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笔记》三爷给你聊聊真实的古玩圈



  昨晚发的一章不知道有什么禁忌词句,没显示,我再发一次,希望系统高抬贵手,谢谢系统.



  天色快亮了,孙公子越发忐忑不安,看看身上的袍子,再看看一头雾水的三虎,都不
  知道善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外头有个太监捧着衣服包匆匆来报:“禀王爷!西苑门开了,万岁爷御驾从西华门过
  来啦!”

  善王一听,连忙起身,接过衣服包,换了亲王礼服,外头罩了金彩缂丝团龙补服,挂
  了翡翠朝珠,戴了十二颗东珠金龙顶子的凉帽,顿时像换了个人,面色严肃、气势深
  沉。用手点了点孙公子,让三虎紧跟着,出了门,直冲外朝走去。


  绕过保和殿后头巨大宽阔的雕龙丹陛,孙玉宸发现前朝和内廷截然不同,三座金翠交
  辉的巨大宫殿稳稳坐在高达几丈的汉白玉石台上,气势恢宏、体量高大,各个角落里,
  钉子一样站着跨刀佩剑的黄马褂侍卫,严密盯着来往的人员。

  这天子皇宫的金銮宝殿,一见之下,着实让人尽感意气全消,什么寒窗苦读十年辛
  劳、什么起居八座玉堂清贵,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全都无形的消沉在如山岳巍峨、星辰
  璀璨的红墙黄瓦之下喽!

  只要是人,谁在这儿站着,也得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可怜。


  清晨,景阳钟响起,悠远而洪亮,天边渐渐显出金色,善王带着孙公子急速蹬着汉白
  玉石阶往上走,来到三大殿平台之上,拉着他俩站在一座金色的大铜缸边歇息,小声吩
  咐:“孙公子,你记清楚了!你在这儿别动,这是太和殿外,一会儿呢,打太和门外
  头,有一队人往这里走,我和小虎子在远处的随墙门那里盯着缠住为首的,这乌漆麻黑
  的,看不清楚,你立马儿跟到人群里去,一直往前走,到了后头保和殿那里,我在门外
  支应!切记,别说话,别出声,人家叩头你就跟着。记清楚了没有?!”


  三虎小声问:“王爷!您这是要干啥?临场换人??”

  “换个屁!”善王狠狠瞪了三虎一眼:“咱们这是给你孙哥送功名呢!别打岔!你小
  子也老实点,别说话,宫里哪个太监跟你一样,粗声大气的,要让人看出来,咱爷们都
  得完蛋!快着!”


  孙玉宸顿时大惊!送功名?!听说过给考官送礼、送钱买功名的,这送功名是咋回事
  啊?!三虎怏怏不乐,被善王拉到远处随墙门那边去了。只留下孙公子,做贼一样偷偷
  靠在大铜缸一侧,满脸是汗双手握拳盯着南边的太和门。



  天蒙蒙亮了,也不知什么时辰,孙玉宸望地脖子都酸了,度日如年的熬了不知多久,
  南边宽阔的广场尽头的红漆大门,终于被侍卫们吱呀呀呀打开了。

  外头出现一行队伍,大概有百十人,排了两列,木头人一样迈着方步,往这边走。走
  的近了,孙公子才发现,为首的是几个老头,最前头的老头,瘦高个,白须白眉,风度
  潇洒,走几步还得停下来喘一喘,整个队伍以他为中心,缓慢而迟钝。


  等上了三大殿台阶,老头更是喘个不停,旁边有个60出头的红顶子大员递过来一个小
  玻璃瓶,老头喝了,喘了几口粗气继续走,真是老迈年高喽!正好走的是善王说的路
  线。

  这队人,穿的更是奇形怪状!有的穿着官服官帽,有的跟自己一样,穿着华服锦袍,
  还有的穿着细布大褂、白袜布鞋,更让人咋舌的是,有几个人还穿着全身的洋装皮鞋,
  戴着高筒黑色礼帽!!


  真奇怪!别说孙公子没见过这五颜六色的装扮,就是宫里站班的侍卫也一脸懵懂得望
  着这群人互相递着眼色,满是疑惑。

  说是外国使节觐见皇上,可隐隐绰绰看着这群人,全是中国脸庞。说是外官觐见,可
  哪有这样穿的乱七八糟的外官呢??

  正在胡思乱想,那行人慢慢走过大铜缸,吓得孙公子缩在一边不敢动弹,远处听见几
  声响亮的咳嗽,在空荡荡的平台上传的很远。

  “香中堂!!您老人家诺大年纪,今儿怎么还亲自带班进来,赶紧歇歇,万岁爷还在
  中正殿上香呢,没有升座,您慢着,对喽,慢慢着,我这儿还给您留了一小瓶西洋葡萄
  酒,专门治心跳粗喘的。”

  随墙门口,善王一脸诚挚的稳住了为首的老头——香中堂。

  老头喘了好几口,嘴里跟善王念叨着什么。孙玉宸远远望见三虎举着灯笼,冲自己这
  儿晃了晃,看看正好是个空儿,心慌意乱的赶紧站起来靠在队伍最后。

  幸而天色半明未明,周围又起了晨雾,近处几人尚且看不清,这么长的队伍,前后左
  右更是模模糊糊,一个个身体僵硬、动作木头人一样的人群里,鸦雀无声,谁也没想
  到,就在此刻,他们最后的队伍里,多了一个人!

  停了半袋烟功夫,队伍又开始缓慢往前走,穿过中和殿,停在了保和殿门口,这座重
  檐歇山顶的大殿里,黑洞洞的,只闻到里头飘出来的檀麝香气,大殿门口,善王一脸严
  肃盯着队伍最后的孙公子点点头,三虎却憋着笑看着眼前的一幕,冲孙公子挤眉弄眼。

  孙玉宸越发惊疑不定,这是哪里?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善王到底想干什么呢??淡
  淡的晨雾笼罩了一切,像一面铺天盖地的幔帐,只是大殿前渺小的孙公子想不透,这幔
  帐后面、大殿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福?还是祸?!

