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笔记》三爷给你聊聊真实的古玩圈

  为啥?因口外的规矩、风土人情和忌讳,跟中原不同,穷山恶水风餐露宿自不必说,就是遇上的盗匪、绿林,跟中原的绿林道也是迥异。更加上沿途山石荒野、荒原草甸绵延不绝,野物精怪就成了比盗匪更加可怕的劫难。所以,一般商家来去此路,都是大队人马结伴而行,一来人多胆壮,二来遇事也能有个照应。即便如此,口内口外所遇艰难险阻,确实是两重天。不少镖行的英雄好汉命丧于此,或成了残疾,折损了英名,口外,便成了当年多数镖师的畏途。


  邵大爷把沿途风土人情、山川险阻说的明明白白,又搭着当日奇闻轶事和江湖旧闻,听得大杨时而惊恐时而心焦,时而咋舌时而叹息。心下暗想:这一道儿,还真不平静呢!


  大杨跟邵大爷依依惜别,老爷子起身在院里绕了好几圈,心事重重,末了看了看大杨,一瞪眼:“记着,在深山野地,要防生脸儿客!”

  “是!大爷,您就擎好吧!”


  大杨冲邵大爷抱抱拳,转身离开,刚出了院,里头传来邵大爷的喊声:“小子!一定带好你的鞭子啊!”


  “嘚来!忘不了,您老好好在家等着,我给您捎口外烟叶!”大杨上了车,利索一甩手里的大鞭子 “驾!”大车轮咕噜噜转动而去……
  十三



  自京西北通往张家口的大道上,裹着大棉袄,踩着烂泥的人赶着几十辆大车,缓缓而行,大杨在棉帽子里,露出俩大眼珠,有点气闷,拉下帽子,刺骨的北风割得他鼻子、耳朵生疼,一喘气就是一股白雾喷出,跟仙气儿似得,绕着脖子转悠。


  也不知咋回事,大杨收拾好行李,刚跟皮货庄的老板及其他车行哥们汇合了,初冬的天气突然骤冷,下起了大雪,起初大家伙儿都没当回事,等出了西直门几十里,鹅毛般大雪跟筛面般铺天盖地而下,冻得众人抵挡不住,才干净在打尖儿的店里,换了冬装。连皮货庄刘老板都说:“妈呀,这是闹的哪一场?还叫不叫我发财啦!啊?!”

  临走,他拜了京城内外好几十座财神庙,本想财神爷必得保佑,不料叫这场雪给搅和啦。大冷天的,又是人吃马喂,一天走不了几十里远,哪天能到口外?刘老板整天撅嘴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埋怨个没完,赶车的哥们弟兄,刚出京时那点儿新奇劲儿,早在这鬼天气和刘老板的絮叨中荡然无存。


  大杨不太在乎,身强力壮的他,经过在邵大爷家干得那些“活计”,体力猛增,穿着大棉袄、踩着大棉鞋,一天走百十里地,大气不喘,一点儿不累,精神头足着呢!可别人受不了。刘老板见他敦厚老实,能吃苦耐劳,还有眼力见儿,便叫他跟领头的车把式老崔,做助手,一起带着大队前进。


  车行里,原先也有规矩,拉座的不拉货,拉货的不拉座,不过这都民国了,兵荒马乱,能挣口嚼裹儿吃就不错,谁还管那些?因而,大杨把自家的车留下,赶得是车行大把头特意给他找的一辆没车厢的平板大车,马还是自家的马,还添了一匹新马,在车后头跟着,轮班替换。


  大杨赶车家传,有一套章法,刘老板裹着狐皮坎肩、貂皮大斗篷,窝在车队唯一的座车里,跟在大杨车后头,“咴咴”鼻子里不断喷白气的马匹跟人一样,冻得有些发抖。大家伙低头耷脑,无精打采往前走。

  “这天,嘿!真他妈冷!大杨,给我点一袋子!”身材雄壮的老崔鼻音很重嚷嚷,闷闷不乐,他是这次车队临时把头,按说,常在京畿口外这条路上走,对各处山川地理并不陌生,可不知是这场大雪来的突然,还是最近吃酒吃的,老崔老感觉心里突突直跳,像是要发生点儿啥事似的。


  大杨颇有眼力见儿,给老崔递过早已塞满烟丝的烟袋锅子,俩人对火点烟。“哎,真么多年,真没想到,这日子口能有这个天气!我说什么来着?咱们这行,跟种地的差不多,靠天吃饭呐!”


