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笔记》三爷给你聊聊真实的古玩圈

  注释:散功。


  在上文故事里,写了邵大爷去世前预知死期和散功的情景,很多朋友疑问,也有朋友在书友群问这个事儿,简单说一下,大家就当听故事了呵呵。



  一

  先说预知死期,在玄学或者“迷信”的说法中,不少有大福、大德、内功深厚或与佛道两教有溯缘的人,都会预知个人死期,虽然现代科学看起来毫无根据,但在中华文化中,史不绝书。


  如大家熟知的清代有名的大学士、以诙谐幽默和书法闻名于世的刘墉刘罗锅,其人功绩不必说,嘉庆铲除和珅后,刘墉俨然当朝首席阁老,立身正朝,相似与乃父刘统勋。(朝鲜《李朝实录》载。)


  到了85岁这年,也就是嘉庆九年,因朝廷终于平定延续九年的川陕白莲教大起义,普天同庆,刘墉作为阁老,精神更是健旺,天天去内阁办公(注意,他没做过军机大臣,事实上不是宰相。),而且寒冬腊月,还常跟南书房翰林们觥筹交错,请客吃饭。大家包括嘉庆皇帝,都认为刘墉身体很健康,再活个十几年没问题,不过进了腊月,他在进内阁大堂办公时,后头老跟着一只非常漂亮的白猫。刘墉却根本看不到这只猫。

  按大内的规矩,外朝根本不会允许养猫,更奇特的是,这只白猫只跟着他,他动猫也动,他坐猫也坐,内阁学士和杂役们都很惊奇,可谁也不敢问他咋回事。

  到了十二月二十五这天,刘墉挺高兴,早上在家要洗澡,家里人劝他,这么冷,等暖和点再洗吧,他非得洗,家人只好烧好热水,伺候他洗了澡。入朝后,还在内阁、南书房跟同僚们说笑谈天。到了下午,他跟大家伙儿说:“今儿晚上我请客,都上我家吃饭去!”,众人挺惊讶,打趣道:“您老人家平时过得清简,咋想起来请客啦?”,刘墉大笑道:“人生在世,总得请几次客嘛,一块送送我。”说完,领着大家回了城内驴市胡同的家。


  同僚好友们听了他的话,有些狐疑,觉得这老头是不是跟大家开玩笑?素来没吃过他的请,便纷纷坐轿跟他回家。刘墉回了家,吩咐下人预备酒席,众人落座后,发现上菜上酒,果然美味佳肴布列满席,大家非常高兴,又说又笑谈天说地了有吃有喝,上灯后,还品茶聊天了好一会儿,众人要告辞,刘墉捻须缓缓言道:“诸位,今儿我就去了,明儿还得相烦诸位跑一趟呢!”

  有人听了,觉得老头这话不吉利,就劝他,谁知刘墉笑道:“世事一场大梦,梦醒了也就罢了。诸位不必悲伤吧。”。家里人听了这话,也很纳闷,都认为老头糊涂了。众人纷纷告辞,都劝他保重身体。谁知到了二更天左右,刘墉找来管家嘱咐了几句,含笑端坐而逝,死后鼻注下垂一寸有余,暗合佛语中善于解脱之意,可说是寿终正寝、功德圆满(《啸亭杂录》记载。),第二天家里人去各府送丧帖,昨晚在他家吃饭喝酒的同僚好友这才大惊失色,以为刘墉勘透生死大道,连嘉庆皇帝接到奏报也觉得颇为神奇,下旨追赐官爵。礼亲王昭梿便把此事详细记载到了自己的作品《啸亭杂录》中。


  这是史书中一个典型的预知死期的例子,刘墉作为两朝元老,又是父子贵胄正臣之家,按说应该属于“大福”的典型,邵大爷,就是属于内功深厚的一个例子了。


  邵大爷作为前辈的武术名家,内功深厚。老话说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外家拳不说,单说内家拳和内功,现在的朋友们听起来觉得比较神奇,其实吧,这也是当年的实情。


  内家拳和内功,跟外家拳的猛烈刚勇不同,是以采气、调经、归元、凝神为主,最后练成“真气”,这种真气善走十二经,必须在打通大小周天后,才能融汇全身经脉,炉火纯青。比如气功中的“吐纳”,就是内功的初级练习方法。(《内家拳述要》)

  一旦真气练得充盈四肢百骸,随意驰骋游刃有余,小则可强身健体,大则可祛病延年,是当时武术大家们常练的。如当时太极大宗师孙禄堂、孙存周父子,都达到了这种境界。


  这种真气内功练成后,还有一宗不为人知的作用,就是真气运行周天,调元凝神,可以预知生死。但死前,绝大多数大师高人,要进行“散功”。这个程序有些顶级大宗师,如孙禄堂、孙存周老先生并不用,但其他宗师高手,据弟子们回忆和记录,确实都存在。如杜心五前辈。



  二

  散功,是指武术高手在临终前,将全身真气全部释放出体外,然后寿终正寝。现在很多武术界的朋友几乎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了,有的知道这个名词,不知道其缘由。笔者在原来阅读各种书籍资料时,看过不少相关的知识,简单写一写。


  如朋友们问的,武术宗师去世前为什么要散功?散功有这么痛苦么?如果不散功,难道就不会死么?


