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食疗增强体质
神仙粥:糯米少许适量,生姜5——7大片,水两碗放砂锅内开两次,加入带须大葱白5——7个,煮至米熟,加米醋小半盏,入内调匀乘热吃粥,或只喝粥汤。
广东的朋友应该很熟悉这个粥方,这是从明朝中期流传下来,古人预防瘟疫、瘴病时常用的食疗药膳粥,现在依然在广东流传。
此粥以糯米补养为君,葱姜发散为臣,一补一散,又用醋收敛,有病可以祛病,无病可以强身健体。健脾养胃,补益中气,虽然简单,却是古人智慧的成果。
各年龄段朋友都可以长期服用。
羊汤:南方湿寒,此次病毒肆虐,也跟天时节气有关,所以大家一定保证身暖体健。羊汤有大补坤元之气,增强体质,驱寒祛湿的好作用,服用时加胡椒粉发汗,效果更好。尤其是身体虚弱的中老年人,服用更佳。
注意:炎症、体内湿热、火旺阴虚者不宜服用。

粤式神仙粥
三 日常锻炼
1 晒太阳,家里有阳台的朋友,可以让老人晒背,吃南瓜子,太阳精华补充正阳之气,南瓜有温中补气作用,不能出门的老人可常用。注意:脾胃虚弱消化不良,不要吃南瓜子,晒太阳即可。
2 艾灸,艾灸新闻上写了,可以祛湿驱寒,回阳暖身,除儿童外,其余各个年龄段都可以使用,使用前注意艾灸的穴位。尤其是中老年人,增强阳气很有效果。
3 年轻人在家,可以多做无氧运动,徒手健身,增强体质。
4 早睡早起不熬夜,饮食有度,起居有节。
5 每晚休息前,可以用热水泡脚。中老年人可以泡20分钟左右,中青年不要超过20分钟。
注意:1 这些方子除标注禁忌外,都不能治疗病毒性肺炎,只能增强多年龄段体质和免疫能力,朋友们服用前一定看好禁忌。
2 南方与北方气候、地理条件不同,服用时一定注意,凡是体内有湿热、湿寒一定先去湿(热、寒),再进补药,不然不仅起不到增强免疫力作用,甚至身体越来越不好。
3 这些古方、验方请朋友们广为转发,尤其是疫区家里有中老年家长的朋友,在未确诊病毒肺炎,需要增强体质时可以试用。
4 西医体系与中医体系不同,如果有疑问,可以请问当地中医,遇到不屑一顾的西医说法相反或驳斥,请不要责怪。
祝所有支持我的朋友们在新的一年,百毒不侵,阖家安康!
这可麻烦了,小冯左思右想半晌,握紧了手里的扁担,只好又迈步上了台阶。偷偷往里瞧,片刻便放了心。原来半尺高的大门槛里,站着个约莫七十来岁的矮瘦老头,身穿蓝细布半截大褂,头戴瓜皮帽,一根小辫软塌塌绕在脖子里,枣核脸,黄脸皮,昏黄的三角眼,几根老鼠胡子扎煞着,手里提着个西瓜大的牛角灯,光晕昏昏,看起来不像个恶人。老头瞅着小冯来到近前,上下打量他许久,似乎挺满意,点点头招呼道:“小子,你是打鼓的?”
“是啊,老爷子。”小冯知道这里多是豪门,赶紧打千儿行礼:“跟我舅舅金五爷刚入行,您多照应!”
“金五爷?哦,老相识啦。”老头点点头招手道:“今儿碰上我,算你的造化!你在府门口睡觉这事儿就算了。得,你进来,给我们家帮个忙,我们主子必有重谢!”
“啥?”小冯傻眼了,这黑天半夜的,自己就是个打小鼓的,咋能给人家大人帮忙。想着赶紧拱手:“老爷子,我、我就是个打鼓的,没别的本事,您、您叫我干啥?”
“你进来不就知道了嘛!”老头似乎有点着急,小冯心里疑惑,说:“不是我推辞,天太黑,我又是个外人,这么着进去,怕不方便呢。”
“呵呵呵”老头乐了,指着他说:“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你最合适!快来吧。”说着话伸手要抓小冯,吓得他一退步,老头抓空了,本以为老头要追出来呢,谁知老头好像很忌讳大门槛,抬了抬脚又放下了,脸上灰黄不定,喘着粗气说:“小子,你别怕,我们家不是坏人。这不年头乱嘛,我们主子出不去,连带我们也不出去,想找个人帮忙吧,哪里也没合适的。这不,今儿碰上你了,正合适,算我卖个老,求求你啦成不?小子,就算你发发善心,日后必有你的好报,不然我可得坐蜡。得,我给你作揖!”说着话老头抱拳拱手,真冲小冯作起了揖。
“这、这哪儿跟哪儿啊。”小冯是老北京长大的,打小就知道尊老爱幼,一瞧大半夜的,瘦老头恭敬有礼对他作揖不止,臊了他个大红脸,忙还礼不迭,又一想:莫非他们也是亲贵大人,不好意思出去卖东西,叫自己收货?摸了摸兜里的半吊钱,想起舅舅还在家病着,舅母那副嘴脸,反正自己就一副担子俩破筐,不怕他们是坏人,便挑着担子,跟着老头进了大门。
注:西瓜大的牛角灯。
老年间亲贵大员和豪门常用的一种灯笼,将牛角用特殊方法和工艺泡软后,用模具撑大,晾干涂漆,内中点缀蜡烛架。夜晚可挂在大门外,也可手执照命。在没有玻璃或玻璃十分名贵的年代,牛角灯非常流行,比纸灯笼耐磨耐用且适合于风雪天。《红楼梦》里记载过。
“这、这哪儿跟哪儿啊。”小冯是老北京长大的,打小就知道尊老爱幼,一瞧大半夜的,瘦老头恭敬有礼对他作揖不止,臊了他个大红脸,忙还礼不迭,又一想:莫非他们也是亲贵大人,不好意思出去卖东西,叫自己收货?摸了摸兜里的半吊钱,想起舅舅还在家病着,舅母那副嘴脸,反正自己就一副担子俩破筐,不怕他们是坏人,便挑着担子,跟着老头进了大门。
嗬!一进大门,小冯就傻了,外头瞅着府里漆黑一片,谁知里头竟是一片五色光芒!正面的照壁上是一副砖雕五福捧寿的照壁,悬着六方琉璃灯笼,宽敞的大院四角廊柱上挂的全是大红纱灯,两侧地下摆的盆栽的牡丹月季各色花卉,竟然在凛冬中盛开。
绕过照壁,更是惊人,面前大院足有一亩大小,地下全是大青砖,正中一条青石甬道直通内外,两旁黑黝黝的厢房寂静无声,廊柱下也全是大红纱灯,正对面是一座五开间飞檐舒展的厅堂,暗光闪烁,人影晃动,房檐下悬的是四方玻璃灯,两侧游廊四通八达。老头在前带路,一面走一面唠叨:“慢点啊,走这边,正中的路只有主子能走。咱做下人的,走旁边。这是规矩。小子,开眼吧你。知道这府有多少年了么?告诉你,由打顺治爷入关,就有了这座府,二百多年喽。”
小冯越听越胆怯,小声问:“老爷子,您是这儿的老管家吧?”
“嘿嘿,你还真会说。我?我要是管家,这府里能落到这步田地?这年月,凑活活着吧。这人呐,什么人什么命,到哪儿说哪儿的话,咱若是还能再多待在这儿几年,兴许就成了,还能要走走不成,要留留不下?赶上国破家亡,都得走这步!小心脚下,咱们走这边。”老头嘴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小冯似懂非懂听不明白,只好深一脚浅一脚,跟着他绕过正厅,往西一拐,是个月亮门,奇怪!大冬天的,这里竟是花繁叶茂,四周点缀着稀疏的亭台楼阁,一水儿的五颜六色的琉璃风灯,看得人五迷三道不知身如何处。
这里仿佛是个花园,前头不远处灯光闪亮,一道粉墙隔绝内外,透过月亮门往里瞧,正中一座长方形的水榭压在椭圆形的水池上,水榭一侧是座三开间的厅堂,夜深人静之际,一阵歌舞声隐隐传来,声音轻柔舒缓、缠绵宛转、悠远轻灵、如泣如诉,小冯一时竟听住了。
“……山松野草带花挑,猛抬头秣陵重到……谁祭扫,牧儿打碎龙碑帽……问秦淮旧日窗寮,破纸迎风,坏槛当潮,目断魂消……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字字句句传入耳中,如梦如幻,小冯一激灵,他没听过这曲子,更不知道这词儿,可唱的分明不是四九城老少爷们都能哼哼几句的皮黄京戏,这曲子可真如大冬天一盆冰水浇头,令人毛发森然。
“小子,稍待,我进去禀报一声啊。”老头晃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进了门,小冯奓胆子趴在门口往里细瞧,只见老头进了三间厅堂,里头隐隐约约坐着些摇头晃脑的人,穿着打扮无不金翠辉煌,川流不息的丫鬟仆人端着一盘盘珍馐美味,脚不沾地进进出出。
那老头似乎跟正座上的胖大魁梧的人嘀咕了几句,那人听了挥挥手,歌舞顿止,连带四周围坐的人也全站了起来,跟着老头出了厅堂,顺着园子里的路,往东就走,不大会儿,灯光渐暗,水榭里一片漆黑。只是那队人走路的样子有点说不出来的怪。
“得了,小子。我们主子听了很念你的好,跟我走吧。”老头乐呵呵提灯出来,领着小冯往东走,笑道:“我们主子没别的嗜好,就是爱听曲儿,自己能拉会唱。哎,恐怕以后没这日子喽!”
小冯越发疑惑,忙问:“老爷子,您家是不是要卖东西?”
“卖?”老头一笑,摸着胡子道:“卖!叫你进来,自然是有东西要卖,不过一会儿你得机灵点啊。”
“你们这么大的府,我、我带的钱可能不够。”小冯老老实实说。
“呵呵呵呵!”老头干笑了几声:“傻小子,这年月命都没了,要钱干啥!快走。”小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老头又绕到了东边。
“山松野草带花挑……”一段唱词,出自清代孔尚任先生著作传奇剧本《桃花扇》中结尾《余韵》,跟洪升的《长生殿》是为清代乐府双璧,并驾齐驱。是流传至今脍炙人口享誉世界的文学经典。
七
东院和西院、正院显得格外不同。那俩院落灯光闪亮,人影幢幢,虽然异常,还带点生气。可一进东院,方才在大门外闻到的气味儿扑鼻而来,熏得小冯呼吸不畅,头晕难受。眼前这长条形的院子也有一亩大小,房檐廊柱下都挂着雪白的西瓜灯,四处黑洞洞的厢房厅堂悬着雪白的绫纱幔帐,连那灯光也白森森刺眼,依然寂静一片。
“老爷子,这、这是哪儿啊?”
“别乱问,跟着我就是。”老头依旧那副不慌不忙大宅门管事的模样,领着小冯又转向北走,穿过俩萧索破败的小院,来到了一处所在。
面前的院子门口种着两棵大松树虬根盘结,足有三人合抱粗细,地下青砖碎裂,各种枝蔓交错横杂,黑油大门两侧吊着俩大白纱灯,暗夜里十分诡异,“吱呀呀……”老头一推门,一股阴风喷涌而出,小冯挑着担子,就觉刺骨的阴寒激地他寒毛直竖,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老头笑道:“跟着我啊,别乱走。”说罢进了门,小冯惊奇发觉那阵阴风打着旋儿似得在老头身子前后盘旋,赶紧挑着担子,小心翼翼也迈步进来了。
面前是黝黑的五间大厅堂,左右三间厢房,都悬着白森森的纱灯,瞅着干净整洁,院里藤蔓杂草丛生,树木森森,房檐墙角砖石坍塌,东南角大槐树下,好像是口大水井。
老头在厅堂前站住了,转身笑嘻嘻说:“小子,到了。你不是打小鼓收东西么,这里头有件东西我们主子要卖,你啊提着我这灯笼进去,记住,可别点灯啊!正前方桌子上头的房梁上,吊着个包裹,你把那包裹拽下来,那东西就是你得啦。你小子就算发啦!”
“啊?”小冯瞅瞅黑不隆冬的大屋,有些害怕,问:“老爷子,您这物件要卖多少钱呐,恐怕我买不起啊,再说里头这么黑,我、我害怕!”