  用力的咬咬舌头,孙玉宸疼的皱眉,原来,他没做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注释:保和殿



  


  跟清宫戏里演绎整天在太和殿上朝的完全不一样,紫禁城三大殿,一年到头也用不了几天,太和殿用的最少,一般只有皇帝举行登基大典、万寿节过生日、端午节受贺、中秋节受贺、冬至受贺,在太和殿升座。

  升座,就是皇帝登上宝座,稳如泰山的意思。

  中和殿、保和殿使用程度,比太和殿多,中和殿用来作为皇帝去太和殿升座的休息所,且接受内廷、内朝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銮仪卫大臣、内务府大臣、御前行走、内廷行走等御前执事官朝贺的地方,跟前朝的国务执政大臣朝贺礼仪不同,因为这些官基本都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官,在外朝大典上,各有方位和职责,不能像国务执政大臣一样随班朝贺,所以提前在中和殿行礼。

  另外,皇帝祭祀天地、先农等坛庙时,必须在这里看祭文,给皇太后上徽号,也在这里看内阁呈上来的贺表奏书。

  保和殿比中和殿使用程度还多点。清朝每年除夕、正月十五都在此处赏赐宗室近亲、内外蒙古、西域、青海等地外藩大宴,场面壮观。

  皇帝结婚那天,御赐岳父家的宴席,也在这里开。每年年底,宗人府都得在保和殿里登记、填写内外宗室王公、八旗贵胄和世袭爵位的名册,皇帝御览后,交宗人府保存。

  保和殿最重要的一个用途,则是在乾隆五十四年后,大考殿试的地点,从太和殿转移到了保和殿,成为科举考试的终极考点。一直延续到清末。

  “学部新进士排班儿!!”几个戴着红缨凉帽的太监,在殿前左右排好了,高喊了两声。孙玉宸顿时吃了一惊!

  刚想探头看看,善王和几个红顶子大员从前头问起了名号,两班队伍里的人被拉出
  来、送回去,换了一茬又一茬,有的从前头换到后头,有的从后头换到前头,队伍里的
  人像木头一样不敢出声。

  官员靴子在石板上沙沙沙响动着,孙玉宸心里紧张的攒成了一团,低头不语。

  “喂!问你呢!你是江苏常州府的孙玉宸??”孙玉宸闻声赶紧抬头,一脸冷汗,看
  着眼前的善王和后头几个红顶子大官儿,善王口气严厉,眼里却是欣喜,冲孙玉宸轻轻
  点头。

  “是。”

  善王回头跟大员说了几句什么,孙玉宸紧张得一个字没听见,就觉得自己被善王拉出
  队伍,带到前头,又被塞进去。排到左边一排的第五个。

  站定的孙公子刚喘了口气,忽然,一声悠远宏大的音乐传来,八音克谐、九乐齐备,
  乐声越发宏大,悠悠扬扬笼罩了宫闱,乐声不久,前殿那里突然又传来“啪!啪!
  啪!”接连九声清脆悦耳的鸣鞭声。

  大殿周围台阶上涌上来一对对执着金瓜、斧钺、宝刀、宝剑和说不上名目兵器的黄马
  褂侍卫,领头的是10名举着一人多高,朱红杆、匕首头,垂着豹尾的高大侍卫,这就是
  皇帝的特种仪仗——豹尾枪侍卫了。

  大殿里走出来个30多岁的王公,肃然高喊:“皇上升座了!!”

  12名豹尾枪侍卫迈步跟着王公进了大殿,各按方位站好。善王在外一眼瞅见金翠辉煌的
  宝座上,光绪爷稳稳坐了,才领着众人进了保和殿。

  “跪!”丹陛角落里的赞礼官高喊了一声,善王急速走到御前大臣队伍里,领着众人俯首叩拜在地。

  孙公子一颗心就要蹦出来了!嗵嗵乱跳,跪在森凉的金砖上,看着前头人的官靴。丹
  陛大乐顿时高昂,前头学部的香中堂半跪在地,双手举着名册,递给御前太监。

  赞礼官等皇帝接过名册翻开,又唱道:“光绪三十二年,钦定经济特科,策试天下学子,不分三甲,只论学科!”

  这人真有副好嗓子,抑扬顿挫,喊得嘹亮而平缓,听得孙玉宸渐渐稳了心,不料刚唱
  了几句,立即传来:“第十二名,赐法学进士及第,江苏常州府孙玉宸!”

  顿时惊得公子一哆嗦,不知怎么回答,旁边有礼官领他出了班,跪倒在前几位进士的后头。

  两袋烟的功夫,这金殿唱名才算唱完,领头的学部大臣香中堂,颤巍巍拿出一封贺
  表,念诵一边,都是些老套子的奉承马屁话儿,不过孙玉宸听起来,确实文采藻饰。

  宝座上一直静静的,等马屁文章念完,才响起个年轻而熟悉的声音:“卿等都是从各
  地洋务学堂中选出来的精英,又经新定的经济特科殿试,现在朝廷大开新政,卿等务必
  以中学为本,西学致用的心思,好好为朝廷当差,其中有几个朕看着就不错,如能勤于
  政事,善养民众,朝廷定不负卿等的忠孝之心。”

  孙玉宸偷偷抬头一撇,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原来是他!是跟着善王看过的年轻病人!
  宝座上的皇帝冲他微微一笑,吓得孙公子赶紧低头趴在金砖上,大口喘息,寻思了一会儿,才把整个事想明白!