  “老哥,您见识多,到张家口这一道儿,到底顺不顺?”大杨回身看看一大溜儿车队,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劲儿还没过。


  “你小子,打嘴!”老崔嗔怪瞪了他一眼:“咱们这行,走远道的,忌讳多啊,没见大家伙儿都不言语?”

  “哦!您多担待,我这不是第一回出远门么嘿嘿。”大杨笑笑。

  “你啊,且得学呢!”老崔拿出老大哥样子说:“车行里头有规矩,远途不能叫‘顺不顺’,就跟在渔船上不能说‘翻’字一样,要说通不通,嗐,我也是瞎耽误功夫,告诉你,这条路老哥哥我走了十几年,通!不过……”老崔卖了个关子,神秘笑笑。


  “不过啥?”跟车的俩伙计听了,也凑上来听新闻。


  “不过,沿途上奇奇怪怪的事儿,可是不老少!也难怪,这一路虽没啥崇山峻岭,可荒山野地不少,你们这些老在京里的人,哪见识过这些个?”

  “是嘛!?”一个小伙计忙问:“老哥,我胆小,您可甭吓唬我!”


  “吓唬你?!”老崔一瞪眼:“我没闲工夫吓唬你。就说那年,十冬腊月,天寒地冻,比这还邪乎呢!我跟着一队蒙古客商,刚从口外进来,嗯,大概齐是上灯的时候,那个风啊,吹得人手脚冰凉,掉进冰窟窿一样!四野白茫茫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儿,还没到打尖儿的地方,我和几个老哥们正低头冒风往前走,嘿!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几个小伙喷着白雾急问。

  “野地里,突然传出声小孩哇哇哇大哭的声响!”


  “啊?!这、这荒郊野外的,怎么可能!”几人听了大为震惊。老崔得意说:“是啊,我和几个老哥们也是一惊,以为听错了,可一个人听错,还能都听错了?老人们常说,野外莫停,陌生客险!谁也没敢停下,赶车疾走。谁知,那哇哇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等哥几个儿到了打尖儿的地界,准备歇马,有个哥们眼力好,就那么回头一看,‘嗷!’一嗓子吓得当场尿了!”


  “他看见啥了?”大杨紧张问。


  “看了啥了?嘿嘿,说出来吓死你们!他看见……”老崔刚要说,刘老板在车里待不住了:“嗨!我说老崔!干嘛呢,又瞎叨叨你这陈芝麻烂谷子!快逼上你的乌鸦嘴,都是年轻伙计,这一路道远,甭拿你的邪乎事儿吓唬他们啊。快走吧,再晚,赶不上住店啦。”

  “嘚嘚!掌柜的,嘿嘿,这不是闲了打牙磕么。我不说,不说了呵呵。后头的弟兄们,加把劲儿啊,快到尖站啦,有吃有喝有热水泡脚啊!快着!”


  大嗓门传出去很远,果然,后头人马顶风冒雪加快了速度。

  快到沙城地界,就有这么家老店,白雪皑皑、狂风肆虐,不远处出现了座高门楼、灰瓦房檐的大客店。

  那年月,都是土路,泥泞不堪,前清那会儿,还有专为朝廷、各省送奏章、军情急报的驿站、驿道,商家能借点光,走上一段,可民国后,前清的驿站也早随着大清国成了历史。沿途虽荒凉,山野林地绵延不绝,打尖儿住店的倒不少,有些还是带前后左右大跨院,专为给跑远途的大客商预备的“尖店”,这种店铺,自大清年间就有,都是当地土豪财主或有钱有势的富商们自己开设的,即接待少许散客,也接待朝廷钦命的使臣、内外蒙古入京朝贡的王公贵胄,自然,跑远途的车行,是他们的熟客。店家也最喜欢接待这些个远途车队,一次伺候好了,那费用能顶好几个月呢。

  刘掌柜眼见到了,赶紧下了车,跺跺脚,呼出几口冷气,冲大院门口张望的小伙计招手:“来个人!没瞧见大买卖上门啦?”