  具体来说,这种程序有三个说法:


  1 因为不散功,死后会真气逆冲,经脉周天一旦随着生者去世而停止,逆冲的真气会导致尸体发生变异:或是肿大变形,或是显露狰狞可怖之态,有些据说会变为活尸,对身边人造成危害。旧时代民俗,人去世后要停灵,最少七天,最多的有四十九天,高手们生怕遗容变异,这在当时是一种非常不吉利的民俗,加之担心尸体在停灵中变异,伤害别人,所以会散功,临终前将真气散尽,变为普通人,安详逝去。


  2 散功是为了尸解。这是宋代以来玄学中的说法,“夫尸解者,形之化也,本真之练蜕也,躯质之遁变也”。故又喻之为“蝉蜕”,“如蝉留皮换骨,保气固形于岩洞,然后飞升成于真仙”。 “夫尸解者,形之化也”,化作何物?盖化为无形之气也。“本真”即修道者之精气神团聚体,形而上之妙物,可聚可散,可离体独存。精气神虽别为三,本质仍是一气。也就说,武术高手的真气散尽,是为了“尸解”,精气神归一而离体,有利于“化为真仙”。但是这个说法对于修道者比较符合,对于不修道的武术大师们,好像并不那么符合实际。


  3 散功是为了不尸变。这个说法在内家拳资料中偶然出现,意思是,如果高手大师们不散功,人虽死,但大小周天和十二经脉中真气仍存,即便停灵过程中不发生变异,一旦封棺入土,真气与地脉之气结合融汇,加上当年没有火葬,那么逝者的尸身会发生种种可怖的变异,尤其是还有风水中种种大凶地脉的说法,万一尸变后果难料。为避免这种情况,所以要散功。

  这三个说法哪个对?因为没拜过名师、练过武功,我也不清楚呵呵,只好请朋友们见仁见智。



  散功这一程序,非常痛苦:按照唐鲁孙先生记载,他所熟悉的武术大师散功时全身乱抖,满身大汗,痛苦异常,一直持续了8个多小时才完成。而赫赫有名的八卦掌大宗师董海川前辈,散功(或者说弥留)达3天之久,后人有的说,是因为他老人家功力太深所致。还有杜心五老前辈于1953年去世前,好友弟子们都在场,据当时人回忆,杜老前辈散功异常痛苦,一米六几的身体收缩成一米四几,弟子好友无不惊骇。有些弟子就对练武功产生的了恐惧。


  不过,据记载,勘透生死,预知死期的孙禄堂老先生就没有散功这种异常痛苦的行为,原因是孙老先生早已修成真元,达到了内外圆融、体元归一、生死自在的境界,所以逝去时非常安详和乐。


  以上就是预知死期和散功的说法。有朋友认为邵大爷是突然去世,并非如此。内家拳很多高手去世,也不一定非得散功,有不少在死时还潇洒自在的。这不仅与他们的功夫修为很高有关,也与他们旷达的人生观世界观、平生不做亏心事的德行有关。越是功夫高深的,对自身和生命的认识也就越深刻,对于死亡的感觉也就越超然,况且自身的诸多机制本就对死亡有一套很好的预备,他们会无念无执的顺着自然而行。


  当然,这里写邵大爷散功不是说他老人家不旷达、不超然淡泊或功力不够,而是写出这个名词把中国武术中的一个小典故奉献给朋友们,为我们的故事增添可读性和趣味性。


  今天两更,明早一更。跟朋友们说一声,应《狮犼观音记》故事里燕山侯孙侯爷嫡脉、小孙侯爷的邀约,我明天去江南访友,顺便访古探幽,采风散心,大概需要四天左右时间,故事停几天,等回来专心补上。希望朋友们理解。我会顺道探访一下苏杭各地的奇闻轶事,回来后写到我们的故事里或我的公众号里,奉献给朋友们。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和捧场!


  祝所有支持我的朋友们幸福快乐安康!!

  韩二爷,是北霸天韩大爷的嫡亲侄子,说是侄子,其实韩大爷拿他当大半个儿子看,年轻那当儿,韩大爷靠着一对判官笔在四九城里打下了这片基业,着实风光了多年,手底下徒子徒孙无计其数,北城一带的赌局、大烟铺、青楼妓院和黑道,全是这位爷的。跺跺脚,北城乱动!在四霸天里也算一号。可是,不知什么原因,这位赫赫威名的北霸天娶了十七八个媳妇儿,噗通噗通生了一堆女儿,就是没儿子!有人就说,韩大爷缺德事儿做多了,伤了阴鸷,老天爷的报应。他年轻不忿,满世界找寻生子秘方,又叫媳妇儿们去求神拜佛,花了无数的钱财,吃了多少药,可盼了一年又一年,还是没有!

  那年月,没钱没势力在老百姓看来无所谓,可家里没儿子,这就断了祖宗传下来的香火呐,韩大爷有钱有势又豪横,这么大一片家业和势力,竟然后继无人,这可叫他心里熬头了好些年。想保养几个,又怕不是自己生的,长大了跟自己不贴心,一来二去,年纪渐渐高大,心思也淡了,可还是留着这个疙瘩。
  他家几个兄弟,都是本分人,谁知都有儿子,这就叫韩大爷更加眼馋嫉妒,几个兄弟有的沾了他的光,有的见他作恶多端,跟他不来往。可一大堆侄子辈的,知道韩大爷有钱有势,都来上赶着凑合。民国初年,他总算想开了,知道命中无子乃是天意,只好过继了个侄子当儿子。这就是韩二爷。


  韩大爷、韩二爷叫起来跟哥俩似得,听得人直乐,其实里头有个缘故,韩大爷行大,韩二爷呢,在家里行二,过继来之后,韩大爷家里人有些不忿,尤其是那十几位描眉画眼狐媚动人的姨太太,都觉得自己个儿肚子能生,韩大爷又保养的好,谁都想给韩家留个后,日后韩大爷一死,这诺大家业不就是自己个儿的?猛不丁弄来这么个小子,姨太太连带家里的仆人,谁也不给他好脸色,平日里指桑骂槐冷言冷语多了,加上不断给韩大爷吹枕头风,弄得他也怀疑起自己这做法是否合适。

  韩二爷呢,也不争气。韩大爷本想好好教养他,老话说虎毒不食子,韩大爷知道自己个儿混蛋,半辈子做了多少恶事,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羡慕人家普通人家四世同堂安详和美,想教出个好儿子,善良温和懂事明理,读书上进娶妻生子,自己做安稳祥和的老太爷,瞅着儿孙满堂乐乐呵呵。想的不错,谁叫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呢?身边来来往往大大小小的,全是些坑蒙拐骗偷的流氓地痞徒子徒孙,正经人一个没有,这么个乌七八糟的环境,能教出啥好儿子?他下了大功夫,给韩二爷找学校、请私塾先生、洋文老师,闹了个人仰马翻,花了无数的银子,谁知道这小子忒不是东西,在韩大爷那座里外四进的大宅院里待了没多久,吃喝嫖赌抽学了个样样精通!时不常跟几位姨娘偷摸调笑!这可把老爷子气坏喽,狠狠揍了他几顿,他就是不改。


