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笔记》三爷给你聊聊真实的古玩圈

  @福娃wawa 2016-07-28 17:14:00
  @齐州三爷 :本土豪赏(1000赏金)聊表敬意,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我也要打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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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善王嘴里不停,俩大核桃都快转碎了:“你俩啊,真是书生意气,古人说慈不掌兵
  义不掌财!孙公子受了难,不全是那小子的罪过?要是王爷我,先打他80大棍子,
  赶出去罢了,像杨老板扮的那位楚霸王项羽,千古英豪!要不是心慈手软,鸿门宴上放
  跑了刘邦这小子。。。。。。”


  孙、黄二位公子哭笑不得,听着善王瞎扯。


  回了黄家,孙安在大门外跟孙公子抱头痛哭,又是一番泪水喜悦。善王亲自护从几人
  到了家,也是功德一件。喜气洋洋的黄汉昌,赶紧叫家人预备八珍席面,感谢王爷,为
  孙公子压惊洗尘。

  孙玉宸又在黄家落了脚。转过天,先去东单二条胡同的京都电报局,给常州府老家打
  了个长长的电报。

  清末年间,盛大人继承了李中堂北洋的大部分产业,跟袁大军机不怎么对付,俩人满
  拧,于是乎,盛大人内中联络了李总管,外头又投到度支部尚书、镇国公载大爷门下,
  把北洋传下来的产业,包圆了一大堆,袁大军机呢,又没有李中堂那么大的势派,只能
  睁只眼闭只眼。

  京城电报局,就是盛大人奏请了老佛爷,设立的“新政机构”,用的都是洋字码儿,
  一个电报打出去,贵极了,顶上去东兴楼吃一顿喽。

  孙公子这一封电报,足足花了近8两白花花银子,电报打出去,蓝衣小帽的电报员透过
  大眼镜子说:“公子,您这电报打完了,估摸着这几天有信儿,如有回复,贵宅上
  是??”


  黄汉恒拿过宣纸簿子,写了地址,俩人才坐车回家。善王又来了,还带了位老画师,
  原先是大内如意馆的师傅,已然告老在家了,让善王请回来画观音像。

  老师傅见了观音像,照猫画虎认认真真画了两天,善王性子急,一会儿跑来看看,一
  会儿又拉着两位公子去广和楼听戏,一会儿又要去正阳楼吃烤肉,聒噪地厉害。总算三
  天画完了像,善王忙活铸造菩萨像。

  无所事事的孙公子,只好跟着黄公子到处游览,黄家为了黄汉恒的喜事,定完亲,就
  开始预备成亲,忙乱纷纷,孙、黄二位却是每日里东游西逛,小日子过得舒坦。

  秋去冬来,黄公子成亲的日子到喽。

  黄家说的这位亲家,乃是山东胶州人,巧的是也姓鲁,在京的大商家之一,他们家专做
  山东土特产,什么山东大枣、枸杞,博山的瓷器、鲁南的绣品、东阿的阿胶、章丘明水
  的大米等等,尤其是一味乐陵的金丝小枣,是京都各大饭庄、酒楼、果子店的制作食
  物、菜品的必备之物,驰名远扬,连慈禧太后也爱吃,特意下令,命鲁家在鼓楼西大街
  的土产铺子,挑上好的,每季进奉宫中数百斤,用来做消食解闷的甜点。

  自然喽,鲁家家业不小,比黄家还差些个,因此,鲁家对这门婚事,非常欢喜。黄汉恒
  娶的,就是鲁家的第三位小姐,双名亚敏,小名小苗,虽说不上有沉鱼落雁之容,也是
  天生丽质、温柔敦厚、知书达理。

  老年间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做不得半点主,无论定亲、成亲,俩人不能
  见面,直到掀开红盖头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的爱人到底长得啥样,大富大贵人家也是如
  此,富贵人家的傻子,瘸子,娶了小门小户的聪明美丽的少女;贫寒人家的少年,娶了
  蠢笨粗傻的女孩,都在媒婆子一张巧嘴上,遇到些好心的媒婆还罢了,有些黑心烂肺的
  媒婆,专干这些昧着良心赚钱的坏事,不知毁了多少青春小男女的一辈子,一言难尽。
  不过,黄汉恒家算是比较开明的士绅人家,找了不少人相看这位小姐,又把脾气秉性细
  细给黄公子说了,黄汉恒自然乐意。


