尖,恨声地说:“你敢再喊一句?”
好汉不吃眼前亏,茉莉努力控制着自已,木着脸没吭声。
四个歹徒拿着他们抢来的两个小包,骂骂咧咧地消失在竹林尽头。
茉莉和赵春瘫软无力地站起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们看着那四个渐渐远去的背影。跟上去?她们不敢。她们以二敌四,能够破财保身,已经够欣慰的了。
赵春喘了一会,艰难地说:“我,我包里尽是,期中考试试卷,钱只有三十多块,损失不,不算很大,你,你怎么样?
茉莉因尖叫太甚,喉咙几近嘶哑,她咽了好几口口水,才哑着嗓子说:“还好,我的包里只有一块巧克力,一本参考书,四十多块钱。”
“今天这一战,真正是,是‘巾帼不让须眉’”,这家伙,一旦身离险境又开始吹上了:“损失不大,我们要,要不要报警?”
“那当然”,茉莉恨恨地说:“还想掐死我呢,那个混帐东西,这是图谋杀人,这些渣子应该全部关进监狱!”
“可我们没能提供出什么线索,警察能抓到他们吗?”
“死马当作活马医呗,总不能白白便宜了这些坏蛋吧。”
计议已定,两个女孩子这才感到又累又饿,她们冒着寒风走出竹林,回宿舍洗了脸,梳好散乱的头发,再换掉扯烂的衣服,然后向着亲爱的食堂走去。
辖区派出所离学校不远,吃罢饭她俩就来到那里,她们对值班的民警说:我们给人抢了,想报警。接下来她们的遭遇真有点象电影:
有两位警察专门给她们的录口供,还让她们在记录纸上签了名,按了手印;接着,公安局刑警队的叔叔们开出两辆警车,载着两位当事人重回现场,——这里自然空无一人了。
刑警们自然不会就此罢手,他们带同当事人将竹林附近的小村庄、出租屋都来了个大搜捕。
遗憾的是,那四个坏蛋故然没看到,刑警们也没搜出那两只被劫走的小包。谁叫薛茉莉她们光顾着填饱肚子,没及时报案呢?
最后,两个受害者乘着一辆威风凛凛的警车回到了学校。
第二天,薛茉莉和赵春发现她们已成校园名人了!她俩走在路上,再也不是为分数和排名烦恼的丑小鸭啦,她们那昂首挺胸意气风发的样子,活像两只接受大众行注目礼的白天鹅呢。
对于那个跟死神只差一个手指尖的薛茉莉,大家尤为注意。她姗姗走过来,故意装作根本没瞧见别人在望她,也没听见那些窃窃私语,可她心里别提多自豪啦。班里几个女生中的尖子假装不知道她曾与坏人进行过殊死搏斗,可她们心里还是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在宿舍里,大家更是把茉莉和赵春看成可以载入校史的烈女。不断有外班的女生跑过来取经,她们遂开始讲她们的冒险。渐渐地,她们的故事有了不同的板本。因为这两个妞都拥有丰富的想像力,而她俩从严学山的成语训练中获得了大量的新成语,于是新鲜惊险的细节被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她们的故事讲到尾声时,赵春便向人展示她脖子上的指印——虽然肉眼几乎分辩不出,薛茉莉则向人展示她的自卫武器——那双尖头中跟皮鞋,这时,她们的光荣便达到了顶峰。
高骏又开始以找表妹为名,在她们班里出出进进了。薛茉莉对他视若空气,他很有些尴尬,走到叶小青的桌前,跟她谈起市面上新流行的一部科幻小说。他的声音很大,高声笑着,还不时有意无意地朝她这边瞟一眼,这大大满足了薛茉莉满含恶意的报复心。所以他这样做,不但没有让她回心转意,反而使她的架子摆得更足。
一连数天,薛茉莉睬都不睬高骏。想想他给她的羞辱,在她最万念俱灰的时候,这种情人要他来做甚?
终于,他没趣地在她的视野里消失了。
然而有一天,她经过高三级教室,看到高骏在跟一位女生聊天,她心头的火焰立即给浇了一瓢冷水,“磁”地冒出一股青烟,熄灭了。
那女生叫兰莎莎,是高三文科班的班花,校园红人一枚。那妞正睁大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全神贯注地听着高骏说话,好象他在发表什么可以载入史册的演讲似的。
薛茉莉心中一阵刺痛,她决定走开,可是她的脚偏偏不听大脑指令,偏偏把她带到那两个人面前。
她故作大方地跟兰莎莎打招呼:“你好,你们在说什么高兴的呢?”
