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像他这样的公子哥怎么会愿意和我这样穷酸的人成为朋友的,我和他最初的友谊不是因为打球,更不是因为图书馆看书,而是因为课堂上的一部小电影。
那时候他刚转到班上不久,坐在最后一排,和我邻座,起初的两天还是人模人样地假装上课,后来没几天就趴在课桌下面公然看电影。
那天不知道他的手机是中毒了还是音量键坏了,明明插着耳机里面女人声音却发了出来,他第一时间就脸不红心不跳地把手机塞在了我的手里,还像全班人那样一脸惊讶地看着我,露出鄙视且幸灾乐祸的神情,看着我被老师赶出去。
不过他这个人很义气,很多方面都挺像虎子的,他比虎子机灵顽皮不少,也更乐观一些。
我到了安城之后才刚一出车站就看见小五在人群中向我招手,他带着墨镜,扯开嗓门喊我的名字。我和他上了车后他看出来我心情不好,就带着我先去他家吃了点饭。
我将浮屠岭的事情大致告诉了小五,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听我说了母亲不在的事情后收起一脸的嘻嘻哈哈,和我喝了点酒,说晚上带我出去逛逛。
我迷迷糊糊中看到人影在身边走来走去,还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我想要喊小五,可不知是喝醉还是太累我总是醒不来。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我躺在沙发上,脑中一片空白。
我从沙发上起身,不小心将茶几上的杯子打翻,这才发现小五正蹲在旁边打游戏,他见我醒了就说道:“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早上嘞,既然醒了那就洗把脸准备出去嗨!”
我不喜欢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小五硬拖着我上了车,直接开到了我们大学附近的一家酒吧,我这才知道他家离学校是如此之近。我对安城的路并不熟悉,大学四年除了周边一片几乎没去过哪里,所以小五把我从车站接到他家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学校就在附近。
而小五带我来的这家酒吧正是当初我在学校做兼职时所在的酒吧。
霓虹闪耀中的男男女女都那么衣着光鲜,我穿着小五略显宽松的衣服坐在酒吧卡座里,身边几个身材火辣穿衣暴露的女人不停挑逗,也许是性格问题,我很不适应这样的场面。
再者浮屠岭的事情还一直在我脑海萦绕,挥之不去。
小五则有说有笑,一边喝酒一边亲着身边的陪酒女郎,我生怕扫了他的兴,便在一旁不停地喝闷酒。
就在这时候,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被人窥视的恐慌感,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黑夜里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觉得身后有东西跟着一样。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除了几个正在喝酒聊天的陌生青年,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我转过身来,也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一时间心里难受出现了幻觉,回到浮屠岭的那几个月我每天夜里都担惊受怕,又见识了郭瞎子的手段和蛇娘娘的恐怖,兴许是心里产生了阴影。
可过了一会儿,那种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我闭上眼睛,想要摒弃那些涌进脑海的杂念,小五拍着我的脸说道:“浩子,你怎么了,流着么多汗?”
我说道:“没什么,可能有点累了,你玩你的。”
“那好,我出去打个电话过会儿回来。”小五说着站起来,他招呼身边的陪酒女孩道:“都把我兄弟伺候好了,不然哥哥有你们好受的。”
“知道啦小五少爷。”这些女人一脸媚态地向小五摆手说道。
小五走后,这些女人就围在我面前上下其手,吐气如兰,我冷声说道:“走开,谢谢。”
“哟,帅哥不要这么高冷嘛,出来玩就高兴一下嘛。”一个女人说着就摸向我的某个部位。
“滚!”我吼了一声。
周围卡座上正在喝酒撒欢的众人都向我这里看来,围在我身边的几个女人见我脸色不好看,当即站起来嘟着嘴离开,一个女人哼了一声说道:“个死变态。”
而那种被人窥视的恐慌感依旧存在,我回头又看向身后,一个青年站起来指着我说道:“你他妈看什么看?”
我没有理会,深呼了一口气,喝了面前的大半瓶酒,然后起身朝酒吧的洗手间走去。
身后的一群青年也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吊儿
身后的一群青年也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吊儿郎当地说道:“哥几个,这是挑衅呗?”
我一口气灌了大半瓶酒,起身向酒吧洗手间走去准备洗把脸清醒清醒。
身后的一群青年也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吊儿郎当地说道:“哥几个,这是挑衅呗?”
“那就干!”另一个膀子上纹着青龙的青年抽了口烟说道,他拎着桌上的啤酒瓶就跟了过来。
我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洗脸,冰凉的水龙头激在我的脑门上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可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再次袭来,我猛然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镜子,正看见一个手臂上纹着大青龙的青年嘴里叼着烟,他猛然将手中的酒瓶甩到我的头上。
我本就不胜酒力,眼下被一酒瓶打得有些懵了,头顶生疼,踉踉跄跄地摔到小便池旁边。
一道血水从我的额头顺着鼻翼流下来。
我扒着墙边站起来,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突然攻击我,他的身后涌进来七八个年龄相仿的人,黄毛青年说道:“我勒个草,你他妈还敢瞪我,你他妈狂得什么狂?!”
黄毛青年说着就冲上来一脚踹向我的小腹,我右手格挡过去,这洗手间的地板本来就滑,我这么一挡,他当即就后仰过去,摔得四仰八叉。
“给老子弄死他!”黄毛青年大吼大叫,一群人冲过来对我拳打脚踢,把我踹到墙角。
我虽然体内藏着可怕的东西,可不受重伤就无法激发出来,而且每次动用那种力量就会大幅度减少寿命。
一对一单挑这些人的话还没问题,可是这么多人一起踹我,我只能抱着头缩在墙角,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黄毛从地上爬起来,他大喊大叫着,一脚踢在我的太阳穴上,我的脑袋咚的一声撞在墙上,脑中嗡嗡轰鸣,顿然让我险些失去意识。
洗手间便池隔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门被打开,里面走出一个正抽烟的青年,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打断,青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圈厕所里的众人。
“还他妈不滚!”黄毛瞪着眼睛,踢了一脚青年,青年立马窜出洗手间。
众人哈哈大笑,紧接着,黄毛夺过青龙纹身青年手中的酒瓶碴,一把向我捅过来。
“草,你他娘真想捅死他?!”龙纹身的青年吼道。
黄毛笑着说道:“我他妈闹着玩的,草,看把你们吓得。”
“你又不是没捅过,你麻痹的想坐牢我们可不想,打这些穷逼可以你可别闹出人命。”龙纹身的青年说道。
“你他妈的!”黄毛一脚又踹到我的腹部,疼得我蹲在地上。
“不要惹我。”我狠狠地说道,手中捡起一块地上的酒瓶碴。
“哟,捡个破玻璃碴还想跟咱们血拼,你说怎么你妈就生出你这样的煞笔,卧槽!”黄毛说着又要来打我。
这时候守在洗手间门口的一个人说道:“保安来了。”
黄毛停下手中的动作,洋洋得意地说道:“哥几个,咱们走,接着喝酒!”
两名保安提着警棍走进来,问谁在闹事,一群人指向我说:“是他!”
黄毛一脸无辜地说:“你看他摔碎了酒瓶,手里还拿着玻璃碴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劝也不听,现在这社会啊,哎,真乱。”
一名长得很壮的高个保安手持警棍对我说道:“手里的东西放下来!”
我听从他们的话,将手中的玻璃碴丢掉,那群青年哈哈大笑,口中各种笑谈辱骂。
高个保安眼神不善地看着我,另一名矮个保安拉着他说道:“没看是被斌子的人打的,走了。”
高个保安切了一声,指着地上的玻璃碴说道:“你最好是给我收拾干净了。”
众人都出去之后,我摸着脸上的血,想起郭瞎子的话,他说杨三千在我体内留下的东西暗藏黑暗,会极大影响我的性格,你只要是产生一丝戾气,就会变得嗜杀成性,可我没有杀他们,像一条狗一样被他们侮辱着。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狼狈不堪,头上黏着半干的发腥的血液,身上和脸上都是脚印和淤青。
我清洗着自己脸上和头上的血,头皮上被玻璃碴扎破的地方疼得发涩,我忍着疼将一块玻璃碴拔出来,头上的伤口又开始冒血。
我身上穿的是小五的衣服,此时宽松的衣服上已经被血水浸湿,我捂着头上的伤口走出洗手间,几名俊美的少男少女一边喝着红酒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我。
我看向小五开的卡座位置,他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黄毛那一伙人还在那里喝酒,其中一个紫发女青年指着我,其余人立马眼神不善地看向我。
我转过身朝酒吧外面走去,那名高个保安走过来,他指着我说道:“你把洗手间打扫干净了吗就出来?”
“不是我砸的。”我说道。
“我砸的!”高个保安瞪着我吼道。“去扫干净!”
他这么一吼,周围的人都向我们看来。
“怎么了这是?”酒吧的经理听到动静从吧台走过来,一看到是我,他指着我说道:“这不是那什么,你叫什么来着?”
我说道:“我叫杨浩。”
“对对,叫杨浩,一年前不还在咱们这里端过盘子吗,你这幅样子,是毕业了准备来这块地盘称霸吗?”酒吧经理笑着说道。
“经理,这小子和斌子的人打起来,我让他扫厕所他还跟我横!”高个保安说道。
就在这时候,酒吧门口停下来一辆跑车,一个戴着墨镜的青年从车上下来,他走到门口,摘下墨镜说道:“哟,这是闹什么事儿,我刚刚怎么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看着来人,这才意识到这保安口中的斌子是谁,一年前的时候,我就是在这家酒吧做兼职的,那时候因为上酒水不知被谁绊了一脚,托盘中的香槟摔在了地上,一群人觉得我扫了他们的兴,不停地辱骂我,我脸上只是露出一丝不满就被他们认为是挑衅,为首的人正是郝斌。
那时候郝斌指着我的鼻子说道:“你这种天生下贱的人,就不该有脾气,让你赔这一杯酒的钱怕都赔不起,立刻从我的眼前消失,滚!”
之后我被经理叫到办公室批评,他问我为什么要得罪客人,我说我不是故意的,已经道歉了。
经理指着木托盘里的碎玻璃吼道:“你道歉值几个钱,你知不知道这杯香槟值800多,你兼职一个星期的钱都不够赔的!”
