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来了两个人,都穿着白大褂,看来是船医。其中一个年纪较老的跟另一个年纪轻的说了几句英语,那年轻的很快抓住了小姐的腿按住。老船医想用小手电照小姐的眼睛,可她狂动不止,老船医只得对索然连说:“please!”索然只得跳到床上跪在小姐旁边,想按住她的头,谁知那小姐猛一甩头咬住索然的左手,看那股劲,定然咬的不轻,可索然神色不变随她咬,右手趁机按住她额头,不一会索然额头上就布满了斗大的汗珠。我第一反应是这人可真怪,难道他不知道疼吗?我看再这么咬下去,他左手大鱼际就要被撕下来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抽出一只手来用手掌猛拍小姐的鼻骨,这一招果然奏效,小姐疼的眼睛直流,嘴就张开了,索然抽回左手,两手一起按住她的头。
船医这才有机会检查小姐的眼睛,我看到她的瞳孔对手电光线的变化会有反应,可反应完后又变得很大,船医又看了看她的手腕,说了一句我大体能听懂的英语:“不是因为毒品。”可她的瞳孔放大得太极端了,我知道哺乳动物的瞳孔在受到惊吓时会放大,怀疑她是经历了极度的恐惧,因为我感觉她的眼皮似乎很想盖下来,却好像不受她控制一样。
这屋里到底有什么把她吓成这样?
老船医一时找不到症因,对他的助手说了句什么,助手好像不同意,索然和小仙听了都一脸惊讶,索然看看被按住的小姐:“安老板的女儿?!”
这时老船医和助手竟争了起来。小仙对我说,老船医想给小姐打镇定剂,助手不同意,觉得她身份尊贵,应该先向船长请示。最后老船医很生气的不再理助手,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针筒,估计是一次性的镇定剂,拔掉帽扎进安小姐右手臂。过了不到一分钟,安小姐瞳孔开始变小,眼皮终于要闭上了。
大家正想松口气,忽然,安小姐挣脱索然的手,上半身猛的坐起来,右手也从小仙那边抽了出来。她坐起来后正好和助手面对面,对着助手怒目圆睁,一甩手在助手脸上抓出四条深深的血印,她的手指上瞬间全是鲜血,不知道是助手的血,还是她指甲断了。小仙和我拼劲全力将她拉回到床上,我看到她的脸变形的已经不像人样了。
这回两个船医都怕了,老船医念叨着返身跑了,助手也跟了出去。我正纳闷他们怎么就这么走了,索然说他们只是回药房拿更大剂量的镇定剂。
幸好这时又来了两个服务员,小仙用英语命令他们过来帮忙,五个人终于将安小姐彻底控制住了。我这才有机会松口气,忽然想起索然说的史前遗迹就在这片水面之下,心里隐隐有了个念头:她此刻的遭遇会不会并非偶然?
想到这个,我不禁又一次环顾四周:这是在船舷一侧有独立窗户的房间,有一个大窗可以看海。屋里布置了很多零零碎碎的装饰物,窗头柜、写字台上也摆了很多首饰、挂件,床上有好几个大的绒毛玩具,还有几个被扑腾到地上。我起身走向窗户,小仙“哎”了一声,赶紧分出手来抓住安小姐的另一条胳膊。
我走到窗边,发现这个窗子是密封的,没法打开。我贴着玻璃往外看了看,外面的水面除了靠近轮船的地方翻腾着浪花,其它地方都风平浪静,没什么特别。窗台上摆着一套工艺品,是刻得很抽象的古硫球土著人,有一个胖胖的酋长,有一个强壮的战士,一个抱着婴儿又领着个大点小孩的女人,女人脚边还趴着一条像蜥蜴一样的动物,每个雕塑大小都有一尺左右。这安小姐真喜欢收集这些玩艺,就住这么几天,她也不嫌麻烦。
难道我猜得不对?
还是,有细节被我忽略了!