  想把他退回去吧,丢不起这个人,也不好跟兄弟说;认他这儿子吧,又觉得他太不是东西,自己一片家业早晚毁在他手里,因此把他踢出韩府,在附近给了他所院子,按月给点银子,叫他自生自灭。韩大爷自己呢,还是求神拜佛,又鼓捣了不少“衍子丹”,要养的老当益壮,自己生儿子。
  谁料韩二爷被踢出来正合了他的意,这小子更是胡天胡地乱闹起来,领着一棒子歪毛淘气,在北城干尽了坏事,揣寡妇门、挖绝户坟,无恶不作,赶上他长得好,聪明伶俐又会来事,跟韩大爷手下几大金刚相熟,成了哥们弟兄,把道上那点暗中欺压良民、赚黑心钱的本事全学会了!依仗韩大爷过继子的身份,到处惹是生非为非作歹,也抓挠了不少银子,北城的黑白两道,都碍于韩大爷的面子,不敢惹他,真惹出事儿来,韩大爷念着那点香火情,总也得照应他。这么一来二去,竟成了股万人厌的小势力,说不上跟韩大爷分庭抗礼,也算是北霸天这枝上一条小分枝。韩大爷手底下不知底细的小混混们,见他有了势力银子,都上赶着来溜须拍马,私底下称他“韩二爷”,这小子欣欣然答应着,就这么着,北城老少爷们都叫开了。韩二爷,就成了他的官号。


  如今不知咋回事,光天化日想强占邵大爷的院子,这可叫杨爷生了气。韩二爷别看年轻,着实阴险狡诈,又跟官面上走的溜熟,即便不用道上的势力,只在衙门里上下串通一番,自己一家子在南城外,咋也使不上劲儿啊!


  半晌,大杨才明白了,还是气呼呼直跳脚,大骂道:“这个狗东西!也不能仗着他叔叔势力明抢啊!他再来,我活劈了他!实在不成,咱去告官!”


  四姑娘一听“官”字,唬的浑身乱抖,扎煞了手劝道:“儿啊,你可别莽撞!忘了你爹的事儿啦?现而今这些衙门都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咱家可就一条根,万一出点事,你叫妈怎么活啊……”

  老太太一哭,大杨也没了主意,只嘀咕道:“那也不能叫他把我师父的院子占了去!”。杨爷沉思片刻,比划道:“不成,就把院子卖了吧,你手里有房契,咱卖了钱,给你师父在这儿修个院子,供上他的牌位。”

  “那不成!”大杨断然拒绝,满眼通红道:“我师父拢共就收了我一个徒弟,他没了,我不能叫别人欺负到头顶,把师父的家业扔了!”摸出邵大爷留给他房契,大杨掉了泪。


  一家人围坐在枯灯前沉闷气愤,想着主意,谁知道,第二天就大祸临头。


  天色晨曦,刚起来炕在院里用冷水洗脸的大杨忽听“砰砰砰”有人叫门,心里一紧,料想是邵二爷来找茬,赶忙穿上小褂,杨爷也大踏步出来,跟着儿子一人拿一把大长鞭子,过来开门。


  “谁啊!”大杨亮开大嗓门,杨爷两眼鼓得溜圆儿,瞪着门外。门外进来俩穿灰制服的警察,挺胸叠肚撇着大嘴:“谁是大杨?”


  “我是!”大杨见是警察就放了一半心,答应道。


  “嗬!你小子挺豪横啊!嗯,是条汉子,跟我们走一趟吧!”年纪大的警察抽了抽鼻子,被杨爷灼灼目光一瞪,顿时矮了三分。


  “咋?为啥抓我?”大杨掐腰问。俩警察看看对方,有点抹不丢儿,嘬着牙花子说:“哥们,不是抓你,昨儿个你把人家北城韩老二打的那么重,人家跑到外三局把你给告了!局长大人说,要你到案说清楚。这不,我们哥俩就来了。其实……哎!”他叹了口气:“这位是杨爷吧?您在车行里的名头,我们哥俩都清楚!韩老二在北城那点事儿我们也明白,可事儿逼到这地步儿,吃粮当差,您也得体念我们哥俩这份难受。您说,他在北城是个什么东西,老少爷们谁不知道!杨爷,我这儿给您作揖啦!您成全成全我们哥俩吧!”说着话,年纪大的警察抱拳在胸,给杨爷行了一礼。


  “嘶……”大杨僵在当场了。杨爷虽口不能言,心里明白,自来他是个吃硬不吃软的汉子,光明磊落心地实诚,若说像20多年前九门提督府来抓人,爷俩拼了命也得干死几个,可今儿这俩警察,眼瞧着都是穷苦百姓吃不上饭,才跑到城里来做巡警,外号“臭脚巡”,一个月4块大洋,刚够嚼裹儿不说,上管不了豪门权贵、大人老爷;下管不了地痞流氓、混混儿黑道,只能拿根儿木棍,在大街上指挥指挥交通,接长不短还得给大人老爷们看宅门,当门房碎催,不介,就是遇上京城里顶厉害的老娘们在地下撒泼打滚儿,这群人被骂的狗血淋头,也从不敢炸刺,只得求爷爷告奶奶小心苦劝。

  再一个,京城里都是老住家户,多少年的老街旧邻,街里街坊住了多年,和尚不亲帽儿亲,能转圜的,不用说他们也得转圜,给本地人说说情,不介,脱了衣裳回家,光街坊邻居指着脊梁骨骂,也得把他们骂化了!杨爷一瞧,人家吃着官饷,当着官差,这么低声下气央告,面子上也有点下不来,刚要说话。


  “不行!不能带走我的儿!你们、你们说出大天去,我也不让!”四姑娘哭嚎着从屋里窜出来,一把抱住大杨粗壮的胳膊,泪流不止,哽咽道:“我们都是安善良民呐,头20年孩儿他爹就是被你们抓了去……好不当秧的一个人,被关了好几年生死不明,回来就残了!啊嗬嗬……我就这么一根独苗儿!老爷,您行行好!要抓,把我抓了去吧!”抱着大杨放声痛哭。


  这一哭,把周围老少爷们惊动了,不少人纷纷凑过来瞧热闹,有的听了一耳朵就嚷嚷开了:“嗬!现而今这警察,怎么帮着韩老二那种狗东西欺负人呐!”