  当日那位年轻人说:治好了病,要好好赏你。今日之幸,原来如此!

  又惊又喜又带着些异样滋味儿的情绪塞满了孙玉宸的胸口,久久不能平息。

  为首的那位法学进士领头高呼“臣等定不辱圣命,忠心朝廷。”又高呼了几声万岁,
  宝座上的光绪爷,走了。




  注释:豹尾枪和豹尾枪侍卫

  豹尾枪是天子仪仗里的一种特种仪仗枪,除皇帝之外,任何王公亲贵不得使用,清朝只有康熙皇帝赐给自己的哥哥福全一次,雍正皇帝赐给十三爷胤祥一次,都赏了一对。据考察,这种豹尾枪,西汉年间就有,但形状不同,有史书记载,说是汉武帝因建造了建章宫,特设羽林卫作为建章宫的专职警卫,为了表示羽林卫和其他禁军的不同和勇猛,羽林卫所执的戟上,都垂着一条长长的豹尾,随汉武帝御驾出入禁中。

  这可能就是豹尾枪的雏形。

  到了清代,康熙亲政后重新制定皇室仪仗,特意把关外风俗融入了中原,特设豹尾枪
  侍卫班侍卫60人,从功臣后裔里挑选身材高大、容貌雄壮者充任。后减少为30人。

  这30人,每10个人一组,第一组举着豹尾枪、第二组佩戴宫廷仪刀、第三组佩戴弓箭,每天在乾清门外、保和殿东侧的后左门值班。

  只要皇帝从内宫一出来,除了原有内廷的仪仗,当班的豹尾班侍卫立即由领班侍卫带
  领,扈从在皇帝御驾后头,随驾扈从,这是他们最重要的一项职责,其实这些豹尾班侍
  卫只有仪仗作用,实战作用很小。

  除了其余巡幸在外、或者行宫外,皇帝在乾清门御门听政、在太和殿、保和殿或者圆
  明园正大光明殿升座,豹尾班侍卫都得随皇帝御驾入殿,然后站立在宝座后面,每侧举
  豹尾枪、佩戴仪刀的各5人,燕翅形排开,面向南面而立。佩戴仪刀的豹尾班侍卫,仪
  刀挂在左腰间,左手托着刀鞘,刀身斜挂在身后,右手握住刀柄。佩戴弓箭的豹尾班侍
  卫,在清代晚期,在宫廷里已经没了踪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去掉的,因没有资料显
  示,咱们不能乱说。


  



  希望系统多多支持,手下留情呵呵。

  昨天有朋友问,故事里的善王和年轻王爷称呼上有问题,一个是八哥,一个是五弟,是不是辈分叫错了??

  其实不是,简单来说,清代宗室的排行有好几种,既有满族文化,又融和中原的宗族文化。

  宗室排行,都由宗人府负责登记在册,管理对照,凡是登基在册的,都是宗室觉罗。

  一般来说,清代宗室的排行,有大排行和小排行、家里排行三种。

  第一种,是大排行,大排行这一支,是从太祖努尔哈赤他爸爸显祖塔克世那里来的,
  塔克世的直系子孙,包括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的亲兄弟和他们的直系后代等,因为建国
  大功,定为宗族里面的大宗,平时服饰系金黄色腰带,老百姓俗称——黄带子阿哥,指
  的就是这一支大宗的后人。


  清太祖努尔哈赤

  

  建了一个公众号,专门注释古玩笔记故事中的老年间老北京的风俗习惯、民俗风情、
  古玩鉴赏、读书笔记和我的生活印记。喜欢的朋友们多多加入。谢谢朋友们支持,也谢
  谢系统和版主们的支持。

  因为最近工作比较忙,赶写出来的稿子怕质量不好,所以又改了改,大家见谅!会努力更新,朋友们多多支持!


  光绪爷一走,众人退出大殿,刚中了科举的这些人,无论官民,都显得喜形于色,连
  领头的学部大臣香中堂也颤抖着长长寿眉,笑语吟吟跟御前的几位王公说话。

  接下来就是几百年的老套子,一群稀奇古怪的新科进士,在午门外跪接诏书,然后换
  了朝廷给的华服,出端门、天安门、大清门,骑马游街,去礼部——现而今改成学部的大堂赴荣恩宴。

  当即,按老规矩,从太和门、午门、端门、天安门、大清门的各个门道全部打开,侍卫兵马和颜悦色,看着这群天子门生大摇大摆出了正门,不会骑马的闹着笑话爬在马脖子上,学部衙役拽着缰绳,领着一群驽马和一群新科进士,走在天安门外的御道上,周围拥挤的看热闹的老百姓可是开了眼界!


  为啥??朝廷前年就颁布圣旨,停了科举制,连四书五经都不必再考了,据说,这道旨意是没有功名、连个秀才也不是的袁大军机和香中堂的主意!老佛爷、万岁爷钦定颁布。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那年,全大清国几乎所有的举人、秀才们恨不得把袁大军机祖坟刨了!娘的,太气人了,他自己没功名,学习不好,连个秀才也没考上,出了这么个丧良心的主意。可是香中堂不应该支持啊!

  因为香中堂是三朝元老,老佛爷年轻时钦定的探花郎!科举中的榜首、士林中的领袖,自打光绪爷的首席老师翁中堂为维新变法的事儿让老佛爷一句话撵回老家闭门思过,朝廷里老臣凋零,就剩下香中堂还算元勋。怎么他也跟着作践读书人呢??