  黄家专门从天桥,找了那位闻名九城的刘半仙儿,给算好了日子,大肆预备了一番,由
  黄汉昌以大哥的身份做家长,操办起来。


  婚事正格儿按照六礼举行的,临近日子口,不仅黄汉恒打扮的焕然一新,年少英俊,连
  作为大傧相的孙玉宸公子,也是华服美冠,幸好早先善王专门给孙公子送来的绫罗绸缎
  华服衣带多的数不清,连孙安也跟着沾光,换了江绸裤褂,青缎鞋,喜滋滋的跟着忙前
  忙后。


  正日子那天,黄家大宅门锣鼓喧天,前门外大栅栏、廊坊头条、二条和西城不少跟黄
  家有买卖联络的富商、土豪云集,都来贺喜送礼,车马纷纷、人声鼎沸,直闹得整条街
  菜市场一般。内务府和户部几个有头脸的司官,平日没少吃黄家的孝敬银子,此刻也都
  预备了喜联、喜幛子、四色水礼,赶来贺喜,既给了面子,又是场面儿上常常走动的,
  这才是礼尚往来嘛。

  善王虽然跟黄家熟悉,不过大清的典制森严,亲王是金枝玉叶,不能亲临臣子们的婚
  丧嫁娶,来了就是有失体统,本家儿也不知道用什么礼节招待,又赶上善王忙着催督金
  匠们铸造观音像,便送了个硕大的红帖子,送了绸缎、铜镀金掐丝珐琅宝瓶,算是贺
  礼,另外,给孙公子又送了两身量身定做的全套苏绣银丝袍服靴子、马褂、腰带、帽
  子,闹得孙公子摸不着头脑。


  大傧相嘛,得陪着新郎官去女家迎娶,孙公子从来没骑过马,有些头疼,幸好内务府
  来家是相马、玩马的世家,祖辈在雍正、乾隆年间,就是内务府大臣、做到大学士,算
  得上内务府的八大世家之一,跟黄家交好,知道了这事儿,古道热肠,从自家马厩里挑
  了两匹外蒙古台吉送来的好马,黄、孙两位公子一人一匹,派了马夫来伺候。

  黄家大门内皆扎起了一丈多高的彩棚,都是一根根杉杆儿插到底,彩绸红布搭起来
  的,四周出廊子、天花上一块垂着五彩璎珞的玻璃花板,一根钉子没有,却浩大庄重、
  豪华富丽,这就是京城扎棚铺老手艺人的技术。门口扎了座五彩门楼、悬灯挂彩,大红
  绸子高搭门楣,取得是光耀门楣的好意思。

  随着最前头一班盛大的锣鼓唢呐乐声,前头四匹顶马开道,后头是朱红木杆的旗、
  罗、伞、扇紧紧跟随。帽插金花、身穿枣红缎袍、外披狐皮大氅的黄公子由家人领着,
  一路在前,一身绛红江绸袍子、外披天马皮大氅的孙公子由马夫领着,孙安喜气洋洋的
  扶着马鞍子在旁,两人后头还有迎亲的八抬大轿,轿子两边是穿红挂绿的迎丫头数名,
  后头跟着打着婚礼仪仗——金瓜钺斧朝天蹬、头戴雁翎帽、身穿大红褂子的小伙子,这
  些人和家伙执事,都是打东四天合喜轿铺子雇来的,黄家招待的好,先给了份儿赏钱,
  吃了顿下八碗的鸡鸭鱼肉席面,满嘴油光的小伙子更是肚里有酒不慌张,抬得那顶大轿
  忽闪忽闪稳稳当当。跟前头的锣鼓班子有的一比。

  一水儿大红的八抬大轿里,压轿的“全福”小男孩,提着把五彩大茶壶,嘴里嚼着蜜
  糖,眨巴着大眼珠子,不停掀开帘子,打量着外头喧闹的人群。喜轿后头,跟着两乘枣
  红色小轿,里头坐着黄家本家的两位迎亲太太。

  再后头,是本家儿迎亲的亲朋故旧的年轻人,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因黄家老家在
  山东,这些都是京都里大富商们的少爷、公子,年轻人爱热闹,都打扮的光鲜亮丽,一
  起去瞧热闹。