兼职干完之后我只拿到了一半的工资,经理说这还是看在我是个学生的面子上。
我大学四年除了寝室的几个人,班上的人几乎都不认识,后来我才知道郝斌是我的同班同学。
小五平常还会到班上睡觉,但是郝斌基本上就挂个名,考试时候都是让别人代考。
先前我说过,有一年本该我的奖学金但是却让辅导员发给了郝斌,因为郝斌是辅导员的远房侄子。
高个保安见到郝斌来了,陪着笑脸说道:“斌哥,这小子刚刚和您手底下的弟兄打起来了,摔碎一厕所的玻璃碴,让他扫地还跟我横,虽然我们酒店不让怀疑客人的经济能力,但我不得不怀疑他,他和他朋友开的那个卡座虽说才800,酒水都是送的,但是他们可是点了六个美女,一个500加起来也得3800,我真怀疑他有没有这个钱。”
“什么,点了六个?”郝斌故作惊讶地说道,他望着我的狼狈样说道:“你小子行啊,这大学刚毕业就发了大财,真看不出来你还这么饥渴,妈的我最多一次才点五个。”
郝斌说着弹向我的下面,身后的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酒吧经理一边笑着一边问道:“斌哥,你看该怎么办?”
郝斌拍着经理的肩膀说道:“这个杨浩先生哪,是我的同班同学,你看该怎么办?”
经理一听这话,脸色尴尬道:“原来是斌哥的同学,那您看我是给他打个折,还是算在您的……”
郝斌一听这话,立马板着脸说道:“你他妈当钱是大风刮来的?看在我的面子上打个折就行。”
“那就打个九折?”经理问道。
郝斌一脸不在乎地说道:“这些屌事跟我讲干什么,酒吧又不是我家开的,打骨折。”
郝斌说完就带着人到了黄毛青年所在的卡座那里,两名保安上前要架着我到后院,以前看过酒吧的人在打闹事人的时候,没钱没势的都会被拖到后院一阵毒打,打没打死人我不知道,但是打得满身是血和大小便失禁那是常有的事情。
我说道:“郝斌,你可不要后悔。”
“什么?”郝斌听到我的话,回头把我从保安手里拽了过去,他拎着我的衣领问道:“你说,我怎么才会后悔?”
“过一会儿你不就知道了。”我看着他得意的嘴脸说道。
“行!”郝斌说着就给了我一拳,他把我摁在吧台上,然后吼道:“今天你们都不要打他,先把他放在这,我看看过一会儿他能把我怎么样。”
郝斌说完朝我呸了一声转身离开,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指着我说道:“你死定了。”
经理挥手让高个保安回到门口,他倚在吧台上说道:“唉,你这个人哪,真是一副贱骨头,你跟这样层次的人说狠话,不是自己找死吗?”
我说道:“你觉得他是什么层次的人?”
我边说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小五,可他的手机还一直在通话中。
“你这辈子的努力,也达不到他这个层次,当然,我也是,不过我的机会比你大得多。”经理说完摆了摆手,回到吧台里面。
“那你可看好了,从此以后,我杨浩,任何人都不可以惹我。”我舔着嘴角的血,笑着看向酒吧经理,从吧台上拿起一把刀叉。
“你想做什么?”酒吧经理看了一眼,立马朝门口喊道:“保安!”
一高一瘦两名保安听到叫声立马跑过来,我将手中的刀叉狠狠地插向高个保安的眼里,他捂着眼睛惨叫起来,其余人都看向这里,一群打手很快从各个角落冲过来。
我看着跑向我的众人,猛然将手中攥着的刀叉插穿自己的掌心,鲜血直流,一颗颗黑色的小字当即从伤口中渗出,一道道秘文犹如黑蛇一般裹满了我的全身。
我的眼睛一片漆黑,犹如暗夜里摄人心魂的黑宝石。
掌心被刀叉活生生捅出一个大窟窿,血液狂涌,像是泉水一般,我疼得撕心裂肺,但也就在那一瞬间,一颗颗黑色的小字从伤口渗出,一道道秘文像是黑色的毒蛇一般缠裹着我的手臂。
我的眼睛一片漆黑,犹如暗夜里耀目的黑宝石,身后出现一圈圈黑色符文形成的光轮,所有冲向我的人被我身上发生的突然其来的一幕吓得心里一怔,但是他们人多势众根本就没停下来。
我看向面前桌上吃果盘用的牙签,牙签突然全部飞起四散,一瞬间穿透向我跑来的几个人的脑门,他们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就瘫软在地,无力地挣扎几下就不动了。
我拿起桌上的水果盘,轻轻掷向吧台旁边躺着的高个保安,他的头颅被水果盘轻易切下来,滚在一旁。酒吧内的所有人都发出惊恐地惨叫,四散飞逃,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恐惧的杀人一幕。
我的手掌开阖间,酒吧大门猛然关闭,一名想要跑出去的青年险些被夹碎脑袋,我冷冷地说道:“无关人等在座位上做好,我不说第二次。”
人们听到我的话逐渐安静下来,战战兢兢地躲在角落里,我走到郝斌那一伙人面前,当着他们的面将手心的刀叉拔出来。
手上的伤口当即在黑色秘文的滋养下愈合,头顶的伤疤也顷刻间恢复如初,黄毛吓得脸色蜡黄,他指着我喊道:“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你想干什么?”
郝斌也指着我说道:“我劝你还是别太冲动,我听说过道门的人,你一定是道门的人,道门的人是不可以杀普通人的,否则犯了大忌。”
“你知道的还挺多,比我知道的都多,但是不好意思,我不是道门的人。”
我说话间手中的刀叉离手,像是离弦的箭,郝斌抱着头蹲下来,口中发出惊恐的大喊,刀叉从他旁边掠过,射穿了黄毛的脖子。
黄毛瞪大了眼睛倒在沙发上,他捂着冒血的脖子双腿乱蹬,说不出话来。
其余人想要跑,我说道:“我劝你们最好是待在原地,我并不是要把你们都杀了。”
几个人站在原地吓得双腿直哆嗦,口中喊着饶命,向我道歉,我抬手将黄毛掷到墙上,面前桌子上所有的酒瓶瞬间崩裂,碎成渣滓,全部射向墙上的黄毛。
黄毛的血溅得到处都是,全身上下被扎成筛子,从墙上滚到沙发上,又滚到郝斌的脚边。其余人纷纷尖叫,我手掌张开,周围桌子上的几把刀叉都飞入我的手中,我将刀叉扔在桌上指着那名身上有青龙纹身的青年说道:“把他杀了,你们就可以活。”
几人看了我一眼,从桌上拿起刀叉,那龙纹身的青年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再狠的人都会怕死。
“十秒。”我冷声说道。
一群人立马冲向龙纹身的青年,一刀刀捅过去,不一会青年就身死当场,死不瞑目。
“把自己的一根手指剁了,就可以从这里离开了。”我说道。
就在这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冲向我,他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我才不怕你!”
这个人正是跟在郝斌身边一起进来的人,他一拳打向我的面门,我躲都未躲,一拳掏向他的心脏,他的动作戛然而止,胸腔内部的心脏爆碎,瘫软在我的身上,我把他的头按向墙面,就像西瓜被摔碎的场面一样。
而郝斌身边的另一个人突然掏出枪向我开枪,子弹在空中划过的轨迹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屈指微弹,子弹当即穿过这人的脑袋,崩穿身后的墙。
我冷眼看着其他人,他们明白我的意思,没有丝毫犹豫地剁下自己的一根手指。
“郝斌。”我叫了一声郝斌的名字。
郝斌抬头看向我,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
“你可以开车走了。”我说道。
“啊?”郝斌不敢相信我说的是真的,我向他做了个请的动作,郝斌这才战战兢兢地向我说了声谢谢,他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我,我向他点了点头。
门口,郝斌上了他的跑车,他的车子发动,向远方行驶,我伸出黑色秘文环绕的手掌,狠狠地攥起拳头,他的车子立马卷成一堆废铁,血汁从废铁中汩汩流出。
我转头看向已经被吓得瘫在吧台内的酒吧经理说道:“你现在还觉得他是什么层次的人?”
酒吧经理面色仓惶,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我饶命,我说道:“像你这样的狗,我不会杀你,因为你的层次,连死在我手里的资格都没有。”
我的话音刚落,四周响起警笛声,而在而这时候我身上的黑色秘文迅速消散,隐没在我的皮肤之下,一瞬间我的身体空乏,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站都站不稳。
“双手抱头,蹲下!”警察拿着枪面色紧张地指着我,两名警察上前将我扣住,用手铐拷住我的双手。
我被押到警车上,车子开动的时候我转头看向后方,正看到小五站在酒吧旁边的一个角落里向我这里望来,而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身影我有些熟悉。
我被送到警察局后,就一直被关在重刑犯候审室中,动用黑暗力量带给我的后遗症让我身心极度疲倦,陷入昏迷之中。
郝斌和黄毛那些人的为富不仁和欺人太甚得到了惩罚,他们的趾高气昂在死亡面前如此不堪一击,我心中没有半分愧疚,反倒是对于这种黑暗且强大的力量生出一丝迷恋。
我并没有变得嗜杀成性,周围的无辜人群我只是对他们产生杀戮的欲望,却没有动手,杀的那些人都是向我出手的人。
可我同时心里很疑惑,小五在这场杀人事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为什么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出现,我被警察带走之后他又站在街边,眼神淡定地看向我,没有丝毫担心。
站在他身边的人是谁?
背后窥视我的人,又是谁?
小五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也是在整个安城中唯一的朋友,他平常大大咧咧的,为人豪爽,看不出有半点心机,我猜不透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候审室外站着几个人,为首的一个肚大腰圆的中年男子,他示意一名警察将我放出来,那名警察将我放出来后,我摸着自己发酸的手腕看向中年男子问道:“我杀了人你们就这样放了我?”
中年男子说道:“安城向来和谐,没发生过杀人的事情。”
“看样子你是警察局的领导。”我说道。“是谁让你们把我放了的?”
中年男子说道:“这个我不能说,外面有人在等你,也许你可以去问问他。”
我没再多问,看样子这个中年男子是听从了其他人的命令,我满心疑惑地走出警局,正看见警察局门口小五坐在车里向我招手。
我一句话没说上了车,小五笑着问道:“你没事吧?”
我说道:“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我要见见,还有放我出来的人,和暗中窥视我的人。”
小五说:“待会你就能见到。”
车子开到一家饭店,进了一个包间里面,包间里只有一个人,是常先生。
“常先生?”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常先生笑着说道:“杨浩啊,咱们又见面了,没想到是我吧?”
我说道:“的确没想到,我还道怎么站在小五旁边的人那么熟悉,原来是你。这么说来,放我出来的人是你,暗中窥视我的人也是你了?”