“你这小子怕啥啊!我不是在这儿等你嘛!咱爷俩今儿把这事儿办利索喽,我们主子也感谢你,什么钱不钱的,你身上带着多少,给我就是啦。就是块金疙瘩,我们主子也不在乎!”老头一个劲儿催,小冯越发没了主意,被老头软磨硬泡地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撂下担子,接过老头手里的灯笼,推开了屋门。
“呼!”一阵夹着尘土的阴风涌了出来,槛窗上糊的高丽纸像肚皮一样凸进凸出,小冯脸色顿时沾了一层细土,干冷腥臭的气味儿熏得他干呕了好几口,手里的灯越发昏暗,火苗扑簌簌小了一圈,漆黑一片的屋里,只能看见四周两尺远近。
“小子,记住,千万别点灯!”老头苍老声从外传进来。小冯心里发急:这老头,事儿真多!这到底是哪儿呢?无边黑暗中,他就像一个独行人,摸摸搜搜四处踅摸打量:屋子很大,除了面前二尺地界,他根本看不清屋里摆设,只好对着前面直走。也不知是不是房子太老或是哪里有漏洞,黑暗中冒出一股股渗人的冷风,夹杂着不知是什么的细碎声响,叽叽咕咕噗噗簌簌,似鸣虫,似人语又像深夜旷野中草木里的野兽爬行。
提着气踉踉跄跄不知走了多久,“砰”面前碰到了一张高桌案,小冯送了半口气,挑着灯笼往上瞧,黑洞洞啥也看不清,又不敢乱走,只好连摸带爬上去,黑暗空洞,自己踩得隐隐约约好像是个供桌,面前是个神龛,也不像平常人家用的那种,神龛又高又大,足有三四尺,太暗,看不清供的什么。
“找着了嘛!”隐隐传来老头的喊声,小冯摸了把冷汗,提着灯使劲儿抬头望,果然,房梁下垂着个黑咕隆咚的包裹。“找着啦!老爷子!”小冯喊了一声,左手提灯,右手一伸,正抓着了那物件,一片片灰土顿时飞扬开来,呛得他直咳嗽。
哪知小冯刚抓住包裹,手里的灯笼火苗陡然缩小成绿豆大小,屋里更加黑暗,四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吓得要喊,耳中顿时传来一阵“轰隆隆隆!!”巨大山崩海啸声,胆战心惊的小冯一使劲儿,包裹咕噜掉在他怀里,半空中“轰!”一声巨响,烟尘四起黑烟滚滚,无数凄厉惨绝的吼叫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仿佛张牙舞爪要把他撕碎吞噬!
小冯哪见过这个,早吓得尿了,身子一歪“噗通”摔了个大马趴,疼的他龇牙咧嘴,灯笼也灭了,黑暗中不知东西南北,抱着包裹四处乱撞,屋里好像吊着不少粗棍子似得东西碰地他脑袋生疼,他撞着个棍子,喘着粗气顺着往上摸,绸缎面儿、带刺绣的,是、是一双脚!
“啊!”激灵灵魂飞魄散的小冯头皮都炸了,不敢再想,胡乱叫道:“老爷子!快放我出去!!”
“吱呀……”门终于开了,那老头背着手无奈笑道:“赶紧出来吧!小子,你真是不听话。”。
小冯连滚带爬跑出了屋,兀自心里突突乱跳,眼泪汪汪说:“这到底是啥地方啊!您、您可真会吓人!”
“嘿嘿,吓人?这年月,人最可怕!得了,小子,这物件是你的了。”老头满意笑笑,小冯惊魂未定,瞅瞅自己怀里,原来是个布满虫眼儿的黄布包裹,一摸好像是个方匣子。抹了一把冷汗,小冯喘息道:“老爷子,这物件您要多少?”
老头乐了:“哈,这会儿你还做生意呢?白给你了!不要钱!”“那不成!”小冯一面揭包裹一面吐着嘴里的灰土:“生意就是生意,有规矩,我得看看到底是啥,太贵了我可买不起,您……”
“哎吆你个傻小子!!”见他揭包裹,老头吓得脸色大变,死死摁住他的手:“你不要命我还要啊!你个愣头青!我老人家活了这么久,真没见过你这种傻子,白给你还不要!”
小冯咧嘴苦笑:“不看?不看怎么估价?我舅舅说,破衣服破铜烂铁给的价不一样,有给几十大枚的,有给一百的……”
“得得!你看着给吧!”刚才还稳重的老头似乎有点慌乱,老是不时打量西墙,接过小冯递来的半吊钱,点点头揣进怀里笑道:“成!你小子够仁义,以后错不了!得了这物件,可守好了,别出去烧包,小心惹祸!”
小冯扑打扑打身上的灰土,把包裹赛进破筐里说:“您呐,赶紧歇着吧。我该回家了。”院里不知何时涌出了一股雾气,他是一点也不敢更不愿待在这儿了。
“甭介啊!”老头忽然又打量起小冯,眼珠儿转了转说:“你跟我过来。”,说着拉小冯走到东南角的大井边,老头对着井口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末了,突然面对小冯喊了一嗓子:“小子!你瞅我像不像人啊!”
就这一句,小冯闻言顿时脑袋上打了个焦雷!炸得他头晕脑胀站立不住,“噗通!”瘫在地上,再瞧老头,我的娘!只见他身子筛糠似得抖动不已,面目青绿不定渐渐狰狞,尖嘴红眼,两手如爪胡乱挥动,声音也变得又粗又大:“我像不像人?我像不像人啊!”
魂飞天外的小冯体如筛糠冷汗如雨,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哪里说得出话?此刻天空上阴云密布,四外朔风大起,老头叫声越发凄厉,小冯哭了一会儿,骂道:“娘啊!爹啊!快救救你苦命的儿吧!你个老东西,像人就像人啊,害我干啥!救命啊!”
哪知小冯哭喊了一阵,井口处的老头却换了副欣喜若狂的模样,大喜过望说:“好小子!好小子!借你一声,助我一力!咱爷俩有缘!你不仅帮了我们主子一家,也成全了我。哈哈哈,老子我无以为报,送你点东西吧!”说着话老头从地下抓了俩土坷垃冲过来塞进小冯棉袄里,想了想不过意,又从头上摸出一根头发,小心翼翼别在他棉袄纽扣上大喊:“小子,我这儿谢过啦!那俩土坷垃回去给你家大人,这根头发你可留好了,不到危难时刻千万甭拿出来,管保你小子一世平安,你善心善行,可甭忘了!告辞!”
说声告辞,老头忽然咯咯一笑,如幻影般随风不见了!苶呆呆傻在当地的小冯更是大惊,四处踅摸几眼,哪有老头的身影?又连滚带爬到井口大喊:“老爷子?老头!老头!你在哪儿呐!”,往下一瞧,井里幽深无比,连回声都嗡嗡的,哪里有人?他又惊又怕又担心,诺大的宅子里,仿佛漂浮着无数孤魂野鬼,只有他这么个活人在瑟瑟发抖。
说声告辞,老头忽然咯咯一笑,如幻影般随风不见了!苶呆呆傻在当地的小冯更是大惊,四处踅摸几眼,哪有老头的身影?又连滚带爬到井口大喊:“老爷子?老头!老头!你在哪儿呐!”,往下一瞧,井里幽深无比,连回声都嗡嗡的,哪里有人?他又惊又怕又担心,诺大的宅子里,仿佛漂浮着无数孤魂野鬼,只有他这么个活人在瑟瑟发抖。
回过点神,小冯猛然察觉此地不能久留,赶紧挑着担子要跑,不料刚爬起来,倏然听见一阵怪异的声音,深井里陡然“轰!”冒出一股白森森冷飕飕的白气,直冲九霄,本就晦暗的残星月华躲在了阴云背后,四周阴风大起。“噼噼……噼噼……”由打西墙那边,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院里惨白的灯呼喇喇全灭了。
猛回头,吓得他一屁股瘫在地下,咬舌颤齿捂了嘴大气不敢喘!本来脏兮兮的西墙中,隐隐约约出来了一个,不,是一串人影!这群人排着整齐的队伍,一个挨一个,两腿僵直,跟随前头一个身穿金彩五爪行龙袍褂的魁梧大汉,一点点、一点点飘了过来!
“妈呀!”瞠目结舌的小冯眼珠子快瞪出来喽,抖成一团,死命捂住嘴巴蜷缩在地下瑟瑟发抖。那队人仿佛旁若无人,在幽暗惨淡的星光下旁若无人,一点点僵硬地靠近了水井,小冯眼泪汪汪,等领头那人飘近了,发觉就是方才西花园里听戏的那位主子。
一股奇怪的腥气熏得小冯头昏脑涨,再看,那主子似乎看了看深井,一头扎了下去!随后,他身后大大小小的影子,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还有些披头散发穿着戏服的人,咿咿呀呀不知哼唱着啥曲儿,也一个个跳了下去!
“一个、两个、三个……”,阴风卷着四处破碎的砖头,地下的草叶和大树上的残枝簌簌直响,不知谁在数数,一共六十二个人,悄无声息在他面前跳进了深井,巨大的恐惧把小冯的五脏六腑浸地冰凉,他摸了摸心口,还在蹦蹦直跳,自己还活着呢,忙不迭捡起破筐,转身要跑,一回头,坏了!方才若隐若现的院门却不见了,整个院子到处是高大的围墙。
“鬼打墙?!”正满头大汗慌不择路找门,就听身后的井口“咕噜噜、咕噜噜”开了锅一样不知在往外涌什么,刚一愣神,一只湿漉漉臭烘烘的爪子“啪!”一下搭在了小冯左肩上,他猛一惊,跳起来二尺高,却听后头传来个颤巍巍像地狱里传来的叫声:“留、留下、陪、我!”
“救命!救命啊!”心胆俱裂的小冯忍不住嚎哭起来,深更半夜又是豪门大府,凄厉的哭喊声传出去老远,可暗夜沉沉,声音一出去,似乎被黑暗吞噬。小冯哆嗦成一团不敢回头,他怕,怕看见一张泡烂了的狰狞鬼脸,张着獠牙尖锐的血盆大口等着吃他呢!
那只爪子越发用力,扯着他一点点往后退,眼看还有一丈远近就到了井口,生死关头,小冯急中生勇,顺手抄起扁往后就砸,“砰!”震得他虎口发麻,像是砸在石柱子上,扁担断了!
这当儿他也不管了,随手从地下抄起什么就往后砸什么,哪知爪子像是金刚不坏,“噼噼啪啪”砸在上头的东西不是碎了就是掉落井里,爪子犹如生了根,一寸寸穿透他的棉衣,直入皮肉。剧痛令小冯清醒了不少,肩头湿乎乎的,显然见了血。别看人小,他身子灵活,心一横,左肩往下一沉,忍着痛往前一蹿左肩着地就地咕噜噜一滚,爪子在砖地下碾成几段,肩头一空,成了!
不料他刚爬起来,深井里咕噜噜更如开了水一样,“嗖嗖嗖……”乱蓬蓬突出几十只白森森烂乎乎湿漉漉的人手,丫丫叉叉如凌空飞蛇裹挟了阴风惨雾,对着小冯就来了喽!他左躲右闪还是被抓住了左脚,死命挣扎中,忽地看见破筐里的黄布包裹,一手抄起来对着人手砸了过去!
也不知包裹里是啥玩意,半空中打着旋儿还没落地,就被一只飘如白练的人手抓住了,“哐!”一下包裹被捏烂,里头木盒子里掉出个黑乎乎的狭长物件,在半空中转了几圈,“噗!”扎在了一只手上。
“嗷!”一片凄厉的鬼哭狼嚎竟震得耳朵嗡嗡直响,黑烟滚滚臭气熏天,白练似得人手在地下如被击中七寸的毒蛇翻滚片刻,霎时竟融化不见。
“嗷!”一片凄厉的鬼哭狼嚎竟震得耳朵嗡嗡直响,黑烟滚滚臭气熏天,白练似得人手在地下如被击中七寸的毒蛇翻滚片刻,霎时竟融化不见。
“嗡!”地下那块黑乎乎的东西登时散发出万道蓝光,煞气腾腾五彩盈盈,“嗖!”一下起在半空,凛凛杀气滚滚而来,铺天盖地罩住了整个院子!七彩瑞光遮掩了月华星芒,闪烁迷离,迸射出道道彩光纵横交辉,如飞火流星般射中了乱蓬蓬的人手!深井里的人手登时好似见了老虎的小猫纷纷躲避,哪里来得及?碰着煞气纷纷断裂,片刻如冰雪遇烈火化为一摊摊腥臭的脓血。
再看那黑乎乎的东西在空中如电似光飞速游动,特意围着井口绕了三圈,就听井里鬼哭狼嚎越发凄厉如无间地狱惨烈刺耳。
“咔嚓嚓!”晦暗阴沉的九霄云中突然雷电大作,雷火滚滚,金光霹雳轰然而下,轰隆隆山崩地裂震得大地颤了几颤,“咣!”一道巨雷击中正厅,登时房倒屋塌火光大起,“咣咣!”又是几道霹雳交相纵横,极光闪耀,击中了府邸里各个厅堂殿宇,连面前那黑黝黝阴森森的五间厅堂也被巨大的雷电轰成了瓦砾,各色光芒照射如白昼,雷电接连不断在四处轰然炸响!