  一波一波举人、秀才们闹起来了,上书的上书、骂娘的骂娘、跳河的跳河、上吊的上吊、闹事的闹事,这可倒好,各地上奏的奏折,把老佛爷吓了一大跳,觉得自己过分了。

  这不明摆着??科举制度是中华1000多年来的选拔官吏的祖制,别说唐宗宋祖还是元明清三代皇上,都是靠着科举牢笼人才,把那些心怀不满、好发议论的读书人全都圈到四书五经里头,一年年、一代代,人才倒是选了不少,可这帮子读书人,也因此穷经皓首,没心思琢磨别的喽!

  这就是大唐太宗李世民说的——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读书人呢,一辈子考科举,也愿意进入落网!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金榜得名,谁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嘛。只要中了科举,那就是官儿,起居八座跟老百姓就不一样喽。

  他们祖坟上冒青烟,大门口能插旗杆子!再说,别看一个个嘴上说的好:为国为民、效忠朝廷、抚育黎民,其实呢,考试的读书人心里可不傻,老话说得好:千里来做官,为的银子钱!只要考上官儿,有了顶戴花翎,别说老子娘能封个老诰命,光宗耀祖,自己做几年官,多少银子赚不来??想想那十年寒窗苦读,当然值得。

  不是有那么句话嘛——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要是不清的那些呢??还不得金山银山的搂钱?


  因而,断了读书人当官的路子,这些人当然要拼命喽!闹腾了一阵子,朝廷也有办法,说科举是停了,但文官考试还得进行,把出洋留学的、大学堂里毕业的、督抚大臣密保的这些人才送到京城里考一考,再分发各省、各部当差,为新政服务,不是一回事??这也是香中堂当年提倡的:西学为体、中学为用的本质喽。

  读书人一听,还是不满意,原先那些秀才举人都是读的四书五经,谁知道新政里那些洋文、地理、法学、医学是咋回事? 都七老八十了,还得从头学??还是闹。闹来闹去,朝廷火了,下令查办为首的人。

  读书人嘛,老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这些人一听朝廷发了火,只好平息,再去各地学堂再受教育,其中闹出的种种笑话,书不尽言。

  不过,到了今年,终于又开了一科,光绪爷起了个新名字,叫经济特科,专门为留洋回来、大学堂毕业和各省督抚密保的读书人开的。

  这一科算是中国科举史上的前所未有的喽,考题全是新名词,分科考试,也没有了什么状元、榜眼、探花的名词。

  有些个老书生,到了殿试,还自我感觉良好,看到议论法国拿破仑欧洲政策的考题,还是用八股开笔破题——法国者,法兰西也!为何称西?自然有法兰东国在其国之西,法兰西、法兰东,同胞之国矣。拿破仑者,谬误也,我国有车轮、风轮、木轮,从未闻有破轮之称呼。

  破轮既破,岂可拿乎?此破轮既称破轮,必非我中土之轮,乃法兰西国之农人所用,《诗经》有云:间关车之舝(xiá)兮,思娈季女逝兮。匪饥匪渴,德音来括,虽无好友,式燕且喜。又曰: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此所谓我国之车轮,工匠所制,贵人所乘,非法兰西之破轮可比。

  拿者,持也,既云拿,亦可见法兰西之国民人工匠之鄙陋,所制车轮皆破,尚且用之,皆非我国精工之轮。

  此所谓拿破轮之真意。。。。。。


  这种念了半辈子高头讲章的老学究们的文章,实在不成体统,看的阅卷大臣们笑岔了气,把个香中堂气的一脑袋热汗,差点犯了病。可既然开了科,也不能不取,只好葫芦提选中了,分发边远省份,做个新政讲官,教育学子。

  为这,累的这次阅卷的大臣快吐了血,答卷五花八门、异彩纷呈,被传遍了四九城,好在其中有些个留过洋的、在京师、外省大学堂毕业的举子,总算能敷衍下来,选了几篇好的送呈御览,让光绪爷和老佛爷脸上好看些。


  外头大街上,老少爷们瞻仰着这些新科进士们的风采,都议论纷纷,挤眉弄眼的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学部的荣恩宴上,香中堂请来了南书房行走、吏部尚书、好几科之前的状元陆大人,给大家传授了些中庸之道,自己也说了些天恩圣德的话头,说的众位举子们昏昏欲睡,好容易结束了宴席,又得去香中堂、福中堂等人家里拜老师,孙玉宸什么也不懂,木头人一样跟着众人摆布,幸好善王早派了三虎和自己的侍卫前来伺候,换衣服、骑马、喝酒、听训话、拜老师、掏银子,一整套的繁文缛节,都算应付下来。


  等善王坐了车来接,孙玉宸早已满身大汗,湿透了袍服。善王见孙玉宸还有些懵懂木讷,哈哈大笑道:“孙公子!此次进了玉堂,以后可别忘了王爷我的情分哦!!”

  扶着三虎上车的孙玉宸苦笑道:“王爷!您唱的这一出,可怕学生吓懵了!咱们回去再说吧。”


  等回了黄家,好家伙,胡同口都挤满了看热闹的闲人,熙熙攘攘都要看新进士,黄汉昌、黄汉恒兄弟俩,早预备好了。从胡同口扎了彩棚子,一溜儿直到大门口,张灯结彩、铺排豪华,善王的马车一进来,孙安和黄家的仆人点燃了10万响的鞭炮,顿时浓烟彩雾纷纷,噼噼啪啪响了足有一袋烟功夫,门口锣鼓喧天、鼓乐齐鸣,黄汉昌亲自领着黄汉恒拱手相迎,大家一同进了黄宅,早已预备好的酒宴就此开席,请来的京戏名角也纷纷亮相,席开芙蓉、酒满金杯,孙玉宸被大家推搡坐在善王下首,满院子的吉祥话儿听得他耳朵疼!

  因孙公子得了新科进士,黄汉恒也异常兴奋,黄家这番热闹,又足足闹了三天,可乐坏了孙安、愁坏了三虎。

  孙安这几日,光被打赏的钱,就100多两,黄家和来往的宾客,无不赏赐,高兴的孙安比他主子中了进士还乐呵,成天笑呵呵的,嘴都咧到耳朵边了!