常先生脸色尴尬地说道:“实际上是观察。”
“观察什么,观察我会不会是个色情狂?”我脸色不善地吼道。
“浩子,你先冷静一下。”小五关上门说道。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冷静,你才刚走没多会儿,郝斌就从外面进来了,但是你没想到在这之前我已经和郝斌的手下起冲突了吧?”我说道。“你这兄弟当的,把我当猴耍呢?”
小五说道:“是我打电话让郝斌来的,但我是真把你当兄弟看的,绝对没有害你的意思。”
“我差点就死了,你还没有害我?”我笑了一声说道。
常先生说道:“实际上都是我的安排,小五老早就想告诉你事实,但是我需要观察,到底是你控制你体内的东西,还是被体内的东西控制。”
我看着常先生说道:“在浮屠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原来跟着考察团去浮屠岭是为了监视我,现在你也看到你想看到的了,满意了?”
常先生点了点头说道:“是你在主导那东西,但是你体内的东西太耗费你的寿命,所以我才不得不安排这场事件看看你的心性,因为再不入道门,你就有危险了。”
“说得很好听,可是你有什么资格规划我的人生,常老先生?”我说道。
常先生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是你父亲杨三千的朋友。”
常先生说道:“我是你父亲杨三千的朋友。”
常先生的话让我一时间心里糟乱,他见我没说话,就接着说道:“这些年来你父亲一直都想要到浮屠岭找你,可是他不能去,因为这会给你带来致命的危险。”
“他不是道门奇人吗,难道回去看我和我妈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怕死怕得过分了。”我对杨三千这个人没有丝毫好感,二十多年不回家看一眼,让母亲一个人等他那么久,若是他早点回去将母亲身上的禁制除了,母亲现在也不会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了。
常先生说道:“杨三千不是怕死,怕死他当年就不会把那样东西封印在你的体内了,他之所以不回去,就是为了保护你,全天下的道门中人都在盯着他,为的就是找你。”
“为什么?”我被常先生的话唬住了。
常先生说道:“就是因为你体内的东西,人人都想得到,人人都怕。”
“他封印在我体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问道,当初郭瞎子曾猜测,我体内的是鬼经,从阴间带出来的东西,所以带着很强烈的黑暗属性,会让我性格变得更加凶戾。也有可能是到道家圣物之一。
常先生犹豫了一下说道:“封印在你体内的东西,是阎王爷的生死簿。”
“你在开玩笑么?”我问道。
传言生死簿是阴间阎罗王的东西,可以查到所有人前世今生的功过来历,更是可以直接定人生死,一旦被定下死期,神仙都逃不过,虽然民间也常有生死簿的说法,但多为谣传。
几十年前,在湘西一带曾经闹过一段时间生死簿的传闻,说是某个小镇的城隍庙要搬迁动土,该地的阴阳先生就去反应,说昨夜做梦梦见城隍老爷找他说不想搬家。
镇上的领导不信,因为城乡规划问题,城隍庙所在的地方太占地方,阻碍交通,就认为那阴阳先生是在胡说八道。
谁知道在搬动城隍老爷的神像时,城隍老爷的头被不小心碰掉了,一群工人也没在意,就把城隍老爷的神像算在搬迁损失里面上报上去,谁知道神像被拖走后,打扫卫生的人在神像原本所在的地方发现了一本册子,那册子封面上什么都没写,但是里面却写了几个人的名字,正是同意搬迁城隍庙的领导名字,还有那几名工人的名字。
册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人的生辰八字和死亡日期,死的时间就是接下来的七天,一开始有人觉得这是恶作剧,就没当回事。谁知道,当天晚上就死了人,死者的死期和册子上的时间一模一样。
之后七天里,册子上所记载的人接二连三地死亡,幸存的人都跪求城隍老爷饶命,甚至有人用毛笔在册子上修改自己的死期,但是都于事无补,七日后,册子上所有的人都死了。
于是生死簿的消息盛传开来,那么多年过去,加上十年浩劫的动荡,这些牛鬼蛇神的事情都被烧得七七八八,早已没多少人再记得这件事,说出来别人也不信。
常先生说道:“四十年前,杨家老祖杨开山因为十年浩劫的迫害从浮屠岭回归道门,之后不久,和道门的四个道行登峰造极的道门大尊施展无上道法魂魄出窍,入阴间将生死簿偷了出来,他们都年事已高,所以想要逆阴阳,改生死。据传他们每一个人的寿命都加了一个甲子,多年来一直传言那五个道门大尊都还没死。”
“你说的是杨开山就是浮屠岭的老秀才?”我问道。
常先生说道:“不错,老秀才就是杨开山,杨家老祖,你是他的五代玄孙。”
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竟然没有一丁点的高兴,老秀才在浮屠岭是多么传奇的一个人物,一九四几年的时候都已经是七十多岁了,如今七十多年过去,他竟然还活着,那起码也得一百四十多岁。
而我的父亲杨三千应该就是老秀才的四代重孙,当初郭瞎子的猜测是对的,我突然间觉得真是天意弄人,实在可笑。
“我既然是老秀才的五代玄孙,那为什么还有人会对我不利?”我问道。
常先生说道:“当年生死簿出现在道门的消息无人得知,是二十年后才被天下道门知晓的,二十年来,每三年一个轮回,由五大至尊轮流保管生死簿,谁知道在二十年前,生死簿轮到昆仑瑶池圣地的一个至尊手里之后,天下各个道门的高手和得意弟子一夜之间死了很多人,查不出死因,全是暴毙而亡。于是其余四名至尊大怒,带着门人弟子赴会瑶池,因为有这种杀人手段的东西,只有生死簿。瑶池的至尊因此被打伤,毁了一身道行,被困在瑶池之内永世不得出瑶池半步,门人弟子也全被杀死,只留下一个女丁。”
“那生死簿怎么会在我体内?”我问道。
常先生叹息了一口气说道:“我刚刚说了,瑶池的全部弟子被杀,就剩下一个女丁,那个女丁就是瑶池的当代圣女,同时也是杨三千的结发妻子。”
我眼睛突然红了起来,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你继续说。”
常先生说道:“瑶池圣女之所以没有被杀,就是因为杨三千的缘故,瑶池至尊将生死簿交给了杨三千,杨三千放言,他知道怎么动用生死簿的秘诀,只要有人敢动瑶池圣女,他就把道门的人全部毁了。那时候你已经出生了,暗中有人说瑶池圣女不该有子嗣,这是犯了祖宗规矩,触天怒,因此在瑶池圣女和杨三千不察之时,给他们的儿子下了血毒蛊。”
“血毒蛊?”小五听到常先生的话差点跳起来。“我听我师傅说过,血毒蛊是专门用来对付道门大尊的东西,无药可救,暗中下黑手的人有必要对一个婴儿下如此毒手?”
常先生说道:“瑶池圣地,奇药无数,瑶池至尊和杨开山都是用药高手,道门之中也不乏神医药王,那个人非要让瑶池圣女和杨三千儿子的命,杨三千用了无数奇药也解不了毒,最后死马当成活马医,他将生死簿封印在了他儿子的体内,之后远走他乡,再出现的时候,他的儿子就不见了,他对外宣称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
常先生说完看向我,原来我本应是个死人,杨三千为了救我把生死簿封印在我的体内,怪不得我会鬼气不侵。
我问道:“那瑶池圣女被关在昆仑圣地二十几年都没出来?”
常先生说道:“是的,生死簿事关重大,天下道门人人都害怕你父亲杨三千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四大至尊包括其他道门宗派也常年派人镇守昆仑瑶池,好在杨三千在道门之中名声响彻,是道门中真真正正的侠,多年以来倒也没人为难他们。有人想要对付杨三千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当年道门突然暴毙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我问道。
常先生说道:“表面上看来,的确只有生死簿可以做到,不同地点,同一时间杀死那么多人,没有任何道门圣物可以做到,再奇的道术也不行,但生死簿的力量并不是凡人可以驱使的,就算修炼到五大至尊的级别也不行,除非他们五个联手。”
“这么说来瑶池是被人栽赃了的。”我说道。
常先生说道:“当年的事情诸多疑点,一开始瑶池至尊极力否定动用生死簿的事情,但是当瑶池被灭之后她干脆就承认掌握了生死簿的秘诀,后来为了保住你娘,杨三千也承认自己掌握了生死薄的秘诀。”
杨三千为了保住瑶池圣女的性命,对外声称掌握了生死薄的秘诀,谁敢动瑶池圣女他就会灭了道门,道门不敢杀他的同时也不敢杀瑶池圣女。
所以多年以来,他和瑶池圣女都被人监视,只是他的儿子被丢在浮屠岭无人得知,若是让别人知道他的儿子还活着,势必要将我杀之取书。
这几天一直忙,然后黑烟我都没怎么更新,天天好累,接下来我多更点
常先生说道:“我是你父亲杨三千的朋友。”
常先生的话让我一时间心里糟乱,他见我没说话,就接着说道:“这些年来你父亲一直都想要到浮屠岭找你,可是他不能去,因为这会给你带来致命的危险。”
“他不是道门奇人吗,难道回去看我和我妈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怕死怕得过分了。”我对杨三千这个人没有丝毫好感,二十多年不回家看一眼,让母亲一个人等他那么久,若是他早点回去将母亲身上的禁制除了,母亲现在也不会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了。
常先生说道:“杨三千不是怕死,怕死他当年就不会把那样东西封印在你的体内了,他之所以不回去,就是为了保护你,全天下的道门中人都在盯着他,为的就是找你。”
“为什么?”我被常先生的话唬住了。
常先生说道:“就是因为你体内的东西,人人都想得到,人人都怕。”
“他封印在我体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问道,当初郭瞎子曾猜测,我体内的是鬼经,从阴间带出来的东西,所以带着很强烈的黑暗属性,会让我性格变得更加凶戾。也有可能是到道家圣物之一。
常先生犹豫了一下说道:“封印在你体内的东西,是阎王爷的生死簿。”
