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笔记》三爷给你聊聊真实的古玩圈

  四周旷野里乱风吹拂,也不知哪来的腥气,呼啦啦从四面八方涌来,番役手里的灯笼忽地晦暗不明,远处的小山丘起起伏伏,仿佛暗夜里死死盯着来人的野兽,潜伏在暗处,伸出利爪。

  番役嘛,四里八乡经常走,见识过的场面也不少,此时却有些心惊,怀里抱着帽子,抬头看天,想找几个星星,定一定方向。

  可一抬头,也不知怎么了,头上仿佛蒙了块黑布,就是看不见苍穹,迷乱中乌漆麻黑进了个笼子似得。

  难道是。。。。。。。鬼打墙?!


  他可听老人们说过,半夜出门,到了黑地暗处,经常有些冤魂野鬼四处飘荡,挡住活人的眼珠子,倒也不害人,就是让你在原地打转。

  可这里离北京城这么近,北京城是什么地界?那是天子万岁爷龙体临世之地,据说明成祖永乐皇帝建这座北京城,专门请大国师道衍大师姚广孝亲自和江西风水大师踏勘的风水龙脉,各个关口都有镇物,暗合九天星斗和阴阳八卦,又有金木水火土五镇,整个京城犹如八臂那吒一样,连各个城门下头、上头,都有道法高深的道长、仙官和羽士们,施法安放了镇物,这才把北京城建起来。

  这里,端的是天下第一风水地,怎么也有邪魔鬼祟??


  当然,城外有些乱葬岗子,出些半截缸似得野鬼,他也听说了,不过,他总算是衙门里的人,有官府福运罩着,不该碰上啊??

  想了想,番役歪头拨了拨灯笼里的蜡烛捻儿,亮光又大了些,长舒口气,继续往前走。


  不大会儿,番役就听见后头,有个声音。

  咕噜、咕噜、咕噜。。。。。。不像人走路,听着仿佛是个石头碾盘转动,番役定定神儿,举着灯笼缓缓回过头,一看。

  来的路还是一片漆黑,黑乎乎什么也看不清,早被黑暗笼罩了。


  心里纳闷的番役不敢停留,继续往前走,越走腿灌了铅一样越沉重,后头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咕噜、咕噜、咕噜,借着稀溜溜的小风吹过来,让人汗毛炸起!


  番役抱着帽子,不敢动了,他知道,后头有东西跟着他!


  闭眼想了会,他想起来,腰里还别着烟袋锅子呢,听说邪魔鬼祟,最怕火和烟袋锅子,不如坐下抽一袋烟,定定神,也驱驱邪!


  掏出随身的那支俗称京八寸的旱烟杆儿,从烟袋荷包里搓出一捏烟丝,摁在铜烟袋锅里,刚拿出火镰来擦着了火,咕噜、咕噜噜,那声音离得越发近了!

  番役哆嗦着把火镰凑近了烟袋锅,正要点燃,忽然,脑后就像有个人似得“噗!”吹了口气,把火镰吹灭了!


  坏了!这是有东西跟上来了,妈的,真倒霉,刚捡了个大漏儿,番役又抖着手擦亮了火镰,往烟袋锅前边凑。

  “噗!”脑后又是一口气,把火镰吹灭!


  操她姥姥的!爷们今儿就不信这个邪!番役看看灯笼火苗还成,赶紧提溜起来,借着火点燃了烟。


  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辛辣而香润的烟味从他鼻子嘴里冒出来,这可是小兰花烟,甘醇芳美!


  咕噜噜噜。。。。。。声音到了脑后,番役急了,转过身冲着后头就是一口浓烟喷出。

  咦??番役吐完了烟,握着烟袋,提溜着灯笼四处踅摸,什么都没有,草坷垃里的小虫子吱吱唧唧叫着,没事儿!


  真是自己吓自己!


  转过身,迈步要走的番役,又听到几声奇怪的声响:吧嗒、吧嗒、吧嗒。。。。。。

  像什么人馋了似得吧嗒嘴!


  番役全身筛糠一样哆嗦起来,迈了两步,举着灯笼,悄悄看地下的影子。因为刚才听见声音声,他就发现,后头,有个圆咕隆咚的黑影,在地下!