  “可不?!韩老爷是个什么嘎嘎变得谁不知道!上回把人家大闺女糟蹋了,又给卖到关东去啦!这小子,该!”

  “我说您二位有谱没谱?大杨这孩子,平日里惜老怜贫,是我们街上最仗义厚道的孩子!你们可别冤枉人啊!”

  ……

  众人围过来七嘴八舌滔滔不绝,俩警察傻了眼,一个劲儿说好话。大杨看看围得人越来越多,想了想把鞭子递给老爹,一扬脸:“走!我跟你们去见识见识!”


  “别!孩子……你、你可别走哇……”四姑娘死拉着大杨不让走。杨爷一摆手,披上衣服挥挥手,意思是一起去,对大杨比划着:“现而今民国啦,我就不信跟当年一个模样!”


  爷俩跟着俩警察走了,四姑娘的悲恸大哭,引起了老少爷们的义愤,大家伙儿都嚷嚷着:“走!咱们众位老街旧邻跟他们一起瞧瞧去!好嘛,瞧瞧那些衙门里的老爷咋断这个案子!”


  有人一挑头,原本还有点心里打鼓的老少爷们顿时壮了胆,吆三喝四聚齐一群人,跟着大杨爷俩和俩吓得惊慌失措的警察往局子去。



  到了局里,果不其然,韩二爷跟几个手下脸上、身上包地跟棉花包一样,龇牙咧嘴坐在那儿喋喋不休跟局长大人诉苦呢,局长是个中年人,有点爱答不理,抽着烟卷不住打量他们。

  “您说!赵局长,这小子下手多狠!您瞅瞅,您瞅瞅哇……我身上全他妈肿了!”韩二爷那张瓜子脸肿的跟胖地瓜似得,旁边的小跟班跟着诉苦:“是哇!局长老爷,您瞧,我这眼珠子都叫他抽歪歪啦!瞧谁都俩脑袋!您得给我们做主啊!”


  局长拿腔作势翘着二郎腿,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好半天才说:“二爷,您这事儿不好办啊。”


  “咋?!”韩二爷鼻子有点歪。可这是南城,他不敢,更不便耍豪横。


  “您琢磨啊。”局长看了看进来的大杨爷俩,一眼瞅见外头跟着哄哄嚷嚷的人群,一皱眉指着俩警察训道:“哎!你们俩怎么回事!不是就叫大杨到案吗?后头跟着那么些人都是干什么的?赶庙会呢?!这是衙门,知道嘛!都轰出去!不,”他眉毛一挑:“都请出去!”


  “局长,他们都是大杨的老街坊,都说大杨是好人,愿意出个保状保他呢。您说……”年长的警察小心翼翼陪笑说。

  “好人?!放他妈八辈罗圈屁!哦,老子被揍成这样,他们反倒成了好人!”韩二爷跳起来大骂,一看局长变了脸色,只好按捺怒气坐下。外头声音渐大,局长摆摆手:“先请他们出去,我自会问明此事,这又不是上法院判刑!去,告诉他们,等问明了,可以具保。”


  俩警察小跑着出去安抚百姓,大杨爷俩站在当场,跟韩二爷一对眼儿,两帮人都鼓着腮帮子运气,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听我说!”局长摸摸小胡子,慢条斯理问韩二爷:“你琢磨啊,凡事有果必有因,大杨一向在南城谋生,怎么好不当秧跑到德胜门外打你呢?你说那院子,你买了?”


  韩二爷气呼呼说:“啊!我买了!” 眼见大杨红头胀脸要反驳,局长一摆手止住他,问:“既然你买了,有房契么?”


  “没有!”


  “有中人么?”


  “没有!”

  “卖家是谁啊?”


  “没有……不!有!”韩二爷猛然发觉说漏了嘴,赶紧往回找补:“嗯……房契么,还没拿到手,有中人,叫苗老歪,是在北城兴义茶馆说合的,卖家不明。”


  “你花了多少钱?”局长眯眼盯着他。


  “额,一口价800大洋!对,800块!”韩二爷捋顺了舌头说。


  “那不对啊。”局长忽然笑了:“韩二爷,这事儿透着蹊跷哇,老话说私凭文书、官凭印!您买房,连房契都没有,就敢给人家银子?不怕被骗喽?!800大洋?德胜门外那块我知道,什么院子能值800块?东四牌楼一座公爷府,不过才3000块!再者说,即便不知道卖家,中人呢?这话说出来甭说我不信,就是您自个儿琢磨琢磨,谁信?你行走江湖多年,不该说这哄孩子的话啊!”


  “嗯?!”韩二爷心中一惊。来之前,他早跟京师警察总局几位相熟的大人打了招呼,满以为没理还能打出三分来,那院子必然是手到擒来,谁知碰上这么个半吊子局长,莫非他想……。
  大杨爷俩一听,这局长不像坏人,字字句句仿佛维护自己,心中大亮,大杨上前鞠了一躬,说:“局长老爷,那院子是我师父邵大爷临终送给我的。”


  “有证人、证据么?”

  “没证人,有房契。”

  “房契呢?”局长看了一眼恼羞成怒的韩二爷,毫不在意。


  “在这儿。”大杨小心取出房契,略一犹豫,递给局长。看了一会儿,局长点头说:“韩二爷,你看看,这是房契,人家拿出来啦。你怎么说?”


  “这、这是他偷我的!”韩二爷大喊。


  “呵呵呵呵,你这就没气度啦。二爷,你在四九城也算有一号啊,可不能这么玩。我再调查调查,不过,你把韩二爷打伤了,可是有的?”


