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笔记》三爷给你聊聊真实的古玩圈

  为纪念此一秘事,努尔哈赤建国后,特命将长白山封为“神山”,视为满洲圣地,天池封为“神湖”,子孙后代也代代祭祀不绝,连白龙江也得了侥幸恩典,特改名为“黑龙江”。只是那绺龙须,视之亮晶晶半透明般可爱,平日里还有淡然异香,存放于哪里也不方便,正巧那年定都赫图阿拉,有朝鲜、汉人工匠来投奔,努尔哈赤招来验看,特选出能工巧匠,将龙须与丝绒编成一根硕长的大鞭,挂在马后,平时挂在寝殿内,以为震慑驱邪之用。他是位马上雄武天子,以为这样才算天天“戴着”,护佑安全了。

  不意事有凑巧,天意轮转,那年与明军作战,大驾起行,匆忙中侍卫官忘了从寝殿取出此鞭,大战之际亲自观战,被明军红夷大炮轰击而中,没走到奉天府,便于叆鸡堡驾崩。死后以当年捡到的龙鳞为“含殓”,火葬后葬于福陵……



  这段惊心动魄玄之又玄的离奇往事,把众人听得悚然震惊!暗夜沉沉,窗外丝毫无更漏之音,簌簌嘤嘤的草虫瑟瑟发抖,云淡月寒,远处租界中的煤气路灯幽幽暗光透过星光斑芒盈盈发光,显得格外光怪陆离。


  一时众人沉默不语,那位挑刺的遗老颤巍巍搁下鼻烟壶,起身冲恬然平淡的郑学士深深作揖:“老弟大才渊博,博古识今,堪称通人!!哎,为兄实在不知这段典故,今日冒了无名盛气,冲撞了,见谅见谅。”


  郑学士一把拉住他笑道:“老兄过谦!你我师兄师弟,又有何妨?我等应感谢这位杨爷和大杨小兄弟,不是他二人,咱们又怎么能见识到如此宝物呢?”


  杨爷听明白了,慌得起身扎煞了手冲诸位作揖,他不惯这种场面,还是郑学士明白,赶紧叫人烫酒换席面,众人又落座,瑞儿小青年听故事听傻了,赶忙招呼仆人忙活,自己凑过来恭恭敬敬问:“老师,如此说来,这其貌不扬的鞭子,当真是件奇物喽?”


  “那是自然。”郑学士拿起洋火点烟道。


  “这弟子就不明白了,”小伙儿皱眉笑道:“既是太祖高皇帝留下来的法物,就该留在奉天故宫,当日摄政王与诸王大臣恭奉世祖顺治皇帝、孝庄皇太后两宫大驾入关,定鼎燕京,怎么会把先祖物件拿到北京城应用?再者您老人家方才说,太祖皇帝制造龙鞭,并无篆刻梵文经咒之事,当日在奉天,太祖皇帝也不怎么信奉佛道和藏佛,这鞭子内里的梵文秘咒是怎么回事?又跟这幅《高宗八旬万寿图册》有何关系呢?”


  “是啊,”几位遗老插嘴问:“这里头还有什么隐秘,你老弟别闷葫芦似得一点点问询,赶紧说说吧,不介,今儿晚咱们可睡不着喽。”好家伙,一群老头探身过来七嘴八舌只不停嘴。


  郑学士点点头,指着小伙儿笑了:“孺子可教!圣人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虽说鉴古、考证不是历来传下的大学问,可我辈整理国故,不考证思、学,是不成的!”他笑问一旁听故事的大杨和瑞儿小伙:“你们眼神儿好,你们仔细瞧瞧《高宗八旬万寿图册》里,乾隆爷御驾前头这俩鸣鞭校尉,左边那个手里拿的什么?”


  今晚心气颇高,兴致勃勃的大杨早按捺不住,跟瑞儿小伙拿过放大镜,一个顺图,一个透过镜子仔细按郑学士指点踅摸,几个遗老也凑过来瞧。


  “嗨!这儿呢!在这儿呢!”大杨瞪大眼珠子,嗓门挺高,引得大家伙都来看。烛火彩光下,果然在描绘细密、栩栩如生的那乘36名校尉抬着的五色交辉的万寿金舆前头,有一对执鞭校尉,左边那位手里拿的鞭子与众不同!



  其余的净鞭都是朱红把柄、黄绒鞭身,将鞭身折叠缠绕握在手里,只是这位校尉,将鞭子捧在胸前,踏步而行。鞭子在图册中非常微小,画师们却用细笔勾勒得异常清晰:把柄棕红、双螭上下翻腾,隐隐掐了隐隐金线,跟大驾前导队伍里的净鞭不一样的是,把柄后头有块五色光焰的小石子!赤橙黄绿紫,星星一点,格外显眼!



  
  郑学士笑道:“不错!如果没有这幅从地安门外古董铺淘来的万寿庆典图,我哪能想到,这根龙鞭,被东巡奉天(沈阳)的乾隆爷发现后再请到北京,喜爱之余,叫人篆刻了梵文秘咒,添入大驾卤簿仪仗的呢?”



