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崔这番豪气浩荡的话,说得死气沉沉的俩掌柜胸中暖意顿生,连大杨也忍不住热血沸腾。刘掌柜激动起身握住老崔粗糙大手颤巍巍说:“爷们!你、你叫我说啥好哇!旁的话我不多说,等这次安安全全拿了货回京,你就是我的恩人!嗯……咱们先待两天看看情况,派人前路打探清楚。大杨,你说呢?”
“我听崔老哥的!”大杨立即起身拍拍胸脯:“掌柜的,二掌柜,我大杨也是个汉子!不怕那些个神神鬼鬼,怕咋的?!再说,我琢磨着,还不定是不是呢,万一是歹人土匪假扮,故意拿鬼神吓唬人呢?”
“对!就是这话。刘掌柜甭担忧,咱们就这么办。哎呦,酒冷了,二掌柜,老崔今儿可得向您讨一碗壮胆酒啊哈哈哈。”老崔大咧咧笑道,俩掌柜的不禁为老崔、大杨热血衷肠感动,几人相视一笑,悬着的心落了一半,二掌柜赶紧命人换了热酒热菜,四人推杯换盏吃喝一顿,又商议了如何探路、如何编队、何时打尖儿、何时住宿,哪里人烟罕至、哪里人烟茂盛、前途镇子离此远近,这才各自回房。
等回了西屋,只有桌上幽幽的小油灯还亮着,屋里鼾声四起,赶了长途路程,车把式们早就累得呼呼大睡了。老崔拉着大杨在靠墙的空隙里脱了外衣躺下,各自无言。半晌,大杨悄声问:“崔老哥,您真的不怕?”
“怕?我家里也有老小。可这年头儿,不干这行,饿也得饿死!咱们只能闯一闯喽!”
大杨想到家里的老爹老娘,失眠了。
老崔说的慷慨激昂,可事关大家伙儿的性命,他也不敢大意,更不敢外传,让手下弟兄们知道了一吵吵还得了?只跟大杨每天找刘掌柜商议,等待其他商客来往,一起结伙搭伴前行。本以为这场雪几天就停,谁料竟成了连阴天,稀稀拉拉小雪不仅没停,等停了雪,又下起淅淅沥沥小雨,雨雪交加,夹杂口外吹进来的硬风,让本来寒冷的天气更加冰冷,地面上泥泞不堪,又湿又粘,这下子,路上甭说客商,连附近方圆数十里内也没了行人。急得刘掌柜困坐愁城,每日里跟二掌柜长吁短叹。停了这些天,掌柜的又是这幅模样,傻子也看得出必有缘故,底下的车把式、伙计们,便开始议论纷纷喽。
“怎么还不启程啊?等什么呢!再不走,赶到腊月回来?一家老小在家巴巴儿等着嚼裹儿呢!”几个车把式嘀咕。
“咋?你没听说,前头路程不安宁!有些风言风语呢!”
一听这话,车把式、伙计们好奇心大起,凑到一块堆儿听闲话。一来二去,店里伙计不提防,把前头凶信儿说漏了一些,引得众人大惊失色。那年月,谁不怕个神神鬼鬼?又是长途,沿途深山老林荒野丘陵不断。这下子,刘掌柜想遮掩也遮掩不住,大家伙儿纷纷找老崔、刘掌柜问询。
刘掌柜既不敢轻易启程前进,也不好就这么回去,折损了货物本钱,再者说,京里的铺子还等着呢!不由天天扎煞了手顿足捶胸,这趟买卖真倒了大霉!脾气急躁的老崔呵斥制止了大家胡乱猜疑,气呼呼又等了两天。实在没了招儿,这天,天色阴沉,又下起了雪,老崔披着大棉袄找到刘掌柜:“掌柜的,咱们不能再等了!您瞧瞧这天?再等下去,不定有没有客商来呢!咱们这么些人,在这儿人吃马喂的,兄弟们心里不落忍不说,都等着干完了活儿,回京给家里稍钱呢!前两天,我跟大杨兄弟赶车去前头看了看,路上潮湿烂泥巴多点儿,旁的真啥也没有!要不,咱甭等了,先启程?”