  “好汉!好汉饶命!我、我可是正经老实人!身上没别的什么东西,就是几串大钱,一顶帽子,您要是看上了,休要伤我性命,我都给你!佛祖保佑!观世音菩萨保佑!太上老君保佑。。。。。”番役奓着胆子念叨了许久,后面又没声儿了。


  “妈呀!”番役看看地下的圆咕隆咚的影子没了,喘着粗气直冒冷汗。

  刚走了两步,咕噜!前头踢着个东西!软乎乎毛茸茸的,是西瓜??番役心里一喜,难道老天保佑,又捡着个好东西??

  赶紧低下头举灯四处踅摸,就在他脚底下,有个圆不隆冬的西瓜,不对!这西瓜怎么长了这么长的黑毛啊。

  也是倒霉,番役拿烟袋锅子捅了捅,肉乎乎的。借着昏暗的灯光,番役蹲身仔细一瞧。“我的天爷!!”顿时吓得神魂飞天,屎尿横流!!

  眼前,是个烂没了半边脸的死人脑袋!那半边死人脸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颗眼珠子吊在嘴唇边上,正开开合合念叨着什么呢!

  念叨的啥??


  “还我帽子!!”



  “京八寸”短杆旱烟袋是老北京烟袋品类中的一个代表,十分收老少爷们和广大劳苦大众的喜爱,它由金属整体铸成或铸成金属烟锅,烟嘴与竹木杆结合而成。它携带方便,既可以插在靴子里,又可以别在腰间。



  



  “哎呀!”烛光下,正听得毛骨悚然的王文敏猛然听到里屋的媳妇惨叫一声,赶紧跟一
  脸惊讶的王清太掀了帘子,进西屋一看,孙氏媳妇正不知所措的揉着手指头,旁边放了
  针线簸箩,床上的两个娃娃睡得正香。


  孙氏媳妇看丈夫、公公一脸关心,红着脸小声说“刚才听咱爸说古记儿,没留心把手指头扎了。”


  王清太笑着摇摇头:“大晚上的,说这个确实不妥当,你来收拾饭桌子,明儿我再跟
  文敏说吧。”

  王文敏无奈笑笑,指了指媳妇。孙氏赶忙放了针线,来收拾了饭桌,这才服侍公公、
  丈夫洗漱了,休息。



  第二天早饭,孙氏媳妇从街上端来小芝麻烧饼、甜豆粥、炸油果子,一面给几人盛了
  饭,一面问:“爸,您昨晚说的也太吓人了,您说说,那番役大爷不是遇上鬼了呗??
  我看,就别让文敏去什么鬼市了,听着就渗人。”


  王文敏满不在乎:“你赶紧吃饭吧,老爷们的事,瞎掺和什么??再者说,他遇上鬼
  那是他贪心,我行得正、坐得直,没听说过,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


  王清太稳稳当当喝了半碗粥,一面咬了几口炸油果子,一面笑:“你俩啊,昨晚那不
  过是听来的故事,行里差不多老人都知道,文敏说的对,咱们家一直行好事,又没伤天
  害理,怕这个做啥?文敏他媳妇,你是妇道人家,没见过我年轻跟你周大爷去外省踅摸
  古董,遇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多喽!男人嘛,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缺一不可。”

  孙氏媳妇听了公公的大道理,迟疑着递过一个芝麻烧饼,满眼关心的看着丈夫。

  王文敏说:“爸,后来呢??那番役大爷后来到底怎么着了??”


  王清太擦擦嘴,说:“后来么,被早晨拾粪的农民发现昏倒在北苑外头,手里紧紧抱
  着个带着六合帽子烂了一半的死人头!”

  “啊?!原来是真事。”孙氏媳妇失声叫到。让王文敏瞪了一眼。


  “可不是??”王清太摸摸花白胡须“更奇怪的是,北苑离着德胜门多老远??一夜
  之间,也不知番役怎么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那里去喽!庄稼人热心,给灌了几碗姜
  水,看看吓人,赶紧叫来地保,又报了提督衙门,番役醒了,抱着死人头就是不撒手,
  嘴里胡言乱语吐着白沫,谁过去劝他,他咬谁,那一口牙,跟疯狗一样!”