  原来,史册记载,高宗乾隆爷四次东巡,于第一次东巡时,发现奉天故宫狭小捡漏,永陵、福陵和昭陵的体制也与皇家体制多有不合,便在第二次东巡之前,下旨内务府、工部相度地形,大肆增建和改建奉天城池、故宫、陵寝,又从大内抽调数十万件珍宝充实陪都。在整理奉天故宫清宁宫时,内侍偶然在宝座后墙的幔帐里,发现了太祖皇帝用过的弓弩刀剑,其中,就有这根早已满是灰尘、金彩剥落的大鞭子。


  接到奏报的乾隆爷看了祖先之物,大为陈赞“祖德简朴”,下令将兵刃修理后供奉到奉天太庙里的太祖灵前,可对这根脏兮兮其貌不扬的鞭子,大起怀疑:这鞭子太奇怪了,说是马鞭吧,它太长;说是大驾卤簿里的净鞭吧,太祖皇帝时哪有什么天子大驾,根本就是草创,即便是太宗朝仿照大明皇帝建立的大驾卤簿,也都陈设在奉天大内的崇政殿内外,太祖皇帝怎么会单单把这根灰不溜秋的鞭子挂在寝宫的墙上,如此珍惜呢?


  也是乾隆爷天资聪颖,叫人搬来宫中档案查看,等查到太祖皇帝那时的满文老档时,才大为惊讶:原来这物件,还有如此玄妙之用呢!好大喜功又喜欢别出心裁的乾隆爷就动了私心,这等宝物,难道要任其朽烂?若真是神妙宝物,不如我用吧!当即命人将龙鞭带回京城,叫内务府造办处的匠人,精心抽换朽烂黄绒,将龙须包裹妥帖,又加了金丝金线和马尾、钢丝,细细雕了一柄描金双螭鞭柄,特意从自己的小钱包——内殿库里挑出一块锡兰国进贡的五色猫眼宝石镶嵌于上。反反复复修整了几个月,忽然想到此物既然是灵宝,何不再添些灵气呢?便命预备了上等泥金,于鞭身中篆了《大慈大悲观世音心咒》的梵文经咒,再叫雍和宫的大喇嘛们在佛前加持多日,至此,这根华贵异常、通身宝色的龙鞭才成了添入皇帝大驾卤簿御驾前头的一件宝贝法器,为了彰显其来历神异、祖传悠远,区别于其他净鞭,乾隆赐名曰:前导镇朝金鞭。


  自乾隆四十五年起,每逢大朝会、万寿大典、冬至、祭天地大典,天子大驾只要一出动,这根鞭子就会被銮仪校尉捧着参与盛事,以壮赫赫威仪,《高宗八旬万寿图册》上,正是奉旨作画的宫廷画师们详密的再现其真相。如今一鞭、一画,互为对照、交相辉映,这才令早已看出些许端倪的郑学士认定此物的来历!



  “这么说起来,此物真是太祖所留的祖宗法器灵宝喽!”方才那位挑刺的遗老激动眼泪汪汪,起身一把捧过大鞭子抱在怀里,跟抱孙子似得又摸又闻,视如珍宝。


  “那是自然!”有个遗老忍不住拍着大腿叫起了好:“不是太祖皇帝之物,高宗皇帝再修再添入大驾卤簿,我们哪辈子来的福气能瞧上一眼!郑老弟,我记得前朝的大驾卤簿一共有好几套啊,这、这物件怎么会从大内流出,落到市井里呢?!”


  郑学士点头道:“老兄话不错!大驾卤簿,一共有五套。前朝自定鼎燕京后,从关外奉天带来一套,接收大明宫廷一套,康熙、雍正年间,用的就是这组合的一套,后来高宗乾隆爷锐意更化,创立规矩,仗着国库充盈,物阜民丰,新制作了几套,乾隆十三年定规:大驾卤簿,大内紫禁城一套、奉天故宫一套、圆明园一套、热河避暑山庄一套、还有一套就是世祖顺治爷接收了大明的一套,被圣祖康熙皇帝改造过的,存在紫禁城库房里。这些大驾卤簿为的是方便天子巡幸各处、大显威仪,所以在材料工艺上,不仅使用了巨量的金珠宝玉,还做的精益求精,珠光宝气蔚为大观,是我国宫廷历史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项。只是后来国步艰难,屡遭战乱,多已不存于世!紫禁城乃是天子正衙,朝会正宫,所以这根前导镇朝金鞭,就是存于大内紫禁城銮驾库的法器之一。至于如何流落市井的,嗯,这个就得问张师兄了。”


  “问我?”方才那位挑刺的遗老眉头一挑,莫名其妙瞪着郑学士,以为他在开玩笑,忙摆手道:“老弟,你可别打趣我,这鞭子我连听都没听过,哪里知道它怎么流失的?!我方才多说了几句,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杨和瑞儿小伙对视一眼,捂嘴偷笑看俩老头争执。郑学士大笑:“非也非也。我们师兄弟里,就你在翰林院外放年久,又升了少司寇(刑部侍郎),莫非刑部典章则例你没仔细看过?不介,我们这些翰林只看《会典》,做些老套子文章,哪里能知道金鞭如何流失?”
  tai祖这俩字显示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不和谐了。朋友们看文时注意。最近审核比较严,大家多理解吧。
  这话问的张遗老面红耳赤十分尴尬,只好在众人疑问下认输,抱拳拱手叫郑学士解说。