刘掌柜托腮瞧大杨,大杨挺胸点点头:“掌柜的,我和老崔哥都走出去二十多里呢,没事儿。路上没人烟,就是烂泥多点,没那么邪乎!”
看看俩人跃跃欲试,刘掌柜跟二掌柜合计了半天,二掌柜说:“这么着吧大哥,我派四个人带着火器,送你们一程!到了宣化府,我就放心啦。”
“火器?!”老崔一听来了精神。“二掌柜,甭麻烦!您把火器借一把给咱们壮壮胆儿,不一定用得上,咱回来再奉还,咋样!”
“成啊!一把不够,两把!”二掌柜即为刘掌柜的安全担忧,又操心他的生意,见老崔会用,赶紧叫人取来两把火器, 大杨侧脸瞧,原来是两把乡间的火铳。
火铳这玩意儿,明代就有,明代京师禁军三大营: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中,神机营是特有的火器部队,除神机炮外,多管火铳和单眼火铳遍布全军,乃是大明当年最具战斗力的精锐禁军。只可惜大清入关,八旗骑射功夫威震天下,一统寰宇后,历代帝王只秉承“祖训”,不思进取墨守成规,死抱着骑射功夫躺在祖宗功劳簿上睡大觉,京师火器营的枪炮,还比不上数百年前大明的威力,被西洋人奋起直追,到后来才有丧权辱国连年战败。
不仅如此,满清帝王为了防止汉人执掌火器,图谋不轨反抗朝廷。乾隆爷那当儿便传下严命,严禁各省民人收存火器,全部收缴入官,一旦发现,立即锁拿。因而,大清二百多年,民间火器凤毛麟角,到了清末,西风东渐,加之朝廷大权衰弱,各地动荡不安,民间火器才又复兴。
二掌柜拿出来的,便是两把一尺多长颇为精致的自造火铳,木头把、紫铜枪管儿、扳机和火门子,都是黄铜的,这种火铳,在前头塞进铁丸子,塞火药,后头用火媒子点燃,轰然一枪,弹丸击发,近处十几丈内的人或动物,都得被打的头破血流!
“哈哈哈哈,掌柜的,有了这玩意儿足足够用!加上我这把使了几十年的短刀,甭管什么妖魔鬼怪准得玩完!嘚来,多谢二掌柜,掌柜的,咱启程吧?”
刘掌柜思谋半晌,看看众人摩拳擦掌,又有火器助威,终于一咬牙一跺脚:“启程!”
停了两天,五号出去打球,下雨脖子受凉,颈椎病犯了,前面几节是趴在床上写的,后面两天做理疗,今天恢复更新。朋友们见谅!后面熟悉的人物就要出现了。忍不住赶紧写出来呵呵。天气变冷,朋友们一定多注意身体健康和休息!
众人早已按照老崔吩咐暗中收拾利落,就等这句话啦,一听要启程,即刻喜上眉梢,拉马、驾辕套车、装干粮忙的不亦乐乎,一会儿功夫齐齐整整在出了刘家老店,二掌柜到底不放心,披着大氅带着伙计们顶风冒雪,一直送了足有五里远,才下马跟刘掌柜惜惜依别。
领头的老崔抖起来喽,腰里左右别着两支火铳,怀里揣着短刀,挺胸抬头大踏步吆喝着马匹,心气儿十足。连哈出口的气都粗壮了不少:“老少爷们!兄弟们!看好脚下路,招子放亮点儿!大步走哇!”