  “哎吆!客爷,这么大冷的天儿,失迎失迎!”俩裹着大棉袄的小伙计一溜小跑奔了过来,满脸堆笑,打千儿请安:“您吉祥!快着,快先进去吧,我们掌柜的在里头呢!”


  刘掌柜腆着肚子摇摇手:“先给这些车马和伙计们安顿好喽!”

  “您只管放心吧!哈哈哈,在口内沙城一段,谁不知道咱刘家百年老店最是兴盛周道!您到了这儿,就算到家啦哈哈。里头的听着,来俩人!帮着刘大掌柜卸车呐!东跨院伺候着!”那声调抑扬顿挫,非常悦耳。




  老崔、大杨领着众车马伙计尽了大院儿,店里的伙计们立即上前接应,大杨抬头看,大院高门楼上果然是一块黑漆填绿彩的匾额,写着:刘家百年老店。便笑问老崔:“老哥,看来,这家店跟咱们刘掌柜是一家子呐。”


  “敢情!”老崔冻得直跺脚,瞥了眼一面跟小伙计说话,一面小心查看车辆川流入院的刘掌柜,说:“咱这掌柜的,早年就干这行,这一路上,多少大店都是他‘干兄弟’开的呢哈哈。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放眼望去,大杨差点傻了,这院子真大啊,足有两三个打谷场那么宽阔!跟京城里的四合院不同,院子没那么多讲究,都是正南正北、正东正西,一拉溜十几间大屋子,西墙角有厕所,穿过后院才是马号。那马号比住人的院儿还大,一水儿盖满厚厚稻草的大棚子,前头是喂食槽子,大雪纷纷,里头马匹并不多,只有自己这队马“咴咴、咴咴”喷白气直叫唤,专管马号的伙计们很是殷勤,上来帮着卸车拉马,预备草料,有俩还专门给赶车的车夫们递过大碗开水,暖暖身子。


  老崔扯着大嗓门,双手比划,唾沫横飞指挥,两袋烟工夫,总算把马匹安顿好,车队的哥们弟兄才松了口气,嘻嘻哈哈跟着店伙计往前走。老崔“呸呸”,吐了两口唾沫搓搓冻得发青的手,一把拍着抱着大鞭子的大杨肩膀:“快走啊兄弟,上前头火炕上暖和暖和。”


  大杨东看西瞅,正新奇,快出马号院们,冷不防一个长脖子硕大的脑袋哼哼着拱了他两下子,“啊!”大杨跳起来要跑,回头看老崔笑得前仰后合,再瞅瞅,原来眼前的庞然大物,是头骆驼!


  “哈哈哈哈……哎吆我的妈!弟兄们呐,咱们的杨兄弟今儿可开眼啦,叫这玩意给吓着啦呵呵呵……我说兄弟,你这胆儿跟个头不配啊。”

  说的众人哄堂大笑。一派乐呵。


  一挑帘,前院西屋里并无隔间,是一间大通屋,糊了严严实实的窗户纸,中间是个烧水的大铁炉子,脏不拉几的大铁壶墩在上头“吱吱”直叫唤,满屋水汽腾腾、热气熏蒸,熏得刚进屋的人两眼直晕乎,靠墙是一长溜大火炕,铺着脏兮兮看不出本色的棉褥子,黑黝黝的被子卷在一边。当屋里粗木桌子上摆了一大盆的炖菜,萝卜土豆白菜啥都有,一大碗咸菜条,每人一个粗砂大碗,熬得黏糊糊的小米粥,大簸箩里热乎乎的大窝头和两面馒头,堆得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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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叼着烟袋的老崔进屋就乐了,招呼大家伙儿随便洗洗手,赶紧吃饭,大家早就又饿又冷,见了这点吃食,高兴地恨不得吼一嗓子!谁还洗手?冲过去摸起几个馒头窝头,就往嘴里塞,噎得红头胀脸,青筋暴露,端起碗喝点粥顺顺,免不了被烫,引得众人大笑,都是年轻人,就着桌上的小油灯,又说又笑,虽没大鱼大肉,也吃得欢声笑语不断。


  大杨在衣服上抹抹手,一个两面馒头早下了肚,喝了半碗粥,左手举着俩窝头,右手俩馒头,大嘴张开,左右开弓,这通吃,老崔眨眨眼笑了,小声说:“嗨!先少吃点,一会儿,还有酒菜呢?”