  郑学士清了清嗓子,笑道:“张师兄承让,这事儿不是我乱讲,确实记载在刑部大案则例上,也是我后来闲来无事,胡乱翻书看见的,没想到却对上了此物,诸位说是不是奇缘?那是宣宗道光十三年秋天……”



  道光十三年九月十二日清晨,北京城尚在一片薄雾蒙蒙中还未苏醒。紫禁城外的护城河水流潺潺,远处东方喷薄欲出的红日,映照碧蓝的天空澄净安详,明黄色的琉璃瓦光芒闪烁,在红墙辉映下显得异常高贵,太和门、乾清门外硕大的青铜香鼎中御香袅袅,如烟似雾,淡然游动在不少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小心翼翼的人周围。窸窸窣窣是各宫苑守更太监起身交班之声,小心翼翼之声,则是值门太监、打扫处太监们起身更衣,打开宫门,倒马桶、打扫宫廷各殿。他们必须在天光大亮前完成手里的活计,不能让入朝的文武大臣勋贵们瞧见他们心目中如同天庭般的紫禁城与天子后妃,其实也如大家子一样吃喝拉撒睡的平凡模样,这可是有损“天子威仪”的大罪。这种生活已经伴随他们几乎半辈子之久,而这群“下贱如蝼蚁”身份的人,是紫禁城里绝不可或缺的人物。只有他们才能才能让皇帝和各宫主子们放心。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刻板老套子一样的日子,已然在这座天子皇宫中,延续了数百年之久。


  片刻间,风云突变,值了一宿禁卫班的护军统领,忽然接到属下急报:内驾库出事了!望着眼前汗流浃背惊慌失措的属下,统领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呢,等他张大了嘴目瞪口呆惊了半晌,两旁侍卫早手疾眼快架着他佩刀持剑慌乱冲出值班房,领着一帮子亲军营的侍卫亲军越过东华门,往南一拐弯的銮驾库内库。根本顾不得跪在门口磕头如捣蒜魂不附体的值班亲军和不远处飞奔过来的乾清门侍卫,窜进銮驾库瞪大眼细瞧,红顶子的统领大人登时吓得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场面大乱中,有那精细之人,这才发现,收藏有1370余件套全份大驾卤簿的黄琉璃瓦硬山顶的东侧五间大库,昨天下半晌还好端端贴着盖有关防大印的封皮掉落尘埃,胳膊粗的大铁锁不翼而飞,两扇巨大的包铁皮木门轰然洞开!

  坏喽!内驾库失盗了!

  紫禁城里,一怕走水,二就怕失盗。且不说敬事房和领侍卫内大臣衙门里头挂着先朝皇帝关于严禁走水失火、失盗不少煌煌圣旨,就是每天从东小门因为奉命不谨,伺候皇帝和各宫主子被杖毙、打死的太监尸体,稀稀拉拉就得好几具。那些被打死的尸首连棺材都没有,用芦席一卷,就扔到东便门外的乱葬岗子喂了野狗!这内驾库失了盗,甭管丢了什么,先得把值班、守门的问个失职的死罪!更何况,在场的人都晓得,这里头全套的天子大驾卤簿仪仗,乃是高宗乾隆爷当年趁着康乾盛世的强盛国势,重新制作的一套大驾仪仗,里头金、银、玉、珍珠、宝石制作的仪仗、法器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平日里在太阳底下晒一晒都五光十色耀的人眼花缭乱,如今在守卫森严、兵仗如林的紫禁城里被撕了封皮没了锁,还能是老鼠、黄仙儿搞得鬼?!能不丢?


  霎时禁军甲士蜂拥而至,在乾清门外值班的领侍卫内大臣、御前大臣、銮仪卫大臣和领班侍卫、乾清门侍卫、御前侍卫与銮仪校尉们,如临大敌,弓上弦刀出鞘,霎时把个内驾库围了个风雨不透水泄不通,等几位头头脑脑奓着胆子带着档案房里面如死灰的满洲司官捧着档案簿子进了大库一点查,库外的人提心吊胆胆战心惊,库里点查的人更是如丧考妣不寒而栗!