老崔这精神头儿一来,引得车把式和跟随的伙计们也纷纷开怀大笑,在店里听得那些神神叨叨的事儿都仍在脑后去喽,只有刘掌柜裹着大皮袍依偎在车里心里忐忑。
大杨年轻,也爱热闹,手里时刻不离那根赶车大鞭子,瞧着老崔怀里的火铳就眼热,不时凑过来瞧,老崔哈哈大笑道:“小子,知道么!咱爷们今儿也有这火气家伙啦,哈哈!这会就算一路走到蒙古咱爷们也甭怕!小小不然来点山精水怪,爷们当时给崩了它!”
众人顶着冬风一路前行,不多会儿就出去十几里地。说来也怪,刚出来没觉着,走了小半天,天上的大雪夹杂了狂风呼啸不止,在四野萧瑟中如龙吟虎啸嗷嗷呼号,放眼望去,目所能及的地界,全是白压压一片,远处的山峦、丘陵和山上松柏成了银白色水晶世界,一眼望不到头的冰凌挂在树枝上摇曳透明,近处树丛林木也被大雪压得弯了腰身,如垂垂年迈的老者使劲儿挺直,奈何羽毛似得雪片从天飘坠,白皑皑没头没脑随风大降。风卷大雪吹得人眼眨毛都冻上了,眨眨眼,雪花瞬间在眼前打着旋儿卷成无数迷离景象。
中途没遇上人家,找了块地随便吃了午饭,那苍穹上的乌云暴雪更是撒花儿一样铺天盖地顺风直下,冻得众人哈气吹手,抹脸跺脚,继续前行。下半晌,打正北起了几阵暴风,卷起千丈雪尘,在苍茫绛色乌沉沉云层下疯狂飞舞旋转,把眼前世界搅和得飞雪走石浑浑噩噩,所有的道路沟渠上,都覆盖了一层白乎乎的雪棉被,道路也越发泥泞难行,噼里啪啦的小雪粒子打的人脸生疼,一个脚印能陷下去两寸,闹得大家伙儿上午那点儿高兴劲全没了影儿,唉声叹气咒骂连连。
只有最前头的老崔、大杨拉下带眼洞的帽子,一面低头顶风,一面不停揉了黏糊糊的眼皮,不敢错眼远眺前路。
又走了多时,后头车厢里传出刘掌柜声音:“老崔!我瞧着怀表都下午3点多喽,咱们离前头的尖站还有多远?”
“掌柜的!”老崔满脸白雪渣子,好似个白胡子老头,使劲儿扑棱抖落白雪,说:“还早呢!我看,还得俩时辰才到前头尖站!您瞧这大雪,打个折扣,到了也得天黑喽。”
“哎,叫大家加把劲儿呐!咱可不能在这块鸟不拉屎的地界让雪给绊住喽!你瞅瞅,外头连个村镇也没有,荒山野地的,可不成!”
“嘚来!您安稳在车上。兄弟们!”老崔挺胸放开嗓子:“脚下都加把劲儿呐!前头道儿还远呢!”
老崔隔三差五来这么一嗓子,吼声传出去老远,大家伙儿听了心里安稳,都紧走几步。大杨笑道:“崔老哥,您这丹田气儿咋练的?好家伙!能跟着金老板唱黑头!”
“哈哈哈,那咱可比不了!我这是现学现卖。小子,记着,佛争一炷香,人活一口气,要是人心口窝里这口气足了,啥也不怕!你就说那年……”老崔掏出烟袋锅子,招手叫过大杨要擦火,却见大杨眯了眼傻呆呆望着前头长大了嘴,便过去一拍他:“瞧什么呢!来,给我护着点儿,我抽一袋!”
可煞作怪,大杨身子像定住似得一动不动,手指乱颤抖得厉害,连涨的通红,连音调也有些变:“崔老哥!你、你瞧,那树下头,是个人么?!”
@鹿取先生 2017-10-12 15:5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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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方才还咋咋呼呼的老崔闻言顿时全身一震,烟袋锅子掉落,眼珠子瞪得老大,抖手拔出两把火铳对准前头大呼:“在哪儿!哪儿呢!!”