数十道火焰冲天而起,浓重松香油漆味夹杂着腥臭气肆无忌惮到处涌动,“咔嚓嚓!”数道金光围着水井炸了一个又一个光圈,到处砖石迸裂房梁冒烟,一股股大火好赛一条火龙,沿着大门、梁柱、房檐从四面八方肆虐奔涌,刹那吞噬了一切。
小冯喘着粗气摸了把冷汗,刚爬起来,只听“嗷……”几声凄惨喊叫响彻周天,从院落各处、水井里倏然窜出无数白惨惨漂浮的身影,奇形怪状什么都有,在雷电轰鸣冲天大火中如丧家之犬四散飘荡奔逃!片刻,半空中那块黑乎乎的玩意“嗖嗖”飞旋奔腾,却并不逼近,刹那发出阵阵宏大响彻云霄的龙吟虎啸之声,以雷霆万钧之势形成了一股奇怪的罡风,将白乎乎影子秋风扫落叶般席卷而去!
“当啷!”一声脆响,那玩意掉落在地,满院硝烟火焰熏得人站立不住,小冯尽自慌张,心里却立时明白了:这东西不寻常!立马跑过去把那东西扔进破筐里,又把黄布包裹、破了的木盒子扔了进去,这才转头快跑。也怪了,方才四四方方找不到的院门,又出现了。等他慌不择路撒开脚丫子左转右转顺着大火冲出大宅门,一屁股瘫在门口的台阶上大口喘息。
回身望去,熊熊烈火早已烧塌了东西两院和正院的厅堂轩榭,冲天火光照亮了西城半边天,轰然倒塌的山墙梁柱冲的火星灰尘四处飞扬,四散的浓烟氤氤氲氲在正座府邸上空形成了一股浓雾,顺风飘向了四处。
狠狠捏了一把胳膊,小冯这才明白,自个儿是死里逃生,抬头看看这座威严华丽的府门,门里火光熊熊,门外黑暗如墨,高大的门槛如同生死界限,隔绝了两个世界,刚才种种离奇遭遇,影影重重塞满了他的脑袋,激得这个十来岁的孩子捂着脸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冲天大火越烧越旺,哭累了的小冯迷迷糊糊正要起身,“滋溜溜”门口忽然有了响动!他一惊,赶紧抓着破筐跳起来,就见“咕噜噜”从大门槛里钻出个小脑袋,小尖嘴绿豆眼,十分可爱,咦?是一只刺猬!
拳头大小的刺猬看见他并不怕,片刻又涌出一簇簇小脑袋,个个都是拳头大小,身上的硬刺还没长全,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伸着短小爪子挤在大门口朝外东张西望,小冯迟疑着往前走了两步,发觉这群刺猬一面瞧他,一面瞪着眼前高大的门槛焦急。
疫情时期,报名在小区做了几天义工,能为防疫做一点点努力,很辛苦但很欣慰。大家都付出了很多,在此,向战斗在各条战线上一同为保护人民健康安全的朋友们致意崇高敬意!
也祝愿疫情早日结束,所有支持和捧场的朋友们阖家安康幸福!
故事继续更新。
哭累了的小冯又冷又饿又累,正迷迷糊糊想打个盹再走,“滋溜溜”门口忽然有了响动!小冯一惊,赶紧抓着破筐站起身。就见“咕噜噜”从大门槛里钻出个小脑袋,小尖嘴绿豆眼,十分可爱,咦?是一只刺猬!
拳头大小的刺猬看见他并不怕,片刻又涌出一簇簇小脑袋,个个都是拳头大小,身上的硬刺还没长全,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伸着短小爪子挤在大门口朝外东张西望,小冯迟疑着往前走了两步,发觉这群刺猬一面瞧他,一面瞪着眼前高大的门槛焦急。
“这是宅院里的刺猬窝?还是保家仙?”小冯诧异嘀咕了一句。他心里明白,老北京乃是元明清三朝古都,四九城里的宅院里,哪家没个几百年,就连老百姓家里,也常有黄鼬、刺猬、长虫甚至狐狸,夜深人静乱窜,有的年深日久,常被老少爷们尊为“仙家”,保佑一家平安健康,平日里形同家人,十分亲密。只是这大宅子如今被天火雷电击毁,也许是刺猬没了窝,要迁居?
想到这儿,他又起了热心,怕小刺猬们被火烧死,见它们跳不高门槛,便要伸手帮忙。哪知手还没伸过去呢,就听门里“咳咳!咳咳!”两声苍老的咳嗽声!这下可把惊魂未定的他吓的倒退了好几步,再不敢上前。
顺着门槛,从里头爬出个东西,长有三尺,状如狸猫,遍体紫红,尖嘴小眼,眼珠如赤金,一身硬扎扎的长刺,更骇人的是,这东西额头上,竟然长出个核桃大小金红色的肉瘤!
“妈呀!这、这是啥玩意?”小冯惊骇莫名,却见这东西并不过来,不慌不忙稳稳当当眨了眨亮晶晶的小眼,竟然咧开小嘴笑了,慢慢像人一样直起了身!等看清了他才发觉,这是只足有数百年寿命的老刺猬!
原来这刺猬跟其他“仙家”不同,一是胆小,二是温顺。早年间有故老传言,只因天定有数,造化无穷,刺猬最难成“仙儿”,刺猬的天灵智识远在其他几大“仙”之下,所以有年头的刺猬在古宅旧居多见,可成就阴阳,丹成道果的却如凤毛麟角。非得有大功德大造化,虔心修炼多年的刺猬精,历劫无数,才能有成。懂行的知道,凡是刺猬,灰白的最为普通,潜修百年才能变成灰黑,再变是青灰色,再变则为土黄色,按五行所属,变换五次,交替相生,其体色最终变成大红色,才算有了成就。
只是刺猬常见,其寿命又比不得其他“仙儿”,常人哪见过红色刺猬?又何况额头上还有核桃大的金红色的肉瘤?小冯打小就听母亲说过这些老北京的典故,今儿见了真章,哪能不怕?
那只老刺猬并不像害他的模样,只像人一样背着俩短爪子,在门口悠闲转悠了两圈,挥挥爪子对着门里的小刺猬们叽叽咕咕不知说了几句啥,那群小刺猬登时像得了命令,竟然手脚并用,前后左右排布的整整齐齐,如人一样叠罗汉,一股脑翻过了大门槛,最后底下的,被老刺猬一爪一个提溜出来。
小刺猬们列队整齐,老刺猬微微笑着,红眼珠嘀哩咕噜转了好几圈,猛然对着早已目瞪口呆的小冯合爪拱手作揖,拜了三拜!点点头,又指了指他的胸口。随即四爪伏地,招呼小刺猬们顺墙根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八
晨曦初显,朝霞满天。昨夜死寂的街巷终于有了人声,胆小怕事又十分爱看热闹的京城老少爷们,也不知打哪儿都钻了出来,围着烟雾袅袅的大宅院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好嘛!这场火可真不小,溜溜烧了一宿!”
“那可不!昨晚我就想出来招呼救火的,可黑灯瞎火,洋人还在城里呢,谁敢!”
“哼,那敢情!就你能耐,还他妈救火!你小子听见枪子儿响,吓得跟耗子似得早颠儿了。这年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爹妈死了都没人埋,就显你能?”
“哎吆,别是洋人放的火吧?我听我们舅爷说,四月里那个叫瓦德西的洋毛子住进了西苑老佛爷的仪鸾殿,半夜跟赛二爷胡混,半夜着了大火,俩人光着屁股就跑出来啦。还烧死了一个德国副将呢。”
“你这是满嘴胡沁!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
人越围越多,义和拳、洋鬼子接连进京祸害,早没了看热闹机会的老少爷们历经生死大难,这当儿终于又瞧上了热闹,那劲头比上菜市口看杀人还足呢。躲在上马石后头终于等到天亮的小冯,这才睁了眼。好嘛,大门口乌央乌央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足有好几百人,连胡同口都堵上了,唾沫星子飞溅,比茶馆里还喧闹。还好,众人只顾得说闲话,谁也没注意他。
“让开让开!都让开!公所来人啦!”
“公所?啥公所?这事儿不是该五城巡城御史和兵马司管嘛。”有人懵懂问。
“您还懵着呢?这年月王爷都背马粪去了,谁管事儿?洋人成立了‘安民公所’,里头的衙役说是叫巡捕,管这个呢!”
“巡捕?”
“那不?胳膊上缠白毛巾的,甭小瞧了这些人,除了洋人,这些人有权呐!说你是义和拳你就是义和拳,被他们逮住,当场开刀就宰啊。没听那么句话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巡捕叫回话。等闲人不敢招惹他们。”
“哎,真是国破……”
“嘘!你小点声,不要命啦!”
众人正嘀咕呢,外头进来几个穿衙役服饰,左胳膊缠白毛巾的汉子,后头跟着俩日本兵和一个尖嘴猴腮的翻译。老少爷们此时畏洋如虎,潮水似得退出老远,胆小的早撒丫子跑了,胆大的伸头伸脑跟着往里瞧。
这群巡捕进去不久,不大会儿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哭爹叫妈连滚带爬冲了出来,对着翻译一阵嚷嚷:“井里有死人!”,幸亏是大白天,老少爷们不知里头发生了啥,伸脖子正瞧呢。俩日本兵听了翻译的话,赶紧派人回去搬兵。片刻一队鬼子兵小跑来了,有巡捕奉命预备担架,有的奉命预备棺材,此时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半袋烟工夫,翻译挺胸腆肚大喊:“老少爷们都回去吧!这府里净死人,没什么好看!快走,一会儿熏着啦!”
这群巡捕进去不久,不大会儿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哭爹叫妈连滚带爬冲了出来,对着翻译一阵嚷嚷:“井里有死人!”,幸亏是大白天,老少爷们不知里头发生了啥,伸脖子正瞧呢。俩日本兵听了翻译的话,赶紧派人回去搬兵。片刻一队鬼子兵小跑来了,有巡捕奉命预备担架,有的奉命预备棺材,此时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半袋烟工夫,翻译挺胸腆肚大喊:“老少爷们都回去吧!这府里净死人,没什么好看!快走,一会儿熏着啦!”
他的话带点南方味儿,显然不知道老北京的习俗喜好,一听有死人,方才害怕要走的老少爷们呼喇喇又围了过来,都比比划划聚精会神瞪眼瞧,生怕看不上热闹。果然,从大门里传出一阵阵浓重的恶臭,巡捕们都用白毛巾捂住口鼻,抬着一副副担架,看来棺材是用不上了。
担架上用白布盖着一具具浸透了又肥又大的尸身,滴滴哒哒的黄水尸液淌了一地,露出来的服饰各有不同,有穿旗装的,有穿长裙的,有穿戏服的,足有五六十具,臭气熏天尸液四溢,不少人干呕不止。最后六个人抬出来的这具,穿着朝靴,魁梧高大,连身上的缂丝金彩行龙袍也透过白布隐隐可见。
看客们瞧得津津有味,不知是尸体太沉还是巡捕害怕,前头那人脚一歪,“哗啦”从死尸手里掉下一串东西。眼尖的人大叫:“快瞧啊!是什么宝贝!”
“是钱!是钱嗨!”有人立即冲上去不嫌腌臜,捡起来一看,却皱了眉:“你说说!这公爷死就死吧,一个有爵位当主子的,怎么临死手里还攥着半吊铜钱啊!”
“不对,这钱怎么是新的?”
小冯正提溜破筐往外挤,猛一听见这话,回头一瞧,老天!从死尸手里掉出来半吊钱,正是昨夜他为了“收货”,硬塞给那个瘦干巴老头的,怎么忽剌巴会跑到那位主子爷手里去?!陡然想起昨夜一幕幕诡异离奇,大白天都打起了哆嗦,不敢再待,低头急匆匆挤出了人群。
走了不远,肚里没食,身上发冷的小冯精疲力竭,猛然想起这会儿可不能着凉生病,家里还等着米下锅呢,抬头踅摸,路边牌楼一角正有个茶棚,大铜壶擦得铮亮,壶嘴里嘟嘟直响,水开得热闹,粗木案板上一溜儿细瓷茶碗,粗瓷茶罐,桌椅板凳全是破破烂烂,一群旗下爷们,正不嫌腌臜,坐在里头谈天说地聊得热烈。
奇怪,按往日的规矩,这种破茶摊子怎么能开到内城来?京城里外别的还罢了,就是茶馆不能少,对于游手好闲吃铁杆庄稼的旗下大爷们来说,一天可以不吃饭,却绝不能来茶馆会会朋友,听听新闻,显摆些朝廷内幕,好比是万岁爷不能一天不理政,茶馆,也是旗下大爷一天生活中不能少的去处。
大茶馆那叫个讲究!里外大跨院,有的是三层高楼,也一样雕镂彩画,用的家伙什全是从江西订制的细瓷,精美雅致,各类茶叶更是集天下之精华,九州之名品应有尽有,来往的也全是提笼架鸟穿戴华丽的爷们,跑堂的都是穿着短打扮,一身干净利索的精明小伙,迎来送往招呼应承,着实不同凡响。
即便外城的茶馆,也没有在大街上摆摊的呀。小冯一琢磨,立马明白了:老佛爷和万岁爷两宫还在长安府待着呢,京里又是洋人的天下,民生维艰,断了铁杆庄稼的旗下大爷,哪里还有钱去大茶馆?再说从头年里京城内外商路断绝,连饭都吃不饱,卖茶和喝茶的哪有这份儿心?