  “是我揍得!这小子光天化日之下,强占民房,还派手下打我,当然得狠揍他们!”


  局长打了个哈欠,点点头:“本案算是民案,到不了法院那头。这么着,容我再想想。你们先回去吧”

  “回去?”韩二爷可叫这个四六不通的局长老爷给气疯了,大声说:“难道他打我就白打了?!你……”

  “先回去!”局长沉了脸,把房契递还大杨,对韩二爷说:“打你也是事出有因。三天后再来回话!”


  莫名其妙的大杨爷俩和气恼不已的韩二爷出了局子,韩二爷想动手,想想那天挨打的场面不禁打了个寒颤,看看又在局子外,咬牙切齿冲着大杨喊:“小子!敢动爷,哼!爷非得叫你尝尝老子的厉害!走!”气呼呼坐了洋车,风卷而去。

  十八



  回了家,这头大杨一家人惊喜交加略带些忐忑不安。韩二爷可是把鼻子都气歪啦,气呼呼把下人们叫来臭骂一顿,在屋里转了半天磨,就手摔了几个茶碗,等管家把大烟泡烧好,咕噜噜抽了仨泡,等过足了瘾头,这才消了气,肚里琢磨半天:虽说自己的嫡亲叔叔不待见自己个,好歹也是北霸天的亲侄子呐。官面上人头很熟,这位南城局长大人,咋说也在场面上见过多次,为啥一上来就给自己这么大的瘪子吃呢?太他妈不给面儿了!莫非他也想吃一份儿?哼,那直说或派人给透个信儿也就得了,可瞧他那公事公办的样子,还不像。若说他想独吞?更不可能!这院子在北城呢!


  胡思乱想了半天想不出头绪,韩二爷歪在紫檀床榻上迷糊了一阵,猛然睁眼,挥手叫过来管家老韩:“这会儿南城警察局的局长派人来没有?”


  “回爷的话!”一张团团脸的老韩陪笑道:“哪有啊!我派人在门房瞭着呢!嗨,这小子太不懂事儿啦,竟然敢跟咱杠上来!充海瑞包公?能的他!”


  “不对!按说这小子不该这么狂啊。咱们跟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在官面上也常见面,咋一点面子不给呢?莫非要吃咱一嘴?”


  老韩嘻嘻笑道:“那不能够!二爷,咱是谁?!平日里都是咱吃人家,谁敢从老虎嘴里淘食?四九城的警察局子,年节咱们也都上下打点过。若说他想独吞……更不可能!他不知道您是谁?若说他想做清官?嗯……这倒也不是,哪次孝敬他们没收?莫非他知道咱们要占这个院子是为了……”


  “嘘!”韩二爷起身皱眉小心翼翼四处看看,咬牙道:“你他妈小点声!这件事别人不该知道哇,是邵大爷挂名徒弟吴老二酒后说的醉话,我找人狠揍了他一顿,又许了他银子,他才说了实话。别人谁知道?你赶紧派人去打听一下,那个局长到底咋回事,到底要啥!我就不信,当今还有清如水明如镜的官儿!”


  “是!”老韩匆匆而去。韩二爷躺下继续过瘾,仔细回想吴老二那天的话。



  原来,自打邵大爷不承认打过假洋鬼子,也不承认吴老二这般人是他的徒弟,他们算塌了架倒了霉,那年头武林中讲究师承辈分,就算武功再厉害,没个师承辈分,任谁也在其中吃不开!吴老二一干人等,这就算忌恨上了邵大爷,由崇敬变为糟改,没少说他老人家的坏话。后头听说邵大爷见天跟大杨在一块,更是恨得牙根痒痒,打这儿,他们编造出不少闲话:邵大爷无情无义,不待见大徒弟啦;邵大爷的功夫都是假的啦;邵大爷早年的威名都是虚造的啦。更可气的是,他们到处乱传,说邵大爷一辈子没儿没女,早年赚下了无数钱财,死后都埋在独居的小院里,小院留给谁,谁就能发一大笔横财!



  这些闲话,不过是京城老少爷们吃饱了闲着没事儿闲聊磕的话头,谁知那日在春华楼吃酒,被韩二爷听了一耳朵,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韩老二是什么人?没事找事、石头里还得挤出香油的坏熊呢,一听这话上了心,多方打听,知道邵大爷年轻那会儿着实走过不少险镖,没少攒钱!便心生毒计,一面用拳头加银子买通吴老二,一面打听邵大爷情形。


  吴老二本是街面上的混混出身,挨了揍又拿了银子,把原本编排出的瞎话,添油加醋又说给了韩二爷,这有鼻子有眼儿的瞎话,韩老二如何不信?韩老二一听院里埋藏大笔钱财,这就入了心,要想方设法把小院占了,自己挖宝发财。正愁邵大爷武艺高强,不敢轻易动手,却是天随人愿,邵大爷一命归西!嗬!把韩二爷美翻喽!没等预备好,怕大杨抢占先机,赶紧带人占了院子。这才闹出这番冲突。本想仗着自己势力轻而易举呢,没想到南城警局局长大人是个二半吊子,满不给自己面子。

  这可如何是好?迁延日久,等消息泄漏出去可就不妙喽。
  从南方平安顺利归来!谢谢朋友们的关心和惦念支持,最近好好写故事。另外将江南一游的情形在公众号里写,大家多支持哦!

  韩二爷正等的焦急,老韩匆匆回来把打听来的信儿给主子回报:

  原来,这南城警察局长,也并不是“吃素”的清官,那年头哪有清官啊!可是,这小子着实是原南城巡察御史孙德胜老爷子的高足,为人奸猾伶俐,又好别出心裁,滑稽多智,从学校里就是个铁头猢狲,除了孙老爷子,任谁的话也不听!等毕了业这些年在四九城各城都待过,什么大宅门小胡同的隐秘知道得门儿清。外头送的常例银子一份不拉的收,但办案却不知跟谁学的,好出新奇,非得把两造里的人折腾个够才算完!或许是钱送了上去,您官司照应输,或许是一文钱没送,您官司照样赢!最是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加之平日里跟北洋大衙门的老爷们都笑呵呵熟悉,谁都拿他当个笑料,此人做事又最会刀切豆腐八面光,竟像个琉璃器掉进面缸里,四面净八面光,场面上的大人老爷们都喜欢他,也都摸不清他到底想的啥!