“你在开玩笑么?”我问道。
传言生死簿是阴间阎罗王的东西,可以查到所有人前世今生的功过来历,更是可以直接定人生死,一旦被定下死期,神仙都逃不过,虽然民间也常有生死簿的说法,但多为谣传。
几十年前,在湘西一带曾经闹过一段时间生死簿的传闻,说是某个小镇的城隍庙要搬迁动土,该地的阴阳先生就去反应,说昨夜做梦梦见城隍老爷找他说不想搬家。
镇上的领导不信,因为城乡规划问题,城隍庙所在的地方太占地方,阻碍交通,就认为那阴阳先生是在胡说八道。
谁知道在搬动城隍老爷的神像时,城隍老爷的头被不小心碰掉了,一群工人也没在意,就把城隍老爷的神像算在搬迁损失里面上报上去,谁知道神像被拖走后,打扫卫生的人在神像原本所在的地方发现了一本册子,那册子封面上什么都没写,但是里面却写了几个人的名字,正是同意搬迁城隍庙的领导名字,还有那几名工人的名字。
册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人的生辰八字和死亡日期,死的时间就是接下来的七天,一开始有人觉得这是恶作剧,就没当回事。谁知道,当天晚上就死了人,死者的死期和册子上的时间一模一样。
之后七天里,册子上所记载的人接二连三地死亡,幸存的人都跪求城隍老爷饶命,甚至有人用毛笔在册子上修改自己的死期,但是都于事无补,七日后,册子上所有的人都死了。
于是生死簿的消息盛传开来,那么多年过去,加上十年浩劫的动荡,这些牛鬼蛇神的事情都被烧得七七八八,早已没多少人再记得这件事,说出来别人也不信。
常先生说道:“四十年前,杨家老祖杨开山因为十年浩劫的迫害从浮屠岭回归道门,之后不久,和道门的四个道行登峰造极的道门大尊施展无上道法魂魄出窍,入阴间将生死簿偷了出来,他们都年事已高,所以想要逆阴阳,改生死。据传他们每一个人的寿命都加了一个甲子,多年来一直传言那五个道门大尊都还没死。”
“你说的是杨开山就是浮屠岭的老秀才?”我问道。
常先生说道:“不错,老秀才就是杨开山,杨家老祖,你是他的五代玄孙。”
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竟然没有一丁点的高兴,老秀才在浮屠岭是多么传奇的一个人物,一九四几年的时候都已经是七十多岁了,如今七十多年过去,他竟然还活着,那起码也得一百四十多岁。
而我的父亲杨三千应该就是老秀才的四代重孙,当初郭瞎子的猜测是对的,我突然间觉得真是天意弄人,实在可笑。
“我既然是老秀才的五代玄孙,那为什么还有人会对我不利?”我问道。
常先生说道:“当年生死簿出现在道门的消息无人得知,是二十年后才被天下道门知晓的,二十年来,每三年一个轮回,由五大至尊轮流保管生死簿,谁知道在二十年前,生死簿轮到昆仑瑶池圣地的一个至尊手里之后,天下各个道门的高手和得意弟子一夜之间死了很多人,查不出死因,全是暴毙而亡。于是其余四名至尊大怒,带着门人弟子赴会瑶池,因为有这种杀人手段的东西,只有生死簿。瑶池的至尊因此被打伤,毁了一身道行,被困在瑶池之内永世不得出瑶池半步,门人弟子也全被杀死,只留下一个女丁。”
“那生死簿怎么会在我体内?”我问道。
常先生叹息了一口气说道:“我刚刚说了,瑶池的全部弟子被杀,就剩下一个女丁,那个女丁就是瑶池的当代圣女,同时也是杨三千的结发妻子。”
我眼睛突然红了起来,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你继续说。”
常先生说道:“瑶池圣女之所以没有被杀,就是因为杨三千的缘故,瑶池至尊将生死簿交给了杨三千,杨三千放言,他知道怎么动用生死簿的秘诀,只要有人敢动瑶池圣女,他就把道门的人全部毁了。那时候你已经出生了,暗中有人说瑶池圣女不该有子嗣,这是犯了祖宗规矩,触天怒,因此在瑶池圣女和杨三千不察之时,给他们的儿子下了血毒蛊。”
“血毒蛊?”小五听到常先生的话差点跳起来。“我听我师傅说过,血毒蛊是专门用来对付道门大尊的东西,无药可救,暗中下黑手的人有必要对一个婴儿下如此毒手?”
常先生说道:“瑶池圣地,奇药无数,瑶池至尊和杨开山都是用药高手,道门之中也不乏神医药王,那个人非要让瑶池圣女和杨三千儿子的命,杨三千用了无数奇药也解不了毒,最后死马当成活马医,他将生死簿封印在了他儿子的体内,之后远走他乡,再出现的时候,他的儿子就不见了,他对外宣称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
常先生说完看向我,原来我本应是个死人,杨三千为了救我把生死簿封印在我的体内,怪不得我会鬼气不侵。
我问道:“那瑶池圣女被关在昆仑圣地二十几年都没出来?”
常先生说道:“是的,生死簿事关重大,天下道门人人都害怕你父亲杨三千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四大至尊包括其他道门宗派也常年派人镇守昆仑瑶池,好在杨三千在道门之中名声响彻,是道门中真真正正的侠,多年以来倒也没人为难他们。有人想要对付杨三千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当年道门突然暴毙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我问道。
常先生说道:“表面上看来,的确只有生死簿可以做到,不同地点,同一时间杀死那么多人,没有任何道门圣物可以做到,再奇的道术也不行,但生死簿的力量并不是凡人可以驱使的,就算修炼到五大至尊的级别也不行,除非他们五个联手。”
“这么说来瑶池是被人栽赃了的。”我说道。
常先生说道:“当年的事情诸多疑点,一开始瑶池至尊极力否定动用生死簿的事情,但是当瑶池被灭之后她干脆就承认掌握了生死簿的秘诀,后来为了保住你娘,杨三千也承认自己掌握了生死薄的秘诀。”
杨三千为了保住瑶池圣女的性命,对外声称掌握了生死薄的秘诀,谁敢动瑶池圣女他就会灭了道门,道门不敢杀他的同时也不敢杀瑶池圣女。
所以多年以来,他和瑶池圣女都被人监视,只是他的儿子被丢在浮屠岭无人得知,若是让别人知道他的儿子还活着,势必要将我杀之取书。
我问道:“老秀才难道就不护住杨三千吗?”
常先生叹了口气说道:“阴山杨家,六世同堂,像你这么大的五代玄孙都有孩子了,杨三千虽然道术惊人,才华绝艳,可他是庶子所生,不受重视,当年也算是从杨家叛离,并不招待见。”
“既然这样,那我将蛇娘娘放出来看来放对了,正好跟这些道门牛鼻子算算账。”我喃喃说了一句。
“什么蛇娘娘?”小五问道。
常先生听我这么说,也惊奇道:“浮屠岭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所以才会想办法找到你,蛇娘娘的本体你看到了吗,没有化龙的迹象吧?”
我说道:“看样子是飞不起来了。”
常先生说道:“那就好,一条蛇被困了六七百年都没死,说出来怪吓人的。”
我没就蛇娘娘的话题再说下去,而是看向旁边的小五没好气地说道:“你呢,陆大侠?”
小五尴尬地说道:“我管杨三千叫杨大哥,他救过我师傅的命,正好我师傅让我下山走走,那时候刚好也认识了常老,就答应留在你身边观察观察,谁知你这个人这么无聊,除了读书什么都不干。”
话既然都挑明了,我心情也舒畅了一些,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很难受,不如知道真相坦然面对。虽然知道自己怀璧其罪,随时有可能丢了性命,但在我看来,总比被人耍来耍去强,尤其是被自己熟悉的人欺骗。
常先生这次找到我就是为了接引我去道门,他所在的道门叫清凉观,观内弟子不多,而且道观是对外开放的,平常也就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们会去祭拜,后院很清静。眼下我一点道门根基都没有,所以首先得泡几个月的药澡,再配合针灸之法刺穿我二十几年都封闭的穴位,才能打坐吐纳,继而练气。
道家练气非一日之功,现代的人为了生存,生活节奏很忙,连锻炼的时间都没有,基本上跑几步就喘,就算告诉他怎么练气人家都不会去学。再者十年如一日下苦功夫也不一定练出什么成就,就为了防身也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现在社会的骗子又多,肾虚的补气散和十全大补丸早在几十年前风靡大江南北,这些跑江湖的人都归于三教九流,就连算命瞎子也都是一群要么真瞎要么装瞎的骗子扮的,有些流传下来的手艺也就渐渐失传了。
再者真正的道家练气之法都是不外传的,而且必须有前辈师傅教导,靠自己瞎捣鼓也弄不出什么。
杨三千那边我暂时还不能见,否则给监视他的那些人知道我就危险了,那个我从来都没见过的亲娘更是不能见,眼下必须得先入道门学些本事,不至于被体内的生死簿耗死再考虑之后的事情。
我们吃完饭后先是回小屋的住处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下午顺着安城城南的方向向清凉山进发。
常先生说我体内的封印已经松动,回到观内必须立刻重新封印,否则高手一眼就可以看出体内有古怪。
下午小五开车送我们一路南行,他和我讲了很多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常先生也讲了一些自己闯荡天下的见闻,或是年轻时候的趣事,或是一些诡异离奇的事情,末了,他感叹一句:“道门世界,江湖儿女,漂泊的命。”
小五没和我讲他是哪个宗门的,我对道门的划分一窍不通,也就没问。
不过想到之前在浮屠岭的时候,看到郭瞎子在取回道身后,竟然身轻如燕可以在林间步履如飞,心中倒也是一丝向往。
晚上月明星稀快到了清凉观时,常先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说道:“小周天罗盘的事情你不要和任何人说,若是不小心被人发现,就说是普通的罗盘,道门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和平,其中的杀戮比浮屠岭只多不少,若是让人知道你怀揣着这种宝贝,必然杀你夺宝,生死簿可以护你的同时也是伤你。”
小五听到常先生如此说,一脸好奇地问道:“道家圣物之一的小周天罗盘?”
我点了点头,将小周天罗盘拿出来,问道:“除了能看见过去的影像,还有什么功能吗?”