  等接了鲁家小姐回家,大门外红毡条一路铺到胡同口,迎亲太太、送亲太太扶着花轿
  进了大门,外头胡同里的邻居、赶来看热闹的老少爷们挤得人山人海,踮脚张望着,不
  少丐帮、花子帮的唱着莲花落子挤进来贺喜讨钱,小孩子们皮猴子似得在人群里窜过窜
  去,这条街整个成了庙会,热闹翻天。

  等黄家仆人们抬着大箩筐,一把把撒了几筐的铜钱、喜糖,外头更是乱成了一团,大人孩子、叫花子满街桶子挤成一团,一面捡钱,一面又叫又笑。

  40多岁的黄汉昌一脸大笑合不拢嘴,一身紫红缎袍、金绿马褂在大门口团团作揖,看
  着乱腾腾喜滋滋的人群,乱是乱点,可他高兴,喜事嘛,就得有人捧场,甭管富贵贫
  困,有人捧场,场面大,说明平日做人做的好,不然,山东老家有句老话——叫菜好做、客难请!有那一种平日各色吝啬抠门的财主东家,到了喜庆日子,你花钱请,人家还不一定来,老百姓虽然不读书不懂事,可心里那杆秤有数吆!

  这回小弟在京成亲,总算了了黄家二老的一桩心事,又夹着孙玉宸公子来京暂住,遇
  难被救,破费了银钱,可毕竟跟善王、青帮拉上了关系,以后黄家有个小小不言的难
  事,不管黑白两道还是公私两面,都有硬山靠着,这可比花钱拉关系强得多哦!

  所以,前些日子等黄汉恒回来说,青帮用了100两金子、5000两银子给江湖豪杰们赠礼
  贽敬,当着孙玉宸的面儿,黄汉昌连个磕巴儿都没打,大手一挥,这点不算啥,就当送
  给江湖豪杰们喝茶喽,搂着黄汉恒、孙玉宸说了好些个想念关心的话头,其实,这点钱
  对黄家根本算不上什么,更重要的是,黄汉昌作为商人,还得感谢孙公子帮他拉了这些
  关系呢!

  自然,这话只能藏在肚子里,不能说出口。

  进了大门,黄汉恒两口子又拜了天地、说了吉祥话、入了洞房,大院子里摆满了酒
  席,都是现在家垒了锅台,备办了鸡鸭鱼肉海鲜调料,请来的各家大厨做的,不管哪家
  客人来,随来随吃,吃完再上,这就是流水的客人、流水的席!
  院子里摆的是八大碗,大厅、花厅里摆的则是燕翅席,本家、亲家的亲戚们用的。

  大门外是锣鼓班子,骑着今儿的吹吹打打,后院里搭了个小戏台,请来了几个名角,来了几段京剧。

  孙玉宸等黄汉恒入了洞房,也就没啥事了,坐在贵客席上喝茶听戏,一面欣赏着京
  都里的婚礼跟江南家乡的不同风光,着实见识了不少。

  这番热闹,不止一天,足足热闹了三天,等到第四天,才算安定下来,拆了彩棚、锅
  灶、打赏了下人们,累的人仰马翻的黄家众人,终于能歇歇喽。

  黄汉恒跟媳妇春宵一刻、浓情似蜜,更不能忘了孙哥,嚷着让大哥送了份傧相重礼给孙公子,俩赤金大钱,每个足有5两重,孙安那里则是50两一个的崭新的大元宝。

  等新媳妇儿回了门子,这档子婚礼终于完成。



  老北京婚礼部分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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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年,残冬已过,冬去春来,这年,是光绪三十二年,西元1906年,孙玉宸还在黄
  家无所事事,每日由黄汉恒和孙安陪着或是读书、或是游览、或是逛琉璃厂、隆福寺,
  母亲回了电报,家中一切安稳,让孙玉宸放心,听说朝廷开了经济特科,母亲嘱咐:如
  能在京安心学习,可以参与经济特科的考试,得个功名也能光耀门楣,届时回江南迎娶
  赵家小姐云云。

  母亲一番话,可把孙公子愁坏了,他倒不是不想要个出身功名,戊戌年朝廷通缉他,
  江苏学政爱才,知道他又是孙府的嫡脉,接到朝廷命令,除了他的举人功名,其实呢,
  学政大人把一个同名落榜生的名字故意报了上去,天下那么大,朝廷里头又闹着慈禧老
  佛爷再次垂帘训政,谁关心他一个小小举人??

