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强暴了人生(一些人的悲欢离合,爱恨纠结)

  夏. 三


  (1)



  李茂拖着他半死不活的身体接连找了孙红五天,一无所获,因为身体不支不得不放弃了,而坚定找到妻子的心思,也半死不活了。

  那天他费劲地提上鞋,慌不迭地跑出家门,前后楼宇高高耸着,高得像万丈悬崖的崖壁,而他身处崖底,落日阳光斜刺射下,离他那么远,给他一种“爬不出去”的绝望感觉。行尸走肉了一会儿,定了定神,找到方向,打车去了“他们家”的店里。离家出走不是回娘家,所以去岳母家是下策,那只能是离家出走的后勤基地,暗堡,密营,不会是终点据点落脚点,店里的小雇员还可能不知道个中内情,说漏孙红的行踪也不是不可能。乐观的“可能”这时还在李茂脑海里汩汩浮现,见到孙红说什么他都想得差不多了,多个版本,有温情版,感伤版,苦求版,至于最后用哪一版他也拿不准。孙红的那封信,在小区院子里让他想得还是乞求,哪怕声泪俱下,长跪不起,也要把妻子求回来,可坐在出租车里他又想起了别的,例如他们多年的感情,共度的快乐,衍生出了一个感叹句:你就这么把我甩了,太狠,太无情了吧!

  “姐夫来啦!”小雇员面带饱满笑容,像是说“欢迎观临”一样热情洋溢,有备而来。
  但李茂全然没看出门道,仍做若无其事状问:“哎,你姐没在店儿里?”

  “没有啊,头午过来转一圈儿就走了,再没见上儿,也没说干啥去。怎么了?”小雇员的话像官方回答,滴水不漏。

  “没事儿,我刚搁医院回来,打电话没接,也没回家,寻思能搁这呢,这也快下班儿了,接她一堆儿回去,没在这那我就先回去吧。”李茂说了好些铺台阶的话才离开,自己也纳闷,已然这样了,还装个屌!

  李茂跟孙红现在亲密的朋友都不熟,没他(她)们电话,更不知道住址,于是就剩了她娘家,明知她不在那也得去——总好过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逛,等待“偶遇”实际些。

  (2)



  不是万般无奈,丈人家是不会去的。他和孙红爱之深、要结婚那会,孙红爸爸极力反对的话里包括“你跟他能有什么出息?他能干啥?以后有你哭的时候……”结婚后貌似前嫌尽弃,实则貌合神离,不敢反抗,但并不影响他憎恨、讨厌、畏惧老丈人;而且他也知道孙红她爸没改变初衷,不好肆意贬斥女婿,也要伺机数落两句,当年的话删除了绝大部分,唯独留下了“他能干啥”,演变成了说到他时的专属口头禅。“他能干啥?(也会把‘他’换成‘你’)”那口气,淡淡的,不屑的,疑问的,李茂生平受过的最下流的侮辱就是这个了。他有那么那么多次,向往着扇丈人个清脆的嘴巴子,抬腿蹬他个跟头,然后指着他响亮地问:“你说我能干什么!”

  孩子眼尖,在院子里玩耍的东东率先瞅见李茂,惊喜地喊道:“爸爸!”跳下有辅助轮的小自行车,跑到插着的大门前,抓着两根钢筋,小脸挤在两条钢筋之间,五官凸出了门外。孙红爸爸面皮紧绷地觑着李茂,迎着他逼近大门,走了五六歩才松弛下来,而松弛以前,让人联想到他的动机是要“一夫当关”守住大门。李茂早就判断这不是孙红一个人做的事,但当看见进入战备御敌状态的丈人,心不觉更寒了一层。

  “爸,孙红来没?”

  “没有。”

  “那她说上哪没?”

  “没呀,干啥?”

  丈母娘的身影在屋里晃了晃,是躲在暗处关注事态发展呢。

  “孙红走了。”

  “上哪了?”

  “不知道,不想跟我过了。”

  “啥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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