“小周天罗盘什么时候有这个功能了?”小五疑惑道。
常先生说道:“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生死簿据传也记载着人一生的功过,不知道小周天罗盘能倒映出过去影像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杨浩的体内藏着生死簿。”
小五一脸兴奋地看着我说道:“这个可是道家圣物哪,不过对于现在的你来讲一点用处也没有,不如把它转让给我,我可以把本门的不传之秘都传给你,反正我师傅就认我这么徒弟。”
常先生说道:“别信他的,等你练出了道气就知道这小周天罗盘的妙用了,他这一门除了吹牛就是骗,真正的本事没多少。”
“常言道,你个老东西少说两句话死不了。”小五骂道。
“常言道?”我有些诧异地看向常先生。
常先生一脸尴尬地说道:“原本名字是小时的乳名,后来当观主师傅认为乳名带小字太小气,就临时给我改了这个名字。”
“乍一听我还以为是肠道炎。”我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小五也跟着哈哈大笑,常先生说道:“没大没小,老夫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
我们到了常先生的清凉山道观时已经是夜半时分,这道观比我想象中的要小,依山而建,门庭总共上下七八个间房,山顶上一处大庙,里面供应着道家鼻祖老子的雕像。
道观的门前是一片荷塘,靠近荷塘最前面是两座瓦房,通过中间的道路拾阶而上,还有一些已经半塌的房子,几乎被荒草覆盖。
“常先生,您这道观破成这样,真的还有人来上香吗?”我走在后面问道。
常先生没回头,小五向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说道:“常老的师傅当年是被批斗死的,实际上大革命之前,真正的道门已经闭山门不出,受到迫害的,都只是些对外公开的小道观。常老的师傅说,他经得起世人的检验,只是他没想到世人经不起检验,小孩子对他毒打,加上放了十年的牛,大革命刚结束,人就登仙了,临死之前念想着祖师爷的传承,把他那些徒弟都召回来,最后回来的只有常老。”
“可这山道都没人扫,野草没人除,还有人住吗?”我小声问道。
小五说道:“每年过春节和清明常老会回来一次,上回我记得还有四五个徒弟的。不过似乎也都资质平平,常老是个念旧的人,也就念想着他师傅吧,道门的人,十有九孤,以师为父,常老不舍得他师傅一手建立的道观落寞却有无可奈何。”
“道门现在都这么落寞?”我问道。
小五说道:“那怎么会,从这里往西走就是药王山,再往西就是秦岭山脉,那里道门林立,门中弟子过万的都有,道门四大尊所在的宗门人数也成千上万,比想象中要多。世俗之中人分三六九等,道门也一样,一个门庭真正的强大还在于弟子的强弱,有的人天生近道,触类旁通,练气一日即成,有的人却要三年五载,像常老这清凉观没有约束力的地方,练十年也练不出像样的弟子,人家不骂他假货才怪。”
“徒儿们,还有没有在的?”常先生向山上道观内喊道。
常先生的声音有几分落寞,透过照进山上的月光,我看向道观内,老子神像前的香灰似乎都已经有些干了,烛台上的蜡烛也已经烧尽。
“看来都走了,也不知我那小徒弟怎么样了。”常先生自言自语道。
常先生话音刚落,道观里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一个穿着单薄睡衣的小童提着盏油灯睡眼惺忪地从里面走出。
小童十二三岁,看到道观门口的人是常先生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从道观里走出的小童,粉面光头,眼睛明亮,看起来倒像个漂亮的小尼姑。
他看到常先生后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常先生的怀里,口中略带委屈地说道:“师父,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常先生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剃成了秃子,这是要改行当和尚?”
小童说道:“哪有,是村里的张剪子给我剃的,说剃光了头晚上回来光照八方,走山路不害怕。”
我和小五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这孩子说话有趣好玩,小童也注意到了我们,他看着我们问道:“这位是小五哥哥,这位是师傅你新收的徒弟吗?”
常先生说:“他叫杨浩,为师的朋友。”
小童哦了一声,有些害羞地说:“我叫豆丁。”
“小豆丁。”我向他打了个招呼。
豆丁摆了摆手说道:“不不,是豆丁,不带小字。”
我们哈哈大笑,被这小家伙逗乐了。
常先生看向道观里屋问道:“徒儿啊,你的几位师兄呢?”
豆丁听到常先生问话,下巴一阵翕动,差点又哭了出来,他委屈着道:“几位师兄都跑了,他们走的时候把功德箱都搬走了,我不让他们拿他们还说要把清凉观的牌匾拆了,烧香的铜炉都想拿去卖。”
“没说师傅的不是?”常先生问道。
豆丁摇了摇头说道:“没说,道门首规,欺师灭祖者死,辱骂传道者杀。他们不敢。”
常先生嗯了一声说道:“倒还懂得规矩,都怪为师不好,那么久了都没回来看你们,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给谁都会走的。”
豆丁说道:“师傅把我养大的,我不会走。”
常先生说道:“为师的小豆丁惹人疼,吃着百家饭村民也不嫌弃,你的师兄们不一样,他们这几年也该练出一丝道气了,入世俗间去混口饭吃该不成问题,只望不要惹出事才好,都是孤儿,谋生不易。”
豆丁嗯了一声,他说道:“师傅稍等,我去禅房将蜡烛取出来点上,好让祖师爷知道师傅回来了。”
常先生问道:“蜡烛你放在烛台上就好,收起来干嘛?”
豆丁说道:“师傅你不知道,前些天我看到一只大老鼠叼着蜡烛在啃,我追了好半天才追回来,咱们山上的老鼠吃蜡烛,我跟张剪子说他还不信。”
豆丁说着就走进黑暗中,不一会儿,两根手腕粗细的白蜡烛被点燃,被他端出来,小心翼翼地插在老子神像前的供桌上。
豆丁说:“师傅,山上的老鼠可吓人了,前几天大半夜地竟然爬到了我的肚子上,把我吓坏了,几个师兄又都不在,后来我把二贵和盼盼他们都叫来住了几天,但是他们爹娘后来不让他们在道观住了,说山上危险,我没觉得有什么危险的。”
常先生听到豆丁如此说,眼中露出一丝心疼,他说道:“蜡烛什么的不用省着,明天为师带你去置办些东西,该买的都买来,对了,庙会开过了吗?”
豆丁说道:“师傅你忘了,咱清凉山的庙会春夏各开一次,首次是农历二月二十五,老子诞辰。第二次是农历六月十五,老子上山乘凉讲经的日子,两个月前就已经开过了,那时候大师兄还没走,他说主持完庙会再走的。”
常先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豆丁眼睛眯成月牙,笑着说道:“师傅你不知道,庙会讲经是我讲的,附近村子的人都叫我小神仙,村里的小伙伴儿都羡慕坏了。”
“那为师的小豆丁岂不是个小大人了?”常先生捏着豆丁的脸说道。
豆丁被夸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是大人,不带小字。”
这便是我第一次见到豆丁时的情景,那天晚上他兴冲冲地帮我们铺好床铺,忙到大半夜才睡,临睡前,他还偷偷地指着小五跟我说:“杨浩哥哥,小五哥睡觉打呼噜,吵死人了,要是你被他吵到了就掐他,准兴地好使。”
我向他做了个OK的手势,他嘻嘻笑了一声,然后睡得香甜。
我们所住的房间是清凉观的弟子房,里面的十多张床并在一起,所以我和豆丁和小五三个人是睡在弟子房中的,常先生本来也要睡在弟子房,但是豆丁没同意,说师傅就该睡在师傅的房间里,常先生拗不过豆丁,就睡在我们隔壁的师傅房中。
我很小的时候看电影少林寺,看到里面的一帮武功卓绝的和尚们睡在寺庙的弟子房,每天早上起来练功扎马步,那时候就特向往去当少林寺当和尚,如今虽不是睡在少林寺,但好在是进了道观。
只是这清凉观夜色微冷,略显凄凉。
此时虽然是夏末,但是清凉观的确如它的名字一样很清凉,最关键的是,蚊子也没有。
道家之人练出道气之后,周身就会有清气环绕,弱小的蚊虫能够感应到清气的存在,自然远离。
我闭上眼,不知未来几许。
白天的时候虽然常先生说了我亲生父母的情况,我理解了他们是出于无奈才将我丢在了浮屠岭,二十几年的碌碌无为和混沌无知,突然知道了那么多真相,我反倒是不再害怕。
我也是个念旧的人,我想念母亲,念想虎子,想念那个给了我一句不确定的承诺消失在朝阳中的周曼曼,心里微微发涩。
第二天天色拂晓,我听到窗外的动静,透过窗户正看见常先生背着药篓从外面的木栈走过,我小声叫了他一声,常先生见我醒来以为我有话讲,就停在窗户外面。
此时的小五和豆丁都还在呼呼大睡,我悄然起身走出禅房。
“常先生,您那么早这是要上哪?”
常先生说道:“去一趟药王山采药给你用,观里的存药已经没了,估计都给那些下了山的崽子们拿去换钱谋生了,你最好是多睡一会儿,不然到了晚上有你好受的。”
“不如我跟常先生一起去药王山看看吧,正好瞻仰一下药王孙思邈的故居。”我说道。
常先生说道:“你去不了,此去药王山数十里,以你的脚力光去也得半天,再者说那里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成了荒山,孙思邈的药王殿也在浩劫中被拆毁,里面的藏书被烧的烧盗的盗,城乡改革后那里的村民都搬走了,没什么可看的。”
常先生说完,顺着石阶向下跑去,健步如飞,他甚至跑到山下时,都是踩着荷叶跑过清凉观门口的荷塘的。
我听从常先生的建议,又回去补了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时至中午,下午竟然还四仰八叉地睡觉,我隐隐闻到一股煮米的香味。
顺着清凉观的长廊走向后院,正看见豆丁趴在灶台旁边用勺子舀大锅里的米汤,米汤里面放着几片菜叶,煮得稀烂。
豆丁见我醒来,就说道:“杨浩哥哥你醒啦。”
我点了点头,问道:“你还会自己做饭?”
豆丁说道:“那当然,我从小是师傅养大的,师傅走后几位师兄做饭,再后来就是吃百家饭,可有时轮到那家有事吃不上饭我就只能回观里自己做啦。观里的米已经不多了,我只能煮一些米汤,这些菜可都是我自己种的,可新鲜嘞。”
“那我可要尝尝你的手艺,等会儿你小五哥醒了,让他开车去山外面多买点吃的回来,他有钱,咱们以后都不用担心吃的问题了。”
“真的?”豆丁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
“有肉吗?”
“你想吃什么肉都行。”
“你可不准骗我。”
“绝对不骗你。”
豆丁哈哈笑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指头说道:“那我们拉钩。”
我有些诧异,小时候在明月村倒是时常看见一些孩子拉钩发誓,那时候虎子看见就会特鄙视地说小孩子才玩这种把戏。
我伸小手指和豆丁的手指钩在一起,我们晃着指头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常先生是在下午的时候赶回来的,他的药篓里装得满满的药。
常先生说:“这些药虽然不算多珍贵,但是对比药店晒干的药材不是一个等级的,用来泡澡活络经脉最好不过。”
小五开车带着豆丁去了山外的集市上买东西,常先生将药材分类放好,有几种药材取出先放在大锅里泡着,下面放着干松木小火细煮。
接着就把我带到山下,让我先绕着清凉观周围跑两圈。
这大中午的围着清凉观跑,以我现在的体质跑个三五里就得累趴下,不过知道常先生是为了我好,而且泡药浴前总要运动一下,让毛孔出出汗,身体表里通畅一些。
清凉观周山起码七八里路程,一圈跑下来我都已经吃不消,根本没跑第二圈的力气,虽然是从小生活在山里,但是这些年读书基本上没怎么运动身体素质差得不行。
常先生在山上看得直摇头,刚好小五和豆丁从集市上满载而归,常先生便让我上去。
我累得石阶上挪不动步子,小豆丁朝常先生说道:“师傅你就偏心,还说没收杨浩哥哥为徒弟,本事已经开始教了。”
常先生说道:“你要是想学的话,从今天起也跟着杨浩泡药浴就行了。”
“我才不呢,我看大师兄差点都被你折磨死。”豆丁说道。
常先生没好气地说道:“胡说什么呢,到后院添把火熬药汤,过一会儿得用。”
“好嘞。”豆丁将手中的东西放在道观门后,兴冲冲地跑向后院。
常先生看向小五问道:“人参买来了吗?”
