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然说:“厌胜在中国历史上一直都存在。文献中关于厌胜的记载始于姜尚,就是姜太公,大体是讲:丁侯不肯朝见周武王,姜太公就画了一张丁侯的像,朝这张画像射箭,丁侯就生起病来,于是赶紧派使臣去向武王表示臣服。姜太公便拔除了射在画像上的箭,丁侯的病就好了。而文献记载一般晚于事实,这说明厌胜的存在会更早。
关于厌胜,正史记载中最著名的当属汉武帝时期的‘巫蛊之祸’,从陈阿娇因失宠而施放人偶,到丞相公孙贺被告发在皇帝所行道路上埋设人偶,再到后来著名的卫太子案,可谓绵延整个武帝朝,这说明这种信仰在当时有广泛的社会基础。到后来,正史中便鲜有记载,有关厌胜的传闻一般出自民间传闻,以笔记小说的形式记录下来,内容经常是恶木匠布设厌胜给雇主制造麻烦,比如在房梁上设置两个扭打的小人,就可以让主家夫妇不和睦;设置一个破碗,可以让主家家道衰落甚至沦为乞丐;埋一副小棺材,则可以让主家人丁凋落,丧事不断。归根结底,这是一种象征、类比的巫术手法,带有原始信仰的特点。
而根据最新的考古成果发现,最早的厌胜源于原始人的生死观。
小仙提到的厌胜钱很早就有:根据在成都平原出土的一些青铜器铭文来看,古巴蜀人曾用一种钱形物品做为举行鬼神仪式的的道具。浙江出土过春秋时期越国的方形厌胜钱,是被埋在宫殿的柱基底下,其它地区也陆续出土了被埋藏在柱子、宅基、桥基等建筑下面的钱形物。有人提出,这种将钱埋在地下的做法,才是厌胜的本源。后来在河南出土的压胜钱证明了这种观点,那些压胜钱上刻文说:胜去,压汝;胜不去,不压汝!最初以为,胜是表示胜利,引申为吉,是说:如果吉去了,那就压制你;如果吉留下,就不压制你。似乎是针对某个潜在对手的恐吓咒语。
后来对原始人类的考古发现,所谓‘胜’,其实是一种活动在泥土中的鬼怪,它专门吸食死人的脑髓,这等于使人‘二次死亡’而无法存在于冥界,因而要对其压制。在太行山地区的原始公社墓葬中经常发现海贝,因为太行山地区曾是古海洋,岩层中存有很多海贝。这种海贝在人生前有驱邪避害的作用,人死后便用它随葬,目的就是用来压制‘胜’。而海贝又曾做为原始货币,这样海贝就成了最早的厌胜钱。到了金属货币的时代,人们不再使用海贝,但用钱去‘压胜’的做法却保留了下来。
所以,压胜只是原始人的巫术信仰,如小仙所说,这种原始巫术慢慢变成了禁忌迷信,然后又演化成了民俗习惯。”
小仙说:“我并不赞成将厌胜不加深入研究就归为巫术迷信。事实上,厌胜术可以说是古代匠师对建筑、对自然规律的探索过程中的一种发现-------这不是我说的,这是那位林煜学者说的。下面的观点,也基本来自于此人。
厌胜在古代的建筑书里常有提及,比如明朝的《匠家镜鲁班经》里就有系统讲述厌胜的章节,涉及如何布厌,对恶厌如何反冲、破局、改恶为吉等等。有些关于厌胜的内容和讲风水的内容互相掺插,难分彼此,所以一些古代术师、建筑师也将之归为堪舆术的范畴。这么看来,在古代从事建筑行业的匠人对厌胜术肯定不陌生。所以又有一种说法,厌胜术源于木匠。”
我有些不解:“木匠?”