就在我要转身的一霎那,眼睛里好像恍过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我赶紧又看向窗台,除了那几个虽然抽像,可表情栩栩如生的雕像,什么也没有。我闭上眼睛回想刚才那一恍之间到底看到什么奇怪的--------不大,白色,感觉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最后,我的直觉让目光锁定在了那条四足动物的雕像上。那动物长得虽然像蜥蜴,以我多年看《动物世界》的经验,它并非爬行动物,因为爬行动物的头身比不会那么夸张,而且身体表面是干燥的。这个动物的头扁平光滑,而且为了强调它的种类,还在它的皮肤上点了不少高光,以表现出湿淋淋的感觉,那它应该是某种两栖类动物。
我忽然想起餐厅桌子上介绍冲绳的小册子,里面说附近岛上有一种珍稀动物,叫硫球棘螈,应该就是这东西。想到这个,我立即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觉得奇怪了,因为两栖动物是没有牙齿的,可这个半张着嘴的丑陋动物嘴里有一个白色颗粒。
我赶紧把那颗东西抠了出来,是一颗牙齿,但明显是一颗人类的磨牙,这就更奇怪了!我的脑海里开始快速检索那本秘书里的内容,然后,就像微波炉到了时间“叮”的一声--------我想起了一种厌胜的布局!
现在只需要再验证一下。
如果真是那种布局,那第二枚镇物应该是和这颗牙类似的东西,且处于较低的位置,可这房间里摆满了各种零零碎碎的玩具和工艺品,在这么多杂物里找出那么小的镇物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我看了看床那边,觉得只能索然能抽身出来,忙叫他过来帮忙,他看看手底下被摁住的安小姐的脸,意思是抽不开身。我急了,叫道:“安小姐着了厌胜,快过来帮我破煞!”小仙听了一惊,索然也瞪大了眼睛,只是我感觉他眼神里分明有“感兴趣”的意思,他对那两个服务员说了几句,其中一个服务员便去替他,索然身子一滚下了床,剩下三个人又将安小姐牢牢控制住:一个服务员压住安小姐的双腿,另一个按住她的头,小仙则将她双臂并拢,用腰带紧紧绑住。
我简单对索然说了情况,小仙在旁边听到了说:“卖糕的,还找什么镇物,把屋里的东西拿床单一裹扔海里不就完了!”
我说:“不行,布厌的人早想到这个了,强笔破煞会让被咒者维持当前的状态,你看安小姐这样子,用不了多久还是玩完,得先拔除镇物再说。”
索然虽然半信半疑,还是点了头。我们就各自找起来,那阵势真像武侠片里的锦衣卫抄家:那些公仔玩具凡是布的都被我们撕开仔细搜索一番,弄得棉花、鹅毛到处都是;凡是空的都被砸碎拧烂,看里面有没有藏什么。折腾了好一阵子,愣是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想错了,难道那颗牙只是偶然?转念一想,如果是偶然,不过是白费精力,可如果我想对了,那就是人命关天的事,就要分秒必争!可这样下去太没个目标了,我叫索然赶紧停下,说:“不对,不对,要知道这是豪华客房,来来去去的人很多,凶手不可能有太多时间布厌,肯定是把镇物放在一个容易放的地方。”我又将周围看了一圈,一拍脑门:“哎哟,我们居然把床给拉下了!”
我还没开口,小仙就明白了,和服务员把安小姐拖到床下面。我把枕头扔给索然检查,自己将床单一揭,一抖--------什么也没发现!
我正纳闷,索然叫了一声:“这,这是什么,还在振动!”
我一看那东西,任凭场面多紧张,我也忍不住坏笑起来,小仙也跟着笑起来,又看看已经声嘶力竭的安小姐,露出一脸淫贱的表情。原来索然手里拿的是单身女人最好的伴侣--------跳蛋。我心说这位Bookman先生还真是个书呆子啊,懂那么多,居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刚想说那是很好玩的玩具,小朋友你可以留着玩,索然早已将那玩意电线另一头的电池盒掰开了,里面掉出一个白色颗粒,我立刻惊呆了,因为那又是一颗牙齿!
我把那颗牙捡起来,看着手里的两颗牙骨,我说:“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房间里的确被布了一种厌胜,名叫‘三才镇骨’,三才就是天地人,也就是在空间里的高中低位各置一枚镇物,能用作镇物的东西,往往经过特殊的祭炼,而骨头是存在时间最长久的部分,人的骨头那就更厉害了。我猜这两枚牙齿原本属于某个厉害角色,后来被炼成了镇骨。现在只要再找出那枚‘天骨’,就能把这煞阵给破了!”