  “嘶……”韩二爷咂咂嘴面露难色:“这可坏啦!他爱钱咱们可以送钱,爱女人咱就送美女,爱古董就送古董,这人啥也不喜欢,又看不透、想不明白,可不好办呐!”


  “是啊!”老韩挤眉弄眼叹道:“若是北城这些警察局子,甭用您的话,我直接去就办了!可院子虽在北城,人家本主儿在南城呢!呸!就是孙德胜这个老棺材瓤子留下的烂规矩忒多!那帮小子还真他妈听!您说,这咱们可得抓瞎了!他一个琉璃球,大面上没啥错,咱们也犯不上阴他。可他那头若是不下令,咱也得不着这院子啊。”


  “废物!”韩二爷举着烟枪大喊:“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就他妈知道吃喝嫖赌抽!到了正事儿上,都他妈白费!”转了几个圈,韩二爷猛一转身:“没给他送点银子?”


  “送啦,我的爷,大洋500!”老韩苦着脸:“人家当时就撅出来啦,说:既然有理咋还送银子?这案子必有蹊跷哇!我一听想解说两句,人家当场给我个下不来!”



  “那可怎么办呢?”诡计多端的韩二爷也没了辙,只好一面派人偷偷趁夜在邵大爷院里到处挖宝,一面派人打听。


  德胜门外虽僻静,也有不少街巷住家,不几天,老街旧邻们都传说:邵大爷院里不安静,半夜三更老是出动静!弄得人心慌慌,韩二爷怕露馅儿,只好偃旗息鼓,等着南城警察局子赶紧处置。








  过了几天,南城局子来信儿,叫两帮人都过去听信儿。大杨虽不知底里,见南城局子并不像前清提督衙门那么不讲理,自己大喇喇一个人来了,韩二爷还是那套江湖面子,坐了洋车到了南城。


  局长大人还是那副优哉游哉爱答不理的模样。瞅瞅两方,大杨雄赳赳气昂昂正气凛然;韩二爷气呼呼满脸骄横坐在椅子上跟烧屁股的猴儿差不多,都是来者不善。局长大人偏巧脾气好,不急不躁,给俩人上了茶,慢条斯理儿说:“你们这事儿,也拖了这么些日子。今儿叫你们来,是我有了个主意。”

  一听有了解决办法,两边都竖起了耳朵。


  “这么说吧,这事儿是清楚的,可又不那么清楚。”局长笑嘻嘻开了口:“大杨这头呢,有房契,又是邵大爷收的弟子,和尚不亲帽儿亲,人家得这座院子应当应分。”韩二爷一听就瞪了眼,被局长止住。

  “不过呢,韩二爷说买的,也有鼻子有眼,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不,老韩找到了当日在茶馆里卖房的中人,人家是京城的老住家户,做中人几十年了。虽说没房契,可有证人呐!”

  大杨一听这话,也要急。


  “稍安勿躁!”局长点了根烟摆摆手:“甭打算在我这儿折腾!我先说下!你们这点案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就是犯到我手心里了,若是到法院打官司,不定得扒你们几层皮呢!这么着,咱们来了二一添作五,这院子,你们双方一家一半!大杨打伤韩二爷这事儿,给点医药费也就算了。案子就这么结。你们有啥说道?”



  “啊?!”大杨、韩二爷当即都炸了!瞅瞅眼前的局长大人,不像有神经病啊!怎么出了这么个二百五办法!一家一半?大杨一拍大腿跳起来吼道:“大人!您这是什么话!得亏您老人家怎么想出来的!我这房契是假的?我这徒弟身份是假的?!凭什么好端端一处院子,给他一半儿?!”



  “是啊!”韩二爷脸红脖子粗也站起来虎视眈眈瞪着局长:“咋?我既然有中人,有文书,这房子就是我的!给这小子一半?!姥姥!我不干!”


  “我也不干!”


  大杨和韩二爷顶上了牛。在韩二爷这头,白得了半处院子,他心里不是不高兴。可一想到院子里据说埋藏了邵大爷生前的财物,说不定埋在哪儿啊。万一埋在大杨那一半里,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者说,自己在北城这么些年的“威名盛大”,这事儿传出去,叫老少爷们知道了还不背后把他笑化了?因此心里算计了半晌,就是不依。


  局长仿佛没见俩人顶牛,还是笑眯眯:“我说您二位,要打出去打啊。我这儿后头就是班房,谁闲得慌就动手!不过呢,你俩要想破财耽搁工夫,就去法院打官司,我也不拦着。”



  “不成!要就要全院!少一块砖都不成!”韩二爷喊道。“对!这官司我打定了!”大杨也火冒三丈。


  “你们去打官司我不拦着,”局长笑道:“不过呢,进了法院,我这儿就管不到喽。审几年能出来结果,您二位可得有个耐心。不过呢,我可先提醒二位:市政公所发了文书,咱北京城里,凡是查出来无主的院子房子,都得充公,交由市政公所招租给老百姓住,你二位可别到了后头,官司没打赢,还把房子弄丢了哦!”


  这话说的二人一愣,俩人都是半路江湖人,谁也不晓得北京城还有这么个规矩。局长像跟小学生讲课似得指点道:“你们这院子,本主儿已然去世,大杨有房契,韩二爷有中人和文书,两造都有证据,万一法院断个糊涂官司,您这院保不齐就得归公!”


  “局长,”大杨咬牙说:“您是大人,您说,还有啥法子没?我这可是有理走遍天下!”


  “小老弟,”局长摆摆手,温和笑了:“这话原本说的不错,可如今的事儿,哪有准儿?我和二位当面说话还能伸把手帮一帮,闹到法院,人家不是地面儿上的人,还有些是南蛮子过来的评事,连北京城里胡同都分不清,最爱咬文嚼字,真给你判错了,找谁说理去?”