小仙点点头说:“你别小看木匠,与欧洲很早就有石制建筑不同,中国古建筑多为木制结构,木匠自然便成为建筑构造过程中的核心人物,是所有匠人中技术含量最高的工种。著名的样式雷家族最初就是木匠出身。可以说,木匠在我国的建筑史上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说,中国的木匠就像基督教世界的石匠一样,对整个文明的进程起到了你想像不到的推动作用。”
我有点不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了?”我三舅就是个木匠,每天做三把小板登,一条擀面杖,经常卖不完。他一有钱就喝酒,有一回喝醉了干活,自己用锤子把自己的左手拇指砸扁了,这种人说他在推动文明,打死我也不信。
小仙很郑重的说:“在封建社会,由于政治和宗教对人思想的束缚,使人很难真正深入的探索自然。在古代基督教世界,相当多有学识的人进入了神学领域,或者说,只有做了神职人员,才有机会接触知识。而在古代中国,聪明人都去读四书五经参加科举考试,士大夫们控制着意识形态,声称自己研究的是“道”,对那些解决具体问题的技巧性知识则视为“术”,甚至鄙称之为巧技奇淫,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谁会出于生计而主动去研究那些科举不考、求神无用的几何学、工程学、力学、材料学和环境艺术,从而最先发现自然规律,掌握科学知识?
当然是匠人。
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很多大师最初都是匠人,比如大名鼎鼎的达芬奇。一些匠人还成立了自己的协会组织,用于交流技艺,传播思想,比如最著名最神秘的光明会和共济会。”
我说:“光明会,不是常和阴谋、邪恶联系起来吗,据说是一个妄图在幕后控制全世界的组织。”
小仙撇嘴一笑:“那当然是阴谋论者的说法。光明会最初就是由一批匠师、手工业者建立的,旨在给被宗教笼罩的黑暗世界带来光明,伽利略、哥白尼、艺术大师贝尼尼都曾是其会员。
共济会则与光明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比光明会更出名,组织更庞大,拥有着灿若繁星的名人会员,像莫扎特、贝多芬、邱吉尔、华盛顿、富兰克林,甚至是创作《福尔摩斯》的柯南道尔,创造了动画片的迪斯尼,都是共济会的会员。可是你知道吗,这么牛逼的共济会,最初也是由匠人建立的,它的英文名是Freemasonry,也就是‘自由石匠’的意思,它的标志是一个交叉的圆规和直角尺,正是石匠的工具。”
各位亲爱的,今天 晚上,《物怪》那边是最终结局,那是我写了一年的故事,不胜唏嘘中,大家有空去看一下吧。
索然说:“共济会确实名人辈出,但那是后来的事,难说最初的建立者,那些石匠究竟有多少贡献。再说,那是西方的历史,而古代中国匠人地位一直很低,社会制度决定了木匠的文化素质普遍不高,很难相信他们能具有超越自己所处时代的学识。”
小仙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我俩一头雾水,他笑完说:“哎,真是茶也香人也美,那种聊天不可多得,让人回味无穷。”
我不解道:“你说什么呢?”
小仙说:“真有意思,就像安排好的剧情-------当时我对那位林煜学者也提出了同样的疑问,就跟你们一样。”
“然后他怎么说?”
小仙好像在回味一样,只是那表情有点贱:“他说:管窥一豹,只见一斑,我们经常从片面的资料去了解未知世界。
比如,一群考古工作者发现了雨林中的玛雅金字塔,肯定会惊叹于玛雅人的建筑技艺,会想像那里曾经存在过一个辉煌灿烂的文明。而另一群考古人员在附近找到了一片石头房子和草棚的遗迹,那么这群考古人员又会觉得玛雅人是一群原始野蛮人,没有值得一提的文明。也就是说,无论是自然规律、建筑技艺,还是厌胜术,古代平民所接触到的、记录下来的,很可能都只是细枝末节,无法代表它们领域里的最高水平。”
索然说:“这些都只是逻辑上成立的假设,还是缺少证据。”
我摇了摇头,说:“证据是有的,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在现代社会的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有诡秘的厌胜术存在,而且被施用于人!”
游方小仙知道我要开始讲了,装模作样的用小指头抠了抠耳朵,然后弹了一下,就像弹耳屎一样,又抓住我的头顶,将我的头“拧”向窗外一望无际的海洋:“嗯,行了,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虽然海叔曾告诫我那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可在那一刻,我真有种强烈的倾述欲望,我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说:“我的亲身经历就是证据!”