  三虎却愁云满面,他是江湖人,最不愿意跟官府来往,可自己敬仰的孙哥成了官儿?以后怎么处呢?

  孙玉宸也愁,愁的是终于尽了孝心,中了进士,虽然这个进士来的不那么光明正大,可以后真要做了官,怎么做?自己这点能耐能不能做好官?京师可不是久留之地,想走,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那位料事如神的道长无尘子,竟像失踪了一样,杳无音讯。

  问了问来贺喜送礼的青帮大把头,也摇头不知,只让孙公子听消息。

  正当他烦闷,学部来人说了,让新科进士先去学部考察学习,等秋末考察完毕,朝廷奏上御前,再决定这些人去哪里做什么官。

  “哎,还没当官,先学礼仪了!”孙玉宸知道三虎心思,先安慰了他,每日坐了车,去学部等候分发官职。

  没几天,醇亲王府的二管家突然来黄家,不仅送了一份重礼,还领着孙玉宸去地安门外满洲镶白旗副都统、神机营练兵大臣孙佳氏的府上拜望。这一去,叙了族谱,果然不错,孙佳氏跟孙玉宸,还真就是北平侯孙振祖的后人,旗人最重科甲,因为满清祖制:满不点元、汉不选妃,因此,200多年来,旗人中了科举了,凤毛麟角,孙佳氏听说同宗中了进士,不仅认了老亲排了辈分,又在家摆了酒宴庆贺。

  这番热闹,又闹了好几天。急的孙玉宸恨不得学部、吏部赶紧有信儿,出京回乡。




  注释:午门,清代的朝门之一,皇宫正门,中间的正门除了皇帝可以日常出入,任何人不能通过,其他人只有两个特殊情况可以走,1 是皇后大婚那天,凤辇从大清门、天安门、午门正门入宫。2 科举考试中了状元、榜眼、探花的三鼎甲,中进士那天,可以从午门、天安门、大清门正门出入。



  

  等来等去,到了秋末的一天,胡同外头飞速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马匹四蹄张开,飞一样跑着,赶着的人不知有什么急事,大鞭子扬的老高“驾!!驾!”
  到了黄家门口,才稳稳停住,黄家管家过来迎接,一看,是善王!

  一身王公行服的善王没了往日风采,缩头缩脑、面色阴沉、微微带着苍白,下了车,有些神经质的左右看看,急匆匆登上台阶,闭目喘了几口粗气,才问:“孙公子在家没??”

  管家打千儿请安:“王爷里面坐!孙公子不在,前几日去镶白旗孙大人府上乐呵了两天,这几天忙着在学部点验考察,孙安、三虎跟他一快去的,看看钟点,也该回来了。我们小少爷在家,您先进去喝茶等会??”

  善王的脸色愈发阴沉,背着手在门口转悠开喽,转了几圈,猛然大喝一声:“你们快去!把他给我找来!快!”
  黄家管家一愣,莫名其妙陪笑道:“王爷,这、这学部在东安门里。。。。。。。”

  善王顿时变了脸,满目狰狞,一把抓了管家衣襟,咬着牙说:“快派人去找来!找来!!再他娘的耽误,他和你们一家子就全玩完啦!”顺手一扯,可把管家吓坏了,也不敢问,立马派了几个亲信仆人们飞马去学部报信。

  管家小心翼翼领着善王进了黄家,客厅上茶,在家的黄汉恒也疑惑,这个钟点,怎么王爷突然来了,还一脸恼怒悚然,又像是吓着了,又像气着了。

  因此,黄公子打叠了一肚子闲话,陪着善王闲聊。

  可煞作怪,平日里八旗贵胄,尤其是王公大臣,讲究的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洒脱大气,就算他们家房子着火了,也得端着架子,拿着气派。

  可今儿善王坐在椅子上,满身长了跳蚤似得坐立不安、满脸焦虑,一会端起茶杯,又拿出鼻烟壶,放下鼻烟壶,又掏出那俩大核桃转悠着,眼见事内心十分惊慌,还憋着不敢说。

  黄汉恒一肚子闲话,自然也不敢说了,看善王要抽烟,他赶紧划着洋火凑上来,善王靠过来猛吸一口,缓缓吐出个大烟圈,长叹一声。

  “王爷,您今儿是。。。。。。”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孙安跟三虎的说笑声,孙玉宸公子穿着袍服从大门进来。

  善王一见,噌的站起来,想想不妥,又坐下了。管家进来道:“王爷!孙公子找回来了!!”


  “快叫!”


  等孙玉宸进了屋,才发觉屋里的气氛十分怪异,善王脸色不善,冲黄汉恒使了个眼色,黄汉恒也皱眉摇头。

  善王挥手让仆人们退出去,又关了门,神神秘秘的动作看得孙、黄两位公子和三虎直发愣!


  孙玉宸小心问:“王爷,今日来访,是有什么要事?我在学部听见说,我们这批进士,可能这几天就分发外省了。您、您这是怎么了??”


  善王眼神发直,呆呆望着远处,一言不发。半晌,才长叹一声颓然倒在椅子里,蹦出一句:“哎白日不照吾精诚,杞国无事忧天倾!苦哇。。。。。。”随口甩了个高腔!

  别人还懵懂呢,孙玉宸一听李白的诗顿时全身汗毛直树!这、这是怎么话说的?!


  没等他开口,善王一脸苦相:“我啊,白他娘的为大清操了这么多心!”


  众人都莫名其妙盯着他,三虎急的热汗直流:“王爷!您有什么话赶紧说,急死人啊!”


  “罢了!”