缓慢走动的车队停了,别的车把式、伙计不明所以踹手跺脚拉住马匹疑惑往前看,只车厢里的刘掌柜听了登时想起来那段可怖险情,吓得如五雷轰顶机灵灵打起冷颤,冷汗如雨口歪眼斜,嘴唇哆嗦爬出车厢,使出吃奶的劲儿期期艾艾喊道:“老、老、老崔!救、救……”没说完便两眼一翻,昏了。
这下子,前头人有些慌乱,几个伙计赶紧冲上来救刘掌柜,老崔举着火铳大喊大叫,一面为自己壮胆儿,一面领了大杨和几个年轻力壮伙计前去查看,后头的人、马也立时紧张起来,纷纷跑到前头查看。人喊马叫乱作一团。
大杨紧紧握着手里的大鞭子冲在前头,抹了一把混了雪水的热汗,他看清了,不远处大树底下,确实躺着个人!
紧走几步到了近前,大杨刚要迈过去,“别乱动!大杨!退后!”老崔大嗓门里带着颤音,惊得大杨一哆嗦,赶忙退后几步,老崔领人跑过来先示意手持刀棍的伙计们四散围成个圈儿,手里的两柄火铳平举,死死盯着地下快被大雪淹盖的人。
细细打量,地下这人身形不大,又瘦又弱,戴着顶不知道啥皮的裹脑袋帽子,大半截身子被雪盖住,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旁边雪堆里还露出半截马鞭子和一截拐杖头。
“是个死人!真他妈晦气!”见是死人,老崔放了心,冲大杨说:“跟咱们京城里冬天的倒卧儿一个样!嗐,这个鬼天气,咋死在这儿啦。”说罢,走到近前冲死人拱拱手念叨:“这位兄弟,不知道你生在哪儿、叫个啥,哎,冰天雪地死在这儿啦,老话说哪里的黄土不埋人!你呐,就安安稳稳去投胎啵!赶上好天气,咱哥们没别的,一炷香必然奉上,这日子口不成呐。保佑我们一路顺顺当当的!”
说完,老崔冲拿刀动棍的伙计们摆摆手:“走吧,一个倒卧儿,没啥大惊小怪。”
见是个倒卧儿,大家伙儿立马送了口气,纷纷往回走,有个爱贪小便宜的伙计,瞧倒卧儿头上的帽子又厚又新,不免动了歪心思,窜过去伸手要拿。被老崔一眼瞅见:“嗨!干啥呢你!死人的东西你也敢用?不嫌忌讳!”
大杨也要制止,话没出口,就见小伙计手一摸帽子,脸色突变,手像被蝎子蛰了一下猛然缩回来,一屁股瘫在地下,面露惊恐指着死人喊:“妈、妈呀!这、这人没死!还有气呢!”
“啊?!”大家伙儿惊呼,大杨离得近,一个箭步窜过去,扔下鞭子伸手抄起倒卧儿的脑袋,轻轻拖起来查看,被赶过来的老崔制止:“大杨!你小子犯傻是吧?!快扔下!”
“咋?老崔大哥,你摸摸他胸口,还有热乎气呢!怎么说是条人命,咱还能见死不救?!”大杨抬头望着老崔,有点气。
“救?救什么救?!”老崔掐腰一瞪眼,狠狠扫视大家伙儿,冲大杨吼道:“你才走过几趟远道儿?懂个屁?!咱们车行拉长途的,是逢山开道遇水搭桥,赚得是辛苦钱!一路之上多么艰难你不是没瞅见!最忌讳就是烂发好心。你以为你是大财主开粥场赊粥呢?咱自己不干这个都不定怎么穷死呢。再者说咱跟他非亲非故,远日无恩近日无情,这人身份不明又冻又饿,救活了还好说!救不活再死在咱手里,人家没亲没故还好说,万一本家儿找了来,谁出头承当?!”
大会之前单位工作特忙,颈椎又不给力,白天没时间,只能晚上动笔,朋友们多见谅。这几节是趴在床上写的,有错别字难免。等脖子恢复了再调整。希望大家多多理解!