  因此,他的举人身份还在,只是戊戌年的前案未销,自己一个“罪人”,怎么去考试?

  黄汉恒听了此事,比孙公子还起劲儿,闹着要去求人,别人不用求,只在善王爷面前
  提一提,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孙公子却大摇其头,他这人,平生最不喜欢求人,也不愿意结交权贵,为了件狮犼观
  音就九死一生,隐约还夹杂着给“贵人”看病那件事,此时此刻,他躲官场都来不及,
  还能上赶着往前凑??因此,孙公子十分不情愿,又不愿违了老母之意,天天拿着几本
  书翻来覆去的看不下去。三虎颇为支持三哥的想法,这年月,做大清国的官儿不等着老
  百姓骂娘?!

  到了夏天,黄汉恒小夫妇带着孙公子、孙安、三虎去了西山避暑,西山本是清代的禁
  地,除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外,尚有畅春园、静明园、静宜园等皇家园林,连带着为庆祝
  老佛爷60万寿,修复的清漪园,现称颐和园,着实是林泉丰美、水榭歌台御苑深深,一
  路绵延40多里,五步一园、十步一寺,着实是大清国第一盛景,可惜1860年、1900年两
  次被洋鬼子抢掠烧毁,大部残败不堪,只有颐和园现存,剩下的,就让不少王公大臣、
  巨富豪族之家,偷偷买了地基,建造起了避暑别墅,清廷大权陵替已久,也就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让内务府划了地段,收些个银子自己花。


  孙公子香山待了快俩月,着实享受了京都山野风景的舒适优雅,几人结伴登香山、去
  玉泉山游览。正当初秋黄汉恒提议要回京城,带着孙公子主仆、三虎去天津卫玩一玩,
  这天,几匹快马飞奔而来,为首的是善王府的内管事。

  内管事见了众人,说善王爷有话:请孙公子立即回京,有要事相商。

  这话一说,孙玉宸老大不自在,谁知道这位善王又唱的哪一出。想详细问问,内管事笑
  呵呵的拱拱手“公子爷莫慌,不是坏事,是好事,您几位见了我们王爷就知道了,王爷
  说了,您不去,他老人家就亲自来接。”

  得!这下还不能不去,黄汉恒催着大伙儿又收拾了行装,一起回了京。回家第二天,善王坐了马车亲自来了。

  一进门,善王就嚷嚷饿了:“我这才从西苑站班下来,还没吃饭呢?怎么,不给预备
  点??”说完大马金刀坐了上首,孙公子一瞧乐了,心说:这位爷还真实诚,一点不拿
  自己当外人!

  黄家自然要百般奉承,黄汉昌赶紧预备酒饭,善王大喇喇说到“不必麻烦,去隆福寺
  地摊上,弄几碗豆汁儿,再来几个焦圈儿,配上芝麻火烧,一碗炒肝儿,再弄点六必居
  的酱菜,齐活儿!大鱼大肉的王爷我也不爱吃!”

  黄汉昌一听就一脑袋热汗:这还不麻烦?!哎,谁让人家是王爷呢?赶紧派人去买。

  三虎不在乎,哈哈大笑,众人借着都笑了。善王笑着说:“小虎子,你小子别笑!以
  为王爷我瞎讲究呢?你知道个啥?当年老五爷活着,成天介穿了破皮袄,补丁裤子,跑
  到后海、前门外、隆福寺喝豆汁儿、吃炒肝儿、卤煮火烧,六爷恭亲王、七爷醇亲王也
  没敢笑话他!”

  不大会儿,饭菜买来了,就见善王骑马蹲裆做了红木太师椅上,一手一碗豆汁儿,夹
  着个焦圈儿,一手拿着块六必居的酱黄瓜条,咕咚一口豆汁儿,嘎吱一口焦圈儿,再来
  一口酱黄瓜条,吃的那叫一个香!