小五将手中的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常先生,常先生看着盒子上的标价皱着眉头说道:“这么贵?”
小五说道:“中药店的人参我都看了,要么年份不够,要么是人工种植的,这根是山参,年份也挺足,贵是贵了点,给浩子用不亏。”
常先生说道:“不是亏不亏的问题,是他的身体素质太差了,毕竟已经过了入道门的年纪,就算是再差的门庭都不会收他,你给他用这么好的药,身子骨受不住。”
“少用点就是了。”小五说道。
常先生看了我一眼说:“运动量还是不够,上山下山的石阶来回蛙跳十遍,小五你数着,少一遍都不行。”
“什么?”我被常先生的话吓一跳。
虽说严师出高徒这个道理我懂,但是我刚刚围着清凉观周山跑了一圈,都还没缓过劲儿,上下一遍蛙跳都做不到,更别说十遍了。
“开始吧。”常先生冷漠说完就回了道观。
小五笑了笑说道:“跳吧。”
我指着石阶问道:“你能来回跳十遍吗?”
小五反问:“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我说道:“废话。”
小五说道:“我师傅刚开始让我跳的时候不能,后来可以,现在不一定,因为我不需要跳了,等你练出属于自己的气就知道跳这个台阶有多么容易,可是在练出自己的气之前,炼体是必要的阶段,不然肉身根本就承受不住道气的流通,气是道门中人施展道术的根本。”
“我大概需要多久才能练出自己的第一缕气?”我问道。
小五说道:“如果是别的宗门有新人弟子问这句话,十有八九不会收到好脸色,又或者不会听到实话,有的人三五年,有的人十几年,说出来都太打击人,而且都是从三五岁就开始锻体练气,年龄最大的也得在二十岁以前,身体还有可塑性。”
我听到小五这话的确有些气馁,道家修炼,非一朝一日可促成,那些神仙一般的人物都是十年如一日的下苦功夫才能练出些成就,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初入道门,就算有名师指导也定然一口吃不成胖子。
“不过你是杨三千和瑶池圣女的儿子,按理说体质应该不会太差,体内还封印个这么吓人的玩意儿,没准也能像传说中的那些奇才一样,一日成气,要真是这样,我真要管你喊爹了,我当初可真的是练了三年。行了,赶紧跳吧,一会儿常老生气了,你就能跳几圈是几圈。”
我只好深呼一口气,双手背在后面,从山上石阶跳下去,休息片刻又跳上来,如此往复,三个来回下来已经累得口干舌燥。
小五坐在道观前看得幸灾乐祸,递过来一瓶水,我伸手刚要接,他手中的水突然离手而去,飞到了常先生的手里。
常先生板着脸说道:“已经跳完了吗?”
小五说道:“三圈。”
常先生说道:“继续跳,我想到难教,却没想到会这么差劲,一个钟头跳三个来回,唉。”
我的脸色很难看,不明白为什么常先生突然变得这么苛刻,小五见我脸色不悦,说道:“跳吧,先别说话。”
我只好忍着气继续跳,每跳一步都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可常先生和小五都站在门口看着,我咬牙坚持,最后跳得自己已经麻木到没了知觉,瘫倒在地不能动弹。
“常老,我看算了吧,能坚持到这样已经不错了。”小五说道。
常先生摇了摇头,他看着我说道:“你还差我一圈没跳,记得自己找时间补上。”
常先生说完就回了房内。
此时的月亮已经出来,我坐在石阶上,胃里翻腾不止。
小五说道:“我知道你突然觉得常老像是变了个人,但是师傅是师傅,和父母不一样,和老师也不一样,他是传道者的身份。从来没有一个师傅是在非亲非故和不收徒的情况下传道的,常老没有做过,我也没听过。”
“有什么不同吗?”我问道。
小五说道:“道门世界,实力为尊,想要在道门立足,靠的就是自己的本事,这身本事就是得传于自己的师傅,尤其是帮你开针刺穴的引路人,这个格外重要,常老会耗费自己的道家真气帮你引气,教你怎么练出自己的气。”
“你不也可以教我?”我说道。
小五说道:“收徒弟这种事情很麻烦的,我可没那闲工夫教你,再者说了,我师傅就我这么一个徒弟,还是我给他端茶洗脚暖被窝求着他教我的。学本事是苦,但是一旦成为道门的人,学到真本事,在世俗之中就相当于是神仙,你拥有掌握着他人生死的本事,就像你在安城杀了个公子哥,我和常老照样能把你安然无恙地弄出来。师傅在准许徒弟真正入门之前,心性的考察也极为重要,常老说你心性偏于黑暗才考察考察你的,说句你不爱听的,要不是看在杨大哥的面子上,加上我在其中求情,当初常老到浮屠岭又接触到你,知道你的为人,换作其它任何一个道门老道在收徒时都不会引你入道门。”
“我有这么差吗?”我问道。
小五说道:“不是差不差的问题,这就是规矩,把成为人上人的本事交给一个陌生人,没个三五年的考察,谁也不敢倾囊相授,再者孩子幼小很好教,成年人心性已成熟,就算收进道门这辈子也别想接触道门核心的东西,常老以前的徒弟有不少个,这么多年来他教了本事的徒弟好像就一个吧?”
小五的这番话让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以前在一家小饭馆吃饭,那家饭馆烧的鱼特别好吃,客户往来不绝,就是冲着这道菜去的,其他家饭馆想要模仿但就是做不出这家饭馆的味道。后来老板说这道菜他学了五年才学会,五年里每年逢年过节都给自己的师傅节日问候和送礼,他师傅手底下一帮子徒弟,最后学得这道菜的只有寥寥三五人。学得了这道菜的做法,去给饭店做厨师都是最低月入过万,这是一个人在社会上的生存手艺,师傅在传授这项手艺的时候,说得直白一些总要掂量一段时间,拿点好处。非亲非故,叫一声师傅并不会让人家多吃一块肉。
还比如,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汽车修理铺,这些汽车修理铺常年招收学员,一个月工资也就1000块钱左右,有的人认为自己聪明,学个修车还不是三五天的事情,但是这些人往往学了两三年还不学得懵懵懂懂的。一来是觉得自己的师傅没教什么有用的东西,光钻车底递扳手就递了半年,二来是又脏又累的活还拿不到几个钱,自己给磨得没了耐心,就辞职不干了。但总有人在这两三年的磨练中学到了真本事,离开师傅后自己能担得起大拿,年入百万。
立生之本,只要不是自己爹,没人应该平白无故地教给别人。
道门世界更是如此,有的人资质奇佳,可心性很差,仗着自己资质高就敢和师傅发脾气,就算学成一身本事,师傅也有废了他一身本事的权力。
道门之人,十有九孤,有的人身怀绝技但是却没遇到自己称心的徒弟时,宁愿绝技失传也不随便留给他人,因为师傅收徒,最怕的就是徒弟的背叛,一心一意倾囊相授,到头来落得个晚景凄凉。
听到小五这番话,我心里也好受了一些,虽然身体真的已经累得没法动弹。
过了一会儿,常先生领着豆丁从后院走来,常先生面容严肃地说道:“徒儿,跟杨浩讲讲咱们清凉观辉煌的时候是怎样的。”
豆丁站直了身板说道:“清凉观最辉煌的时候,香火鼎盛,观中弟子119人,祖师爷聆听过道家老祖老子的教诲。太师傅弟子70个,得真传者二人,师傅老人家弟子三十有六。”
“得了我真传的几人?”常先生问道。
豆丁挠了挠头说道:“只有大师兄一人,没有我。”
常先生点了点头,他看着我说道:“凡人学道,重在根基,小时济济,大时了了,杨浩,你已经过了最佳学道的时期,脉门封闭,穴位成型,想要入道门就必须付出比常人付出十倍的努力和艰辛,我虽不是你师傅,但却会待你如亲传弟子,也会对你百般督促苛责,你可愿意接受?”