这个是我的公众群二维码,我将在那边发我以前写的故事,其他一些不是我写的,到很有意思的故事和材料,还有和大家聊天,喜欢的同学就请扫一下吧
@彼岸花开四季 2016-03-21 21:11:00
扫楼完毕,准备明天开会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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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各位亲爱的,接下来的故事,就是上文多次提到的“我七岁时的经历”,要注意认真看,因为里面布着一个大局。
我小时候胆子特别大,现在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有个英国童话叫《妄大胆》,讲一个外号叫妄大胆,天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的孩子,我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就是妄大胆的现实版。当别的小孩听鬼故事还吓得尿裤子,我已经翻墙去电影院看恐怖片了,像《夜半歌声》、《午夜两点》、《凶宅美人头》都是我曾经能背下台词的恐怖电影。别人不敢钻的老屋我敢钻,别人不敢走的夜路我敢走。我奶奶在世的时候说我,可能是判官押鬼去投胎,结果判官掉我妈肚子里了。
我七岁那年五月的一天,我妈对我说:“过了今年夏天你就要上小学了,这几个月许你去姥爷家玩,玩到你想回来为止。”
我怀着极度兴奋的心情到了姥爷家,山东省曲阜市外十八公里的一个小村庄。顺便说说,我浙江湖州人的爸怎么和山东曲阜人的妈成了夫妻呢?这得感谢一位媒人,他是我妈的堂兄,但年纪跟我姥爷差不多,我要叫他善堂大伯。他是村里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虽然没能留在上海、杭州那样的大城市,可留在湖州也算进城了。善堂大伯也是个有阅历的人,而且他曾有过让人匪夷所思的经历,这个以后再提。
姥爷家所在的村子叫辛周村,村里人有两大姓,一是聂,一是孔,我姥爷家就姓聂。村子周围是一圈石头山,其中村子南边的一座山最高,村里人叫它老庙山,因为据说山顶有座古庙。老庙山若论海拔其实也就两三百米,但处于平原地带,周围又都是丘陵式的矮山,它的高度就尤显突出。关于这座山和这座庙还有不少传说,但大部分都是我偷听大人闲聊时听来的,而当我专门去问这些传说时,大人们却都掩了口,若是再追问,就说那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特别是姥爷,很严厉的再三告诫我,说我去哪里疯都行,就是不能上那座山玩,因为山上有野狼。
我当然不信这么小的一片山上会有野狼,那上面石头多草木稀,就算野猪恐怕也得饿死。有次听喝醉的三舅说,那座山之所以邪乎,是因为里面埋着一个皇上,这个皇上不是正常死亡的,而是被造反的人活埋在里面的。这也是瞎说,曲阜哪出过什么皇上,最多也就是某个鲁国的贵族,可我那时候不懂,就信真了,说:“那山上不是有很多宝贝啰,咱去找呗?”