  “菜?”大杨看看低头猛吃的大家伙儿,塞得满满的嘴里嘀咕:“您甭糊弄我、我、咯!咱又不是掌柜的,哪有什么酒菜?”

  老崔拿烟袋敲了他脑门儿:“你小子,真是个棒槌!”


  车夫、伙计们正唏哩呼噜吃的香,门一开,随着冷风进来个小伙计喊道:“谁是老崔和杨大个儿?快,你们掌柜的叫!”


  老崔大模大样起身薅住大杨脖领子往外就走,其他人毫不在意,习以为常连头都不抬,大杨不明白咋回事,使劲捶捶胸口,把那块窝头顺下去,灌了半口冷风,问:“老崔大哥!掌柜的这会儿叫咱们去干啥?”

  “干啥?吃饭呐!你个傻小子!”老崔背着手,抽烟偏头嗔笑:“你小子,真是京里待久了。这外路上的规矩,一点儿不通!也难怪,你们哪出过这么老远的门儿?”


  大杨用袖子抹抹嘴,非得问个仔细,俩人跟着小伙计边走边聊。原来,车行跑远途的大车队,最是风餐露宿吃苦受累,钱赚的不少,遭罪是免不了的。可领头的车把式,却跟“五贱行”“五子行”里其他行业一样,都是大拿!但凡走远途,无论富商大贾还是官府老爷,都得对车夫头另眼相看,恭敬三分。一是那么老长的队伍,哪会儿走、哪会儿停、在哪儿打尖住店、哪里荒山野地艰难险阻,车夫头儿心里有数,手拿把攥,二来,车夫头久经江湖多阅历,沉稳精干,在车夫中威望高,口气大,大家伙儿都佩服,上头的人出门在外不认识道儿,遇上点儿大事小情,必得由车夫头出面才能转危为安。三一个,这些车把式都是壮年汉子,不好管,管住了车夫头,他就给理顺喽。最是省心。因此,车夫头可是车行远途万万少不得的人物呢!


  大杨听了,这才恍然大悟:“我说呢!咱们赶车的还能跟掌柜的吃一桌。这里头还有诺大讲究!”

  “赶车的?赶车的咋了?”老崔长叹一声:“咱赶车的虽操贱业,不偷不骗不诈不抢,靠卖力气过活,比他们大人老爷干净多啦。他们在城里是大人老爷,到了路上,连个狗……”前头小伙计听着捂嘴直乐,老崔摇摇头,闭了嘴。


  北房正屋,小伙计一挑帘,一股掺了异香的暖气扑面而来,熏得大杨直想打喷嚏,赶紧强忍住,偷眼瞧,屋里一色硬木家具,左右隔间垂着厚厚棉帘,正中一具硕长的硬木雕花八仙桌,当地一个云白铜的大火盆,红彤彤火苗子莹莹冉冉。八仙桌左边是胖墩墩的刘掌柜举着水烟袋满头热汗,右边坐着个中年汉子,四方脸,小黑胡,一身青缎子棉袍,狐皮坎肩搭在椅背,手上的金戒指锃亮。桌上热气腾腾珍肴美味杯盘罗列。


  “掌柜的,人来了。掌柜的?”小伙计回了声,老崔大杨进来,打千儿问安。可煞奇怪,两位刘掌柜,面沉似水呆坐无声。
  “掌柜的?”老崔诧异地提高嗓门,一下惊醒了脸色晦暗的皮货商刘掌柜,“哎吆!”纸楣子烫的他一哆嗦,见是二人,深沉点点头。另一位则赶紧换了笑脸:“是两位大拿,快着,进来坐。看我的伙计,真不会伺候,搬椅子,斟酒!”

  手忙脚乱的小伙计收拾好,二人落座。那位中年汉子笑了:“我和这位刘掌柜是本家,你们叫我二掌柜得了。甭客气,咱们先喝一杯,你们捡着顺口的,先吃两口,我和你们掌柜,有话说。”

  老崔疑惑地看了看蔫头耷拉脑的刘掌柜,碰碰大杨,俩人举杯干了,捡着并没动过的菜肴吃了几口。就见刘掌柜长吁短叹心事重重搁下水烟袋,看着对面的二掌柜。


  屋里气氛一时很尴尬,老崔大杨面面相觑,满脸油光的二掌柜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半晌,老崔夹了一筷肉片塞进嘴里,问刘掌柜:“掌柜的,您和二掌柜有话就说。咱老崔别的能耐没有,这条路,走了小二十年,难道您不信我,还是咱的路走的不通了?”