我向常先生施了一礼说道:“愿奉常先生如师如父,不敢半点违逆。”
常先生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下来,他说道:“我这样并不是收你为徒,也不是刁难你,只是遵循下祖师爷传道规矩,道门首则,欺师灭祖者杀无赦,这是每一个入道门的人都知道的。”
“杨浩谨记。”我恭敬说道。
接着,常先生让豆丁扶着我去后院,后院之中有一口大缸,大缸中此时已经灌满了水。
常先生指着大缸让我脱衣服进去,我略微尴尬地拖光衣服泡进大缸里,里面的水很热,而且散发一股浓烈的药材味,我忍着不吭声蹲进水里。
那天夜里,常先生和豆丁一夜未睡,不时地往大缸中添药汤,到了后半夜我浑身上下突然奇痒无比,常先生让豆丁按住我的手让我千万别挠,因为药力进了四肢百骸开始起作用了,一挠容易破坏穴位对药的吸收。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常先生熬了一碗参汤让我喝下去,其他东西都不能吃,如此往复三天,有几次我都怀疑自己要死了,想要破口大骂。
但是想到小五跟我说的,人家为了让我能够入道门,活络经脉,非亲非故地为我鞍前马后,我只好咬牙坚持。
再者这三天以来,有时候我会坐在水缸里打盹,常先生却不眠不休地看在旁边,就连豆丁都熬着没睡。
有时我睡着了豆丁就会立即把我弄醒,说睡着了会死的。
我只好找豆丁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豆丁讲了这些年他在清凉山的趣事,我也和他讲了不少浮屠岭的事情。
三天之后我从缸里出来后,身上的皮肤都泡褶了,看起来就像个淹死很久的人一样。
常先生在我身上很多穴位扎满银针,吓得把小五叫起来好几次问常先生到底靠不靠谱,这么多穴位要是扎斜了怎么办,会不会把我扎成半身不遂什么的。
等我身上的银针除了,泡在清水里后,整个水缸里的水竟然慢慢地变得浑浊不堪,而且黑水里散发难闻的臭味儿,看得豆丁和小五都直皱眉头,往复换了七八遍的水身上才干净。
之后的一天终于得以休息,也可以正常吃东西,常先生和豆丁则开始补觉,常先生醒后,说我闭合的经脉穴位已经松动,应该可以感受到道气的流通,他抓着我的手,暗运内气,让我细心体会。
我仔细感受着体内的状况,只觉得一丝细细凉凉的东西的确在体内流动,但是感应并不强烈,常先生半晌后松开我的手,让我按照他在我体内运气的轨迹试着感应气,并在我的掌心放了一片鹅毛。
小五和豆丁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可我只能感应到体内有气流动,上哪能感应到气的流动轨迹,鹅毛根本一动不动。
小五摇了摇头走出房间,说道:“切,我还以为什么天才呢。”
常先生说道:“如果入门感应气的存在能够这么轻松,你当初也不会练了三年才开始练气。”
“谁告诉你我三年的,三天好不好。”小五说道。
常先生说道:“算了吧,就这身材,你车底盘都压扁了。”
常先生说着就和小五吵了起来,再没有之前的严肃。
虽然练气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从那天起,我就开始了每天的高强度训练,如此一直坚持了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除了炼体,便是和小五豆丁去清凉观附近的荷塘捉鱼。
另外还去清凉观不远处的村子里逛逛。
这个村子不大,和明月村的规模差不多,村子叫牛家庄,村里也有生产队。
由于地处清凉山之内,清凉山作为安城周边的一个小的旅游景点之一,所以村子里还有客栈和烧烤铺子,常老说我炼体阶段不忌荤,吃多点肉有力气,所以几乎每天我和小五都会带着豆丁到牛家村的烧烤铺吃东西,一来二往间也就认识了不少牛家村的人,尤其是豆丁口中经常提的张剪子。
牛家村之所以叫牛家村,是因为在改革开放前,村里的村民都是以放牛为生的。
不过在文革之前牛家村曾经是两个村子,中间隔着一片荷塘,据说是因为修桥的问题两个村子闹过矛盾,各村的村长都带着村民互殴,打死过人,当地的警察局来调解也没用,民事纠纷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抓起来审问。
后来文革爆发,两个村子的人更是水火不相容,经常因为谁家的牛吃了谁家的田就放言要砍死谁家孩子,后来还真就有一户人家的孩子失踪了。
两个村的人因为这件事情差点又打了起来,孩子到处找不到,警察也查不出所以然,谁知道人失踪的事情还没没了结,牛又开始失踪了。
当时清凉观的老观主已经被抓起来批斗,整天被两个村的红卫兵殴打,清凉山外面城镇上的人也听说过清凉观,听说里面有个会算命的封建残余,没事就过来撩拨老观主几下。
老观主被打得有些怕了,身边的徒弟尽皆被他遣散生怕受到牵连,他听说了两个村子的事情,就出面说知道牛在哪里。
两个村子的人听老观主说知道牛在哪里,就让他带去找,老观主说找牛有个条件,就是以后不准找清凉观的麻烦。
两个村的老人们知道老观主是真有本事的人,他们本来就不想欺负老观主,但是红卫兵们不乐意,失踪的牛只要不是他们的家的,那就没关系。
老观主说,他不仅知道失踪的两头牛在哪里,还知道之前失踪的一个孩子在哪,他指着两个村子之间的桥,说人和牛都沉在了桥底。
村民们半信半疑,红卫兵还怀疑是老观主杀的人,他们一去捞果然捞出来一个小孩的尸骨和两头已经泡臭了的牛。
老观主说,小女孩是失足落水的,被荷塘下面的水草缠住所以漂不上来,死的时候有了怨气变成了鬼,牛能看见鬼,就被她引到水里了,说不定晚上还会出事。
红卫兵们自然是不信老观主,认为他是胡说八道危言耸听,他们的大队长把老观主绑在树上一夜,生怕是他搞的鬼,没想到第二天还真有人家的牛失踪了。
村民们去桥底下一看,果真又看见一头已经淹死的牛。
于是两个村的人开始恐慌起来,和老观主谈判,老观主说他有办法让荷塘里的水鬼不再闹事,只要不再打他。
最后红卫兵同意,不再批斗老观主,但是前提是必须负责村子放牛的事情,尤其是牛丢了的问题。
老观主接手了两个村子的牛,无论是那头牛丢了,他都能算出来在哪。
那时候老观主找到镇上领导,说两个村子以后肯定还会打架死人,想要解决这个矛盾,就让两个村的村民都抽签互换住址,并且两个村的生产队合并。
最终就成了现在的牛家村。
牛家村地处清凉山水草最丰茂的地方,因此家家户户都养牛,春耕秋收都指望着家里的牛,小牛犊还能带到镇上牛市去卖钱。
因为地势的原因,当年城乡改革时,整个清凉山里面就只剩下牛家村没牵动,一来是镇上想要发展清凉山的县区旅游业,二来清凉山水土的确好,村民都搬到镇上,难免会让清凉山成为一座荒山。
药王山已经荒废,清凉山作为安城周遭的名山之一总要留一座,孙思邈的名声没老子名声大,留下一个发展未来人文,也算得上是城乡改革的一个对比。
我在牛家村认识了豆丁的小兄弟二贵和盼盼,他们和豆丁同龄,十二三岁,几次见面熟络之后,也都管我和小五喊哥哥。
而我自然也就认识了豆丁口中经常提到的人,张剪子。
张剪子是在牛家村开理发铺的,逢集会的时候会到镇上出摊剃头,一个人头六块钱,要是村里的人找他剃头一向是一块钱。
我自从毕业之后就没再剪过头发,所以听豆丁讲起张剪子的时候就想到要去理个干净利落点的头发。
张剪子这个人说话很幽默,是个帅大叔,和他交谈的时候我总感觉他的言谈举止和村子的人格格不入,或者说是鹤立鸡群,心中不免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不过我倒也没和张剪子深交,只是没事的时候聊聊一些有趣的话题。
牛家村的村民知道我们是清凉观的人,对我们尊敬有加,个别村民想把我们请回家吃顿饭,说是请神仙道家添福气,我们只好委婉拒绝。
豆丁在牛家村的人缘很好,村民们有的都叫他小神仙,大家知道豆丁的师傅也就是常先生回到清凉观后,纷纷上山烧香,让他看看命相。
无论是道观还是寺庙,人们去求神拜佛都是为了求个吉利和平安,有大德之人坐镇观中的山才会吸引人们拜祭,也就相当于山不再高,有仙则名。
清凉观的香火开始渐渐旺盛,上山烧香的村民也开始多了起来,我每天仍是按照常先生教的方法炼体,希望某一天能自己感受到一丝气的存在。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两个月,两个月后,我依然没有感受到半点产生半点道气的迹象。
我不免开始怀疑起自己,难道我真得三年五载甚至是十年才能修炼出一丝道气?
后来的某一天,半夜我迷迷糊糊中听到山下的水塘里传来水花的声响,隐约还传来孩童的笑声。
我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见窗外还是夜色,以为刚刚自己是做梦而已,身旁的小五还在呼呼大睡,可当我躺下来时才发现睡在最里面的豆丁不见了。
豆丁晚上睡觉的时候睡得很死,一般不会起夜,想到刚刚的水花声和孩童的笑声,我便走出禅房,来到道观门前。
月光下的道观石阶上,豆丁穿着一件小背心正往山下走,我喊了一声:“豆丁,现在下山干什么呢?”
豆丁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面上也露出疑惑之色,他站在台阶边撒了个尿,然后和我一起回了禅房,自始至终什么话都没说。
以前听说小孩子一个人如果时间久了太过孤僻,都会产生一些邪乎的行为,比如半夜自言自语,或者梦游什么,豆丁也许是时间长憋出问题来了。他在山上这么多年都没有像世俗中正常的孩子那样玩耍,之前我在跟他讲一些城市里游乐场的过山车和摩天轮时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看来得让小五带他去玩玩。
我这个人是个浅睡的人,身边稍微有点动静都能将我吵醒,后半夜的时候,我又听到了山下传来水花之声,这次我猛然睁开眼睛,正看见豆丁从床上坐起来要下床。
我抓住豆丁的手腕把他拉回床上,豆丁没有反抗,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豆丁醒来的时候见我抓着他手腕不放,就问道:“杨浩哥哥,你逮着我手做什么?”
我刚要说昨天晚上的事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常先生脸色不是很好看,他说道:“山下死人了。”
小五听到常先生说山下死了人,也醒了过来,不过我们都以为是牛家村死了人,可看到常先生的脸色那么差,很明显是出了什么事。
我们都起身跟着常先生下山,远远地就看见清凉观的山门前挂着一个死人,而豆丁看到那个人立马哭着向山下跑去。
被挂在山门前的正是豆丁在牛家村的小兄弟,二贵。
这孩子瘦小的身躯上到处都是清晰可见的抓痕,他的表情惊恐而痛苦,临死前定然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勒住二贵脖子的是草编的绳子,绳子编得很粗糙,看起来并没有多么大的耐心。
常先生将二贵的尸体放下来,然后让豆丁去通知二贵的家人。
很快,牛家村来了一群人,二贵的爹妈看到自家儿子的尸体后差点哭晕过去,村民们问是怎么回事,常先生说道:“挂在山门上的,暂时还不知道死因。”
“无缘无故地怎么会挂在清凉观的山门上,肯定是你们害死了孩子!”有村民指着常先生说道。
“对,肯定是你们杀了孩子!”其他村民也指责道。
小五嘿嘿笑了一声说道:“饭可以乱吃,但是屁可不能乱放,你们的智商不行,我们可还没蠢到把杀的人挂在自家门前的。”
小五的话让村民们议论纷纷起来,村民们知道小五跟在常先生身边是个有能耐的人,上回村子里的两个小混混见小五一个人在牛家村乱逛,身上穿得衣服光鲜,还又开着辆跑车,就动了歹心,被小五打得抱头鼠窜,最后还是村民们阻拦他才停手。
这群村民里当即就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在现场做了一番勘察,并且向我们清凉观的人做了笔录,录了口供后,把尸体带了回去。
警察和村民走后,小五问常先生说道:“常老没看出点异常吗?”
常老摇了摇头说道:“把人吊在清凉观的门口,很明显是针对我们清凉观的,只是不知道是针对谁。”
小五说道:“不会是安城酒吧死人的事情我们没处理好吧?”