  原来,内驾库里最珍贵的皇帝大驾卤簿仪仗法物,丢失了150多件,全是镶嵌珍珠宝玉的纯金物件,连皇帝金辇里宝座上的羊脂玉如意也不翼而飞,其余的赤金瓶、座、香炉、宝器更是踪迹皆无!为首的御前大臣与领侍卫内大臣一合计:这事儿不能瞒,压根也瞒不住,谁敢在里三层外三层护卫最为森严的天子皇宫中肆意盗取这么多珍宝法器?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根本不是外贼干的,而是有内贼内外勾结、里应外合!看看库外一个个如惊弓之鸟的值班亲军、校尉和侍卫们,这会儿顾不上审问,得赶紧上奏。

  50出头的道光皇帝正吃着三十多道菜的早点呢,听了这话,惊呆了!他根本不信在禁卫森严固若金汤的紫禁城里,竟然一夜之间丢了那么多天子大驾卤簿仪仗法物!这可真是“从来未有事,竟出大清朝”了!一股又酸又辣的怒火瞬间涌上心头,接过丢失法物的清单,他连看都没看,一把撕了个粉碎,“啪!”的一掌击在桌案上,震翻了桌上垒着的“土司根”小桌,顿时龙颜大怒,面对战战兢兢磕头如捣蒜且面目可憎的众多奴才,破口大骂,下了严旨:从御前大臣以下全部革职留任,三日内找不到丢失的法物宝器,抓不到盗贼,全依律严惩不贷!


  等汗流浃背颤巍巍鱼贯退出的大臣们没了影儿,道光皇帝无声叹息,颓然倒在御座上兀自恼羞成怒,且不说嘉庆年间林清逆党趁着先帝木兰秋狝,京师防卫疏松,竟敢大白天杀入紫禁城烧杀抢掠,大逆谋反,差点就得了手,尽自先帝杀伐果断,迅速处置危机,转危为安,到如今还被老百姓们当成笑料,战战兢兢的嘉庆皇帝痛心之余,连“从来未有事,竟出大清朝”这种浩叹都脱口而出,就是本朝,头几年兵部的大印都给司官偷去换钱花,直到大印没了半年兵部尚书们才知道,这玩忽职守、颟顸无耻的笑柄过去还没多少日子,竟连自己显摆天子威仪的内驾库都遭了贼!金银财宝他有的是,不在乎这点儿,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煌煌天朝皇宫看起来固若金汤万世不易,竟然成了小偷盗贼任意出入的大杂院,传之后世载入史册,这荒唐可笑才是令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大怒的缘由。


  喘息半晌,道光皇帝又觉得全身乏透了似得无奈无力:想到自己个从当皇子时便“承先祖创业之时俭省朴素”,嫌宫里御膳房给皇子的膳食太铺张浪费,舍不得吃,跟福晋俩人派太监去宫外买几个烧饼,就着热茶吃饱了算完,晚上为了省蜡烛灯油,连灯也舍不得点,夫妻俩摸黑上床,真正做到了比百姓还“简朴”,为此还多次得到先帝的褒奖,苦巴巴熬油似得熬了多少年,中年才登上大位。更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皇爷爷高宗乾隆爷是富贵天子,一辈子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老爹嘉庆皇帝再怎么说也承继了康乾盛世的余晖,得意了20多年。可他呢?知道天下奢靡成风,贪腐成俗,非得痛加整顿不可,可怎么整?只好自己“以身作则”,一个大铜子儿不敢乱花,内库里的银子堆成山,却连自己裤子破了还舍不得换,叫匠人打上补丁继续穿,没想到满朝文武得了这个“巧宗”,竟然纷纷在缂丝金紫蟒袍上绣上琳琅满目的大补丁!自己吃个鸡蛋面片汤得琢磨半天,大臣们却说连鸡蛋都没吃过!这一大帮子文官武将作出来的事儿,真叫道光皇帝头疼不已。

  他的心思很简单:该花钱的不该花的钱,全不花,就巴望着满朝文武大臣八旗勋贵们跟自己一样,恢复祖宗们的简朴生活,官清如水,澄清吏治,复兴大清,再不能像皇爷爷高宗乾隆爷那么散财童子似得挥金如土奢侈糜烂。日子一天天过去,自己宵衣旰食勤政爱民,可这朝政却一天天江河日下,哎,皇爷爷当年还有十全武功、《四库全书》,自己折腾了十几年,倒把个铁打的大清江山,闹得好像纸糊的一般,真真应了古人那句话,风雨流年,盛况难复!
  道光皇帝在内宫连连严令催逼大臣们办案,这群平日里颟顸懒惰的臣子早热锅蚂蚁似得乱成一团。当夜值班的、打更的、文书房、档案房里的大大小小的侍卫、亲军、校尉、太监、苏拉被抓起来好几百,关进刑部大狱严刑拷打,一时间宫里宫外杀气腾腾天威大震,大大小小的贵胄大臣慌了神儿无头苍蝇般折腾了好几个月,给道光皇帝上了一份奏本,里头杂七杂八说了一大通儿片汤话,无非是“天子圣明、陈罪当诛”的老话头,可盗匪呢?不知道,只是“可能、约莫、估计”;被盗的法物宝器更是一件也没追回来!气的道光皇帝拍案大骂了很久,骂完了又气又累又惊又痛,本想再兴大狱,彻底查清,可看看案卷,这帮内廷侍从们在大刑拷问之下,胡说八道牵一挂万,扯出葫芦拉出瓢,瓜瓜蔓蔓带出多少年的私怨老账,牵扯的人越来越多,又都是上三旗的亲军,杀一个后头都得一窝蜂求情叫苦的;不查吧,他心里哪能过得去?思谋良久,只好起了息事宁人的心,法不制众嘛,再者古人说:不聋不瞎,不能当家!他这位大清国的当家人只好朱笔批示,把当班的统领、亲军撤职查办,当班的大臣们降级、罚俸了事。