见烧水的是个身穿半截大褂,慈眉善目五十开外的老者,小冯提溜俩破筐,慢慢走过去,冲他做了个大揖:“老大爷,我想、想讨碗水……”话音未落,就觉一阵头晕“哐当”摔在了茶摊前!
“哎吆孩子!”老者一惊,赶忙擦了手过来搀起他:“怎么了这是?!”一摸额头,烫的厉害,赶紧把他连人带筐抬进了茶棚,给小冯摩挲前胸后背好一阵,倒了满满一大碗开水,又从破木桌里掏出一盒东西,抓出一把塞给他:“孩子,赶紧放嘴里使劲儿嚼!吃完了再喝水!你这是受风受寒啊,弄不好转成伤寒,对景儿犯了可了不得。”
小冯身上阵阵发冷,胸口发闷,迷迷糊糊接过那把东西塞进嘴里一尝,又辣又甜,原来是姜糖,胃里正没食儿呢,便一顿大嚼,全吞了下去。片刻,只觉得辣味一冲,胃口热乎乎暖洋洋很舒坦,身上也渐渐回暖,出了些热汗,人立马就精神了。
“哎,这年头,有什么也别有病!快喝热水,驱驱寒,一会儿就好了!”老者怕他端不动碗,一面轻轻吹,一面喂他。小冯眼圈一红就要下跪,被老者一把拉住:“老大爷!谢谢您老!只是、只是我身上没钱……”
老者乐呵呵笑了:“使不得!孩子,你这不是折我的寿么。先喝水,对!我一看你就不是叫花子,打小鼓的吧?什么钱不钱的!水,不值一文,姜糖,是我自个儿吃了御寒的。咱都是外场人!哎,赶上这年月,啥也甭说了。喝着水烤烤火,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老北京姜糖,驱寒暖胃,止咳化痰,增加胃动力,是老年间冬天北京四九城老少皆宜的零食。
一直在社区值班,疫情为重,故事不定期更得慢,大家多理解。天气暖和了,各地的情况一天好于一天,朋友们一定好好保重身体健康,坚持饮食和身体锻炼,调整好心疼。在国家的统一指挥下,相信疫情的转机会越来越快。
祝所有朋友阖家平安康健!
因为值班时间安排,今后更文尽量改到白天,不会耽误大家看故事。
小冯身上阵阵发冷,胸口发闷,迷迷糊糊接过那把东西塞进嘴里一尝,又辣又甜,原来是姜糖,胃里正没食儿呢,便一顿大嚼,全吞了下去。片刻,只觉得辣味一冲,胃口热乎乎暖洋洋很舒坦,身上也渐渐回暖,出了些热汗,人立马就精神了。
“哎,这年头,有什么也别有病!快喝热水,驱驱寒,一会儿就好了!”老者怕他端不动碗,一面轻轻吹,一面喂他。小冯眼圈一红就要下跪,被老者一把拉住:“老大爷!谢谢您老!只是、只是我身上没钱……”
老者乐呵呵笑了:“使不得!孩子,你这不是折我的寿么。先喝水,对!我一看你就不是叫花子,打小鼓的吧?什么钱不钱的!水,不值一文,姜糖,是我自个儿吃了御寒的。咱都是外场人!哎,赶上这年月,啥也甭说了。喝着水烤烤火,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喝了半碗开水,小冯身子好了。老者挺有趣,也不拿他当外人,一面手脚麻利一面说闲话:“你以为我爱在这透风撒气的地儿开买卖?原先我的茶楼在西四牌楼,洋鬼子一进京,又烧又抢,早没了,家里大人孩子一大堆,忍了几个月,只好搬到这,摆茶棚子赚几个嚼裹钱。看你这孩子虎头虎脑的,怎么在人家大宅门前头看那种热闹,风地里站久了,可不着凉?回去爹妈能不心疼么?”
一听这话,触动心事,小冯眼泪下来了,擦了擦见茶棚里客人不少,便赶紧起来帮着老者伺候茶水。虽说小,他个子不矮,手脚又麻利,来回端茶倒水又快又稳,老者看在眼里连连点头。
正忙活着呢,茶棚里走进了三位穿绸裹缎的爷们,身上不是贡缎坎肩,就是出风的马褂,头上的暖帽上也镶着碧玉玛瑙,身上还滴里嘟噜挂着一串串零碎小玩意儿。
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细皮嫩肉身材硕长,掏出块水红的手巾在破桌破凳上掸了一溜够,才张嘴:“好嘛,这年月内城也能摆这茶棚子啦,别的地儿不是没开门就是烧了,咱坐坐吧。掌柜的,有什么好茶么?可甭拿孬的糊弄我们。”
“不敢不敢!”老者亲自过来张罗,上了三碗茉莉双熏,两碟瓜子花生。那位中年人大马金刀坐了正座,微笑冲左右茶客点点头,有几位熟人堆笑施礼:“富大爷!您老怎么上这儿来啦!您吉祥!”
“吉祥吉祥,如今平安就是吉祥。诸位坐。”富大爷很势派,端碗抿了一口,眉头一皱想吐没舍得,吐了吐茶叶沫问:“掌柜的,你这是什么水啊。”
“甜水!正格的南城甜水。”老者陪笑。
“这茶还凑合,水不成!即便不能用玉泉山的水,也得用德胜门外的甜水啊。不然白糟践了这茶。”他晃悠着脑袋叹气道:“咱们大清国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啦。我们旗人不是一样?哎,想当年我们富家……”这位爷一张嘴跟报家谱似得,念叨了一段词儿。原来他是正黄旗满洲富察氏,满洲八大家之一,康雍乾三朝那当儿,有名的皇亲国戚。如今只剩了个空筒子将军衔,在家混吃混喝生孩子养蝈蝈玩儿,赶上庚子之变,又憋了几个月没出门,这肚子里的委屈大了去喽。
卖茶老者悄悄跟小冯嘀咕:“这是内城不知哪个府里的爷,他们礼多,讲究多,端茶倒水的可小心。”
小冯点点头,提壶送水穿梭来往倒也麻利,众位老少爷们并不注意他,都被富大爷聊天声吸引了。
“要说今儿兆府闹这出满门殉国,别人不晓得,我是早心里有数。可你们未必知道,他们家怎么会死了这大半年,怎么到这会儿才惊动官府和老街旧邻,一把神秘天火连府邸也烧的一干二净吧。”富大爷语出惊人,缓缓转动左手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故作深沉又略带神秘朝四座看看。
“那是的呀!”有好事的爷们立即捧他:“谁不知道咱们内城的富大爷啊!老祖儿就是乾隆朝最红火皇亲国戚,出了一位皇后娘娘,一位军机首辅,两位大将军,三位大军机,三位额驸,甚得几朝万岁看重,这八旗门里的事儿,您不明细谁明细?”
富大爷得意微笑道:“这话我爱听!虽说您不是瞎捧我,那是祖上的阴德,皇上的天恩!知道的自然知道。嗯,不说这个,给你们聊聊兆府这档子事。”
“您说您的,我们都洗耳恭听!”茶棚里诸位老少爷们一听有典故奇闻,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忙不迭搬凳子端茶杯,呼呼啦啦围拢了过来,瞪大了眼直盯着富大爷开聊。旗人好面子,更爱显摆,一瞅自己的话引得老少爷们如此捧场,富大爷兴高采烈顶得意,喊道:“掌柜的,给诸位爷上茶上瓜子,今儿的账都算我的!”
好嘛,卖茶老者知道他发了旗下大爷脾气,赶紧和小冯来招呼了一番,富大爷清了清嗓子,说起了关于这座府邸的一段故事,慢慢地,连老者和小冯也听住了。
“你们横是知道,咱们京城的大宅门府邸,都有来历。凡是叫‘府邸’的,那绝不一般。甭说大耳朵老百姓,哪怕是一品大员,内阁、军机首辅,住的地儿也不敢称‘府’,乾隆朝和珅和中堂厉害不?没封爵之前,也得叫‘宅’,打萨拉尔靠着承旨书谕,乾隆爷赐了他个三等忠襄伯,还是不敢公然挂出‘府’额,等乾隆爷禅位,嘉庆爷登基,太上皇看在多年情分上,才进了他个一等忠襄公,这才敢叫府。”
“不错不错,富大爷一肚子学问呐!您接着说!”
富大爷毫不谦逊,喝口茶掏出个精巧的京八寸烟杆,有那奉承的赶忙给他点上,深吸了两口,他慢悠悠说:“你们瞧,这兆公府,三路四进的大四合院,正厅、花园、水榭、祖先堂、马号、影壁一应俱全,虽说比不得亲、郡王府那么浩大堂皇,在宗室里头,可也算应当应分的享受。”
一旁有人搭话:“富大爷,他们家不是姓‘兆’么?怎么是宗室呢?难道爵位比您府上还高点?”
富大爷一瞪眼:“你懂啥!我们家是半拉皇亲,一整个国戚,人家本来就跟皇上是本家,老姓爱新觉罗。别打岔,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听您的!您说。”
“这兆公府,甭说你们诸位,就是内城住的皇室宗亲,因为年代久远,也闹不明白他们家的来历和这出邪乎事的内情,可我肚子里却有一本账,为啥呢?只因我叔祖当年是睿王爷的伴读,也算沾了点光,做了内大臣、镶黄旗满洲都统,睿王爷后来奉旨管理宗人府,凭这点情分,三节两寿去睿王府请安送礼。伴读嘛,就是咱老百姓说的发小,王爷很爱重,私下闲聊时,就说了管宗人府时,看到的不少秘档,其中就有兆公府老祖的事儿,说起来……”
注:茉莉双熏 南北城甜水
老北京老年间茶馆必备的高档茶之一,又名香片。所谓“高档”,指的是特指在老北京地区的名气,比其他地区的名茶要受欢迎许多倍,其原因,既有京师地区饮茶文化、饮茶习惯和传统,又有茶商运营运输成本和京城水质的影响。
就像单丛之于潮汕,沱茶之于川渝,普洱之于广东,龙井碧螺春之于苏杭,茉莉花茶,代表了清代至到民国和建国后相当一段历史的老北京茶文化。
双熏,指花茶从江南运到京城后,再用茉莉花进行二次加工熏制,然后再进行销售。这种茶泡制出来后,香味浓郁,茶汤色深,口味厚重而耐冲泡,是非常受北方京津等地百姓及士人的喜爱。
清代所谓的高级香片,已经有双熏、三熏,晚清时代,宫廷王府饮用的茉莉花茶,已经有四熏之说,是说泡茶时再加入鲜茉莉花瓣闷制,其味道更为鲜美甘醇。
所以香片、高碎(茶馆俗称“来碗高的”)虽然等级不同,却是当年京城老少爷们一日不可或缺的佳茗。
京师地区的水质,一直为人诟病,其实元朝建都燕京,其地水质很好,后年深日久,人口增多,到了明朝后期,水质就逐渐下降,一直到清代没有改变。老北京当时有卖水的生意,就是从南城外或北城甜水井打水后,运送到四九城里售卖。
南城甜水井以湖南会馆、柳树胡同等地闻名,北城外甜水井,以元代土城遗址(元朝大都北城墙)的两口水井闻名。
关于茶叶和水质,笔者有时间会在公众号里专门写文请大家欣赏。
说起来兆公府的老祖,并不姓兆,而是大清(太)泰祖爷位下广英贝勒的小儿子,名字里有个“兆”,广英贝勒从小好勇斗狠,任性跋扈,豪横莽撞,特别喜爱舞枪弄棒,骑射功夫着实厉害,也是关外满人好武成风的本性。后来因与兄弟子侄不和,被亲兄弟太宗爷联合几大贝勒于太祖爷面前狠狠告了状,怒气难平的(太)祖爷悍然下旨,将其革职革爵,幽禁致死。
不几年垂暮的(太)泰祖爷又后悔了,觉得自己逼死亲儿子,实在可怜,就着实照顾广英贝勒的几个儿子,其中这个小儿子,被封为四小贝勒之一,参与当时“八贝勒议政”,称为“兆小贝勒”。太宗爷宾天后,顺治爷年幼,兆小贝勒此时已然成年,跟九王多尔衮、多铎、阿济格要好,正巧赶上大明内乱,李自成率军占领京畿,逼得崇祯爷在万岁山自缢,正当盛年的多尔衮接到吴三桂求援,立即亲率大军,在山海关杀败了闯军,与众王公贝勒护送顺治爷、孝庄皇太后两宫大驾入关,定鼎燕京。
多尔衮看重兆小贝勒年少英武,便仗着做摄政王,封了他个郡王,命他带领三千精锐八旗骑兵,与英亲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一起统帅大军,监督吴三桂尚可喜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兵分两路,追击李自成。一路从京畿剑指山西,下大同、榆次,绕道攻入关中;一路从中原杀向潼关,两路人马分进合击,里应外合,定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且说兆郡王跟随小叔阿济格斩关夺隘一马当先,率大军接连数次大败闯军,不到三月便与多铎里应外合,攻破潼关天险,一路追杀直到长安府外,李自成见两路重兵合围而来,怕成瓮中之鳖,慌忙带了残兵败将,弃城而跑,取道商洛豫西,直奔襄阳而去。
兆郡王得意之际,冲杀过猛,没想到臂膀上中了两箭,阿济格见状心疼侄儿,又担心长安城乃陕西首府,刚刚平定,立足未稳,便命兆王留下驻守。
清兵一路席卷而来,烧杀抢掠,关中百姓死伤枕藉,黎民涂炭。兆郡王毫不在乎,布置好了中军大营,闲暇了领着官兵在渭北打猎喝酒,也乐得自在,只是箭伤迟迟未痊愈,前方军情紧急,捞不着上阵杀敌,也着实气闷。
有个参赞军机的参谋章京乃是范文程的远房侄子,精通满汉文,颇得兆王喜爱,闲暇之际常常在一起喝酒闲聊,见兆王闷闷不乐,有心给他解闷,便提议:“王爷,常听人言,此地多有汉唐诸陵绵延百里,都是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风景很好,何不去散散心呢?”
