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摒弃现实的索然平淡,让我们在故事里活的轰轰烈烈

  我想着你 想着你 就想掉眼泪
  
  窗外灯火阑珊,夜上海风情万种却又冰凉现实。此番只身回国,一切都要从头开始,面对环球金融中心,金茂大厦,东方明珠和街道上的行色匆匆和车水马龙,我唯一有的,也就是这套公寓了。洗手间镜子里是一张并不年轻的脸,36岁是什么概念,36岁几乎一无所有地出现在上海又是什么概念。
  我必须要非常努力。
  起初那段日子真是难熬,每天到人才市场挤破脑袋投出一份份石沉大海的简历。没有车,在偌大的城市只能赶地铁和挤公交。每天累到浑身瘫软到家倒头就能睡着,任凭散发着汗臭的衣服在身体上裹一夜。那样辛酸和落魄。
  半个月后终于应聘上了一家日化公司的业务销售员。又是每天的东奔西走,酒酬不断,常常烂醉如泥地倒在小区门口。好在我年轻时干过销售,对其中技巧门路都有了解,加上年岁略大深谙处世之道,第一个月业绩就轻轻松松超过了部门里很多的小年轻。领导赏识,也更是为了让我创造更多价值,三个月后给我配了辆福特。
  有了车做什么都方便多了。很多次完成工作之后,我都会开上半小时的车去一家僻静的会放轻音乐的电影主题咖啡厅坐坐,长此以往,便形成了一种依赖性的习惯。然后在某一天的六点黄昏,我在那里遇见了沈伊伊。
  
  她依然妩媚,却也多了几分从容甚至优雅。深亚麻色的大波浪雍散地垂到腰际,尽显身段的大红色鱼尾裙,细而性感的高跟鞋。她与店长很熟络地交谈,目光如水,绵言细语。我看着她,想着再过几秒钟她会看过来,心里倒数:...五,四,三...
  “姜岩——?”
  好家伙,还真没等我数到一。
  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小跑到我面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这女人,刚想夸你优雅你就原形毕露了。我朝她眨了眨眼睛,并未接话,笑道,“好久不见,大美女还是当年的大美女啊,一点都没变样。”
  “哎呦你就别取笑我了,快来给我讲讲你啥时候回国的,咋就突然回来了呢,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她拉了把椅子坐到我对面。
  “嘿,不想呆外面了呗,老啦,该回家喽。”我拖长了声调。
  “行,回来多好啊。对了对了,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我老公是大连的,生意人,这间咖啡厅啊是我老公妹妹的,这不,今天正好过来看看她,这巧儿还就让我给赶上了,遇见你了,所以我婚礼呀,你可一定要去!”她对我的生活其实并不太感兴趣,于是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这些。
  我了个去。居然嫁出去了。
  “啊呀,你都要结婚了,这太好了,这么好的事,去,我肯定去。”我故作热情。
  “嗯呢。”她开心地笑。“还有,以前咱们那群人,辛淮胖子他们,你都有联系吗?让他们也都去。”她突然又把头凑近了些,小心翼翼的说。
  
  生活就像照镜子
  
  晚安。
  
  以前的那些人,上一次见还是三年前。项东,辛淮,胖子,沈伊伊我们五个人在上海有名的小南国饭店吃散伙饭,小南国包房的灯光跟这个城市一样明亮耀眼,所以记忆深刻。项东像以前一样坐在辛淮身边,他不停喝酒,边喝边看辛淮,目光如炬。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这次出来跟我们一起吃饭,一定有经过与安娜的争吵。安娜虽温顺,却并非糊涂之人,项东与辛淮的事她都一清二楚,但似乎从未点破,只是每次在他出去之前她都会咄咄逼人地质问,去哪,跟谁。我不太清楚安娜的想法,但我清楚项东。他爱辛淮,辛淮也爱他,我们这群人都知道,这么多年了,说真的,我没见过爱的这么艰辛的两个人。
  那天我们一起吃饭喝酒和唱歌,跟我们刚认识的那天一样。天地良心,这事纯属巧合。唯一不同的是,刚认识那天是辛淮喝醉,这次是项东。他的脸靡红靡红的,眯着眼睛,迷醉而近乎粗暴地抬起辛淮的下巴,在包房明亮的灯光和我们三个人的注视下,深深地吻了上去。辛淮闭上眼睛,平静地迎合他,两人旁若无人般,以一种东劳西燕三叠阳关的告别姿态紧紧相拥。是啊,从我们认识到现在这顿散伙饭,整整十年了。什么概念。项东,我知道你跟辛淮你俩情意深重,难舍难分,但你可曾明白我对你又是何等的情真意切。我看着你俩,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我甚至没有资格说一句妒忌。
  然而接下来好戏来了。