  “莫不是让邪祟撞客了??这事我在天津也听人说起过。”


  “儿啊,你算说对喽。”王清太眯着眼回忆道:“提督衙门来人一看,这不是同事
  嘛。赶紧连人带东西一起抬回了九门提督衙门,坐堂的,是镇国公乌公爷,是八旗蒙古
  贵胄,一看这码子事,吓得也不轻,找了大夫、和尚、老道来给看,看了好久,又是针
  灸、又是烧香拜佛、又是做法事,谁知道丁点用处没有,让人摁着把死人头扒拉下来一
  看,不认得,可帽子上的碧玺帽正,是块宝物。番役家里头媳妇孩子不愿意喽,就找九
  门提督衙门说理——我们家老爷子在您这儿当差,您得给治啊。闹得乌公爷也没法子,
  后来。。。。。。”


  后来,这事让古玩行里的老行家,琉璃厂鼎鼎有名的梁掌柜知道了,那当儿,梁掌柜才50来岁,高深渊博、见多识广,跟官面儿上来往颇多,乌公爷的大管家,跟他是拜把
  子兄弟,去了一说,梁掌柜去了番役家一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也不知道他打
  那儿请来一位老学究,拿着根长戒尺,对着番役身上就是一顿抽打,看的众人直发愣,
  那天,周掌柜的也去了,瞧着直乐。

  别说,还真神!也不知道人家老学究先生手里的戒尺是件啥宝贝,那么些大夫、和
  尚、道士针灸治疗求神念佛都不管用,他这一顿戒尺,真把番役打醒喽!不仅如此,番
  役醒了,直叫饿,家人欢天喜地,端来饭菜,一口气吃了4个芝麻火烧,两碗炒肝儿,
  下了地活蹦乱跳的,好了!


  “哈哈哈哈这真是闻所未闻!!难道那个死鬼是个落地的酸秀才,就怕先生的戒
  尺??”王文敏笑的前仰后合,见老爹说的郑重,心里越发奇怪。


  “那谁知道?不过呢,后来我和你周大爷专门请教了梁掌柜的,才知道了那件戒尺可
  不是凡品。嗨,老了老了,说着说着就乱了。番役好了,乌公爷倒是不错,还让他回衙
  门当差,把死人帽子赏给了他,他拿到廊房二条卖了,听说卖了2000两银子呢。”

  “那死人到底是谁?没查查??”孙氏媳妇蹙眉收拾着饭桌:“难道就黑不提白不提了?”

  “自然如此。你们想啊,光绪末年、宣统年间,大清都什么样儿了?民间老百姓传
  呐——不用掐、不用算,宣统不过二年半!朝廷里成天介乌烟瘴气,谁还管一个死人的
  事儿??你周大爷听人说,宣统登基后,倒是巡警部侍郎、巡警学校的总教习,孙老爷
  提了几句,想查查,军机、内阁的大人们,谁也没理他这个茬儿。再者说,民不告、官
  不究的,谁也没拿这当回事!这是当年一件鬼市上的奇事。”


  孙氏媳妇手脚不停收拾完桌子,又给老爷们闷上一壶香片,恭恭敬敬递上了旱烟杆,捅了捅丈夫:“今儿咱爸兴致好,你晚会儿去铺子,跟老爷子说说话儿,别一忙就是黑天白日的不着家。”

  王清太倒是不在乎,笑道:“他啊,该忙,别在乎我,我吃得饱睡得着,比你周大爷有福。”

  王文敏知道媳妇孝顺,笑着点点头,把茶碗烫了烫,倒出一碗茶,又倒进茶壶,闷着。


  “爸,您说的这是一件,昨晚您老说,还有一件是鉴古斋的赵掌柜遇上的,今儿我迟些去铺子里,不碍事,您给念叨念叨。”


  自打儿子接了班,王清太自然高兴,可儿子一忙起来,就不着家,孙氏媳妇倒是很孝
  顺,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照顾孩子,哪顾得上听他说这些古记儿?他
  又有些要强清高,不愿跟街面上的老头一样围在一处下棋遛鸟,只好在家闷着看看花、
  弄弄草,逗逗孙子。今儿见儿子诚心孝顺,也来了精神,擦着洋火点了烟,思索一会
  儿,这才又讲出了鉴古斋赵掌柜在崇文门鬼市上的奇遇。


  注释

  戒尺,老年间教书先生的必备之物,不少学生都挨过打,也是传统教育中“体罚”的一种工具。这里的戒尺,跟咱们以后讲的另外一个故事有关,特意点出来,有心的朋友记着。


  







  最近几天比较忙,第一册故事月底就出版了,大家听我消息。更新的慢一些,朋友们见谅!我会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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