  甩开腮帮子,一会儿再来一碗炒肝,芝麻火烧,一通儿风卷残云、秋风扫落叶,桌上
  的饭菜顿时吃的精光。满脸热汗的善王抹了抹撑起来的肚子,哈哈笑道:“痛快!真痛
  快!来,手巾把儿!”

  旁边早有跟随的太监递上了方才预备的热气腾腾的手巾,善王接过来在大脸上呼噜了
  好几下,连连称快。

  这通忙活,看的大家都笑,善王爷不在乎,从腰带的小三件荷包里,拿出象牙牙签,一面剔牙一面说:“嗨!我倒忘了说,孙公子,这次你可是我的贵人!”

  “贵人??”

  看孙玉宸诚实的样儿,善王大笑:“你怎么忘了??你借我看的观音菩萨像,好歹铸
  造好了,今儿,我就是来接你,去瞧瞧!再者,还有你的好事到了!”


  黄汉恒一听,笑吟吟说:“王爷这回可放心了,我孙哥也终于安心了,只是什么好
  事,说出来我们也高兴高兴嘛!”

  善王故意撇撇嘴:“那可不能说,王爷我这儿憋着宝呢!这么着吧,等我开了宝再
  说,你们等着,几天内就有信儿!别磨叽了,咱们这就去吧!”

  一听要去,善王早一眼看出三虎不放心,过来拍了拍三虎的肩膀:“小虎子,你
  呀,就是个江湖的命,赶明儿做了将军,也是这副性子!你不放心,就跟着一起来!王
  爷带你去瞧瞧新鲜!”


  孙安一听新鲜,也凑过来,让善王推到一边儿:“你别往前凑,你在家预备着放炮仗
  预备你主子的喜事吧!”

  黄汉昌一听,大概齐猜出了善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赶紧起身连连道谢送客。善王一
  把拉着孙玉宸、一把拉着三虎,大摇大摆出了大门,上了马车,来到东城北新桥附近的
  南船板胡同的善王府。

  善王本是太宗皇帝皇太极长子的后代,八旗从龙入关,封了铁帽子王,世袭罔替,本
  来的府邸,在东交民巷附近,规模浩大,极为奢华壮观,1860年英法联军入京,烧了圆
  明园,规定了外国公使驻京办事,看中了东交民巷,划成了使馆区,原先的老善王老大
  不乐意,可国弱民穷,没办法,只能忍着这些大鼻子洋人。

  到了1900年庚子之变,北京城大乱,无数的义和拳与官军、洋人们打成一团,善王府正
  好在火线上,让使馆区的洋兵、外交官把善王府大肆抢掠一番,一把火烧了。

  等善王回京一看,数百年府邸成了瓦砾堆,也不敢找洋人算账,就跟老佛爷说了,老
  佛爷黯然泪下,让荣中堂从东城选了一座府邸,赏给了善王,建造新府。

  这座府邸规模不小,可比起原来的,可算小巫见大巫,也没有什么王府规制的银安
  殿,善王又倾向维新,因此修的中西合璧、不中不洋,在亲贵王府里别树一帜,暗地
  里,却让福王、寿王等人笑掉了牙。


  善王领着几人进了自己的二层小楼的密室,掀开桌上的盖的大红织金缎,下头豁然出
  现一尊高达2尺的狮犼观音!

  但见观音像流光溢彩、五色纷呈。模样跟孙公子那尊一般无二,只是大了一倍,上头
  密密麻麻镶嵌了绿松石、红玛瑙、白玉、珊瑚各种珠宝,菩萨像额头正中,则是一颗莲
  子大的珍珠,下头配着半尺高的紫檀木掐金丝的座儿,果然是高手名工的传世之作。




  注释:


  

  老北京的炒肝,其实不是炒的,是用猪肝和猪大肠加了蒜八角、蒜、黄酱、酱油、熟猪油、醋、明矾、淀粉、猪骨汤、精盐熬制出来的,具有鲜香味美,汤汁红亮的特色,是老北京人喜爱的小吃之一,老年间,北京鲜鱼口会仙局的炒肝驰名远扬。
  l

  

  老北京的一种普遍受人爱戴的小吃,油炸食品,色泽金黄、香味扑鼻,四九城的老少爷
  们早餐的最爱之一,跟豆汁是夫妻配,就着豆汁吃焦圈,是老北京人的一种生活享受!