  话一出口,出了京一路踌躇满志的刘掌柜还是叹气,二掌柜赶紧摆手:“不、不是!这位兄弟,甭多心啊!没你的事儿,是……嗨!叫我怎么说呢。”

  老崔大杨都是直爽人,一听这吞吞吐吐的话,不免着急。

  “有话您说!掌柜的,兄弟们都听您的。”大杨跟了一句。

  刘掌柜摇摇头,沉默片刻:“哎!咱们这回,可去不成口外喽!”

  “啊?!”老崔、大杨好似一盆凉水浇头,瞪大眼呆住了。
  从京城到张家口的路走了一多半,风餐露宿顶风冒雪,怎么到了沙城,刘掌柜忽剌巴说去不成了?

  这可把老崔、大杨闹傻了。看看愁容满面的刘掌柜,老崔脾气急,又干了杯酒,问:“掌柜的,到底咋了?您给个痛快话呐,您这么照顾我们生意,还给了定钱,说不去就不去,我们哥俩没啥,底下兄弟们问起来更不好说,您得给个痛快话,叫我们明白明白呐。是不是前头哪位大帅又开打还是有土匪山贼?”


  二掌柜思索摇头:“并没有打仗的事儿,土匪山贼最近也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二掌柜,您可真急死我喽!”老崔上了火。


  二掌柜看看刘掌柜,笃定地说:“我实说了吧,你们不能再往前走啦!再走,可难说不测!”


  “为啥啊?”大杨看中了一个大肉丸子,想伸手夹过来。

  “因为前头、前头闹鬼!!”温暖的屋里,刘掌柜瑟瑟发抖。
  “哦?!”老崔黑粗眉毛拧成一团,大杨倒吸了一口冷气,再看看二掌柜不停点头,无声张大了嘴。

  “二位掌柜,这是从何说起?我走这条道小二十年,自来也没听说有什么神神鬼鬼啊,若说有个把绿林道上的山贼、盗匪,当年没少见,杀人越货的也有,咱都闯过来啦!没伤人也没丢过钱货,若说有妖魔鬼怪?这可……”


  “嘘!”胖墩墩一向精明的刘掌柜被吓破了胆儿,瞪大眼惊慌伸食指贴在唇边,颤抖不已,闹得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东瞧西看不自在,夜幕降临,窗户上的纸被狂风寒雪吹得一鼓一鼓,仿佛无数看不见的东西,要挤进来。


  二掌柜也有些心惊胆战,看看是虚惊一场,不好意思笑了笑,给俩人斟酒,说道:“老崔,你说这话我信,我们家在这儿开这个店铺,从我高祖爷爷到如今,也百十年啦,哎,升平盛世、战乱离散,什么没见过?只是这回,可真不是我诓骗你们,我和你家大掌柜什么交情?!”


  “您赶紧说说呀,真急死我喽。”老崔一扬脖子干了杯中酒,摩拳擦掌。



  “说起来啊,也就这二年的事儿,咱们这是沙城,再往前,离着不多远是宣化府。说不上路途多么平静,除了山林野地有些个盗贼,平时也算安宁。可打两年前……”



  两年前,寒冬腊月,打内蒙古来了一支商队,二十来个人,押了一长溜蒙古特产的皮毛、藏香、氆氇、烟草进了张家口过宣化府,谁知快到沙城时,一行人失踪了!当时住在店里接应的伙计等了三天,这些人半点信儿也没有。只好找了些帮手,沿途打听,一直找寻到宣化府,还是一个人影儿不见。


  “嘶!二十来个人!”老崔愕然。


  “是呐,还都是棒小伙子,带着家伙。”二掌柜恐慌点点头,抱着紫铜手炉身体颤抖说:“怪就怪在这儿。即便是附近山贼强盗,对付二十来个小伙子,还有那么多的货物、车马。也不能够半点痕迹不露啊。可是……”