三舅揪了一下我的耳朵:“小熊羔子,跟你妈一路财迷啊,有个屁宝贝,这山矗在这把太阳都挡了,不然前面这一大片都是良田,现在,只能种出地瓜秧子。”三舅有一年因为想开木材加工厂找我妈借钱,我妈嫌他不是个生意料,没借给他,所以在他口中一提我妈就是财迷。
各位亲,喜欢的可加我的群:217686848,现在人还不多,等你们来一起建设
@归尘平常心 2016-03-22 10:11:00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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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常来
山里人恨山,因为山让他们与世隔绝,让他们没有良田沃土,所以他们以各种方式诋毁山。另外我还听说,这里以前发生疫情的时候,老庙山就会成为乱葬冈,因为山里人不会浪费太多平地去埋死人,现在下大雨还经常冲出一些乌黑的人骨头,有时候一直冲到下面的路上。稍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不会把这座山做为墓址,因为如上所述,山上植被太少,埋下的东西容易被雨水冲刷出来。所以围绕老庙山的传说到底有多少真实,并没有太多人能够确定。
我对良田没什么概念,对山却是充满了好感,因为山上可玩的事太多了,可以挖蚧了龟(蝉的幼虫)、抓螽斯、掏鸟蛋,有时还能碰上野兔,虽然追不上,起码算是惊喜,可以做为回去后跟小伙伴的谈资。不到半个月,我已经将周围的山-------其实多半是土坡,都“访”遍了,只剩下那座老庙山。
我为什么老去山上玩?因为我没有玩伴。本来以我的“社交”能力,半个月早该跟村里的小孩混熟了,可实际上小孩们都不带我玩。我刚到村子里那天,姥姥带我去认识了几个小孩,他们并没有对我拒绝,还主动向我示好,对我带来的小玩具充满了好奇。但没过多久他们就开始疏远我了,后来才知道,原来这群小孩有个孩子王,叫小富。要是按小富的年纪,早应该把孩子王的位子让出来,去跟同龄人玩去了,可他好像特别留恋对其他小孩呼来喝去的感觉,整天带着一帮“开档裤”在村里瞎转悠。这小富就像梁山的王伦一样,生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对我这个“外来的”视若眼中钉,除了不让其他小孩跟我玩,还经常向我家人打小报告,比如我觉得大舅家的公鸡很漂亮,忍不住去追,他马上就告诉大舅妈,说我因为在城里天天有肉吃,到了这边好久没开荤了,想砸死那只公鸡让姥爷炖肉给我吃,吓得舅妈看见我就说那公鸡不能吃,留着打鸣的。
这倒霉孩子还经常干猥琐的事,比如偷看女人上厕所,有时候直接威逼利诱小女孩脱裤子给他看。有一次,我老远看到小富慌张着跑了,紧接着就见四姥爷(姥爷的四弟)他儿媳妇小刘舅妈怒气冲天的跑出来,看见我,一把抓过来问:“小流氓,刚才是不是你在偷看?”
我立马明白了。我不想让人觉得我随便出卖别人,可又想整整小富,于是我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看看手里的一串蚂蚱,又向前边瞟了瞟。小刘舅妈会意,猛一转身,正看到小富躲在一座房子后面往这边偷看,她赶紧推开我去追小富。晚上听姥姥说小富被揍得很惨,说他小小年纪就学流氓事,让我以后不要跟他玩,我笑得前仰后合。
这么整“地头蛇”肯定要付出代价,而且很快。
第二天早晨起来时家里没人,我知道姥爷姥姥下地干活去了,我拿了根油条吃着去地里找他们,刚走到村口,正碰见小富带着几个高个子站在那里,看来他总算愿意和同龄人玩了。我当时一点也不怕,心说我是来走亲戚的,你要敢怎么着我,我让我三舅揍扁你,便看都不看他直往前走。小富伸开双臂将我拦住,其他几个顺势围了过来,我一看他们想把我往庄稼地里逼,便站定了,说:“你想干嘛?”
小富恶狠狠的说:“小熊羔子,你以为你城里来的我就不敢揍你,告诉你,我今天揍完你,明天就跟这几个哥去县城收废品去了。”
我一听这话有点紧张了,因为之前听小富他妈说过,这小子上学纯粹是混日子,他年纪也有十一二了,个子也不矮,还不如辍学先跟着大人帮帮忙,他要真像他说的那么干也不是不可能。我这么一想,就开始找逃路了,将剩下的半根油条拎起来,笑着说:“小富哥,昨天我没出卖你,本来小刘舅妈都认定是我了,正要揍我呢,你在那边冒出头偷看,要不,你吃油条。”
他伸手打落我的油条,我正等着这个呢,趁他胳膊挥到另一边的空档,我拔腿就跑,只听后面喊道:“抄他,别叫他跑到他家地里。”我头也不回,没命的往姥爷的田地方向跑去。
可我毕竟比他们腿短,很快就听到他们的笑声就在我背后不远处,我急了,心想要是顺着直路跑肯定跑不过他们,得找近路。扭头一看,那座老庙山就在左边,我想也没想,身子一转,便向老庙山上跑去。
我再回头时,他们正停在山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追。小富抬头一看我,怒气又来了,喊声:“追!”几个人就开始上山,边爬边骂,听那骂声真是可怕,我要是被逮住肯定要吃大亏,我赶紧又往山上爬。
这座山主要是石头,也长了各种野草和矮树,我手抓树枝,脚踏石头,爬起来倒不算困难,但这种急速的攀爬很快把我累得够呛。等我累得筋疲力尽实在爬不动了,抬头一看,我都已经快到山顶了。
我往山下看了看,根本看不到来路了,更别提小富他们。我正想得意,就听小富在下面喊:“小熊羔子,我就在这等着你,你有本事就住在上面!”听声音离我不近。我心说你傻呀,我从另外一边下山,再绕回去找我姥爷不就行了。主意打定,我便往山顶上走去。
爬野山就是这样,眼看着离山顶很近了,可那是直线距离,实际走起来得来回找路,不知还有多远呢。我爬到了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估计是上午八九点。我一看,原来顶上有一大片很平的地,站在这里可以将周围一圈的景色尽收眼底,原来村庄、田野和丘陵都这么美啊!