  道光十三年这宗惊天大案,像当年更多稀里糊涂处置的军国大政一样,就那么稀里糊涂结了案,没过多久,朝廷依然歌舞升平太平依旧,从皇帝到百官,谁也不再提这个茬儿。剩下那些案卷被密封存档在刑部衙门和军机处,任虫蛀鼠咬,覆满灰尘……



  
  “简朴”的道光皇帝。至于简朴为啥加引号,后文桃子出来朋友们就知道了。
  祝所有朋友们五一劳动节快乐!幸福安康!
  @多啦次猫 2018-04-21 02:12:25
  哇,这都两年了楼主还在连载,佩服!
  通篇都是老北京的味道,像听评书,楼主对清末官场,宫廷,民俗非常熟悉,估计祖上就世居北京,且有一定地位。。。
  -----------------------------
  哈哈谢友支持,因为平时有工作,所以写的比较慢。小时候在北京住过一段时间呵呵,对那里的印象很深刻,祖上在前门外做当铺生意的,三教九流接触过一些,所以略知一些老年间的故事,写出来大家看着当休闲消遣哈哈。请继续欣赏。

  屋里很静,香炉里冉冉散开的淡然香气熏得人沉沉欲睡,大家伙儿静静听着郑学士娓娓道来的前朝往事,了无睡意,目光炯炯各自叹息嗟呀,五味杂陈仿佛回到了80多年前那段岁月。张遗老长叹一声,灰苍苍的眉毛抖了几抖,抚摸着桌上斑驳陆离的硕长大鞭,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瑞儿小伙和大杨没这么深沉,挤眉弄眼小声嘀咕了一会儿,大杨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郑学士:“学士公,按您老人家说,这鞭子是道光年间从大内失盗流落出宫的,不过……”

  “怎么会到你们家里呢?对吧?”郑学士微笑接言道,说着对一直沉默不语陷入沉思的杨爷拱拱手:“这就得问令尊大人喽!杨爷,这鞭子是怎么到贵府上的呢?”


  “是啊!”诸位遗老从方才感怀伤事中猛然惊醒,个个目视盯住了杨爷。


  杨爷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急剧抖了几下,紧紧抿着厚嘴唇嗫喏良久,心里涌上一股又酸又辣气息,往事萦怀,流年不在,怕这群老头子们误会,口中无舌的他真不知道从何说起,急得满脸通红大汗淋漓,庚子年那桩往事,甭说儿子大杨,就是妻子四姑娘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这会儿怎么说呢?


  “当!”角落里西洋大钟清脆响了一声,午夜一点了,满屋兴致勃勃又略带惆怅、兴奋、惊讶的老少期待着杨爷“开口”,正没开交处,忽听楼门外几个值夜的仆人小声请安问候之音,霎时传进来个中气颇足的大嗓门:“哦,诸位老先生还没睡呢!还来了二位救了少爷的客人?在哪呢?快请出来我见见!预备宵夜!诸位,我来晚了,是谁救了我家瑞儿啊,杨某在此致谢!!”


  别人听了这话尚自安然微笑,瑞儿赶紧起身去迎接,不料正呆坐胡思乱想的杨爷乍一听见这似曾相识的嗓音,勃然变色,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头上轰然炸了个焦雷!等自称“杨某”那人从暗处进来冲诸位团团作揖问好,杨爷恍惚间一个头晕再也坐不住,竟一跃而起,大晚上见了鬼似得指着那人“嗷嗷”叫起来!


  进来的是个胖大魁梧的汉子,约莫五十多岁年纪,剑眉阔目,高鼻厚唇,一双虎目精光闪烁带了些敦厚气,穿了身罗纱大褂,府绸长裤配着剪头皮鞋,赤金大表链垂在胸前,一身阔佬打扮。电花火石间嗷嗷大叫的杨爷指着面前匪夷所思的汉子抖成一团。恍惚间,思绪回到20多年前北京西四牌楼外的那间大酒缸,喧嚣的笑谈、为皇帝挺身而出挨打时坚定的痛斥、那支华丽的旱烟袋、自来火和出手豪奢大方、热情豁达与临行前的大义凛然、托孤悲切和那抹秋日刑场上飞溅的鲜血……一切的一切,刹那像排山倒海的波浪汹涌冲击而来,一向坚韧如铁石的杨爷一把死死拉住汉子的手,嚎啕放声,热泪四溢。


  眼前人的模样,正是20多年前与杨爷有一番奇遇,先赠银又被抄家拿问,再被朝廷下旨斩杀于菜市口的杨大人!
  一切都没有原因,一切都有原因,而所有这些集合起来的悲欢离合聚聚算算,就叫“缘”。大杨、瑞儿和屋里的遗老们瞅着杨爷悲恸欲绝的大哭全都不知所措,连郑学士也震惊了,略略思忖,他快步走到俩人跟前说:“杨兄弟,豫麟老弟,你、你们早就认识?”杨爷呜呜呀呀说不出话,满头大汗瞠目结舌的汉子豫麟被杨爷抓得手疼,他被闹傻了,刚听说修书的老先生们夜晚接待救了自己侄儿,怎么一进屋刚道谢,就被眼前这位素不相识的车把式死死拉住嚎啕大哭呢?他皱起眉仔细打量杨爷很久,却一无所知到底是什么回事。