  “罢了?!”孙玉宸看看黄汉恒,又看看善王:“王爷,到底是谁罢了??”

  “哈哈哈哈,不才,就是我!!我让老佛爷给罢了!”


  “啊?!!”众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孙玉宸不可思议的望着善王,颤抖着问:“您、您让皇太后罢了?!这是从何说起?您是铁帽子王,领侍卫内大臣、御前大臣兼着民政部尚书,兼管警察总署事务,这、这也没见您犯什么错。朝夕之间,怎么罢了呢??”

  善王揪然摇头晃脑,激愤怒道:“铁帽子王??狗屁!人家眼里,咱的帽子是铁的,脑袋可是肉的吆!昨晚传下来的懿旨,说我国家宗藩、身份贵重,不宜轻领政务,有失体统,除了领侍卫内大臣这个虚官儿,其余的御前大臣、民政部尚书兼管警察总署、训练内城消防队大臣,全让人家给一撸到底喽!现而今,王爷我也算无官一身轻呐!”


  孙玉宸、黄汉恒简直要愤怒了,这不是屁话吗!甭说别人,就是福亲王一人总领首席军机大臣、新政总理大臣、练兵处大臣、外务部管理大臣,这么多年,谁说过一句有失体统??振大爷这么个纨绔子弟,还做了一年多的农工商部尚书!如今,寿王、镇国公载大爷,哪一个不是领着各个部的尚书、总管?! 朝廷还有点正事儿没有?!


  善王说:“我啊,就是个马大哈!看着精明,办了傻事!其实就是个孙猴子,安天会里不是唱了,孙猴子能逃得过如来佛祖的手心儿?!”

  见众人不解,善王自嘲道:“孙公子,你还记得我照着你祖传的狮犼观音菩萨像铸造了一尊,进上去了??”

  “记得啊,难道是菩萨像出了事??”孙玉宸揪心。


  “哪儿呐!送上去老佛爷倒是高兴坏了,不过,咱们爷们这回可招了小人的嫉恨、糟了他们的算计喽!那一日。。。。。。”


  那一日,正赶上经济特科考试前,大内也在预备典礼。虽说庚子大变后,老佛爷对
  光绪皇帝比戊戌变法那几年待遇好点,可还是把光绪爷囚在西苑瀛台,除了必要的典
  礼、上朝、给老佛爷请安,轻易不能到处走动,更别提出宫了。

  前些日子,赶上老佛爷听说要开经济科特,招揽人才,心里也乐意,从颐和园回京,成日介在仪鸾殿里跟宫眷们玩叶子牌、搓麻将、听戏、看书。

  李总管见老佛爷高兴,就想来个喜上加喜、锦上添花,跟内务府商议好了,挑了个大
  晴天,领着内宫有头有脸的首领太监回奏慈禧太后:“恭喜老佛爷、贺喜老佛爷!奴才
  们给老佛爷道喜!”


  太后坐在安乐椅上正戴着眼镜看新闻纸,闻言笑道:“这会子有什么喜事?莫不是我
  说的梦里那尊观音菩萨像你们找着了??莲英啊,不是我说你们,就那么一尊像,找了快一年!”


  跪在地下的众太监早得了李总管的嘱咐,都喜笑颜开,李总管满脸微笑:“我的老佛
  爷!没您老人家不圣明的!观音菩萨像,奴才们和外朝的王爷大人们,都给老佛爷找着
  喽!奴才找了个好日子,过几天正好朝廷开经济特科,招揽人才,今儿菩萨像又全找齐
  了,这不是老天爷专门降下吉祥,给老佛爷添福添寿的大吉祥事儿??奴才们恭祝我大
  清朝国祚长久,祝老佛爷福泽绵长、万寿无疆!”


  “老佛爷福泽绵长、万寿无疆!!”一众太监哈巴狗儿似得满脸菊花笑,跟着李总管鹦鹉学舌。


  这番奉承话,把个老迈的慈禧太后听得百分熨帖,赶忙传旨:让内务府把观音菩萨像都进上来,宫女们赶紧伺候更衣,太后要亲迎!

  李莲英一听,心里高兴极了,他在内宫待了快50年喽,办老了事儿的老人精,知道自己这位主子,平日里就喜欢排场、大气、奢靡、舒服,因此早派了内务府堂郎中,领着
  内务府官员在西苑门里头内务府朝房,把各王公亲贵、文武大臣送上来的观音像预备
  好,一水儿的红木泥金盘子,铺着缂丝金彩锦绣缎垫子,重的那些个,用了紫檀木座
  子,几人一尊抬着,游龙一般浩浩荡荡过南海,直奔仪鸾门。


  仪鸾殿里众人也忙活开喽,皇后、瑾妃和宫眷们一听说迎观音菩萨像,各个喜上眉梢,这些女人们先各自回宫换了礼服大妆,又擦胭脂又抹粉,喷了法兰西香水,抹了英吉利来的香粉,喜滋滋赶来伺候。

  明摆着,谁不想过来凑趣儿。

  李总管更是精神抖擞,指挥着大小太监打扫了仪鸾殿内,金砖擦的能照出人影儿来!
  又专门找了十几个内殿太监,外带着各处的首领太监,全换了节庆日子才穿的绯红色蟒
  袍、尖角朝靴、各种蓝、白顶子凉帽,穿的焕然一新、端庄华丽,自己则是一身缂丝金
  线蟒袍,蓝绸马蹄袖翻着,露出雪白的里子,腰里系着宝蓝色镶绿玉的腰带,戴上那顶
  御赐的红缨大凉帽,上头一颗朱红的珊瑚顶子,独领群伦!