  可是,等了足足半个月,内蒙古商家的家人亲戚领着人沿途找来了。四处查访、八方询问,这二十来人,生生在沙场附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报官后,官府见出了多少年没有的悬案,急疯了,撒出去警察暗探各处找,还是一无所获,商家不服,找了关系,惊动了京城里的蒙藏院大人,连大总统都派下警察总监率干探来找,在沙城附近是掘地三尺、钻山打洞,恨不得把地一寸寸翻开,最终,也不了了之。



  “这事儿可透着玄呐!”大杨也吃惊不小。



  “谁知道,今年春,有汉子进山打猎,却……却……”二掌柜猛然战抖,全身抖成了筛糠。



  春暖花开,进山的猎户带着狼狗,并非为了打猎,因在家憋闷了一冬,出来疏散疏散筋骨。自古传下来的规矩,猎户进山,真要动刀动枪大肆围猎,大多在秋天,金秋时节,万物萧索,杀点野物改善伙食,是理所当然,还应着“春生秋杀”的自然天时,前清朝廷杀人,也得在“秋后问斩”,这是历代相沿不替的制度,连前清的盛世天子们,去热河围场木兰秋狝,也在深秋,为的就是遵循天理。

  春天正值野兽繁衍生息,生育后代,懂规矩的猎户,更不会轻易动手。几个猎户进了绵延山林,兴冲冲闲聊着东游西荡,看看花草树木再生新芽、冰河解冻潺潺流水,也挺有趣儿。刚走了不远,几只方才还撒花儿蹦蹦跳跳的狼狗,突然闻到什么味儿似得,全都聚集一处,缩头缩脑瑟瑟发抖。不多会儿,有几只发出了“嗷嗷”的哭声,便哭便尿了!这可把几个猎户吓着了,莫说这些狼狗,都是自小养大,善于窜蹦跳跃很通人性的猎户好帮手,就是平日里见了虎狼,也威猛上前扑杀,今儿这是怎么了?


  甭管猎户们怎么抽打,这群狼狗就是不挪窝,不敢再往前走,有谨慎的汉子说,此地可能有啥凶险,不如回去,被其他几人嘲笑道:“大天白日的,怕他个鸟!真有虎狼,咱们宰个大个的拉回去换酒喝!”

  几人商量好,留下俩看着已然缩成一团的狼狗,其余几人再往前看看,到底咋回事。留下的俩人刚点了袋烟闲聊,前头猛然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啊……!快、快来人啊!!快!”


  留守的俩人知道不妙,前头喊声越发惨重,赶紧提溜了枪械刀叉,飞一样奔跑过去。等过了一里多地,就见前头几个兄弟全惊慌失措抱头鼠窜,嘴里呜呜呀呀白沫横飞,口中喊得简直没了人声。俩人疑惑,冲上来抱着几人,问 :“到底咋回事?!”

  几个常年进山的汉子脸色惨白冷汗淋漓,嘴唇发紫,胆小的噗通瘫在地下,胆大点的指着前方,语不成句:“前、前、前头……前头……,快找人!快放枪!”

  俩人端猎枪在手,往前走了几步,刚张望一眼,顿时唬的魂飞天外心胆俱裂!就见前面是座不大的小树林,树干耸立,树上却有数不清的抓痕,道道深入树神,地下树皮纷纷,融化的冰雪显出十几具硕大的兽骨,白骨在阳光下森森然透着诡异,再仔细看看,老天!一片片结成冰的血水露出来了,竟然是一大片排的整整齐齐,被剥了人皮的尸体血肉模糊张牙舞爪面色狰狞躺在地下,眼珠、五脏六腑全然不见,就剩下半腐尸骸们光秃秃脑袋上黑洞洞眼窝和露出的白森森牙齿,冷冰冰望着这群不速之客!
  惨绝人寰的一幕,令这群见惯了杀戮鲜血的汉子们失魂落魄,捂着肚子哇哇大吐,相互扶持着逃出了树林,赶紧报了官。


  民不举官不究,哪朝哪代的官府都是如此,事关塞外蒙古客商,官老爷们乍一听闻凶信儿,无不惊得屁股尿流,带了跟班的和县里的警察一拥而来,衙门里的老仵作多少年来也没见过如此惨状,吓得眼前一黑,晕死过去!好歹等他醒过来,颤颤巍巍面无人色检验了尸体,吐干了胃肠不说,还搭上吓走了魂儿。拿着尸单的县官脸如土灰,见上头写着:经初检,兽骨为马匹,被野物利爪撕裂肺肠吃尽心肝而死!尸体一共二十三具,全数为青年汉子,四肢骨骼断裂,并未见中毒、利器伤害情状,眼珠、脑浆及五脏六腑全然不见,因尸体腐烂日久,勘验不出死因云云。