  “我出去买点水果。”沈伊伊站起身。
  她走出去,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胖子看了我一眼,“姜岩,你去跟上她,外面天黑车多,沈伊伊毕竟是个女人。”
  此时也就我跟沈伊伊最尴尬,所以我们俩还是避一避。我点点头说行。
  她已经走到马路对面了,站在水果摊前向我招手,“嗨,快过来呀——”
  她挑了一大袋葡萄,转过头笑,“二十块钱。”
  我递给她二十块,然后我们往回走。路过一栋废弃的筒子楼,阴暗污秽的墙壁,我拽着她停下来。
  然后递给她五百块,“今晚可以吗?”
  “不行。”
  “明天呢。”
  “明天也不行,永远都不可能。姜岩,我是做这个没错,但做生意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不愿你挣你这个钱,你不能逼我。”
  “为什么?”我瞪圆了眼睛。
  “因为我不想跟个不男不女的干那事。选择权我总是有的吧。”她语气不屑地说。
  
  这个婊子。你他妈的,我不男不女,你就是个烂货。而你这个烂货居然还跟我讲选择权,不要让我笑死了。沈伊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项东干过什么,跟外面乱七八糟的臭男人干过什么,我给你五百块算是抬举你了,你别不知好歹。我看着她挑衅一般的眼神,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狠狠地按在墙上,狂乱地没头没脑地吻下去。这个婊子在我的臂膀下动弹不得,我抚摸她柔软的身体,急促地喘着气,身体像要燃烧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项东。”她放弃挣扎,在我耳边说。别跟我提项东。我还真就因为他才跟你干这事,他怎么那么爱辛淮。你个小贱人,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不能就给我闭嘴,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是男是女。
  黑夜真是个仁慈的东西,隐藏去太多的淫乱不堪了。二十分钟后,沈伊伊很大方地理了理头发,“姜岩你记住,今晚这个事你最好别让他们几个知道了,对我俩都没好处,没骗你。”

  我们都是成年人,若无其事这种玩意儿装起来毫不费力,我跟沈伊伊拎着葡萄回去,辛淮拿过去给大家剥着吃。一切进行的毫无破绽。从小南国出来,我们五个人拉着手,穿过外滩岸上的人山人海,对着旖旎华灯的夜上海大喊保重,对着彼此喊保重。我们的声音撞在一起,是眼泪破碎的哀鸣。是啊,一切都该结束了,至少在形式上。
  
  【辛淮】
  我没想到会在医院碰见他。
  那天去复诊,大飞帮我排队挂号,我坐在轮椅上在走廊等他。然后我看见他走了过来,他也看见了我。他看着我,是那种吃惊,疑惑,不知所措的表情。我淡淡而无力地笑着,他走过来,看着我毫无血色的脸和轮椅上的双腿,瞪大了眼睛,“辛淮?——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姜岩。好久不见。医院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待会换个地方。”我朝他微笑。
  往事犹如山茶花般开的绚烂旺盛。一别三年,姜岩举手投足之间越发男人气些,成熟又风度翩翩。“行,医院对面有家西餐厅,完事儿之后我在那里等你。”
  话音刚落,大飞拿着挂号单走了过来,“淮淮,走吧。”
  这家伙,居然没看见一个大活人站在我面前。姜岩饶有兴致地看着大飞,笑出声来,“嘿,哥们儿——”
  “哎呀我去,是你小子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大飞转过头认出姜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怪我怪我,急着给辛淮看医生,没注意。你咋滴了,哪不舒服来看医生?”
  “我没啥大毛病,就最近工作忙有点着急上火。倒是辛淮,咋就成这样了。”他再一次看向我。
  “哎,淮淮命不好,这事儿说来话长。”大飞叹了口气。
  “大飞,我跟姜岩刚说好,我们待会看完病一起去医院对面西餐厅坐坐,大家这么久没见,该一起吃个饭,好好聊聊。”我说。

  
  大家新春快乐!!
  