她回过头,装出高兴的样子,对高骏说:“嗨,你那天跟叶小青吹得好起劲的那本科幻小说还在吧?能不能借我欣赏一下?”
高骏冷冷地看着她,淡淡地说:“对不起,你来晚了,我已经借给莎莎了。”
忌妒之火立刻在她心中哔哔剥剥地烧起来,可她不能在“情敌”面前失去风度,她“哦”了一声,努力地朝兰莎莎笑了笑,慌慌张张地逃离那一对儿的视线。
晚饭哪里吃得下去?端着碗想,放下碗想。她憎恨自已放弃了如此优秀的好青年,她管自己叫蠢女人,懊恼得倒在床上哭了一场。
然而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是不肯承认失败的,在她眼里,如花的笑靥和美丽的衣服,是可以作为武器去征服世界的。擦干眼泪,薛茉莉决心主动出击 ,她一定能夺回意中人的心。
当晚熄灯以后,她将手机调成了手电筒,躲在被子里奋笔疾书。她数易其稿,几乎熬到凌晨三点,终于将她和赵春那场生死搏斗写成一篇慷慨激昂的文章。
第二天早读课时,她将她呕心沥血的成果交给蓓佳,托她转交给她的父亲齐总编。
她知道传媒的影响力,他若在《金城日报》上看到她的大作,定然会对她的才情和勇气大为倾倒,那颗心定然会回到她的身上。
一周之后,她果然在日报的校园版看到了她的大作。然而,文字已被删了一半,最叫她失望的是,作者的署名成了:小莉,赵春的名字也换成了“阿春”,学校、出事地点也都作了虚化,总之,没有人看了这篇文章会把它同薛茉莉的传奇经历联系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删那么多?”少女失望得简直要哭出来,她晃着那篇面目全非的文章,气急败坏地质问齐蓓佳。
“哦,是爸爸要编辑改的,他说,女孩子遇上色狼,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应该大肆宣扬。”
“什么叫‘不光彩的事’?这话是什么意思?”
“爸爸说,你自己说全身而退,没准别人会以为你是被坏人占了便宜,正在哑子吃黄连呢,不要低估那些三姑六婆的口水。所以嘛,署名不让别人猜得到作者本人,正是对你们负责。”
哦,这个社会是如此的复杂,人心是这样的难测。冷酷的现实抽走了少女的最后一丝幻想,她的心碎了。
(十)、 天之骄子
成绩不理想加上失恋,这双重打击折磨得薛茉莉快发疯了。她对班里的事不再感兴趣,甚至对当大记者也很冷淡。生活的诱惑力消失了,日子一天比一天黯淡无聊。
她不再给头发配一个跟衣服同色的发饰,她不再高谈阔论,不再格格傻笑,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她带来快乐。她一头扎进形形色色的参考书里,疯狂地做着各种各样的试题,跟身边的许多同学一样,成了一条毫无生机的书虫。
“知耻而后勇,好!”严学山及时地表扬了她。
这老匹夫,真的把我当作差生了!薛茉莉的心一阵刺痛,她紧紧地咬着嘴唇。
期中考试之后,老班对排名较后的同学的要求愈发严格起来,因为他想让他的班在期末大考中出尽风头。每天晚自习,他都提前二十分钟到教室,不时提醒大家抓紧分分秒秒,以优异的期末成绩向父母家人汇报。
考试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了,班主任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凝重。然而,某个晚自习,他却眉开眼笑地飘进教室,喜孜孜地宣布:
“特大喜讯:你们的清华师兄欧阳耀祖,放假回家前要回母校,他答应到时来给我们作个讲座,谈谈大学生活,介绍学习经验。”
好似一瓢冷水浇到煮开的油锅里,这个“特大喜讯”使得教室里沸腾起来。因为这位耀祖师兄的种种事迹,大伙都快能背出来了。由许琪领头,教室里响起一片噼噼啪啪的掌声。
期末考试结束不久,那个被严学山念叨了一百遍的讲座终于拉开了大幕。晚上七时半,一班教室灯火通明,桌椅全被摆成一圈,桌上堆着糖果和矿泉水。班里的同学都坐在椅子上,大圆圈之外还挤满了外班的同学,人人的表情都既好奇而激动,——就要见到这位给母校带来莫大荣耀的高考状元啦!