  几人围着观音像欣赏了好久,连孙玉宸也看呆了。善王大喜,笑道:“怎么样??孙公
  子,这是花了1000两赤金,掺了600两银子铸造出来的,我可不像福王那么有钱,听说
  他一出手,就是几千两金子,咱们这尊,是原品原味,肯定能得老佛爷赏识!”

  三虎冷冷笑了笑,没言语,孙公子自然只能跟着夸了几句。善王乐得打开话“话匣子”
  留声机,放了段小叫天的京剧,一面随着哼唱, 一面拿出水晶玻璃杯,请大家喝西洋
  葡萄酒。


  闲聊了会儿,善王诚挚的搓搓手:“孙公子,按说你的才学,又是举人出身,考个进士没问题,这事儿。。。。。。”

  孙公子赶紧回绝:“王爷错爱!玉宸不敢再做此想了,我想好了,过了端阳节就回
  家,老母高堂尚在,圣人说,父母在不远游,请王爷见谅。”

  善王晃了晃手,笑道:“你别跟我拽词!圣人的话还有后半句——父母在、不远游,
  游必有方。现在有了火车、火轮船和电报机,咱们打了电报给老人家,请她老人家放心
  得了,再者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有个功名出身,才能光宗耀祖不是??这事你别推
  辞,也不是王爷我的意思,嗯,你呀,还得跟我走一趟!”

  “啊?!”三虎一听猛地起身,气呼呼盯着善王:“王爷,我三哥此次可是一难接着一难,您可别。。。。。。。”


  “嗐!小虎子,你急啥?我说完了啊!”善王拿出跟象牙烟嘴,给俩人让了烟卷,三
  虎故意抽出一根,善王显摆似得拿出个白银自来火,打着了,自己点上,扔给三虎。

  三虎摆弄了一会儿,学着善王爷点上,善王大笑道:“嗬!小虎子行啊,别看傻大黑
  粗的,洋玩意儿也难不住你。”转脸跟孙公子说:“你别管了,今儿下午,咱们先去个
  地方,你呢,给我亲戚家孩子看看病,今儿晚上,咱们就去接功名去。丑话我可说在头
  里,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有位贵人要成全成全你,公子可要识好歹!”又是劝解又是硬
  气的一席话,压住了孙公子的疑惑。

  “又看病?!”孙玉宸无奈的翻翻眼皮

  三虎抽了口烟,呛得直咳嗽,善王指了指他:“你放心,小虎子跟咱们一起去!我亲自
  跟着,给个孩子看,你怕啥?”


  孙公子琢磨了一会儿,想到同治、光绪两位天子都没孩子,紫禁城里40多年未有孩童
  哭闹声喽,这是举国皆知的,因而放了心,知道不是去大内,便答应了。

  吃罢了丰盛的午饭,善王看孙公子一身银白长袍、蓝缎马褂、白袜布鞋,三虎一身玄
  色细布的短打扮,大兜裤里还鼓鼓囊囊揣着短兵刃,一身的匪气,不免大摇其头,立即
  叫来内管事和随身太监吩咐:“伺候二位爷去沐浴,嗯。。。。。。去黄家,把我给孙
  公子订做的衣服取来,要那套银边儿苏绣暗花长袍、枣红川缎马褂,其他的不用了,咱
  们家有!”

  得!这看病还得洗澡换衣服,孙玉宸、三虎大为不解,一头雾水的跟着太监进了善王
  府的浴室,那当儿,百姓们哪能天天洗澡?就是富贵大户人家,不过找个僻静屋子,放
  个大木桶洗,有些个讲究的,就去京都大澡堂子,一般的澡堂子,他们可不去,都是些
  下力气的力巴儿、拉车的场所。

  善王这座浴室,完全仿的西洋样式,玉色瓷砖、银亮的大莲蓬头,软皮子水管,侧屋是
  个大锅炉,呼噜呼噜烧着开水,旁边几个硕大的青花大缸,接着软皮水管的凉水。

  俩人一起进去就傻了,谁也没见识过这西洋景儿,亲随太监忙个手脚不停,帮着俩人宽
  衣解带,在大莲蓬头下面洗了个干净,用得都是西洋的香胰子,太监围着浴巾,给俩人
  擦背捶腿,舒服极了,直闹了半个多时辰才罢。