  郑学士和大杨劝着,良久,杨爷才平复了情绪,连比划带叫呜呜呀呀怕打豫麟的肩膀,大杨见众人不解,仔细倾听,在父亲支离破碎的语意下,白天也不得要领。杨爷越急越说不清,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一把从腰间抽出20年前杨大人送他的那根翡翠嘴、紫檀木杆儿、镂花镶金边的紫铜烟袋锅子,撩起衣服擦了擦,使劲儿塞给豫麟,豫麟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过来只扫了一眼,顿时惊得五官挪移惊恐万分!


  “你、你……”他捧着烟杆,泪水走珠似得哗哗而落,大叫一声:“大哥!!”登时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屋里静的怕人,面面相觑的众人任谁也想不到,世事轮转,日月飞旋,两个家族20余年的沧桑变故,因为这根蒙尘零落的龙鞭,再次相聚一处。

  半晌,豫麟拉着杨爷落座,声声哀泣对杨爷说:“我便是当年内务府大臣杨豫甫的亲弟弟,杨豫麟!老哥哥,恕我眼拙!没认出您这位救了我家老小的大恩人!甭说别的,打您、您一拿出德宗赐给我哥哥的这根烟杆,我就知道您是谁啦!我嫂子当年没少念叨您的好呢!瑞儿,快来!快给你杨叔磕头啊!”


  瑞儿小伙傻呆呆不知所措,被他叔叔拉过去一下摁倒在地,指着杨爷道:“忘了你额娘说的,你小时候送你们一家子逃出北京城的那位杨大叔,就是他啊!”
  “啊?!”瑞儿打量打量杨爷,又看看一旁激动不已的大杨,神思迷乱中往日之事倏然充满脑海,时间过去太久了,他当年还是个穿绸裹缎的娃娃,印在脑海里的那个厚重敦实、一脸诚挚的青年汉子,咋也跟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皱纹堆累的老头对不上号,猛不丁想起什么,冲口而出:“杨叔,我阿玛常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您是好人,我长大了,必得报答您!”

  杨爷闻言哪里还忍得住?更是情不自禁,一把拉过豫麟和瑞儿,三人抱头泪如雨下,放声痛哭。郑学士在一旁感慨叹息良久,说:“奇人、奇事、奇缘!世事沧桑,诸位20年后再次相会,可见冥冥中有定数呐!莫要悲戚了,快拿酒来!为此当浮一大白同贺!”


  战战兢兢的仆人们早飞跑着去取酒端菜,有些爱凑趣儿的,顾不得天晚,赶紧去内宅禀报了夫人们。豫麟止住哭声,叫侄儿给杨爷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又拉过大杨,端详了一番,夸道:“英雄虎子!可喜可贺!杨大哥,您说,20年前您救了我大哥,20年后,令郎又挺身而出救了小侄,这还不是天意?!今儿既是天意认了亲,今后就是一家人!我嫂子没在天津,住在内蒙,还在家给您立了长生牌位呢!明儿我就打电报给她,叫她知道了也欢喜欢喜。哎,您不知道,我们一家子都惦记您多年了!”


  杨爷忙拱手致意,接过豫麟奉还的烟袋比划道:“说不得谢!当年你大哥与我萍水相逢,虽然地位天差地别,可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他不仅送了我上万的银子,还讲御赐的烟袋相赠,后来事起大变,九死一生,临终托孤,也是我们相交一场的情意!任谁碰上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快别说谢了,要谢,我还得谢谢你们呢。”


  “这话怎么说?”豫麟忙问。杨爷指指郑学士,郑学士点点头:“老弟看见这鞭子了么?幸亏这鞭子,不然,咱们哪能在此重聚?”一时酒宴再摆,豫麟招呼大家就座,道声惭愧,请杨爷坐了首席,大杨坐了主宾,众位遗老相陪。


  “干一杯!为今日之聚同贺!”豫麟意气风发,请众人喝了杯中酒。方才说了庚子之变杨爷与杨大人结交、赠银、托孤一事,也亏他不在京城,全听管家和嫂子所说,条分缕析一丝不差,到这会儿,众位遗老才恍然大悟,对其貌不扬的杨爷肃然起敬,纷纷拱手敬酒。
  原来当年豫麟在蒙古老家看守祖业,并未入京,他们家就哥俩两人,杨大人在京城得意,并未忘了远在蒙古的弟弟,年节馈赠源源不断,加之妯娌们处的也好,因此两兄弟除了长得像,感情也很深。庚子之变,华北大乱,京城内外断绝音信,豫麟不放心大哥一家人,预想进京,老家偌大的产业和买卖铺户丢不得,等打点妥当走到宣化,正与逃难而出的嫂子一家碰上了,两家相会,这才知道大哥已被朝廷问斩,抄家封门,悲痛之余,听嫂子和老管家说了当日这位杨爷如何救助、护送一家人出城逃难,雪中送炭之事,不免感佩莫名铭记在心。后行商大富,也怜惜侄子,大侄子已然在蒙古成家立业多年,最疼爱的这个小侄子瑞儿,他视如己出,带在身边,令其读书求学一起生活。杨家的买卖民国初就开展到了天津,经过多年经营,更是家大业大,只是对当年救助一家的杨爷不知在何处,颇为遗憾,今日相会,也足慰平生了。