兆王爷正年轻,撇嘴道:“咱们来是打仗剿匪的,看什么陵墓?再说这玩意有什么好看头!”
小范陪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这汉陵十一,唐陵十八,当年也是千门万户规模浩大,犹如皇城宫阙,加之四野苍茫雄浑,山河耸立,确实好景致呢!我朝肇兴关外,以边邦君临华夏,不可不知这些古迹,说不定王爷跟这儿还有缘呢!”,好说歹说,兆郡王才领了几百骑兵,自己坐在逍遥辇上,一连几天,看了几处陵寝。
一看之下,大失所望,原来汉唐诸陵年深日久,早已衰败不堪,那连天衰草,孤云独峰,荒林残树,黄沙茫茫,只有孤零零几座大土堆矗立原野上,也不知几千几百年。比不得北京城的花花世界繁华盛景,其余兵士也挤眉弄眼,十分无趣,只有小范读过些诗书,很是游览了一番,见着满地的秦砖汉瓦铜铁碎片,知道是千年古物,便让兵士捡了两筐,准备带回去把玩。
兆王嗤笑道:“我说范章京,你怎么喜欢这些个土坷垃?莫不是汉人习俗?非金非银的,拉一车也不值什么啊哈哈哈。”
“王爷有所不知,此处虽不比燕京繁华,却真正是金城万里,八水环绕,自古以来周秦汉唐建都立国之地,天下第一等好地方。这些古物至少有千年历史,带回去摩挲把玩,别有一番风趣呢。”
“胡扯胡扯!”兆王大笑:“哪有千年不坏的王朝,不过是汉家天子们埋骨的地方,还不如咱们关外热闹呢,你个小子,不知道蛮子叫咱们什么?还当着摆弄其这些玩意儿来了?回去,回去喝酒!”,小范苦笑不已,只得随着兆王打道回府。
回了大营,接到紧急军情,说是阿济格、多铎两位亲王已然率军旗开得胜,放马追击,他既羡慕又恨自己,赶上这会儿受伤,不能亲临战场。外头天色已晚,四外慢慢安静下来,几只寒鸦“嘎嘎”叫着盘旋飞翔,显得空寂的旷野里更加萧索。
兆王命人备了一席酒宴,叫小范一起吃喝闲聊,俩人酒酣耳热,小范喜滋滋说:“今儿真得了几件古物呢,有几件还是从汉武帝茂陵外捡的,若不是初入关中,我还真想下地宫探一探,据说武帝茂陵修筑了数十年,里面奇珍异宝堆积如山,中原外邦的珍奇之物也数不胜数,连他下葬时身上穿的,也是夜光美玉做的蛟龙玉匣……”
“那有什么!还不是叫咱爷们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汉人,就是鼓捣这些没用的劳什子能耐,论武功骑射,还是咱八旗!你别读了几本书就帮他们说话!”火盆里噼噼剥剥炭火正旺,兆王一面用解手刀割下一块块肥嫩嫩羊肉扔进嘴里一面嘲讽。
“也不尽然,”小范陪着小心:“就说华夏历代昌明礼仪,咱们就够学几年的。太宗爷建六部不是跟着明朝学的么?叫我说,咱若是……”话音未落,外头兵士忽然来报:“禀王爷,有个老道请求觐见!”
“啥?老道?”兆王看看小范,莫名其妙,摸摸油乎乎的小胡子冷笑:“告诉他,本王没工夫见!叫他滚蛋!”
兵士还没走远呢,兆王就听见大帐门口响起个声音:“无量天尊!王爷乃金枝玉叶,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话到人到,由打外头飘飘然走进来个老道士。
这老道,须发皆白,眉目舒朗,看不出年纪,穿一身青布道袍,头戴玉簪,不亢不卑挥动拂尘轻轻作揖:“贫道有礼了。”
“好你个老杂毛!”兆王顿时大怒,睥睨道:“军营重地,竟然擅闯进来!来人,给我拖出去砍了!”

茂陵,以土为陵,是关中规模最大的一座汉陵,规模比高祖长陵有过之无不及。地宫中随葬珍宝不计其数,史书记载:梓宫内,汉武帝口含蝉玉,身着金缕玉匣。匣上皆镂为蛟龙鸾凤龟麟之象,世谓为蛟龙玉匣,其实就是今天举世闻名的“金缕玉衣”。历代以来,金缕玉衣的正规称呼,是珠襦玉匣。而汉武帝这件尤为珍贵。
小范见道士不亢不卑,仙风道骨,赶紧劝止,并问:“道长夤夜来此,有何见教?这是我们兆郡王,摄政王嫡亲的堂侄,有话请说。”
“请问王爷,你等入得关中,一路而来烧杀抢掠祸害百姓,不是王者之师的作为啊。预得天下,必得善待黎民,化育苍生,如此暴戾虐民,恐怕要遭天谴了。”
“哈哈哈哈哈!”兆王仰头大笑,干了一碗酒冷笑不止:“你个牛鼻子,别在本王面前装神弄鬼,说什么报应不报应!你朝被闯贼搅得天下大乱,无力平乱,本朝出于仗义,这才派大军入关剿贼,你懂个屁!趁着本王酒兴好,赶紧滚蛋,不然老子宰了你!”
“哈哈哈哈!”哪知老道也仰天大笑:“你个蛮夷小儿,飞扬跋扈,可怜可怜。”,兆王哪听得这话,立即下令:“把这牛鼻子拖出去砍了,扔到营外头喂野狗!”
顿时呼喇喇冲上几个高大戈什哈卫士,把老道拖了出去,片刻回报:“已然斩杀。”。
小范心中大感不安,忐忑说:“王爷何必杀他呢?看他并非歹人,或许是位有道的高士,应该听听他夤夜何来?这些出家人……”,“你懂个屁!这些牛鼻子、秃驴和喇嘛,我在盛京就见过,不是吓唬人就是骗银子,本王自小不信这些,怕他个鸟!别啰嗦,来喝酒!”
大帐里温暖如春,兆王又吃又喝,心情也慢慢好了,谁知不到一袋烟工服,兵士来报:“禀王爷,外头又有个老道求见!”
“嗯?今儿怎么了?这是闯进牛鼻子窝啦?呵呵,叫进来吧,本王今天正想杀人过瘾!”小范来不及劝解,外头又走进来一位老道,兆王一看微微一惊,咦?这老道跟刚才杀得那个一模一样!
“王爷,贫道又来了。”老道站在那儿笑吟吟说。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非人非鬼。”老道笑道:“早闻得兆王横行霸道暴躁残忍,果不其然。我今日特来,是有两件事,说完任凭王爷发落。”
兆王怒气冲冲,瞪眼道:“杀你就像踩死个蚂蚁,有话说吧,可别再唠叨你那装神弄鬼的话!”
老道默然片刻说:“今日来,一是请王爷下令,得关中后务必严肃军纪,善待黎民。二,我是来救你的。”
小范大惊,赶忙施礼:“道长之言,是说我军会有大难?请问道长法号,在哪里修行?”
老道笑道:“章京不必问询,我且问王爷,你可知此时已然犯了死劫?”
“故弄玄虚!”兆王断然呵斥:“得不得关中在我,你这个牛鼻子手无缚鸡之力,跑这儿来给本文发号施令!说什么?来救我?哈哈哈哈,本王天潢贵胄,统帅大军,何用你来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呀,拖出去宰了!我就不信这个邪!”
又一群戈什哈冲进来把老道拖了出去,片刻回报:“已然斩首,扔到营外去了。”,小范惊惧说:“王爷何苦为难他!这道士看起来有些能耐,不然为被杀不死呢?”
“有个屁能耐!”兆王嚼着一块肉满脸红光冷笑:“就会说大话吓唬人。我想这道士不过是双胞,一哥一弟,长得一模一样,专会骗那些愚男蠢女们。不然你等着,再不会……”话音未落,就听外头兵士急匆匆跑进来打千施礼,惊慌失措喊道:“禀王爷,外、外头……”
“外头怎么啦!”
“外头又来了个老道,跟刚才咱们杀得那俩一模一样!”
“啊?!”
小范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赶忙要出去迎接,兆王也脸色大变,心里突突直跳,竭力按捺不安,冷笑一声:“我还真没见过这不怕死的牛鼻子!叫进来!今儿王爷要亲自杀他!”
果不其然,片刻老道又飘然进来,见他不亢不卑从容稳重风采,不仅是小范及一众将官,连方才下手的戈什哈们无不勃然变色惊惧不安,实在闹不明白:这老道莫非是真神仙,明明瞅着刀光闪烁,鲜血喷溅,怎么又活过来了?
“说!你到底是何方妖人?!逢此大变,胆敢闯入大营,妖言惑众,搅乱人心?!”兆王恶狠狠盯住他,油乎乎的手却按在桌案上的军刀上。
“呵呵呵,王爷勿惊!贫道乃终南山太乙观的道士,久在山中,从不下山在红尘中行走,只是如今这一趟不得不来。”
小范忙施礼:“道长有礼!我等已然见识了道长的仙术妙法,失礼之处,还请万望海涵!我们王爷口直心快,并不敢冲撞,方才听闻道长说来救我等,还请指点一二!”
道士笑道:“你还是个懂事的,不愧是范文正公后裔,只是拜服在东夷之下,有亏祖德了。这也不去说它。此次而来,也并非救你家王爷和一众官兵,乃是为我关中百姓不受兵灾祸乱罢了。”
“你放屁!!好你个老杂毛,敢如此对本王说话!我……”兆王是听得懂东夷这话,顿时没了方才一点惊讶之心,恶狠狠指着道士怒道:“我就听听,你这牛鼻子有什么话说,有说则可,若是胆敢再嘲讽我朝,看见这柄刀没有?老子亲手宰了你祭旗!”
老道却不亢不卑,迈步走到案前,在众人惊诧目光下,端起兆王面前的赤金莲花酒碗,咕咚咚喝干了,摸摸短须笑道:“酒是好酒,只是王爷要小心了。”
小范连忙又给他斟满一碗捧过去,老道却轻轻推开了,笑道:“京师早有童谣:朱家面,李家磨,做成一个大馍馍,送给隔壁赵大哥。你这赵——家的小主子,天下未定,又何必如此飞扬浮躁,跋扈无礼?”说着话挥动拂尘,坦然道:“为了关中百姓,我今告诉你,今时此地,绝不可久留,现在是三更不到,劝你三更三刻之前,立即拔营起寨,带你的兵入长安城去才是,今后切不可再纵兵为乱,戕害黎民百姓了。”
“放屁放屁!!你这牛鼻子祸乱军心,本王岂能饶你!”兆王自入关以来,率军征战四方,所向披靡,从未见汉人里哪有这胆大妄为的道士?顿时暴跳如雷,抓起战刀就要拔刀,被小范死死抱住,小范哭求道:“王爷不可!!先听道长一言吧!”
“滚一边去!”兆王一脚踢开小范,眼露凶光,大喊:“死到临头,还在聒噪,牛鼻子,本王偏偏不信你这装神弄鬼!”