  韩二爷心思转了转,强压怒气陪笑:“您是一方土地爷!您说,还有啥好办法没有?您划道儿,我随着您!”


  “呵呵,韩二爷这话就说的近喽!”局长闭了会眼,手里的烟卷冉冉青烟直冒,片刻睁眼说:“那好办呐,你俩多花钱,把这院子全买下来不就成了?”


  “买下来?!”大杨、韩二爷面面相觑。

  “是啊!”局长起身背着手理理油光水滑的大脑门笑道:“谁出的钱多,院子就归谁。我呢,不嫌麻烦,给你们出个认定文书,盖上我们这儿的大红印戳。保管没错儿!就是官司打到大总统那儿,有官面上的文书,你们怕个啥?”



  “可、可我有房契!”大杨不忿道。

  “小兄弟,可你说不明白房契打哪儿来的吆?你师父没了,这事儿说不清。”

  韩二爷略一思忖,立即明白了局长这是要玩江湖上的“吃一道”的鬼把戏!登时变了脸:“局长!就是出认定文书,也得咱们北城局子出,您这儿管不着哇!”


  “嗯?”局长眼中含笑:“管不着?韩二爷,你虽是北城人,院子在北城,可大杨是我南城管辖地面的老百姓!不然,我盖了戳,你再找北城局子盖个章也成啊!老话说水大没不过船,你连这点事儿也不明白?”


  “可这钱归谁?”大杨直眉瞪眼问。
  “哈哈哈哈……”局长大人大笑道:“小兄弟,瞧你说的,你们交的钱,自然要归公喽!你以为是我要钱?你四两棉花访一访,我什么时候要过钱?!你们不管谁交的钱,都算本局的公款!”

  韩二爷对这位局长能想出这么个匪夷所思捞钱的法子真真“佩服”!转念想到邵大爷院子里不定埋了多少宝贝呢,眨眨眼心一横说:“我出800块!”


  局长转身问大杨:“你呢?”


  满腔怒火的大杨也略微明白了局长的计谋,可为了保住师父的宅子,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出900!”


  局长翘了二郎腿一面抽烟,一面笑眯眯瞅着俩人不断加价,最后,大杨出到了3000大洋,韩二爷心里盘算,再出可就怕“冒了”!别到时候财宝没挖出来,赔进去几千块!



  局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韩二爷,还加不加?”


  “我出3500!”韩二爷志在必得。

  “我……”大杨双手握拳,恨不得一拳揍死眼前的韩老二。


  “都甭急!”局长笑眯眯说:“小兄弟,看你也不是富裕人家。可甭跟韩二爷较劲儿呐。这样,给你们七天工夫,都回去预备银子吧,七天之后,到我这儿来,谁的银子多,这院子归谁,我给谁出文书!过期不候!”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挥手叫二人出来了。



  这可倒好,大杨摸了摸怀里的房契欲哭无泪,这他娘是什么世道!韩二爷也跳着脚大骂不止。本来为了所小院,俩人的事儿,这下无端被局长大人横插一杠子,俩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见了套,只能往里钻!这个气吆。


  大杨垂头丧气回了家,把事儿给父母一说,俩老人也急了!这叫什么事儿?连房契都不认?明摆着要黑心钱!杨爷跳着脚口齿不清骂了一通儿,四姑娘犯了难,说:“儿啊,这、这叫咱咋办?咱穷家小户的,甭说3000大洋,就是500块也拿不出啦呐!不成咱就上告!听说不是有高等检察院和平政院么?”

  “嗐!”杨爷一拍大腿端着烟袋锅子直搓火,连说代比划:“啥平政院?!这帮大衙门的官老爷都是一个娘养的!都他妈不是东西!甭说平政院,就是告到大总统那里,也未准儿能赢!人家这是看上了那院子啦!”



  “听你说,一座小院,又不是王府官宅,咋都惦记上了呢?”四姑娘忧心忡忡莫名其妙问大杨。大杨也百思不得其解。他这阵子没去北城,没听有啥说法,只不过听几个南城的老巡警说,韩二爷是盯上了院子里面的“东西”。莫非邵大爷留下的院子里埋了什么宝贝?!


  大杨说了听来的传闻,四姑娘默然,杨爷深深吸了口旱烟,缓缓吐出,思索良久,却觉得其中也并非都是空穴来风。譬如他在街面上赶大车听来的豫王府藏宝秘闻,就是一件当日哄传四九城的真事儿……


  老时年间,北京城有几十座王府,公府侯府更是星罗棋布,遍布各城。再早的大清年间,《钦定大清会典》有规定,亲王府、郡王府、宗室、觉罗及公侯伯子男的府邸,从门、墙、瓦、房、地基、房屋开间、梁柱彩画、砖瓦用料、花园格局和规模都有细致而严格的区分,并不是什么人的家都能叫“府”。文武百官凡没有爵位的,即便是首席军机大臣、正一品的内阁大学士的私宅,也只能叫“宅”,而绝不能称“府”,谁要是冒冒失失挂上一块“张府”“王府”的匾额,被御史老爷瞅见,一本参奏到御前,非得治你个“违制”大罪。那些官僚大员和富豪财主们的家,只能等而下之,逐渐降级,后来统称“大宅门”。


  单说王府,就有几种,清初随顺治爷、孝庄皇太后两宫大驾入关的东来诸王,占据的都是大明朝赫赫有名的王公亲贵的府邸,规模浩大雕梁画栋,有几座比紫禁城还奢华,其中典型的就是礼亲王府和豫亲王府,西皇城根的礼亲王府据说就是当年崇祯皇帝的周皇后之父,伯爵周奎的私宅,因华丽浩大,被清太祖次子,礼亲王代善相中,做了王府。而豫亲王多铎,仗着跟摄政王多尔衮、英亲王阿济格是一奶同胞兄弟,作战英勇无畏又骄横跋扈异常,选中了大明万历皇帝的福王朱常洵在北京城的藩王府。这座王府因是万历爱子福王的在京住所,工部当日修造得异常庄严浩大,富丽堂皇。谁知没用几次就被多铎占了。