  酒过三巡,豫麟说:“杨大哥姓杨,我们汉姓也是杨!五百年前是一家,今儿有这奇缘奇遇,也是一家子!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今后,咱们是一家子啦。我想与你八拜结交为兄弟,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杨爷一听有些踌躇,瑞儿拉着大杨的手笑道:“叔叔这话很是!先父那年偶遇杨叔叔,就是缘分,后全家逃难,多亏杨叔救助,既有我父生前与杨叔的奇缘,再有昨夜大杨哥救我的恩情,我也要跟杨大哥结拜!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

  叔侄二人如此诚恳,倒叫大杨爷俩不好推辞,郑学士和众遗老也跟着凑趣儿,要做成此事。当晚便摆上香烛桌案,四人分别拜了兄弟。豫麟叠声叫下人连夜去接四姑娘进府,被杨爷婉拒,要到天亮再说。欢欢喜喜中,杨爷又说起了龙鞭的来历,豫麟竟一无所知,回忆起来,连当日老管家也并不知道送给杨爷的箱子里究竟是什么。郑学士思谋许久,推测说:“这鞭子自道光十三年从内驾库被盗,流落民间,估摸当日懂行的人知道是件大驾卤簿的法物,不敢示人,后来偶然间,才被杨大人收到手中秘藏了。杨大人看来也知道此物来历,也不敢示人,不意庚子年府内遭变,抄家封门,偶然被老管家从库里取出来,送给杨爷,这才有了后来的一番遭际。”

  众人闻听郑学士所言,思索着纷纷点头。杨爷却有些坐卧不安,他心里有数:家里还有件蟠桃呢!看看钟表,快过四点了,跟豫麟、郑学士比划道:“家里还有家眷,这么晚已经叫她不安,要回去休息,再者,明儿带她来拜见,还有一件东西送过来,也是当日杨大人福晋所赠。”


  豫麟见留不住,老先生们也累了,便派仆人和瑞儿跟着,大杨爷俩赶车回了家。第二天七点来钟,爷俩赶着马车,带着喜气洋洋的瑞儿和战战兢兢的四姑娘才回来。

  等到了大门外,这座租界大洋房又跟昨夜不同,悬彩挂灯,仆人们喜气洋洋大礼迎接,慌得没见过世面的四姑娘惊惶不安,亏了豫麟夫人是位蒙古巾帼,豪爽直率,领着几位姨娘和内眷们亲自来接,送到正楼,一家子欢欢喜喜设宴不提。倒是瑞儿陪着大杨爷俩,捧着个盒子进了东楼,豫麟在前引路,众人见面更觉亲热。郑学士笑道:“杨兄弟,你这还憋着什么宝呢?”。

  杨爷含笑点点头,指了指手里的盒子,示意大家进屋看。等各自落座,打开盒盖,几丝柔和的彩光迸射而出,连几层包裹的云缎金锦都被辉映地五颜六色盈盈融融,直把众人看了个呆!


  这几天故事就结束了,感谢朋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关心!精彩继续。
  @雪融无声1 2018-05-03 09:43:29
  @齐州三爷 :本土豪赏1个 赞 (100赏金)聊表敬意,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我也要打赏 】
  -----------------------------
  谢友慷慨支持打赏,请继续欣赏!
  豫麟先是一惊,瞪大眼打量许久摇头问:“杨大哥!这、这也是当年我嫂子送你的?这可怪了,自来也没听她说过呀,昨夜那根龙鞭都叫我大开眼界,怎么又多出来这么一对蟠桃呢?!”

  众位遗老早大眼瞪小眼凑过来欣赏,老花镜、放大镜挤成一团,末了,张遗老皱眉道:“怪哉!这物件包裹,必是大内的东西,可这桃子……没见过!是水晶的?”


  “不对!我看是玛瑙!水晶哪有这么润!”


  “琥珀,我瞧着是琥珀!”


  “你们都是什么眼神儿呀,这分明是五色琉璃的!”


  众遗老七嘴八舌争地滔滔不绝,大杨和瑞儿垂手侍立,等着郑学士说话。可煞作怪,今儿郑学士跟闷葫芦似得,望着蟠桃沉吟不语,杨爷想起什么,跟大杨连比划带说,便把当日得了蟠桃、西逃路上光绪皇帝点评、前年黄掌柜和山中怎么图谋此物,详细交代一遍。众人听得一愣一愣,张遗老眯缝了眼忽然叫道:“哎呀!莫非老兄就是庚子之后,京城里传遍的那位扈从两宫西巡,被老佛爷金口称赞的‘引路侯’?!”