  三虎不习惯让人伺候,自己满眼看不够似得洗了个遍,跟孙公子叹息道:“三哥,您
  说,这洋澡堂子,别说我这种山野之人,就是您在江南老家也没见过吧,这些亲贵,还
  真他娘的会享福,要是哪天老百姓都能用上这种洋玩意儿洗澡,咱们大清
  国。。。。。。”

  孙玉宸苦笑着止住了三虎的话,旁边的太监嘻嘻笑道:“您二位爷随便说,我们王爷才不在乎呢,别看这洗澡房不大,花了好几万银子呢。听宫里太后老佛爷的御前女官龄格格说的,还订了洋人们新闻纸和书,没事就读。”

  孙玉宸这才对善王改观了不少,洗完澡,太监又捧进来两套衣服。孙公子这套,是善
  王为他订做的,银灰苏绣暗织福寿纹长袍、枣红缎子的马褂、白袜黑缎靴,一条月白色
  银带头的腰带,一顶玄色缎子六合一统凉帽,上头一块碧玉帽正。

  三虎这边是一套宝蓝色缎子的缎褂、褐色绸裤,玄色缎带,一双短靴。又来了俩太
  监,手脚麻利地给俩人剃头刮了脸,收拾的上下一新、干净利索。

  善王在客厅里抽着雪茄不住的看怀表,一件二人高兴的起来转着看了一圈:“不错!真
  是人靠衣服马靠鞍!三虎别带你的什么囊子了,我送你一件好玩意儿!”说着拿出个楠
  木盒子,打开来三虎一瞧,终于喜上眉梢——里头是两把轻巧镀银的转轮手枪!

  “这是英国公使送我的玩意儿,英国佬玩的,这些日子我都没舍得用,我看你小子是个
  汉子,王爷着实喜欢你,你拿一把,我留一把,看看你小子日后能不能成为咱们大清国
  的栋梁!”

  三虎随口答应着,取出枪在手,又摸又摆弄,火门子掰开合上咯蹦嘎嘣脆响,这是好
  东西!爱不释手的样子逗得善王直乐:“别摆弄了,不过小虎子,咱可说好了,子弹不
  能给你,等你孙哥的事儿办完了,我送你两盒。”

  三虎笑着塞进裤腰里,孙玉宸肚里明白:这是善王的聪明之处,三虎脾气暴躁,去了
  贵人家,万一出点事,谁也说不准,一把枪就把三虎带的匕首给留下了,这王爷,心眼
  儿还真多!



  善王又嫌孙公子穿的太素,给他配了块镀金银壳的怀表,大银表链子露在外头,端详
  了端详,真不赖!孙公子本来就是世家子弟,配上这华服,更显气度端凝华贵。


  看时间不早,善王还是一身天蓝色王公行服,腰里飘着两条素白的忠孝带子,潇潇洒洒领着二人坐车出来。

  因皇城里头不能直行,马车绕了过皇城,奔了西城西部的后海北沿。




  车一直往西北走,时候不大,到了一处离后海不远的所在,远远望去,也是一片黑压
  压峥嵘敞轩的王府格局,三虎也掀开窗帘往外看,他也颇认识不少字,只见门口两座高
  大凶猛的石头狮子,五阶的汉白玉台阶,五间正门三明两暗,红漆描金的门额上,一块
  硕大气派的螭龙匾额,只看见“敕建”两个字,后头的字就被遮盖了,马车绕过了府门
  正面的高大琉璃影壁和两侧的阿斯哈门、影壁斜对过的马厩、草料场院子,转到西面的
  胡同里,几颗大榆树下头,青砖壁垒,有座紧紧关闭的朱红侧门。


  善王大喇喇下了车,让车夫叫门,自己领着忐忑不安的孙公子和三虎等着,不大会
  儿,门一开,里头是个干净利索的小仆人,一眼瞅见善王,赶紧打千儿请安陪笑:“请
  王爷安!我们王爷方才还说呢,约好的今儿,怎么您老人家还不见人?”