老道大笑:“神仙也难救该死的鬼,看你还有七八年好运,又得了先古宝物,原是个有福之人,谁想你竟如此无礼,要杀贫道随你便是!哈哈,杀人容易活人难。王爷,虽说如今天下大势三足鼎立,日后归于一统,只怕你活不到那一天!请动手吧!”
说完老道竟是引颈就戮的架势,小范急的满头大汗,还没等他扑过来救人,只见兆王气的三尸神暴跳大怒道:“老子什么也不信!就信手里这把刀,你这牛鼻子想用区区小幻术来吓唬老子,呸!爷不吃这一套!我这就宰了你,让你去陪神仙!!”说罢唰得声抽出战刀,寒光闪烁冷气森森,一刀就把老道斩于面前!
血光迸发,老道脑袋咕噜噜在地下滚了几圈,突然睁眼,冷笑道:大祸临头还如此跋扈,哈哈你们这200来年天下以后可坐不稳喽!”
“啊?!” 兆王惊叫一声扔了刀,狰狞大喊:“把这牛鼻子尸首远远扔出去喂狗!颁令下去,再有人胆敢惑乱军心,立斩不赦!!”
声嘶力竭喊了一通,大帐内外军兵无比战栗失色,任谁也想不通:好端端的咋跑出这么个奇怪的老道。
胡乱擦了擦刀上的血痕,兆王颓然倒在虎皮大椅上豪饮了几碗烈酒,早已没了心情,挥手斥退了小范,迷迷糊糊生闷气。
大营外,暮色浓重,大片大片的乌鸦饶有兴趣注视着大地上的一幕幕,扑棱棱凌空飞翔……
注:朱家面,李家磨,做了一个大馍馍,送给隔壁赵大哥。
朱指明朝,李家指李自成,赵大哥指爱新觉罗皇族。清朝初年,京师和江南地区广为流传的童谣,用来嘲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满清趁明朝大乱,入主中原一事。
各位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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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四周一片死寂。连方才一群群野狗兴高采烈争先恐后大口撕咬尸体的声音,似乎也没了。那群看热闹的乌鸦盘旋了几圈,消失无踪。不远不近之处的长安城钟楼上,隐约传来了鼓打三更声。
那声音悠悠传来,并没有引起大营军兵的注意,他们在此多日,早已听惯了。可庄重的声响传入躺在虎皮座椅上兆王的耳中,不啻于惊雷一般。
有些不对劲!他自小野性调皮,上山下水自不必说,就是跟着祖父老汗王努尔哈赤上阵杀人,也不过惊吓过一次,十来岁以后,漫山遍野两军交战,挥刀砍杀,血流成河的场面见得多了。哪怕跟着小叔多尔衮在山海关大战闯军,杀得人头滚滚血肉横飞,不仅没让他怕,反而激起了他内心的极大兴奋。在满洲“巴图鲁”看来,杀戮,本身就是英勇豪猛男儿的天性。
对于那些靠念几句歪经的喇嘛和尚与道士,兆王跟一众爱新觉罗的小弟兄们,更是嗤之以鼻,那年在盛京,藏地活佛给太宗皇帝上尊号,恭恭敬敬一众亲贵大臣里,就属他不忿,连带着给喇嘛们来了点“颜色”,气得太宗还要打他,幸亏几个小叔求情才作罢。
他没念过什么汉人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只是骨子里,根本不信世上有啥鬼神一说罢了。可今晚,三更时分,兆王平日里异常豪横的心脏,不知为何,猛然突突乱跳起来。起初他还以为是烈酒喝多了,迷迷糊糊睁眼灌了几大口凉水想压一压,不料凉水喝下去,浑身汗毛一收,心里更是乱成一片!
“妈的!肯定叫那个杂毛老道胡说八道给搅的!幸亏一刀宰了,我就不信,大军在此,本王亲自坐镇,能出啥……”,兆王摇摇晃晃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活动活动梆硬的身子,左右转了几圈,结实的牛皮靴子踩得地面“咯吱咯吱”响。“嗯?”兆王觉得不对劲,目光扫视一圈:大帐里火盆熊熊燃烧,辉煌的全套盔甲套在木架上,明晃晃的镀金嵌宝石玲珑金带还是来战场前,摄政王代表皇帝御赐的,战刀也好端端搁在桌案上……
哪儿不对劲呢?
八旗军制、营盘,一多半仿照明军设置,别说那些“十七条五十四斩令”,即便排兵布阵、夜晚宿营、内外岗哨、走马巡逻,错不得半点,即便一般将军带兵,到了半夜,巡夜的军兵都会井井有条,更别说他一个带兵多年的宗室郡王了。四周早已安下了不少的巡夜军兵和岗哨,外带着剑拔弩张、提铃宿卫、警备传筹的驾前戈什哈校尉,往常这会儿各处岗哨、早已呼喊口令,戈什哈也会在大帐外点察,怎么今儿外头这么安静?
刹那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陡然一收,兆王发觉,大营里太静了……静得有些奇怪。
“小范?范章京!小范!!”兆王大喊了几声,没人答话。他大踏步走到大帐门口,冲外大喊:“来人!跟我的人都他娘睡迷了!来人啊!”大喊了几声,大帐外毫无动静。
兆王倒吸了口凉气,心知有异,转身抓起桌上的战刀,摸了摸身上的软甲,大步流星出了大帐。
大帐外篝火团团,借着皎洁的月色,看的很清楚,军旗、兵器、一切都很正常,可兆王在大帐外转悠了几圈,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人、人呢?!”
数千兵马屯驻的大营里,只有他的影子孤零零矗立,其余所有军兵,踪迹皆无!
兆王大口喘着粗气,两眼圆瞪傻呆呆不可思议望着空无一人的军营,如梦如幻。四外依旧朔风凛冽,在空寂的旷野中到处肆虐,九霄上残月星芒瑟瑟发抖,逐渐被一层暗血色的紫红云团遮蔽。
“嘎吱、嘎吱。”背后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昏暗的篝火噼噼剥剥,映照出一个穿盔甲的影子,兆王余光一撇,知道是手下的戈什哈,刚要发火大骂,不料腥风扑鼻,眨眼间影子如狼“嗖”一声扑了过来,正趴在他背上,兆王毕竟是鞍马战场上过来的,虽大惊,刀未出鞘,也不含糊,身子往下一沉,左臂一晃,右手就是狠狠一拳!
“啊!”惊叫一声的兆王就觉后脖颈子剧烈一疼,右拳揍上个圆咕隆咚的玩意儿,他生来力大无穷,杀狼射虎从没含糊过,这下却傻了眼,后头的玩意儿竟然死死咬住了他的后脖颈子,右手黏糊糊腥气扑鼻,眨眼一瞧,原来是一片血污带着些花白色的人脑!
“好奴才!”兆王心知不妙,一个反手唰的声抽出宝刀,一歪脖子顺手就砍,“咕噜噜”一颗圆乎乎还带着盔头的脑袋掉落在地转悠了几圈,月色闪烁,只见半边塌陷露出白骨的脸在尘埃中挤眉弄眼龇牙咧嘴,白森森的尖牙还冲他笑呢!
兆王慌得心里一紧,身子背后的尸首喷了他满身污血,兀自死抱着他臂膀不撒手,情急之下兆王发了疯似得又跳又叫,乱作一团,可刚跳了几步,就觉左脚沉重,低头一瞧,妈呀!一血肉模糊的“人”,发了疯一般抱住他的左脚正准备撕咬呢。
“小范?!范章京!!”失声尖叫的兆王惊得一屁股摊在地下,瞅着往日恭恭敬敬知书达理伺候在侧的范章京双目通红,嘴里直流粘液,疯狗一样直往他身上扑!
“小范!小范!是我、是王爷我!”,此刻的小范哪听得懂人话?嗓子眼里喊出凄厉的野兽般嚎叫,不管不顾一把抓住了兆王的肩膀,白森森的牙齿露出老长,对着他喉头一口咬了下来!
“啊!你他娘疯了!”惊急生怒的兆王到底神勇过人,不顾身后的剧痛,一把死挡住小范的嘴巴,伸手左右开弓,狠狠抽了他十几个大嘴巴,小范仿佛被主子打怕了的家狗,惨叫几声,一头栽倒在地。
心惊肉跳的兆王从没有过的精疲力尽,躺在地下大口喘着粗气,半晌,就听身边嘶哑着哭嚎断断续续传来:“王、王爷,快、快走!营、啸,营啸了!!”
疫情情况终于在大家的努力下不断好转,虽然在值班期间没有按时更新,耽误大家阅读故事,但能为疫情做出一点点付出,还是很高兴。
希望朋友们不要掉以轻心,还是按照上级指示和日常防疫措施,保护好自己和家人的健康,特别注意戴口罩和洗手消毒。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会重逢在阳光下!
祝福所有朋友百毒不侵,健康平安!
能得到朋友们的理解和支持非常高兴。也有朋友批评更新不及时,但更多的朋友是理解的,无论批评与支持,都是督促我不断写故事的动力。疫情期间,心同此心,情同此情,再次向大家道声感谢,后面得故事会尽快贴上来。也希望朋友们一如既往的支持关注拙作。
《乾坤袖》也会在近期值班任务逐渐安排妥当后恢复更新,拉下的故事不会耽误了。诸位的批评和建议,都会第一时间回复的。
感谢大家!
注:范章京,小范。
有朋友私信问,范章京的来历。其实对清史了解的朋友们都知道,此处的小范章京,就是大名鼎鼎的清朝开国元勋范文程的侄子。
范文程,清代开国汉人文臣之首,历经太()祖、太宗、世祖、圣祖四代君主,学识渊博,机警过人,早年便投靠努尔哈赤,被视为“奇才”,协助几朝皇帝运筹策划,经略四方,筦理机要,创制规模,帮助努尔哈赤及皇太极制定了一系列完整的朝廷典章和官僚制度,又因为他是北宋名臣范仲淹范文正公后裔,所以特别被看重,努尔哈赤常称呼他“范章京”而不叫名字,示以尊重。
自他被重用后,家乡不少亲人接连去投靠,其亲族成为清代初期有名的世家。小范就是他们家的一个。

戈什哈:满语,戈什原意指随从、护卫,“哈”,从满语“啊哈”中分离出来,是仆人的意思。清代高级官僚的随从警卫人员。清初,皇帝身边的警卫人员称“侍卫”,满洲宗室、觉罗和带兵的将军身边才有此类称呼,清代中期开始,满汉文化不断融合,总督巡抚将军提督总兵官属下的贴身警卫和侍从,也开始称“戈什哈”。
心惊肉跳的兆王从没有过的精疲力尽,躺在地下大口喘着粗气,半晌,就听身边嘶哑着哭嚎断断续续传来:“王、王爷,快、快走!营、啸,营啸了!!”
小范满身污血,惨白的脸,艰难爬过来,搀住兆王,那嗓音好似烟熏火燎过,急的满脸热泪喊道:“快!快走!再耽误就来不及啦!!”
“先伺候本王坐起来!”兆王看他终于有了点神志,缓了口气,死死盯住他大怒,挥手就是个大嘴巴:“你这奴才!还敢咬我?说!到底怎么了!咱们的兵马呢?人呢!!都死哪儿去啦!营啸?啥叫营啸?!”
俩人颤巍巍互相搀扶起来,小范欲哭无泪,吐了几口血沫子哭喊:“别问了王爷!赶紧回长安城!此地不是久留之处!再晚可真坏啦!”
“坏你娘个头!”恢复了些许神气的兆王破口大骂:“老子几千兵马呢!怕个球啊!再不说明白,本王一刀宰了你!”,
“营、啸就是炸、炸营啊!”小范哇一声大哭起来,指着不远处的渭河边哭道:“兵马全、全完了!”
“滚你娘的!”兆王一脚踢开了小范,拎刀大步出营门向北就追,其实不用看,跑了不到半里地,就听湍流的河边,阵阵金铁交加的金戈厮杀声!
兆王瞠目带血,眼神里全是惊恐:半掩在一弯铺天盖地紫红色残月下,竟像是一座修罗地狱般的战场!无数面目不清却发了疯的兵丁军士,平日里亲如兄弟,此刻却手执利刃,如同不共戴天的仇敌,挥刀持剑拼命互相砍杀,仔细瞧,红着双眼的军士们就像疯了的野兽,对着一切喘息的战友疯狂的袭击、摧残和凶残的杀戮,没有任何丝毫迟疑。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滚动的人头,飞溅的鲜血和漫天飞舞的辫子,砍瓜切菜似得互杀,军士们一倒就是一大片,通天的血雨如瓢泼而下,一地的尸块被早已成为野兽的军士们踩得稀烂,惨白的脑浆,五颜六色的内脏和残肢碎体令人触目惊心。死伤枕藉中,即便倒下的军兵们,还在用尽最后的离奇,长着血盆大口,身子扭曲成诡异的蛇形,到处扑向活人,抱住就啃噬撕咬,浓重的血腥味直能把人熏个跟斗!