  这下子连豫麟也大吃一惊,杨爷凄然一笑算是默认,郑学士赶忙摆手说:“前尘往事不必再提了!说起来孝钦显皇后(慈禧)确实有亏于杨兄弟。只是这物件,瞧着太奇怪了。嗯……瑞儿,拿放大镜过来。”

  郑学士几句话便打消了杨爷的尴尬,遗老们平下心一琢磨,又瞧杨爷没了舌头,心中雪亮,更是感慨。


  他拿着放大镜,叫人打开窗帘,围着蟠桃屏住呼吸细细看了很久,猛地在两只蟠桃中间发现了什么,连眼都贴了上去,半晌大口喘息着放下镜子,吩咐道:“去泡杯普洱茶来!”


  下人们匆匆去了,郑学士半靠在沙发上,闭目不语。众人都心中惴惴,瞧着这位见多识广渊博如海的师弟要做啥。

  喝了半杯茶,郑学士点烟抽了几口,理理思绪笑了:“豫麟兄别多心,我得说你先兄几句。”


  “嗯?”豫麟问:“咋了?郑学士,莫非这是……”

  郑学士道:“老北京的俗话:树小画新房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呵呵!令兄不愧是内务府总管呐,这物件也能搞到手,不过也亏他,不介咱们这些俗人,怎么能见识如此宝物呢?”

  这似庄似诙似讽的话,说的豫麟脸一红,众位遗老也讪讪笑了。内务府的人都有钱,在前朝人尽皆知,蟠桃摆件跟那有啥关系?张遗老忙问:“这也是大内六库的物件?这可真是开眼喽!豫麟老弟莫在意,听听郑老弟怎么解说!”


  郑学士吩咐瑞儿:“去我卧房里,第三个书柜下头,有一部《能静居日记》,还有一部《恩福堂笔记》赶紧取来。”接着便叫:“取笔墨来,诸位师兄师弟,今天我写几幅跟此物有关的对联,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众位遗老都是渊博之人,一听这两部书的名字,有人就问:“郑师弟啊,这《恩福堂笔记》,我记得是嘉庆、道光朝的军机大臣、大学士英和的著作,《能静居日记》是谁写的?好嘛,你还藏着善本古籍呢?!”


  张遗老嗤笑道:“你个老糊涂,光知道英中堂官大!那《能静居日记》,乃是曾文正公幕府中首席谋士,赵烈文赵惠甫的文章啊!那年他出这本书,我记得江苏同乡还赞助了他一把,你忘了?”

  “哦!原来是他啊!怪道呢,我说如此熟悉。他的号,不是能静居士嘛,跟咱们郑师弟一样,博古通今不说,文章典故颇有可取,虽不曾显贵,也是曾文正公引荐、名满朝廷的名士。不过,他跟这对蟠桃有啥关联?”

  郑学士丝毫不顾众位遗老七嘴八舌谈论,看看桌案上摆放好的文房四宝,默思片刻,执笔在手,运臂弯、蘸松烟,霎时笔走龙蛇,在精致的玉版宣上,写了两幅长联!

  老先生们纷纷涌过来观瞧,大杨认识字,也想弄明白自家的桃子到底是啥,便扶着杨爷凑过来看,纸上是一笔极精神的颜体行书,第一联写的是:


  龙飞五十有五年,庆一时五数合天,五数合地,五事修,五福备,五世同堂,五色斑烂辉彩服;
  鹤算八旬逢八月,祝万寿八千为春,八千为秋,八元进,八恺登,八音从律,八风缥缈奏丹墀。



  第二联是一笔赵体楷书,写的风流韵致、堂皇典雅:


  四万里皇图,伊古以来,从无一朝一统四万里。

  八十载圣寿,自今而后,尚有九千九百二十年。




  大杨默念了几遍,小心翼翼问:“学士公,这俩对联,是不是给谁过生日庆寿写的?挺漂亮豪气!”


  “着啊,孺子可教也!”郑学士放下笔大笑问众遗老:“众位师兄弟,如何?可看出一二?”


  张遗老拍手笑道:“原来如此!你这个小师弟,还拿这个来考我们呢。我知道,第一联是彭文勤公、彭元瑞尚书为恭贺高宗乾隆爷八十万寿写的长联,下一联,是纪文达公、纪晓岚为恭贺乾隆爷八十万寿写的吧!呵呵呵,亏你情急之下能想到这俩对联!彭尚书这联大气端庄、宫派华丽,纪文达公这联,可谓大清朝名联之首!你们瞧瞧,一朝一统四万里,正说高宗开疆扩土,十全武功。八十圣寿,连着后头的九千九百二十年,岂不正合“一万岁”么?比平日山呼万岁高妙百倍。晓岚公不愧大清第一才子!奇思妙想,华贵非凡。呃?莫非……这桃子是高宗万寿的寿礼?!”摇头晃脑的张遗老正滔滔不绝,猛然间恍然大悟。


  众人正在品味两幅对联的韵致,听张遗老这话顿时大惊失色:怎么今儿这两件宝贝,东绕西绕都归到乾隆爷那儿去了!


  郑学士点头微笑:“不错,张师兄所言正是。”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