我那种年纪不太会欣赏美景,眼下要找下山的路是要紧。我往前走到平地边沿,探头一看,心里便凉了半截:山的这一面太陡了,看着都晕,更别说下去了。事实上我爬上来的那一面也不一定就不陡,只是上山的时候视野有限,看不到整体的坡度而已。
我想,干脆在山顶上玩一会,等小富他们走了,我再从原路慢慢下山。这么想了,我便开始找乐子,只是山顶上植被更少,没什么可玩的。我只好四处转悠,期间见到了几只大螽斯,可惜都没抓住。我正觉得无聊之际,那座破庙闯入了我的视线。
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看到那座破庙的情景。
那座破庙,背靠一片悬崖,正好处于背阴面,这是诸多奇怪的特征之一。
当时,我并没觉得那是庙,因为我并不明白庙和一般建筑的区别,在我看来那就是一幢挺大的破房子,大约有二十米长,十来米宽。现在想来,那是在风景名胜常见的庑殿式建筑,也就是建在高高台基上的一座大殿,周围有一圈走廊,只不过这座庙是缩小版的。
房子确实已经很破了,屋顶的瓦片缝隙里长满了野草,左边有一段屋檐塌了下来,露出一部分墙头的土坯,那里的一丛草已经长了一人多高。两扇原本很厚很大的门板,漆都掉没了,被蛀得不像样,半掩着摇摇欲坠的感觉。墙面和窗户也都没了颜色,有的窗户已经掉了下来。周围的一圈台基保存还较完整,只是长满了攀援植物。右前方空地有一些石块,估计原来是石桌椅之类的摆设,现在断裂了。草丛里还隐隐露着一口井,我凑进一看,已经被土填死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也谈不上过目难忘,奇就奇在这座房子的屋顶。
庑殿式建筑的屋顶有一条水平的所谓横脊,横脊两端分别连接两条竖脊(其实是斜的),这五条脊构成了左右两个三角形面,和前后两个长方形面,从而形成了木框架建筑最常见的屋顶结构,不管形式怎么变,原理基本如此,这个想想故宫太和殿就能有印象。可眼前这座房子的屋顶很大很高,整个房子的高度估计得有十一二米,屋顶就占去一多半。关键是它的形状,实在是太奇怪了,简直是胡闹,因为,它的屋顶横脊不是水平的一条,而是在中间有一个凹下去的结构,在正面看是一个角度很大的“V”形,就像是被大棒子从中间砸断了。可仔细看各连接处,除了长了一些杂草,缺了几块瓦片,没有任何意外成分,也就是说搞成这样绝对是有意为之。别说我不是学建筑出身,就算以我当年的年纪,也知道这种结构不对:我平常和小伙伴玩过家家搭房子,还知道屋顶要符合三角力学,再牛一点的那就要做成拱顶了,做出这种下凹的屋顶也太没常识了!
难道建房子的人都喝醉了?那也不可能连房主也跟着一起疯啊!