“住手!~都给老子住手!!”眼睁睁瞅着诡异的场面,兆王惊怒交加,三尸神暴跳,嚎叫声传出去老远,可平日奉命唯谨的兵丁,竟无一人听他的。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群杀得血葫芦似得军兵全都赤膊,没人说话,更没人抱头鼠窜哭爹喊娘,甚至连人声音都没有,只有叮叮当当的刀剑争鸣和噗通噗通脑袋掉落声。
就在他失魂落魄之际,不远处的地下,几条扭曲的残尸早已扭动着身体,滋溜溜爬了过来!兆王一抬头,转身要跑,“砰!”的声正撞在后头一人身上,吓得他汗毛一炸,原来是身受重伤的小范不知何时一点点爬了过来。
“王爷,快走!快逃!”浑身是血的小范面如金纸气息奄奄,扶着兆王哭求道:“天意!天意啊,营啸就、就是炸营!再晚一会儿,咱可都得死在这儿啦!您快走啊!”
“炸营?!”兆王秃噜出一句满语,瞠目结舌抱着小范踉踉跄跄顺原路逃命,还是没明白小范刚才惊骇欲绝说的啥意思。
可俩人刚走了几步,却发觉身后近在咫尺的大营倏然不见,那片朦胧的薄雾,竟像一道天罗地网的高墙,把所有的活人死尸甚至啄食的乌鸦、山河树木全严严实实罩住其中,触手可及全是湿漉漉的雾气和虚无的恐慌,如果没有惊心动魄的心跳和胆寒喘息,兆王甚至怀疑,这场惨绝人寰的杀戮灾难,会不会被这道虚无缥缈而无边无际、如梦如幻的薄雾高墙严严实实封闭,直至自己也灰飞烟灭。
“王爷,这、这是鬼打墙,赶紧撒尿……不!吐口水!”小范斜靠在兆王身上忙道。兆王此刻再也不敢猖狂拿大,手忙脚乱的解裤带,一琢磨,自己早已不是童男子,只得扶小范坐下,也顾不得金枝玉叶的尊严体面,像狗一样蹲在地上对着四处“呸呸”吐起了唾沫。
“啊!我的脚!你个下贱奴才!”兆王正吐着呢,就觉脚下生疼,回头一瞧,一具残尸已然死死啃住了他的靴子,还算小范机灵,忍痛拾起兆王的刀,一刀砍下了残尸脑袋,也不知是不是兆王响动过大,不少残尸窸窸窣窣游蛇一样爬了过来。
“坏醋了!”兆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大风大浪战阵见多了,怎么会在这个“小河沟”里翻船?!看看吐唾沫不管用,又慌不择路解裤带,幻想着一泡尿冲开“鬼打墙”,哪知刚解开裤带,耳轮中就听不远处,“踏踏踏踏”,响起一阵细碎而真切的马蹄声,大地都被震得瑟瑟颤抖!
已经结束了义务值班任务,生活恢复正常,笔者也正式复工了。历时两个多月的紧张生活终于可以松口气,但朋友们还是不要随便聚餐聚会,一定多注意防疫信息,出门戴口罩,常洗手消毒,调整好心态,注意休息和锻炼身体。祝愿朋友们在温煦的春日里平安健康!
“坏醋了!”兆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大风大浪战阵见多了,怎么会在这个“小河沟”里翻船?!看看吐唾沫不管有,又慌不择路解裤带,幻想着一泡尿冲开“鬼打墙”,哪知刚解开裤带,耳轮中就听不远处,“踏踏踏踏”,响起一阵细碎而真切的马蹄声,大地都被震得瑟瑟颤抖!
“嘘!小范你听,是不是咱的救兵来了!”兆王匍匐在地,瞪着俩大眼珠儿四处瞭望,小范却疑窦丛生,挣着身子探头往不远处杀戮之地左顾右盼,那血肉横的场面停了,所有的军士似乎全部自相残杀殆尽,瞬间的死寂后,斜次里果然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呼啸席卷而来。
那队人马轻松地透过了薄雾,一队、两队、三队,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高大骑兵,在光影晦暗中散发出一片诡异的荧光,战马身上隐隐露出全套青铜披挂,军士们银盔、银装甲、手执硕长足有一丈长短的怪异长刀和长矛,连胸前的护心镜也隐隐显出点点灿光,只是在人马周身上下一丈之内,大片阴风呼啸肆虐萦绕,裹挟杀气腾腾,数十道黑气在骑兵身上喷涌而出,直射云霄,那大队人马越近,马蹄声却越来越轻,越来越细,等到了河边,战马嘶鸣竟然顶点不闻,一簇簇刀剑林立跃马横刀,如同无声的皮影在鲜活跳动。
此时兆王俩人跌入冰窖,被阴风冷气吹得瑟瑟发抖,兆王眼尖,陡然看见这只队伍,登时大喜,以为是哪路军兵前来救驾呢,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只见那队伍中打着一溜奇异的三角旗,上头隐约描龙画虎,迎着阴风猎猎大响,却不是本朝的旗帜,也不是大明的战旗,盔甲下头黑黝黝一片,并无人物面容,缓缓跃动的马蹄并未踩实地面,离地足有一尺,更奇怪的事,长长的队伍后,还拉着一长溜看不到边的平板大车!
“嗯?这是哪路兵马?”兆王心里嘀咕片刻,起身就要大喊来救人,反正在长安周围,李自成的队伍早已望风而逃,此地不是投降的明军,就是乡村团练武装,再不过是从关东来的大清援兵。哪知刚张嘴,就被身边的小范一手捂住,脸色大变的小范一脸惊悚,急喊道:“王爷噤声!那、那些不是活人!”
“啥?”心惊胆战的兆王不敢再猖狂,吓得一哆嗦:“不是活人?”
小范嘴都快咧到耳朵边啦,噬指出血,失魂落魄哭道:“您没瞧见,那些东西,穿的是明光铠,用的是陌刀!快低头,那是阴兵!冲撞了他们,必遭横死!”
注:明光铠
又叫明光甲,是唐代典章和军制规定的唐军标配的十三种甲胄之首,继承东汉末年肇始创作的甲胄装备。铁质,胸前和背后有金属圆护,打磨的极光滑,很像镜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故名“明光铠”,而当年大唐王朝依靠强大的国力和威武的军力、先进的锻造技术打造出的这款甲胄,也是同时代世界上最华丽、最坚固的防护甲胄。
兆王不可思议瞠目结舌,大叫一声,登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原来来者非是别人,正是昨夜被杀掉三次的那个老道士又活生生站在了面前!
昨天发的全被和谐了,改了一遍,请系统手下留情!!
小范嘴都快咧到耳朵边啦,噬指出血,失魂落魄哭道:“您没瞧见,那些东西,穿的是明光铠,用的是陌刀!快低头,那是阴兵!冲撞了他们,必遭横死!”
兆王爷吓懵了,方才所言的炸营已然令他早已失魂丧胆,如今又出来什么劳什子“阴兵”,看情势异常凶险,身边就剩下个半死不活的小范,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兆王颤抖问:“小范章京,如今咋、咋办?”
“赶紧逃啊,我的王爷!今夜两场大凶,看来真是tian()劫,我是不成了,王爷金枝玉叶,求您赶紧逃出去,回长安城躲避。”小范哀哀哭诉,一向豪横凶狠的兆王也不免兔死狐悲,起了怜悯之心,仗着有把子力气,一把搀住小范,俩人匍匐着往后撤。
河边那头又起了变化,那群“阴兵”实在凶悍,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一群群倒在地下血肉模糊的死尸残尸,全都直愣愣跪在地上,有头的自己摘下捧着,无头的到处踅摸脑袋瓜子,片刻间,木头人一样跪着爬行,把个人的脑袋全整整齐齐摆在了“阴兵”后头空荡的大车上,霎时间堆得小山一般!
“快走!”兆王再不敢观瞧,搀着小范退出十几丈,掉头就跑,踉踉跄跄就听后头阴风大作,杀气滚滚,余光一撇,妈呀!那领头的“阴兵”瞅见了他们!长长的陌刀一挥,残尸死尸们登时疯了一样呼啦啦直冲了过来,后头还跟着两骑手执陌刀的“阴兵”,如赶牛羊一样,从斜次里杀出!
“坏啦!冲过来啦!王爷快走!”小范忠心无二,一把推开兆王,自己提着刀还想拼命呢,早被一堆残尸扑倒在地,又啃又咬,兆王就觉裤裆一热,一股腥臊气冲了出来,吓尿了。两腿抖如筛糠,哪里跑得动?倏然间两匹战马飞到近前,马上的骑士对着兆王举刀就砍,两道硕长的寒光如冰锋划破雾气,兆王此时才发觉,马上之人银盔下竟是空的,根本没人!
“救、救命啊!”瘫软在地的兆王抱头大哭,没想到平日杀人如麻,从未想过自己竟死在如此场景。
千钧一发之际,垂死的俩人就听身背后一声高叫:“无量天尊!体如雷电,光耀八极,千神万圣,护我真灵!阴鸷邪魔,亡身灭形!哆!”
这一声高叫,不啻于天籁仙音,震破暗夜,穿透雾气,回荡在空气中,四周顿时罡风大起,那些残尸与两匹战马,登时像中了定身法,呆呆不动,忽然一道紫光破空而来,射中近前的死尸和战马,登时如飞灰般消失不见了!
得了活命的兆王、小范惊喜交加,回头一瞅,登时“啊!”地大叫出声!就见隐隐显出一人,头戴玉簪,清布道袍,手执拂尘轻轻微笑,稳如泰山安详平和,左手食指指定了俩人笑道:“赵‘家’的小主子,小范章京,咱们又见面啦。”
兆王不可思议瞠目结舌,大叫一声,登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原来来者非是别人,正是昨夜被杀掉三次的那个老道士又活生生站在了面前!
兆王不可思议瞠目结舌,大叫一声,登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原来来者非是别人,正是昨夜被杀掉三次的那个老道士又活生生站在了面前!
“道长救命!道长救命啊!”早已乱了方寸的兆王此刻才见识了老道真不是凡人,连滚带爬抱住他双脚没命的大喊,老道也不看他,仔细瞅瞅面如金纸奄奄一息的小范,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红葫芦,倒出一粒丹药递给他说:“吃了,可以疗伤。”
“谢道长大恩大德救命之恩!”小范捧过来一口吞下,一股温煦的暖流顺咽喉而下,过咽喉冲心脾,直到小腹,全身像是缓缓注入了一股力量,顿时有了精神,赶忙爬过来跪求道:“道长,不,仙长!您法力高强神通广大,殿下和小人已然知错,祈求道长赶紧施法祛除此地凶魔,救我等逃出生天,殿下必定答应仙长一切要求!即便重修宫观再塑金身也是轻易办得到的!”
兆王自然明白小范的话,生死之际再拜说:“答应答应!昨夜是小王瞎了狗眼,没认出道长是神仙降世,多有冲撞!今日祈求道长救命,您就是要高官爵位,金银财宝,小王一定办到!”
“哈哈哈哈,世上哪来的神仙?”道长伸手示意二人起来,目光炯炯远望不远处尚在迟疑的大队兵马和团团绵绵阴风惨雾,肃然道:“即便有神仙,遇上今年甲申及日后庚子、丙午、丁未此等tian()劫,仙凡同历大()劫,天数已定,又能有何作为?作恶多端的,永坠地狱;行善积德的,必有后福。岂能随意改动?也罢,我清修已久,既不要高官厚禄,也不要金银财宝,那重修宫观再塑金身,更是虚无之谈,只是还是那句话。”
“什么话?!只要能办到,小王一定效劳!”
“方外之人不敢擅谈时事,你既是金枝玉叶,又统带大军,务必保证严肃军纪,全活我关中百姓,切不可再随意屠戮众生,纵兵为乱,使得哀鸿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只有此一念一功,至诚通神,可保你一门一家福泽绵长,只是你的爵禄福运,依旧要被大半削除,以为天罚。”
呼喇喇一阵阴风,吹得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连老道的道袍都吹起来老高,不远处的“阴兵”果然开始对着仨人缓缓移动过来!
“我答应!只要能活命,小王回去定奏朝廷,可保关中生灵百姓全活,不敢再骚扰!我在此起誓:如若违背誓言,必遭天谴,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请道长搭救搭救!”兆王跪在地下赌咒发誓,又咬破手指举着宣了誓言,道长这才点点头,指着不远处说:“殿下起来吧,既如此,贫道少不得救你一救,只是此地营啸又遇阴兵,乃是个‘凶上叠凶’的征兆,你早不听我言,此刻只有你暂时借我一件宝贝,才能施法了。”
“宝贝?!”兆王和小范面面相觑,兆王一脸懵懂再想不到军营里有什么宝物,小范脖子一凉,大惊道:“莫非仙长要借殿下或我的脑袋?”