  又瞅瞅孙玉宸、三虎俩人,点头会意,却不说话。善王领着俩人往里走,一边笑:
  “你们这位王爷,性子还是那么急?不是前些年带着国书去德意志见德国皇上那会儿
  了?哈哈哈,快去通报,就说我带着客人来了。他也不出来迎一迎??”,说完顺手扔
  给小仆人一个一两重的银锞子。

  “嘚来!谢王爷赏,您老人家稍后哪!”知道善王爱京戏的小仆人扯着嗓子来了一声
  高腔,小跑而去,门里几位老成仆人,小心翼翼跟着善王,慢慢往里走。

  孙玉宸打量一番,这处府邸比善王那里可是大多了!西侧门一进来,大院子一个接
  一个,全是青砖大四合套院,一扇扇望不尽的朱门绣户、玉窗金锁,亭台游廊,往前头
  看,则是一座座不大的小屋子,显然是下人们住的。都糊着高丽窗户纸。

  回头往里看,亭台殿阁间,一色雕梁画栋,形状各异的水榭歌台,都装了大玻璃窗
  户,全用五彩加金檐子、碧绿油漆柱子的游廊连接,着实富丽堂皇, 再往东,则是一
  色一眼望不到头的群墙,远处隐隐约约露出一座大殿的飞檐走兽。

  善王笑道:“怎么样??孙公子,看着比你家的府邸好多了吧??”三虎问:“我说
  王爷,咱们这是到哪儿了??别是皇宫大内吧?门口的牌子上,写的可是敕建。”

  孙玉宸抿嘴笑了:“不是皇宫大内,这里应该是一座王府,不知道是王爷的那位贵亲戚。”


  “对喽!还是孙公子见识的多!小虎子,多跟你孙哥学着点啊!”善王背着手,大摇大摆自己家似的往里走,几名仆人都低首偷笑。

  一条青砖大甬路,七拐八拐的,转了几个弯,朝西一拐,面前是所不大的院子,正面
  三间素雅的厅堂,两侧三间配房,都是木植本色,不上大漆,用的也是灰瓦青砖,院子
  里点缀着十几盆玉兰牡丹秋海棠,一旁青花大瓷缸里一缸缸清水,窗明几净,院子南角
  落里,一颗挺拔的梧桐树遮阴挡雨,下面青石桌凳,环境十分清幽。

  正往里走,厅堂门口,走来三人,是俩仆人跟着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

  这男子20出头,中等身材、华服宝冠,一色绛紫色八丝缎的四开叉袍子、天青贡缎十
  三太保铜镀金纽扣的马褂,腰里系着根金黄色镶四块圆瓦嵌五色宝石金头带子,两根雪
  白的忠孝带子飘飘洒洒垂在腰后,一根油光水滑的大辫子从脑后垂下,飘逸洒脱,脚上
  是一双玄色缎靴,步履轻盈,匆匆而来。

  再看这人,长得真不赖!一张清水脸、隆准高耸、唇红齿白、眉目清秀、面带微笑,
  冲着善王拱手叫道:“八哥!我、我有失远迎!来。。。。。。迎接来迟!”


  善王笑道:“老五啊,你说你白日大天的在家干什么呢??听见说我来了,还藏着躲着的?不介,我告诉弟妹,让他责罚你哦!”

  俩人对面站定,都是一脸笑,孙玉宸、三虎正要说话,只瞧俩人屈膝弯腰两手抱着对方的腰,左右各一下子,嘴里说着“吉祥如意!”,站起身拉着手这才开始问候。

  旗人规矩大,八旗贵胄、王公亲贵更是多礼儿,孙玉宸倒听说过,可这是行的啥礼,他从来没见识过。

  好家伙,这俩人一顿问候,足足一袋烟功夫,什么太福晋好、福晋好、侧福晋好、少
  爷好、少奶奶好、大爷好、二爷好、姑奶奶好、舅太太好。。。。。。。恨不得把头二
  百年的老亲戚问个遍。


  听得孙公子、三虎直发愣,脑袋疼!






  

  注释:善王和年轻王爷行的是抱腰礼,这种礼节,只适用于最亲近的皇室宗亲和八旗贵胄,一般爵位一样的八旗贵胄才能用。乾隆年间,傅恒远征大金川,回朝时,乾隆爷作为姐夫,出京远迎,用的就是这种礼仪.可见乾隆对小舅子傅恒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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