可惜,当时我没有这种分析能力,我想的是房子的主人肯定喜欢看动画片,所以建出了这种卡通风格的房子。一般的小孩要是看到这种破旧老房子,恐怕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走,然而我就是那个例外,那只因为好奇差点被害死的猫。
我不加思索的推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八根柱子支撑的通体一间大屋,正中间有一个高台,上面摆着一座很大的神像,锈得很厉害,表面还残留有一些金黄色,可能是铜制的又刷了金粉。这座神像的造型很怪异:头上束着发髻,盘腿坐着,两手摊开放在膝盖上,搞不清是佛是道。最奇特的是神像的头部呈45度角仰头看着天,嘴张开着,神态很紧张,与平常那种慈眉善目平视前方的神像完全不同。而最奇的是,神像是镂空的,在前胸和后背各有一个呈星芒状的大洞,洞口大到可以钻进去一个成年人。除此之外,这间大屋子里再没有其它陈设了。
这是我凭当时的记忆做出的描述。我现在觉得,这座神像要是出现在的某个雕塑展上,或许会有人用当代艺术或是哲学的角度去评判它,比如可以解释成信仰的虚无什么的,可这么一座神像放在一间光线阴暗、结满珠网、墙皮剥落,随时可能塌掉的破屋子里时,那种感觉恐怕就只能是诡异了。我清楚的记得当时外面很晒很热,可猛然看到这么一个东西,我还是打了个寒噤。
这时候本该是我第二次转身就跑的机会,可我还是留下来了,因为我发现了吸引我的地方:房梁。
这间大屋的房梁十分复杂,如果非要归纳类比,可以算是抬梁式结构,但梁和檩的数量非常多,感觉这种大小的屋顶原本不需要这种复杂的设置,可能是为了支撑那种怪异的横脊结构。
当时的我当然不会考虑这些,倒是有别的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我听到了从房梁上面传来了翅膀扑腾的声音,看来有鸟窝。我在下面仔细寻找着鸟窝可能出现的位置,发现靠东墙的地方,三条横梁之间还垂直搭着几块宽木板,将上面的空间全挡住了,而鸟的声音似乎就来自被挡住的上面。另外,我发现由于房梁很密,梁和梁之间的距离不大,刚好是我一跨的距离--------如果能到上面来回跳几下,那回湖州后必然多了一份炫耀的资本:你们玩跳房子有什么意思,小爷我在姥爷村里跳过梁!
柱子又粗又圆,没有下脚的地方。我看看四周,最后看中了其中一扇门板,那扇门的门枢早朽烂了,我过去来回一晃,门板便和门框分离开来。那么重的门板我哪举的动,稍微托了一会,便猛得往最近的柱子那边一甩,门板“咣当”一声巨响就盖过去了,扇起了一大片尘土。我咳嗽着过去,使出浑身力气将门板的一边又举了起来,然后往柱子上一推,门板便靠在了柱子上,门板的最上面离横梁正好还有我半身的距离。我满意的拍拍手,便踩着门板上的插栓木爬了上去,当我站在门板最高处时,我扶着柱子慢慢站直了身体。
一团黑呼呼的东西忽然飞快的向我袭来,又飞快的从我脸边掠过,我感觉到一片硬毛从脸上拂过去。我吓得往后一仰,要不是手瞬间攀上了横梁,我肯定会摔下去。我赶紧回头看,只见两只很大的翅膀扑腾着向窗外飞去,原来是只猫头鹰。猫头鹰我已经不稀罕了,我来的第二天三舅就带我去他家谷仓里看过猫头鹰,还有它抓的一堆死老鼠,被它摆的整整齐齐。
我顾不上脸疼,又一次站了起来,这时我的头正好处于最下一层横梁的上面。我从左到右将梁头上的空间扫了一遍,看到的是横向竖向还有斜向互相穿插着的一根根方木,层层叠叠,复杂的像迷宫一样。
我的目光最后停在了右边,那三条平行的梁上有几张木板拼在一起,明明就是一张“床”。
这座梁木迷宫,除了厚厚的灰尘让我打了几次喷嚏,真是太适合我玩了。
我接下来的想法是:是先把所有的横梁都踩遍,数出横梁的数目,好回去向三舅显摆,还是先在好张“木板床”上玩一会。
最后我决定先跳梁玩。抬梁式结构的横梁是一层一层不断升高,直至横脊。每根横梁都是选用粗大的木头削成方木,互相之间以榫铆连接。这种方木的边长很宽,有足够的面积下脚,我很轻松的便将第一层的横梁都跳了个遍。看着每条横梁上都扬起了灰尘,又留下了清晰的脚印,我真是志得意满。
但第二层就不那么好跳了,因为距离远了,且从第一层爬到第二层也不容易。我站在一条横梁上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攀上去上,只好暂时做罢。虽然如此,我觉得我已经做了很牛逼的事了,我便走到“床”那里。这几块木板拼成的床和我爸妈的双人床差不多大,足够我折腾了。我脱下上衣将木板上的灰尘抽打得半干不净的,就坐在上面玩烟纸牌。我想像着和小富玩,一会就把他的烟纸牌赢光了。
玩了一会,我渐渐困了,便躺在木板上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一睁眼感觉周围很暗,忙看看外面,天还亮着,我便不着急了,心想让小富他们等去吧,小爷非得玩够了才回去。一转身,我的目光扫到了什么---------
一个小孩!