“非也非也。”老道一笑:“既是救人,何苦要杀你们?你速速回营,把从汉唐诸陵捡到的物件全抬来!”
“遵命!”小范拉着兆王冲到薄雾边,老道一挥拂尘,俩人竟然出来了!回到空无一人的大营,小范果然从自己营帐里搬出两只柳条筐,里头满满是从汉唐陵寝外捡来的破烂溜丢,什么秦砖汉瓦陶俑陶盆,还有些碎裂的青铜箭簇剑戈,兆王倒吸口冷气,忙问:“小范章京,这些玩意儿里有宝贝?”
“那、那谁知道啊,王爷,咱甭耽误啦,赶紧抬过去!”俩人一人抬着一筐,刚出了大营,一股股猛烈凶风恶煞卷起阵阵烟尘扑面而来,犹如飓风吹得四处山崩地裂草木横飞!老道左手掐了个奇怪的诀,缓缓后退,一招手说:“快把东西抬过来!”
俩人费劲力气抬过柳条筐,就听老道大叫一声:“趴下!”,说时迟那时快,暗夜里一彪阴兵早布列冲杀过来,密密麻麻间张弓搭箭弓弩齐发!猛烈的箭簇迸射,万箭齐发中隐隐裹挟着无数凶魂恶鬼凄厉的哭号怨骂,漫天黑烟惨雾霎时布满天际。
俩人费劲力气抬过柳条筐,就听老道大叫一声:“趴下!”,说时迟那时快,暗夜里一彪阴兵早布列冲杀过来,密密麻麻间张弓搭箭弓弩齐发!猛烈的箭簇迸射,万箭齐发中隐隐裹挟着无数凶魂恶鬼凄厉的哭号怨骂,漫天黑烟惨雾霎时布满天际。
兆王拉着小范匍匐在地不敢仰视,只偷偷观瞧老道,只见他从一只筐里挑出个物件,淡然一笑,丝毫不惧眼前凶魔,右手单指指定前方,左手把那物件朝空中随手一扔,口中念念有词,断喝一声道:“太上敕命,收摄不祥!依仗灵宝,威慑玄冥。头悬华盖,脚踏七星!左卫六甲,右拥六丁!前驱神将,后护曜星!炎火庚金,收炼魔形!尔等还不速速归去冥府,更待何时,哆!”
说来也怪,老道刚呵斥一声,仨人附近陡然起了阵怪异的旋风,罡气猛烈轰然爆发冲天而起,足有十几丈高!九霄上也被罡风煞气冲得薄雾消散,数十道月华之光骤然直射而下,登时击中了老道仍在半空中的物件。
那物件像是活了一般,在空中不断盘旋飞舞,可黑漆漆的看不清是个啥东西。借了月华之色,陡然间光芒大盛,越转越快越转越猛,如轮盘一样刮起了一阵阵越发刚猛的旋风。“轰隆隆!咔嚓嚓!”几道巨雷从天而降,裹挟着罡风,周天登时山摇地动飞沙走石,“嗷!”传出几声震天动地般的龙吟虎啸,呼喇喇铺天盖地如排山倒海般冲向了对面而来的“阴兵”!
也就一眨眼的工夫,那物件化作数十道紫红色的煞气喷涌直射,漫天飞旋的龙虎咆哮猛烈轰击过去,真有山河变色草木成灰之状,那些光影重重的“阴兵”、战马、旗帜、盔甲和平板大车,早被冲的四散分离八方消退,阴风惨雾也消散无存,半空中夹杂了无数惊雷罡风闪电霹雳,道道炸的四野电火交加,片刻间,老道又念了几句什么,“哗喇喇”几道呼啸,竟是风收雷平,云淡风轻。除了渭河边一大堆血肉模糊的尸首和呆若木鸡的兆王、小范,竟是一片安谧。
“善哉善哉!”老道紧走几步捡起那物件,放在手里抚摸良久,叹道:“你不在那山陵丘阜中久修,何苦来这花花世界走一遭呢?”说罢转身叫起战战兢兢的兆王和小范,把物件递给兆王说:“此物虽是范章京捡到的,可跟王爷你早有溯缘,你收着吧,日后自有它的去处。”
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兆王大礼参拜,扎煞双手摇摆道:“不敢不敢!全仗道长神通广大法力高强!既然是宝物,还是请道长收藏吧!”
“不然,”老道肃然说:“物有始终,有缘者方可得之。不瞒你们两位,若不是今日有它在此,单凭贫道的修为,自保有余,恐怕还不足以制服这些凶魔,渡过此劫。你带了此物回去,好好供奉,自然有你的好处,也有它的归处。”
“那小王就不敢推辞啦,谨遵教诲!”兆王接过这物件,可心神不定哪里认识?赶忙揣进怀里,恢复了些许精神,立马叫小范去前头查看,一片尸山血海看得小范心胆俱裂,老道陪俩人回了大营,见四野茫茫荒芜,夜色浓重,兆王又提出,请老道护送一程。
老道笑道:“此地凶煞虽然已破,但毕竟是荒郊野外,贫道就跟你走一趟。”,兆王没敢久待,立即找了三匹骏马,老道一摆手:“我走路习惯了,王爷和小范章京骑马,我走路跟着就是。”
“这?”兆王疑惑,小范拽了拽他,点点头:“仙长法力高深,王爷不必担忧,咱们还是赶紧回城去要紧,这里的惨状一旦上奏天听,恐怕……”
兆王登时明白了:没错啊,拢共带来的三千兵马,都是百战精英,还没打仗呢,竟然一夜之间全折损覆灭在这儿,而且死的恐怖万分,就逃出来他俩,这要是叫朝廷知道了……。他长叹一声,早已没了骄狂之气,蔫头耷拉脑上了马,挥缰打马而走。
奇怪,两人骑得都是战马,又快又稳,生怕老道追不上来,可老道一边走路一边淡淡跟他俩聊天,竟是并排而行,一点不落下风,兆王唉声叹气道:“听中原话说,真是没卖后悔药的,小王如若早听道长的良言相劝,哪有这个下场!”
“非也非也。”老道笑说:“这也是天意,如果不是王爷带兵到此,换个人,照样会遇到这次大()劫,不是贫道,此时照样有四方八面的道友前来相助,救也罢,救的不是你一个人,而是关中无数百姓。再者王爷机缘巧合得了这件宝贝,也在定数中。”
兆王听不懂这玄之又玄的话头,小范倒是颇有心得,忙问:“仙长,如此说可不正应了老话:圣天子百灵相助,大将军八面威风?”
“哈哈哈哈,”老道摇头笑道:“这是我大明太()祖高皇帝和大将军徐达渡长江时偶然听见的俗话,用在这里差之千里!”兆王一听,羞愧难当,只听老道说:“小范章京颇有见识,岂不知历数有尽、天命有归的道理。”
注:圣天子百灵相助,大将军八面威风。
最早出现于元代杂剧,史书中最早出现,是明朝初年的野记,用来宣扬明太()祖承应天命统一四海的神圣传奇,后被各类文学作品和传统小说借用。
当年朱元璋攻取金陵,大战之后,身着战甲与徐达渡过长江,进驻金陵城。船到江中,风浪很大,汹涌澎湃,船夫知道船上两位是义军的首领,便高唱号子歌谣道:“圣天子六龙护驾,大将军八面威风!”
朱元璋听闻,知道是恭祝吉祥的话,大喜过望,跟徐达会意笑谈,互祝吉庆谶语。登基后,特将船夫册封为校尉,以资奖励。
后来这句话被明廷故意传播,流传很广,成为明朝有名的民间俗语。
兆王听不懂这玄之又玄的话头,小范倒是颇有心得,忙问:“仙长,如此说可不正应了老话:圣天子百灵相助,大将军八面威风?”
“哈哈哈哈,”老道摇头笑道:“这是我大明太()祖高皇帝和大将军徐达渡长江时偶然听见的俗话,用在这里差之千里!”兆王一听,羞愧难当,只听老道说:“小范章京颇有见识,岂不知历数有尽、天命有归的道理。”
小范拱手道:“领教了,道长的话,好像是五代徐鼎臣说的?”
老道点头笑道:“正是,贫道也不是读书人,胡乱听了几句闲话而已。徐鼎臣这几句话,倒是颇合我门中道理吧。譬如三十多年前万历末年,龙虎山张真人前去辽东游览,见得那里不少乡村莽汉、仆人奴婢、赤脚农人,望气则紫气盈盈,华贵尊荣有卿相将军之相,回山之后与人言道:王气移归辽东矣,三十年后当得天下!这便是天命有归的道理。”
“哦,我明白了!”小范见兆王懵懂,解说道:“张真人真神仙!既然我辽东的乡村农夫、奴婢仆人都有卿相将军的云数,必是有真命()天子在此,才有这些将相九卿之位啊。佩服之至!可小人有几个疑问,敢问仙长。”
“你说。”
“不敢动问仙长先机妙算,只是昨夜之事,小人虽略微明白点,只是这里乃长安古都,天下风水宝地,怎么会有营啸和阴兵两凶合一呢?莫非也是因我军杀入关中,剿灭闯贼,上天才降下的灾异?”
“并不是,嗯,离城还有些工夫,贫道再随意聊几句,就当离别前的闲谈吧。说起来,这营啸嘛……”
营啸,又叫炸营,惊营,历代史书多有记载,乃是战火中一种机缘化出的诡异灾祸。多为军书旁午,战事紧急时,大队人马驻扎荒郊野地,夜半时分,突然发生不明原因的惊梦、大乱、互搏、互杀等离奇惨剧。据天象五行之说,乃是西方太白、日晕、血月的刀兵之气冲动灵魄地脉,又交()合世间凶煞暴虐之气,混合而出的一种极阴之炁,既能搅动天和,又会引发种种诡异的战事行为,自前汉以来,历代《天文五行志》多载。凡军阵遇此怪状,必然军心震动,流言四起,士气大衰,战局大败。所以历代名将对此多有忌讳。
兆王望着前途沉沉夜色,有些悚然,糊里糊涂忙问:“道长好学问!不过,难道没有破它的法子么?”,
老道笑说:“自然有。前汉至南北朝时遇到此难,朝廷会特派有道方士前去处置,不过既是营啸,多为夜半发生,其事紧急,凶险万端,方士又远隔千里,缓不济急,所以到了隋朝时杨素奉命提兵直指江南,遇到营啸,就想出了一个临机处置的法子。”
“哦?是什么好办法?”小范回忆着杨素的生平,老道缓缓说:“血祭,这是一种以毒攻毒,以凶治凶的法子。”
“啊?!”听这话,俩人勃然大惊,兆王打了个哆嗦:“莫、莫非是杀活人祭祀?!”,
“正是,用俘虏之人捆成一圈,在营啸当场斩首处死,再以人血泼洒,则营啸可止。只是这种法子过于残忍,有时并没有俘虏,只好用自军之人杀死血祭,因此后世便改用牲畜,也能起到效果。”
小范心里发凉,越发摸不清这老道的来历,拱手问道:“那阴兵一事,仙长也定然知道了。”
老道点点头:“阴兵一事,更是旧有传闻,诸子百家之时,兵家和阴阳家都有略谈。三代以上不可查考,三代以下,唯有秦始皇统一六国时,收韩赵魏中原之地,因杀戮各国军兵足有百万,尸骸遍野血流成河,当日为炫耀武功威严,多用尸骸筑成‘京观’,怨气冲霄大伤天和,来不及转阴的冤魂厉鬼幽厉之气便潜入荒野,平常每当凶日及凄风暮雨便常常出现,或行或立。如遇灾年,便与戾气交合,或引起千里旱涝之灾,或有瘟()疫之灾。”
“受教了!”小范惊得遍体冷汗,疑惑问:“可这两种凶煞为何昨夜都出现了呢?”
注:血祭一说,《乾坤袖——死亡金像》里详细说了,此处不赘。
徐鼎臣,徐铉,字鼎臣,是南唐后主李煜的宠信大臣,诗人,文学家。北宋统一寰宇,南唐君臣被押解入汴京,李煜忧思过度,门庭凄凉,只有徐铉等几个旧臣往来,李煜离奇死亡后,有人诬告徐铉怀念旧主,图谋不轨。宋太宗特命徐铉给李煜写墓碑,以观察他的态度。徐铉忍着屈辱悲痛,并没有对旧主李煜嘲讽谩骂,落井下石,而是“存旧日君臣之义”洒泪书文,其中一句:“历数有尽,天命有归”,得到宋太宗的称赞,免于被处罚。
京观:自上古时期便流行的一种炫耀威武军功的恐怖方式。将杀戮的敌人尸体堆积在战场附近的大道上,加土夯实,形成巨大的丘陵土堆,用来显示军威,震慑敌人。秦汉之后历代史书都有记载,一直到明代中期还存在此类习俗。
现在考古发现,在山西、河北等地古战场依然可见千年前的“京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