  县官一瞧,妈呀,这、这根本不知道是咋死的!关键是,死了这么多人,林子里这么惨烈的场景,可并无人、马反抗或是拼杀的痕迹!难道……县官心里涌上一股彻骨冰凉的恐惧,难道是鬼?!


  胆战心惊的县官知道自己辖地出了这滔天大案,只会捞钱的自己绝然破不了案,飞速上报,消息一传开,立即轰动全城,流布四方,连宣化府和京城也得了信儿!谣言像春天道路上牛马粪臭味一样随着春风到处传播,闹得各处人心慌慌惊惧不安,说啥的都有。

  有的说,这些人是冲撞了山神爷,被山神爷杀了活祭吃了心肝。
  有的说,是这些人惹怒了盗匪,为了保护货物被盗匪全杀了。
  有的说,是这些人在当地犯了案,被厉鬼索命,全部杀死。
  有的说,是这些人被饿极了的山精水怪魑魅魍魉吃了填饱肚子!


  说啥的都有,加上老少爷们口口相传,免不了被添油加醋火上浇油,演绎出无数可怖的传闻,一时间,这条路成了令来往客商谈虎色变的畏途。


  案子报上去,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老爷、将军们却正为乌眼鸡似得摆开阵势大打出手各位军阀大帅们闹心,关内关外正打得惊天动地热闹不堪,谁顾得上这点老百姓的案子?用直隶督军的话说:“嗨!死了人?中国民国这些年,年年打仗天天死人!死个把人算个球?!死了,埋了就得了!老子们没工夫管!”


  嘚,就这么一句话,这案子还怎么办?北洋大衙门的官老爷不是昏庸糊涂,就是颟顸无能,都饿得伸着脖子张着爪子,等着搜刮金银财宝呢!听直隶督军一说,无不正中下怀欣然赞同。因此,这件滔天大案,就成了悬案。

  屋里静静的,“当啷!”满头冷汗的大杨失手掉了筷子,老崔吐出口浓浓的烟,咬着后槽牙瞪了他一眼,问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两位掌柜:“难道这事儿让就这么算了?官府混蛋!他们本家没来探查过?”

  “咋没有?”二掌柜掏出手帕擦擦满脸汗,叹息道:“那么大的凶案,死的这么惨,人家本家岂能善罢甘休?人家本家和东家都派了不少人,带着家伙什,就住在我店里。找了一个来月,差点把沙城附近山川翻过来了!可除了这些尸体,啥也没找到!省里看看确实惨,一家子给了几个钱,也就算了。哎……”


  “可、可要是厉鬼作祟,难道没请些大仙儿来瞧瞧?”大杨看看满桌子鱼肉,想起二掌柜说的尸体,忍不住犯恶心。


  “找啦!附近有名的大仙儿、算命的、打卦看风水的,连保定府的和尚、宣化府的道士都找来喽,全是咱们当地商家凑得份子钱。可、可哪知不找还好,等这些人在这儿烧香念咒做法鼓捣了一阵儿,哎……”二掌柜抬眼瞅瞅满脸惊怖的刘掌柜,说了起来。


  那些大仙儿、和尚道士们拿了钱,也带着徒弟们来了,在沙城一带路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开坛做法、有的念经超度、有的用符水祈祷、有的弹弦子扭动身躯跳大神,把好端端一条通衢大道闹得乌烟瘴气神鬼四出。


  一连闹腾了好几天,四周村镇的老百姓也过来看庙会似得瞧热闹,眼前眼花缭乱的各种法式议论纷纷:“嗬!这下子好啦,那么些大仙儿、和尚、道士,请来各路神王,不管什么邪祟恶鬼,早被打得魂飞魄散喽!”


  谁知刚安宁两天,住在前头镇上,被请来驱邪捉鬼的三个大仙儿,当天夜里还在店里喝酒欢庆,第二天早晨,小伙计开门送热水,“嗷!”一声被吓得昏死过去!等老少爷们听了惊叫赶来一瞧,老天!屋里腥气冲天、污血遍地、尸骸累累!仨大仙儿,就剩了一个半!