今天更了得有五千字,够意思吧各位亲。
再广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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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这不是正文,因为我故事里提到了,所以给大家增加点小知识。

五脊六兽是汉族宫殿式建筑,有上脊五条,四角各有兽头六枚。五脊,指大脊(正脊)及四条垂脊。正脊两端有龙吻,又叫吞兽。四条垂脊排列着五个蹲兽。统称“五脊六兽”。这是镇脊之神兽:祁吉祥、装饰美和保护建筑的三重功能。古代汉族建筑为木结构,以兽镇脊,避火消灾。于两坡瓦垅交汇点,以吞兽严密封固,防止雨水渗漏,既收装饰美,又收护脊之实效。五个蹲兽分别是:狻猊、斗牛、獬豸、凤、狎鱼。
一个小孩!
看身形,肯定是个小孩。
这个小孩蹲在我的右上方,屋子东北角的一根横梁上,穿着灰色粗布做的老式立领褂子,裤子和上衣一个颜色,背对着我,面对着墙壁。他蹲得很低,两只胳膊搂着小腿,头缩在两腿中间,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那片墙壁。
我的心骤然紧张起来。
我胆子之所以大,一是因为我爸是厂医出身,从小告诉我这世上没有鬼,一切看似神秘的事情背后肯定有合理的解释,哪怕这种解释不是目前的认知能接受的,也不要随便推给鬼神,而是要努力去寻找真相。他还趁带我给奶奶上坟的时候现身说法讲了“鬼火”的原理,人为什么会在黑夜在旷野里“走圈”,以及他的唯物论世界观。二是因为我从小喜欢听鬼故事,看恐怖片,算是对恐怖慢慢免疫了。所以当我看到忽然出现的那个小孩时,恐惧只存在了一会,便被好奇掩盖了。
我也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但我的脑子却没闲着,脑海中快速闪过了许多看过的恐怖片的画面,经验告诉我,如果是鬼怪背对着你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叫他或者拍他后背,不然转过来的就是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嘴裂到耳朵的脸,或是根本没有脸。得想个什么办法即能和他打招呼,又能不被他吓一跳。
这个时候本是我第三次逃走的机会,但我却想到了一个自认为最好的打破僵局的办法。多年之后,当我回想起此刻,我觉得自己的童年实在疯狂的可以。
我拿出烟纸牌,平分成两摞,自己拿了一摞,将另一摞摆在我对面,然后低下头,大声说:“你想一起玩吗?”然后我就先自己玩起来。
那边一开始没动静,过了一会,只听一阵跨越横梁的声音,这声音让我的心放宽了不少--------鬼不是没有脚的吗。紧接着一双光脚穿着的布鞋停在了我的视线里。这时我还不敢抬头,只是说:“你想玩?那你坐下吧。”我尽量克制着心里的紧张,将那一摞为他准备的烟纸牌推到他面前,只见一双很细嫩的手把牌拿了过去。
“怎么玩?”