  这就是光绪皇帝、慈禧太后超越祖制,特赐给他的二品顶戴喽。


  李莲英蟒袍玉带,指挥着大小太监团团转,让小太监从库房里搬出十几张紫檀雕花的八
  仙大桌子,一张接一张,在仪鸾殿正殿里,摆成一长溜儿,又抹又擦,铺上了金黄缎子
  桌垫,又传下话,让北花园、南花园的太监赶紧预备鲜花果品,小佛堂的太监预备八
  宝、七珍、净瓶、水晶碗和镀金珐琅五供并一应香烛。半晌,才算预备妥帖。


  
  李大总管,算是三朝元老,对慈禧太后、光绪都非常忠心,在晚清的政治大局中,算是维护光绪的老宫奴。

  仪鸾门外,急脾气的崔副总管满头大汗,一会儿跺跺脚、一会儿看看怀表,有些不满
  意。想着里头怎么还没预备好。又派小太监上里头瞧。这当儿,领班的内务府郎中,不
  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说顺了嘴,告诉了崔副总管一件事儿。

  按说,要是换了别人,兴许听了一笑,也就过去了。可崔副总管不一样,他天生的好
  勇斗狠、脾气急躁,庚子年八国联军打入北京城,两宫逃跑,临了,老佛爷还嫉恨着关
  在北三所里的珍妃,让崔副总管把珍妃扔进了宁寿宫角落的一口水井里,因此,回銮之
  后,崔副总管对慈禧、光绪俩人的心思可截然不同!

  他经常对手底下太监们说:哎,老佛爷活一天,我活一天!

  今儿突然听了内务府郎中的闲话儿,崔副总管计上心来。



  里头李总管对此可是一无所知,看看半天老佛爷没动静,忙出了仪鸾殿正殿,去后殿
  福昌殿恭请大驾。

  躬身一进去,嗬!一群花枝招摇珠光宝气的女人,围着那位70来岁的老佛爷,正手脚不停的忙着换大妆呢!

  面前的瘦高的老佛爷一身明黄色织金镶米珠龙袍、下头是双明黄彩绣金龙朝靴、外罩
  了石青色八团五爪金龙褂,织金缂丝的江崖海浪、八宝立水,金光灿灿。头戴一顶青绒
  面儿、红缨的三层金凤冠,上嵌大东珠光明夺目,脖子上戴了串大东珠朝珠,肩膀上
  披了那件用3500颗大东珠串成的珍珠披肩。

  周围的宫眷们一车接一车的奉承吉祥话儿,听的老太太乐得满脸皱纹都笑开了,全身
  珠光宝气,动一动身子,金彩晃人。这才稳稳当当出了福昌殿大门,也不坐八人便辇,
  前呼后拥走着来了前殿。


  李总管伸出左臂,盖了块明黄丝帕,让慈禧太后右手搭在上面,边笑边说:“今儿这
  日子也晴朗、老阳儿也高,奴才们心里都欢喜呢,一会儿老佛爷迎了观世音菩萨,奴才
  们跟老佛爷讨赏!”

  “赏!都赏!莲英呐,这回你是头一功,要不是你催督着那些奴才,谁能办的这么妥
  帖??”笑容满面的老佛爷使劲儿摁了摁李总管的胳膊,转脸问:“皇上那边知道不知
  道咱们迎菩萨,也该过来看看呐。”

  李总管心里一紧,嘴里却笑:“我的佛爷,您真健忘,皇上那边不是忙着要预备经济
  特科大典吗?外省、京里的学子们,都憋着劲儿考试,给咱们大清国尽忠效力呢。”

  “也是,你不说我都欢喜糊涂了。这么着,下半晌,派人去皇上那边看看,没有要紧
  的事儿,就说我的话,让他来陪我进晚膳。皇后,你也来。”

  “遵亲爸爸懿旨!”后头跟着的皇后低眉顺目,赶紧福了福身子。

  走到前殿,看了看李总管的布置,老佛爷满意笑笑,出了仪鸾殿的殿门,在外头站
  定,殿外早有左右各8名身着蟒袍的高大太监喜气洋洋的燕翅形排开,都憋着劲儿,一
  队小太监也新衣新帽,在仪鸾门里头相对而立。

  李总管赶紧下了台阶,先领着众太监给她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连忙起身冲着宫门
  外叫到:“老佛爷有旨意!亲迎观音菩萨神像,外头赶紧伺候呐!”

  一声高腔甩的又脆又亮,听得院子里众人心里都是一动,两旁的太监接着声音高
  喊:“外头赶紧伺候着!”真是声震殿庭。

  再看宫门外,一个个小太监躬身低头,小心翼翼或是两人,或是四人,或是八人抬着
  一尊尊金光夺目的菩萨像往里头。

  慈禧领着宫眷们合掌闭目,嘴里念念有词,侧身让开殿门,崔副总管带着小太监进殿摆好了神像,赶忙推身出来。

  内务府堂郎中是个小胡子、尖下巴的人精,赶紧跪下说:“回老佛爷,尊李总管口传
  老佛爷懿旨!各王公大臣,共进上来金玉狮犼观音像100尊,内务府大臣和奴才等,孝
  敬老佛爷镀金观音像8尊,共是108尊,恭祝老佛爷福寿绵长、万寿无疆!”


  这都是编好的词儿,刚说完,李总管领着院子里所有人,大声高呼:“恭祝老佛爷万寿无疆!”


  喜笑颜开的慈禧点点头:“你们都辛苦了!都是好奴才!传我的话:宫眷们赏一年宫
  份儿银子,外廷的王公大臣,传旨嘉奖一次。太监各赏三个月钱粮,内务府堂官到郎
  中,各加三级记录在案,”


  好嘛,慈禧太后金口一开,院子里气氛更是高涨,内务府郎中喜得屁颠屁颠回去报
  喜。众太监、宫眷,簇拥着老佛爷进殿瞻仰神像。


  一长溜桌子上,摆的全是各式各样金银焕彩、珠宝辉煌的菩萨像,一尊尊天衣佛冠、
  宝石璎珞、神像庄严,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五色迷离!