  由此,这两座最为著名的王府,就成了老北京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还出了句俗语:“礼王府的房,豫王府的墙!”意思是,礼亲王府的房屋既高大壮丽又多;豫王府的围墙又高又长,远过于诸王府邸。


  到了清末,皇室衰弱,诸王也无力修葺王府,进入民国后,铁杆庄稼没了,各王府锦衣玉食的日子也到了头,豫王府被卖给了美国佬,当年豫王府当家媳妇儿颇通世情,跟美国佬狮子大开口,要了13万美金,合近30万现大洋,震惊了皇室。这钱也闹得豫王一家子大打出手,对簿公堂。

  美国佬买了豫王府本想建医院,不料开工之日,在王府地下发掘出一处巨大宝库,其中金银财宝堆积如山,远远超过30万大洋价值,后人推辞,是当年初代豫亲王为仿朝廷抄家,特意给儿孙留下的应急救命之资,不想全便宜了美国佬!美国佬倒也大方,把这些财宝全用来改建医院、采买最新的医疗设备,建成了当时东亚第一的协和医院。只是苦了豫王一家,到头来卖祖宗弄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桩新闻,在老北京城哄传日久,老少爷们家喻户晓尽人皆知,便引起了不少洋人的极大发财欲,不少洋人花了重金寻着业已败落的皇室贵胄后人,买了不少王府、公府,乱挖一气,也有发点小财挖出东西的,更多的则是一无所获。

  @ty_酒醉心明 2018-01-26 09: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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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杨今儿一说这话,引起了杨爷的深思:莫非邵大爷在自家小院里也埋了不少宝贝,这才引起韩二爷这种地痞流氓的觊觎?比划着叫大杨想想邵大爷临终的嘱咐。大杨歪头想了半天断然否认,他对父母说:“我师父一辈子仗义豪侠,出手也大方,我在那儿这几年吃喝,不是肉就是鱼,老人家平日里过得也自在,从不小气财迷,即便前半辈子赚了些钱,也早花完了。就是有,何苦临终不交代给我,叫咱们苦巴巴去寻呢?我看,肯定没有!这是小人瞎传的!”


  “那……”四姑娘忧虑道:“既然没有什么财宝,咱也不希图他那院子,我看,不如就要一半或是叫姓韩的小子拿去算了,这年月少惹是非才好。”


  “不成!”大杨压着火对老妈说:“我师父一辈子光明磊落,留下这么点产业给我,咱们一不偷二不抢,哪能便宜那小子?!娘,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


  四姑娘掉泪道:“话是不错,可咱上哪儿弄银子去呢?你这趟跑远道带回来不到600大洋,用了一点,还剩下点,我琢磨着留着给你娶媳妇儿用,再花点去乡下买几亩地,这……就是全用上也不够呐!”


  杨爷磕打磕打烟袋,指了指炕上的豹皮冲大杨咧咧嘴,比划着:“郑学士送你的狼皮你带着,这豹皮不是块稀罕物?拿去卖了,儿啊,你说的对,你师父给你留下的院子,咱就是烧了、砸了,也不能便宜了姓韩的小子!”


  “那不成啊!”大杨急得跳起来摆手:“这是孝敬您二老的!对您身子骨有大功效!不能卖。再说,这块皮子就是卖,也不一定够!我瞧韩老二阴损狠辣,家里又有钱,必得花大价钱……这卖了不顶用,再想买回来可难喽!”


  大杨那么大个子,脑门上青筋直蹦,在屋里打磨旋儿。眼见儿子被逼无奈急得团团转,老两口又气愤又难过,想到邵大爷英雄一世,谁知给徒弟留下点产业,竟闹出如此大的波折,买又买不起,舍也舍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四姑娘提醒道:“不如去求求郑学士?这豹皮不是他送的?或者跟他借点,或者请他找上头人说说情?”

  大杨听了母亲的话,也觉得有理,郑学士虽不在官场,到底是饱学鸿儒和有名望的遗老,为人又平和厚道,转天赶车去郑学士一问,谁知不巧,门上人说:“学士公受了状元公之邀,去天津卫修书去了,哪天回来,谁也说不准,临走时还说要在天津多住些日子呢!您要有事,可以打个电报给状元府上,很方便的。”


  起初大杨听到“状元公”的名头有点傻眼,这都民国十来年了,咋还有状元?略一琢磨,明白了,这定是大名鼎鼎的末代刘状元,特意邀请同榜的师兄弟郑学士去天津参与什么修书“盛典”。那年月,遗老遗少颇多,有钱的好个金石古董、古玩字画,大多数好票个京戏,串个场,没钱没势的早下了大街,跟引车卖浆之流混嚼裹儿,还有些更古雅的,花钱费时费力整理“国故”,比如罗、郑诸位爷,就是整理被卖到宫外的那些内阁大库储存了几百年早已灰尘累积的前清档案资料、各部院题奏本章,有些就去著书立说,末代刘状元颇好此道,有名也有些积蓄,便邀了不少遗老在天津卫他家修书,也算当年文化界整理“国故”的盛典。



  大杨心想,为了这事儿再给天津的郑学士打电报不合适呐,电报里又说不清。哎,还不知道这位老先生哪天回来。豹皮又不能卖!这可真是火上房喽!思来想去,怏怏不乐回了家。


  杨爷知道了原委,咂嘴抽了几袋闷烟,跟大杨比划道:“这事儿不能不办!大家都在江湖上行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即便你师父邵大爷没留下什么东西,就这么一处院子,咱就是打碎了牙也不能叫别人抢了走。儿啊,甭急,钱,咱们有!”


  大杨疑惑,挠挠头问:“爸,这会儿您就别跟我打哑谜了。咱家这样,哪有银子呐!”

  四姑娘带着围裙一边忙活一边听爷俩连比划带说话,听到这儿心中一动!问杨爷:“当家的,你、你别是打那物件的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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