他说话了。我抬起头来,眼前是一个长相白净的男孩,和我差不多大,我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常的地方。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怪自己吓自己。我很高兴的把规则讲了一遍。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没等我问他,他先问了。
“他们不愿意跟我玩。”
“我也是,没人跟我玩,我只能一个人在这玩。”
“你家在哪?”
“我的村子在山的东北边。”他的声音很细很小,像个女孩子。
我一听这话,彻底放轻松了,说了我的名字,又问他叫什么,他说他叫“满月”。
我们两人就这么玩了起来,他显然没玩过烟纸牌,很不在行,所以老是我赢。游戏得势均力敌才好玩,一边倒就没意思了。我便想换个游戏,问他会玩什么,他说他会跳方,然后解释了什么是跳方,我发现他的跳方和我们的跳房子差不多,便说能不能按我那边的规矩,他同意了。我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为了能有个人陪他玩,这么苛刻的条件也答应。
我还没来及得告诉他怎么下去,他居然一转身就跳了下去,我一看,他在下面好好的, 我说了声“真厉害”,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只好沿横梁走回那根柱子,踩着门板慢慢爬了下去,快到地面时,我往下一跳,他还扶了我一把,我感觉他的手很暖和。
我又对他讲了我们跳房子的规矩,便捡了个红砖头在地上画格子。我们先玩了几把,我感觉他的背躬的很厉害,怪不得之前蹲成那样,但他的动作还算灵活。
他很快就熟悉了规则,这回轮到他总是赢了,我忍不住懊恼起来。
他看出我不想玩了,就提议玩石子,然后说了一下规则,很巧跟我们玩的捡石子游戏很像,把石子磨得圆圆的,然后往上扔一颗的同时把地上其余的石子捡起来,再接住落下的那颗石子,有的子是专门用羊的尾椎骨磨出来的,那种子就算我们那个年纪的宝贝了。
我说:“想玩倒是想玩,可是没有好石子。”
他转身跳上神台,在神像旁边蹲下用手指去抠一块砖,居然很快抠了起来。我吃惊的也爬了上去凑到他身边看,只见那块砖下面是一个砌得很平整的暗格,也就一块砖大小的空间,里面有一小堆块粒状的东西,五颜六色的都有,白色居多。
满月挑了一会,拣出了几个小东西撒开在台上。我瞪大眼睛一看,有三个像栗子大小的雕刻的很精致的青蛙,还有四个略扁,没什么造型。我结巴着说:“这些,是银的?”我的脑海里又闪过了一个个寻宝故事的画面。
他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这是镀银,里面是锡,叫锡胎银,不值钱。以前的老道士给小孩玩的。这是银蛤蟆,这是小银饼。”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狡黠,我猜他说的可能不是真话。
“老道士是谁?”我得用话题来掩饰自己的心理联想。
“以前这里有个老道士,带着一个小孩。”
“现在去哪了?”
“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这块砖下面有东西?”
“--------,我来玩,偶然发现的。”
我真羡慕他,能发现这么多好东西,又问老道士还留下什么,他说:“这个大铜像就是老道士的,他整天坐在里面。”
我指指那座奇怪的神像,见满月点点头。我走过去,把头伸进神像胸口前那个形状奇特的大洞,发现神像的铜只是约两公分厚的一层,里面的空间很大,一个成年人坐在里面肯定没问题,我问:“他坐在里面干嘛?”
“不知道,他说是在练功。”
我的得瑟劲又起来了,试着往里爬,发现里面是有抠手的,握住后可以在里面站住,然后我盘腿坐了下去,只觉得坐在里面会有嗡嗡的声音持续在耳朵里回荡--------现在想来很正常,空洞的空间里容易形成共鸣。但我明显感到身体在发热,抬头一看,只见我的头顶正对的地方,恰好是神像的嘴,它的嘴也是一个洞口,又正对着房顶一块盘子大小的闪亮的东西,我猜那里就是屋顶那个V字形结构的最底部。

各位亲爱滴,这是我画的封面。没有出版,只是我画着玩的,正好配合现在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