我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已经开始发怵了:这么厉害的左道异人,幸亏他本人不在这,不然我这两下子估计见不着面就被他弄死了。我又一想,又开始质疑自己的想法:如果现实中真存在这样的人,那他还用这么麻烦去布一个这种水平的厌胜吗?会不会,布厌的凶手并非牙齿的主人,只是得到了它并用作镇骨而已?
这个问题先不管,显然,凶手来布厌时意外发现了这个跳蛋,便将一枚镇物塞在电池盒里,又将它藏进枕头--------能想到是用厌胜害人已经不容易了,谁又会想到镇物会放在这种东西里。这个凶手当真是心黑手狠,明显是要置人于死地。想到这里,我又打了个激零:我现在可是在破坏亡命徒的计划啊!
“天骨会在哪?”索然打断了我的思路。
哎,现在人命关天,再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我说:“当然是在高的地方。”我看着挂满玩具和彩色气球的天花板,心说再像刚才那么折腾一遍,不知又得多长时间,想想凶手肯定不会背着梯子来房间里,他很可能顺手将天骨扔在某个高处,会是哪呢-------吊灯!
这个豪华房间的吊灯很大,是由一个个花朵形的小灯盏组合而成的,整个吊灯直径足有两米半。我赶紧搬来两把椅子,在灯下面摞起来,让索然扶着,我踩了上去后视线刚能超过最下面一层花朵灯盏。就在这时,一张丑陋的脸从上面一层灯盏后探出来,一双浑圆的小眼睛死死盯住了我。
我吓得差点掉下去,赶紧抓住两个花朵灯盏,这样整个吊灯就歪了。那怪物被这一晃,张嘴叫起来,那怪声听得人直发毛。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蝙蝠,可也太大了!”我刚说完,那怪物居然用爪子攀援着灯柱和灯盏快速向我爬过来,我终于看到了它的真身:头长得像蝙蝠,但身体和爪子又像鼠类,它一动起来,显出了前肢和后肢之间连着的薄膜。
我正在脑海里快速回想《动物世界》和《国家地理》里的画面,这东西已经爬到了我面前,对着我的手指嗅了嗅,然后一张口咬住我的右手食指,我马上感到两排细小的尖牙,紧随而来的就是钻心的疼痛。我又不能乱动,害怕下面椅子倒了,可越想保持稳定,那小畜生咬得越狠,头还不停的甩动,再这么下去我的食指就要废,以后别想再伸剪刀手了,只好用左手去打它。可它真够鬼精的,一边躲闪,一边仍不松口。僵持了一会,我看准了猛得一挥左臂,正打它头上,终于将它打松了口,它就势一翻跳出吊灯,展开四肢,靠着薄翼滑翔到房间另一边的衣柜上。而我因为这个大动作,身体再也无法站稳,不得已又抓住吊灯,结果吊灯变得更倾斜了,承受我的拉力越来越多,直到临界点后,只听“嘭”的一声,终于被拉断了,我跟着吊灯一起摔了下去。
这一下把我摔的五脏都离了位,又被那些花朵灯盏狠狠咯了一下,还听到碎裂的声音,不知道是灯盏还是我的肋骨碎了。索然赶紧来拉我,说:“我看见了,是菲律宾鼯鼠。”
鼯鼠长得有点像松鼠,最大的特点就是前后肢之间连着肉质薄膜,可以从高处滑翔到低处,但菲律宾鼯鼠体型大,性凶猛,并非只在菲律宾才有,冲绳靠南部的岛屿上也有分布。怪不得安小姐想带它上船人家不让,这玩意还没听说被驯养成宠物的,肯定是野外直接抓来被这位小姐买了,她还以为是多可爱的小动物呢!
鼯鼠缩在衣柜上紧张的看着我们,我气得肠子都青了,只不过现在没功夫逮它。吊灯没了,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只剩几盏壁灯还发着光。我和索然借着这点光搜检了一下吊灯,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难道我猜的不对?这时那只鼯鼠又往外一跳,滑翔到房门的墙边抓住一只壁灯,又跳到卫生间里去了,估计是想往外跑,结果门外有看热闹的人堵着它,只好转了方向。
我看看床那边,小仙和两个服务员都伸着长了脖子看这边,我吼道:“你们看好安小姐,别让她再折腾。”
小仙低头看看,说:“没事,她现在呼吸很平静,已经睡了。”
睡了?那也就是厌胜的作用消弱了!可我们只拔除了两枚镇物,那一枚最厉害的天骨还在呢,这煞局不能算破了啊!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