  “一个半?!”老崔惊叫道。
  今天是中秋佳节,祝愿所有支持和关心我的朋友们,中秋快乐!阖家幸福!月是故乡明、千里寄相思,今夜,借一轮皓月辉煌,一份清风彩云,祝所有身在异乡为了生活事业打拼的所有朋友们幸福健康!事业有成!
  [d:花]
  “没错儿!就剩了一个半!”二掌柜捂着脸颤抖:“全都是被剥了人皮血糊糊的尸骸!眼珠子、五脏六腑不翼而飞!死状狰狞可怖,那半个尸骸……活生生被不知什么玩意儿劈成两半儿!腥臭的下水流了一地……哎,太惨了……!”


  大杨吓得浑身冰凉,问:“啊?!那官府怎么说?”

  “官府?!官府有什么法子?刚安静的老百姓顿时炸了营,谣言四起。人家大仙儿在家乡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亲朋好友知道了还不来闹事?官府查了些日子,啥也没查到,屋门关的好好的,店里日夜有守夜的,这仨大仙儿还都有点本事,当夜谁也没听见仨人挣扎动手的声响,谁知第二天就惨死了呢!甭说凶犯不知道是人是鬼,就是仨人怎么死的,被何凶器所杀都一无所知。哎……官老爷只好葫芦提拿店老板开刀,说店是一窝子贼开的黑店呐!为了贪图钱财,夜晚杀人劫财!把店老板连同伙计都抓进大牢,报到京里,下了死牢!眼看就要性命不保喽!”二掌柜摇头叹息,鼻子一酸,热泪扑簌簌滚落而下。


  “家门不幸,”刘掌柜介绍道:“前头镇上那位店老板,是我这位兄弟的姨表弟弟,还是个孝子呢!这下子可好,他七十多岁的老娘可咋办!哎,老崔、大杨,这回跟我出京,你俩是头儿,来之前,定钱我也给了,谁也没想到,路上能遇到这种事儿!赔点钱是小事儿,我看,不如咱们打道回京?免得真在前头出点啥事,诸位都是有家有眷的,我可担不起!”



  “是啊,可别再出事了。打那以后,这条商路算是半废了。”二掌柜擦擦眼泪说:“最近这半年多,单身客商或三五个人的,都不敢再走,就算大商家,也是趁着大白天,成群结伙搭伴而行,至少得百十口人才敢动身。你们这次才三十多人,加上大雪纷飞,前头人迹罕见,可不能冒然上路!”

  看看刘掌柜一筹莫展左右为难,大杨没了招,瞪着眼前一桌子酒菜吃不下。老崔毕竟年长,久经阅历,抽了两袋烟,磕磕烟灰,说:“愧领了刘掌柜的定钱,这事跟兄弟们说了,倒还好开口。不过刘掌柜年前这一趟大买卖不就黄了?再说,兄弟们出来也不是没预备,不都带着家伙什么?刘掌柜,不成咱们等等有没有一起前行的商家,搭伴一块走?”


  刘掌柜嗫嚅不语,老崔眉毛一挑,笑道:“刘掌柜、二掌柜,不是老崔我说大话。这些年行走各地,也见过些神神叨叨的奇事,小灾小难多了去喽,也会过些绿林中的朋友,也算走南闯北多年,打我入行,我师父就说:‘咱们这行,看着贱,却是市井里少不得的行当呢。吃苦受累,赚得就是个辛苦钱!’看您为难,我没说的,我手下这些兄弟们,都听我的,只要您说去,咱带上家伙什迈开大步往前走就是!我就不信,光天化日,咱这么多汉子,能叫几个小鬼吓尿喽?还办不了几个恶鬼?!就是碰上了,您跑您的,我也得会会它们!”说话间“噌!”从腰里拔出一把雪亮的短柄弯刀“啪!”拍在桌子上。顿时震惊了屋里众人。
  过节跟家人一起聚会了几次,亲戚们络绎不绝的来,很头疼哈哈,影响我的精力,所以没更,终于上班了,恢复更新,今天两更!有个熟悉的人物要出场喽,朋友们请继续欣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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