  感谢大家的支持,这两天忙没有更新不好意思!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 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当你不遗忘也不想曾经 我爱你”
  西餐厅放着张悬的[关于我爱你],我们三个人面对面坐着,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长达三分多钟的沉默。这几年各自的生活境遇大抵都不会简单,记忆和现实剧烈相撞,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几年,你们——过得怎么样?辛淮的腿又是——”姜岩率先打破沉默。
  “已经一年多了,医学上目前不能治愈的重症肌无力。刚开始只觉得睁眼费力,后来渐渐开始出现复视,看任何事物都有重影,心急又恐惧,觉得自己形同异类。接受治疗后眼睛有所好转,但开始浑身无力尤其下肢几近瘫痪,自理能力几乎为零,等同于一个废人。”我的嘴唇很干,微微苦笑,“多亏这一年来大飞的悉心照料,不然,我可能都不在了。”
  “啊?为什么会这样?”姜岩眉头皱得很深,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项东,可能今日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惩罚我为了爱你而肆无忌惮地违背伦理道德,不知廉耻地伤害过你的妻子和家人。其实说白了,今日我活着与等死无异,回想这半生,太多事原也是早早注定了的,也都有因有果。
  “不要胡说,淮淮。没有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你要相信你能康复,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大飞说。
  “真没想到。不过区区三年,一切都翻天覆地了。辛淮,我真心疼你。但咱们别说丧气话,一定要积极治疗,保持乐观的心态。我前几天还遇见沈伊伊了,她下个月都要结婚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给你冲冲喜。别怕,我们都还在。”姜岩深深地望向我,很轻很轻的说。
  “真的吗,她都要结婚了。真好。”听到这个消息,我真心的觉得好。怎么说呢,沈伊伊是我的大学室友,亦是我跟项东恋爱时的所谓“情敌”。这真是一个老掉牙土掉渣的词语,情敌,可能这样形容不太适合,像沈伊伊那样的人,绝非仅仅跟我的男朋友项东不清不白,但像我一样把她列为“情敌”的人估计没几个。因为我把我跟项东的感情看得太重,太干净了,我做不到像别人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如今这个以前的“情敌”就要结婚了,我觉得开心,不知这是否是一种潜意识里的自欺欺人,好似她这一嫁人,以前跟项东的那点脏事就也从我们的字典里剔除了一般。
  
  “是啊。这几年大家都有了新的生活。你看,连沈伊伊都有着有落了,你这么好的姑娘,上天怎么可能会薄待。现在啊,都是生活对你的考验,你要有信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加油。”姜岩真挚地对我微笑。
  自打生病以来,这样的话我没少听,同情,鼓励,祝愿,这些强者对弱者的情绪,每次听到时的确都令我动容。但每当疼痛和痉挛在深夜来袭,我痛到浑身冒汗,指甲把床单抓破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这些话有多么可笑。
  “谢谢你,姜岩。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我们都不必自欺欺人。我会珍惜我可能所剩不多的日子,每天都好好过,放心吧。”我低头搅了搅那杯卡布奇诺,眼泪差点掉下来。
  得知姜岩在曼谷呆了三年,几个月前回到上海从零开始,现在也已经小有成就了。沈伊伊要嫁到大连了。其实我好想问问姜岩他有没有你的下落,项东,我一想到自己可能随时都会死去,我就好害怕,我好怕我连见你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三年了,我们没有任何联络,我不知道你在哪,过得好不好。我甚至好后悔三年前执意要跟一切了断,好后悔吃那场散伙饭,好后悔跟你讲再见。
  气氛变得无比凝重起来,我不能想到你,项东,我一把你和我的病连到一起想我就难受。我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那顿饭吃的不能再沉重了,每个人心里都装了太多欲言又止和无能为力,人在命运面前永远都是无力反抗的,我们每个人,都不过是上帝手里一颗小小的棋子,不管他走的处心积虑还是毫无章法,我们都无力改变。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