在热烈的掌声中,教室门口出现了笑得合不拢嘴的班主任,他身着一套笔挺的黑西装,陪着一位清秀斯文眼镜青年走了进来,那青年上着黑色的皮夹克,下着发白的牛仔裤,脚蹬一双白色跑鞋,好一个来自帝都的时尚人物。
薛茉莉一见来人,心中暗惊:好象在哪里见到过?她不知道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有这种感觉,因为这位得意门生从未离开过老严的口头心头。他的口头禅是“耀祖肚子里有几条蛔虫我都知道”,不停用他那老年人的唠叨症,强迫班里同学也去认识他的耀祖肚子里那些破蛔虫。
“天哪,他就是欧阳耀祖,”齐蓓佳激动地跟茉莉咬耳朵:“我还以为此人是个书呆子,要么就是个乡巴佬。”
薛茉莉期末考试的排名比期中上升了五个名次,英语也过了七十分大关,心中得意,人也活泼了许多:
“以后不能相信老严那张自吹自擂的乌鸦嘴,什么‘这孩子最大的特点就是老实巴交’,什么‘耀祖肚子里有几条蛔虫我都清清楚楚’,天才都给他编派成蠢才。”
“当然,敢在老严的高压政策下跟小情人保持恋爱关系,此人自有独立特行之处。”
“我说蓓佳,假若他是我们的同班同学该多好。”
“嘘,你这射手座出生的女孩,真是掠夺成性,该不是想横刀夺爱吧?”
“呸!我看分明是你野心勃勃,磨刀霍霍。”
“血口喷人,我撕了你这嘴!”
严学山正在满面春风地总结欧阳耀祖成功经验,感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等老一套,见有人嬉闹,不便发作,只是气哼哼地瞪了二人一眼,在心里给她俩各记下一笔。
老严的长篇大论结束后,轮到贵客讲述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了。那欧阳师兄介绍了他学的计算机专业,讲了大学里的课程设置和各种思潮,他亲切的目光透过黑框眼镜射过来,显得斯文庄重,辅以潇洒的手势,愈发自信矜贵,当他描述完那个人人为之努力的天堂时,赢得了一片狂热的掌声。
然后就到当晚最精彩的节目——自由提问。
许琪第一个站起来,问起“如何填报高考志愿”这个人人关心的问题,瞧班长那踌躇满志的样子,似乎已经是大师兄的大学校友了呢。
欧阳师兄给他的忠告虽然是老生常谈,但是那些经验从高考赌场的大羸家嘴里说出来,毕竟与众不同,人人竖起耳朵,静听“天机”。
那个叶小青生怕问得太晚,有意思的问题都被别人问完了,当下也不及组织文字,抢着请教“学好数理化有什么决窍”,她越想给学长一个难忘的印象,越是结结巴巴,好容易才讲清楚问题,赢得了全场的同情。
欧阳师兄安详端坐,露出宽容、鼓励的微笑,环顾着座下众学子。他在享受着成功者的荣耀呢。大人自然不记小人过,他给了叶小青师妹一大堆经验。
学弟们开始表演起来,有人问“如何选择课外参考书”,有人问“高考前夕如何复习”等等,人人精心选择着问题和措辞,间或辅以手势,这种诚心求教的举止最得班主任及尊贵学长的喜爱。学妹们更是表演高手,——脸上绽放着羞涩的笑靥,声音甜甜,争先恐后地提出一系列自以为有趣的问题。
这空前活跃的座谈会叫班主任兴奋得飘起来了,可惜这个展示他最高教学成就的座谈会已近尾声,他真恨不得高歌一曲,以庆祝这个非比寻常的盛会。他的眼睛在会场中扫来扫去,突然停在班里最多才多艺的女孩子身上:
“在我们这个座谈会即将结束之际,请我们班的薛茉莉同学清唱一曲我们的班歌《我们的班风》,答谢欧阳师兄到我们班进行交流和指导。”
薛茉莉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意气风发地唱起了严学山填词的班歌:“我们的班风,我们的班风,勤奋努力,坚强自信;我们的班风,我们的班风,团结互助,全力以赴……”,边唱边瞧着四周的听众。当她看到全班同学或在会心地微笑,或在小声跟着哼唱,只有赵春的位子空着时,眼里渐渐泛起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