  李总管当然知道底细,外头有心人,也早送来了大笔银子,这一车车好话,就开始往
  外说喽!

  “老佛爷,您往这边瞧!”李莲英指着最东头一尊高达4尺多的赤金观音像,陪笑说:
  “这是福王爷给老佛爷的孝敬!这回福王爷可是下了功夫,花了整整5000两金子呢,您
  瞧,这上头镶嵌的宝石,都是打西洋买来的,这是猫眼儿、这是海蓝宝石、这是红宝
  石。。。。。。”


  老佛爷左右看了看,果然,一屋子的神像,就这尊异常高大,金灿灿、亮闪闪,遍体镶满珠宝,透着皇家气派。

  “5000两??哼,他总算知道哪头炕热!这个福王,家里的金子恐怕多的数不清
  喽。”老佛爷撇撇嘴,脸上却是温馨,李总管赶紧接话:“哪儿呢,这也是福王凑了家
  底儿给老佛爷的孝敬,您老人家还挑他的礼儿?我听他说了,只开光,就请了雍和宫的
  大喇嘛念了九九八十一天的万寿经呢!这份儿孝心,您得收下。”

  “收下!咱们君臣几十年,还能真让他回家抱孩子不管事儿了??说给他,我心里有数!”


  “嗻!!”

  看了十几尊,寿王、怡王、赵王、载大爷、乌公爷的,无不是金玉满眼,可哪一尊跟老佛爷梦里的,也不一样。

  慈禧太后便有些懒洋洋的,李总管察言观色,指着中间一尊问:“老佛爷,您瞧,这
  尊怎么样??”

  慈禧先双掌合十念了佛,偏头左瞧右看,眼前这尊3尺高的观音像,倒是没有骑着金
  毛犼,一身华服天衣,手执玉净瓶,面容和睦慈悲。

  “咦??莲英呐,我怎么瞧着,这尊菩萨面熟呢??不过,不是梦里头那尊样子。”

  李总管立即给皇后递了个颜色,宫眷们纷纷围过来,一会儿看看菩萨像,一会儿看
  看慈禧老佛爷,皇后陪笑道:“阿弥陀佛!亲爸爸,您再瞧瞧,这不是您的模样吗??”

  话一出口,周围的宫眷恍然大悟,赶忙捡着吉祥话儿说,颂扬之音不绝于耳,慈禧惊喜道:“我?!是吗??!”

  李总管让小太监捧过来西洋大玻璃镜子,慈禧对着镜子一看,嗬!面前的神像真跟自己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忍不住撇嘴笑的冬瓜脸直抖:“哎呦!这、这真是罪过吆!我怎么敢跟南海观音菩萨一个样儿?这是谁这么大胆,造了这么尊菩萨,这可不得了,万一供奉起来,岂不是亵渎了菩萨??”

  话虽这么说,可一脸的得意洋洋的劲儿,众人都看在眼里。李总管故意嗔怪道:“老
  佛爷,您都是咱大清国的佛爷了,比菩萨差不了那里去!只要有您在,咱们大清国哪年
  不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比观音菩萨救苦救难的大慈悲心,哪儿少一点?这是醇王
  府的福晋送进来的,她跟奴才说,实在找不着老佛爷梦里那种观音像,就亲自跑到大佛
  寺里,跪在佛前斋戒了三天三夜,到了第三天晚上,佛祖托了个梦,就显出来这么一尊
  菩萨像,福晋大惊,这不是咱们老佛爷嘛!于是赶着回来,铸造了这么一尊菩萨像,给
  您老人家添福添寿呢!人家一份热辣辣孝心,您不收,别说福晋脸上不好看,就是佛
  祖,也得责怪呢!”



  李莲英一席做神做鬼、奉承中夹着温馨的马屁话,说的正颜正色,众人竟都听进去了,宫眷们成日介呆在皇宫大内,外头事儿一点不晓得,天天地求神拜佛、烧香念经,什么神佛一类的话,久而久之,都记在心里。太监们更是整天疑神疑鬼、胆小怕事,迷信极了。听了李总管的话,都合掌念佛不已,连执掌大政40多年的慈禧太后也对此深信不疑、又惊又喜。

  “怪不得呢!原来是这么回事!阿弥陀佛!佛祖菩萨保佑!醇王福晋,本来就有福,
  这个大妞,天不怕、地不怕的,连她阿玛荣禄都管不了她,自打她进宫见了我,咱们娘
  们一见面,就合眼!我把她指给了载沣,小夫妻俩过的有滋有味的,你们还说我惯着
  她!怎么样??这次可见她的孝心通了神!也不枉我素日疼她一场!”

  “老佛爷圣明!”李总管合掌笑道“咱们大清国谁不知道老佛爷就是佛爷降世、菩萨
  临凡,来治理咱们大清?甭说别的,就是老佛爷给咱们旗人格格们指的婚事,哪一件不
  是万事如意,子孙满堂?福晋这份孝心,老佛爷收下吧!”

  高兴中的慈禧太后点头称是,可后头跟着的宫眷们,比如瑾妃、大公主、四格格、容
  大奶奶这些守活寡、守死寡、守望门寡的一群寡妇们,却面面相觑、不敢言声,连那位
  老佛爷亲侄女的皇后主子听了李总管这席瞪眼说的瞎话,也微微撇嘴,想到近在瀛台、
  却咫尺天涯的丈夫光绪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凄惶,哎,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注释—— 慈禧太后的珍珠披肩,用3500多颗大如鸟蛋的珍珠穿成,价值连城。


  

  守活寡的隆裕皇后,也是个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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