@我是小谜底 2017-10-15 21:4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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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杨跟老崔一路之上处的挺好,从没红过脸,老崔待大杨跟家里小兄弟一样照顾关怀,大杨更是敬佩这位粗壮豪气的老哥哥,没想到一向温厚的老崔能说出这残忍的话,顿时扎的他心里一阵冰疼,也火了,正要反驳,却见大家伙儿有的默默无语,有的脸露嫌弃之色,有的小声嘀咕说他多事儿。更是怒火满胸!
“老崔大哥!我不懂有什么忌讳。咱本来干的就是‘五贱行’,咱干得是贱行,可咱人不下贱!要是他真死了,我二话没有,抬腿跟你走。可这人明明还活着,大冬天仍在这儿活活冻死,我看不下去!我妈从小掰着我手指头说给我:穷帮穷、富帮富,甭管咋样,能帮人一把就帮一把,哪怕走到天边心也敞亮!您要是怕担上事儿,到时候他死了,本家儿找来我出头承当!要按您说的扔下不管,对不住,我干不出来!”
“你、你个死小子!敢跟我犟嘴!”老崔伸手就是一巴掌,大杨不躲不闪,被狠狠扇了个趔趄。左脸登时肿的老高,老崔又气又急又恨又悔,没想到自己一向看重,机灵稳重听话的大杨当场给他个下不来台,连巴掌抽过去都不躲不闪,更是火冒三丈,跳着脚大骂。
众人赶紧过来拉扯劝和,正没开交处,大杨怀里的倒卧哼哼了两声!老崔见状狠狠啐了一口,这才叹息着过来蹲下,摸了倒卧儿的脉、心口窝,果然,这人没死。
“老崔,到底是咋了?掌柜的醒了,听见这边嚷嚷,叫我问问,没事儿咱们赶紧赶路呐!”一个伙计跑来问。
“咋了?咱们的杨大善人救了个活人!哎,跟掌柜的说声!”老崔起身皱眉琢磨了一会儿,说:“算了,这雷你顶不住,还是我去说吧!你们瞧着干啥呀?!还真看他死在这儿?!快来搭把手!”
一听头儿发话,几个年轻汉子才过来帮大杨把倒卧儿抬起来,抖了抖雪,呼呼啦啦回了车队。
见了惊魂未定的刘掌柜,老崔大杨不免挨了好一顿训斥。这也不怪刘掌柜没善心,二掌柜说的那些神神叨叨的鬼事儿,早让他心里做了病,唬的他心惊胆战见风就是雨,今儿刚出来大雪天里碰上这么个陌生倒卧儿,换了谁也心里懊糟生气。大杨是个新手不懂事,难道老崔还不懂事儿?!
话虽如此,毕竟人心到底都是肉长的,非是禽兽,就连经商多年精明油滑的刘掌柜也颇懂天理人情,平时在京城赶上灾年还出点儿银子赊粥赊饭,日常也去庙里进香拜佛,不为别的,就为祈求神佛保佑家业平安,赚起钱来心安理得,甭叫老天爷怪罪自己个儿为富不仁,损了阴德。这回猛然要仍下个大活人冻死在路边,他也下不了这个狠心呢。
骂几声,唉声叹气了一阵,刘掌柜换了脸色,吩咐人拿出个大葫芦,是二掌柜为他预备路途上驱寒的热黄酒。老崔亲自掰开倒卧儿的嘴,灌了几口,就听他喉咙里咕咕响了几声,咕噜噜顺着嗓子下去了,大杨拿着鞭子,把倒卧儿的拐杖顺手搁在车厢里,往里观瞧。
老崔嗔怪瞪着大杨,手下没停,拨开倒卧的棉衣顺着前胸给他大力揉搓胸口、脾胃、丹田等处,好一会儿,这人肚里咕噜噜发出一阵阵肠鸣,人也渐渐缓过颜色,从青灰变为蜡黄、再变为淡红,已然是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