常老说道:“跟那件事情没什么关系,他们也没这个胆子,我怕是针对杨浩的就糟了。”
“怎么说?”小五问道。
常老说道:“杨浩是杨三千和瑶池圣女的儿子,他的出生万众瞩目,生辰八字当年很多人都知道,这世上有不少奇人精通扶乩卜卦之术,若是有人想要寻他,说不定就会找到这里。”
“如此说的话,早在很多年前就该找到他才对。”小五说道。
常老说道:“之前杨浩体内的生死簿还没开启,现在不同了,再者浮屠岭地下龙脉严重干扰一些人的占卜,久而久之就断了一些人寻找生死簿的念想,若是现在被有心人发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说道:“常先生不必担心,这场谋杀不是针对我的,可能是针对豆丁的。
“我?”豆丁擦着眼泪露出疑惑之色。
于是我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和常先生他们讲了一遍,常先生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照这么说来,杀害二贵的凶手有可能不是人,而是某种精怪,竟然可以影响别人的意识。”
小五说道:“看来是这样了,我和常老的功力,凶手没法伤到我们,杨浩体内有生死簿,任何精怪都不敢靠近,既然有水花声,有可能是水鬼之类的东西,我们附近的荷塘找找,看有没有异常。”
于是我,豆丁,小五和常先生分别沿着清凉观两侧的荷塘寻找线索,果真让我们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在靠近山门前不远的位置,有一处荷叶丰茂处断了不少荷叶茎,周围的河水虽然已经不再浑浊,但还是看得出来这里曾经发生过打斗或挣扎的痕迹。
荷塘里闹邪乎,我们自然是想到了当年老观主在文革时期的事情,可是那时候的水鬼已经被老观主除了,怎么现在又有了呢?
我们在附近的荷塘有找了半天,没再发现什么线索,我突然想到自己还有小周天罗盘,便将小周天罗盘拿出,将罗盘上的指针拨到离原点极近的地方。
周围的光影顷刻间变暗,昨天晚上的场景重现,我们远远地看见二贵从牛家村的方向走来,身上抓痕遍布,手里还拿着一根草编的绳子,他将绳子挂在山门上,将自己吊了上去。
而在二贵的身后,站着一个相貌极丑的孩子。
我们都被光影中出现的孩子吓了一跳,因为这孩子相貌太丑了,皮肤蜡黄发灰,尖嘴长鼻,头发稀疏,瘦骨嶙峋,而且个子只有一米左右。
这丑孩子的眼中闪烁着无尽的恨意,他像是一头猛兽一样,嘴里发出低吼声,嘴里的牙都略微发黑。
我们都看向豆丁,问他认识不认识这个孩子。
豆丁摇了摇头说道:“牛家村没有这个人,所有人家我都去过,但是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个人。”
“那就奇怪了,难道是外村来的孩子?”小五疑惑道。
我指着丑孩子的脚说道:“他的脚上都是淤泥,很明显是在荷塘里走过,荷塘里的淤泥最多,是莲藕生长的最佳之地。而且他身上一点衣服都不穿,皮肤再脏也不可能是这个颜色,会不会是生长在河里的东西?”
我的话让小五和常先生都皱起眉头,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河童。”
河童是传闻中已经灭绝的两栖动物,学名叫水虎,实际上河童就是民间传说中的水鬼和河伯。河童的皮肤黏滑,常年生活在潮湿的地方,夜晚出来觅食,白天很少出来活动,但有时也会出现在河边攻击河边河水的家畜。
据传,河童的寿命极长,而且它的大脑发育和人类一样,很是聪明。有些河童长得极像人类的小孩,几乎看不出区别,它们喜欢和人类的孩子玩耍,但是由于长得丑陋,所以常常被孩子们排斥,有的河童不在乎,有的河童却会生出怨恨之心,常常会在小孩落单的时候将小孩拖到水里淹死。
光影中的丑孩子像极了传闻中的河童,只是牛家村这几十年相安无事,为什么河童会突然袭击人类,还特有挑衅意味地将牛家村的一个孩子挂在清凉观的山门前?
小五说道:“我可没听过河童有可以迷惑人心的,这只河童怕是有古怪。”
常先生看着我手中的小周天罗盘说道:“如果是有灵性的河童,用杨浩的罗盘就可以找到。”
小周天罗盘的指针是可以指明附近有灵性的东西在哪里的,不过一直以来在浮屠岭我从来都没用过它找什么东西,我端着罗盘沿着荷塘边,常先生等人则一直跟在我后面,时刻注意指针山的变化,但是我们绕了一大圈都没有看到罗盘上的指针晃动一下。
傍晚的时候我们都走到牛家村的中间石桥上,罗盘上的指针轻轻晃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于原位。
“看来这石桥下来还是有问题的。”我看向下面说道。
几十年前,清凉观的老观主在牛家村被批斗,当时的牛家村还是两个村,中间的过桥出资问题得不到解决,两个村的人时常互殴。后来村里有个小女孩失踪,紧接着又失踪了两头牛,老观主出面说小女孩是失足落水的,被荷塘下面的水草缠住所以漂不上来,死的时候有了怨气变成了鬼,牛能看见鬼,就被她引到水里了。
现在想来当年那桩悬案是有问题的,因为小女孩掉进水里,即便死的时候怨气再大也是不可能变成鬼的,除非这桥底本身有问题,要么是风水灵地,要么是下面埋着什么邪乎的东西。
常先生当年被老观主召回清凉观后,老观主就登仙走了,根本没来及跟常先生说起这件事,常先生也是从村民的口中得知这件事情原委的。如果村民说的都是事实,那么老观主当年一定就是撒了谎。
牛家村的村民见我们几个人都围在桥头,便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
常先生说道:“召集村民,来把桥底的棺材挖出来。”
“棺材?”众人听到常先生无缘无故地提到棺材都露出不解之色,我们也都疑惑地看向常先生。
常先生说道:“这座桥存在已经一百多年了,怕还是晚清时期,这座桥不算小,施工动土必然会打生桩,下面埋过人,若是童男童女一起活埋,就需要用棺材。”
年轻一辈的人鲜有知道打生桩的意思,但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肯定都知道,打生桩是民间建筑前的习俗,它是在建筑工程动工前,把一两名儿童活埋生葬在工地内,目的是确保工程顺利。相传这个方法是由鲁班首度提出的,因为当人们在一处地方动土时,便会破坏该处风水,且会触怒该处的冤魂,以致在建造期间时常发生意外,因此便出现了“打生桩”,把小孩生葬在工地上用作镇邪,以减少出现的意外。
尤其是建造桥的时候打生桩是必然的事情,活捉一对童男童女,将他们钉在棺材里面,然后活埋在桥底,这样桥建成后,这对童男童女就成了该桥的守护神,护住过往的行人。
现在的人看来这些说法都很愚昧,那是因为现在信息的公开和网络的普及,坐在家里而知天下,对于那时候愚昧的人们来讲,他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古代皇帝大臣在建造大型建筑的时候也会用到打生桩,常常是活埋数十童男童女,以永兴镇邪气。
类似的旧俗还有塞豆窿,古代人治水,认为要在决堤口塞孩子填堵,他们认为这个方法可以消退洪水,就算是一些古代有名的治水名臣也都用过类似的办法。
村民们听到常先生说这桥曾是在打生桩的基础上建造的,也就猜出了一些门道,纷纷回家拿铁锹等工具。
大量的牛家村村民聚集后,常先生让村民们先把桥洞两头的水截断,中间的水都舀干,然后他亲自下了桥指挥众人在桥底挖棺材。
这桥洞底下都是蛇皮,而且夜晚已经来临,又是挖生桩这么恐怖的事情,如果常先生不亲自上阵,村民们也不敢下去。
村民们按照常先生的指示在桥洞底下的淤泥中果真掘出一口棺材,这棺材表面都是铁锈,竟然是一口铁打的棺材。
村民们纷纷动手将棺材从桥洞底下抬出来,棺材极重,下方还不停地漏水。
忽然,咚隆一身震响,像是从棺材里发出的声音,几个抬棺材的村民被吓得脸色铁青,其中一个村民:“别他娘的在这时候搞这些幺蛾子,人不装装鬼。”
“可是我的确听到声音从棺材里面发出的,会不会里面有什么东西还活着?”一个年轻村民被自己的话吓得寒毛直竖。
咚咚~
铁棺材里立马又传来两声闷响,那名年轻村民当即被吓得撒开棺材一脚就往岸上跑,他这么一跑,其他人上哪还能淡定,也都撒手不管,丢下棺材就跑。
铁棺材摔在荷塘的潜水里,棺材盖当即被震开,从里面钻出来一个模样极丑的孩童,正是我们在小周天罗盘中看到的河童。
这河童一出现,让所有村民都吃了一惊,它模样凶狠地朝众人怒吼,发出的声音尖利刺耳。
几个村民手里拿着铁锹围堵在荷塘两岸,河童的目光扫视着众人,它看到站在桥上一脸畏惧地看着它的豆丁时,胳膊上类似于鱼鳍的东西突然张开,脚蹼也突然抓向地面,扑向了豆丁,谁都没想到这东西能跳得这么高。
“找死。”小五冷哼了一声,他隔着远远的距离向河童一划拉,河童立马惨叫,被扇飞到岸边,一帮村民手里拿着铁锹远远地把河童围住,河童左冲右撞逃不出去,嘴里发出瘆人的惨叫声。
常先生将豆丁领到人群中,他看着河童冷漠问道:“我徒儿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想要伤他?”
河童张牙舞爪地看向常先生身旁的豆丁,面色凶狠却又不敢上前,他突然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扔向豆丁,石子还没豆丁跟前就陡然折返回去,砸在河童的脑袋上,砸得他头破血流。
这时候一阵笑声传来,张剪子从人群后方走来,说道:“这应该就是河童了,看起来是喜欢咱们的小豆丁。”
村民们听到张剪子说着眼前这像小孩的东西是河童,脸上露出惧色,河童虽然是水鬼,但修炼有成的便是河神,现在很多村民见到黄鼠狼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黄大仙惦记着,河童要是给跑了,那还不得遭殃。
一个村民说道:“张剪子,你说这河童喜欢小豆丁,可是他那样子明显是要害豆丁呀!”
小五也上前说道:“这鬼东西都看不出是男是女,怎么喜欢豆丁?”
张剪子说道:“这你们有所不知,早年我在闽南一带闯江湖的时候曾经也目睹过河童吃小孩的事情,那只河童专吃小孩的内脏,后来我听一位前辈讲才知道那河童是雌雄同体的生灵,之所以吃小孩内脏是因为小孩朝它丢石头。但实际上它的内心是渴望和孩子们在一起。”
“这不是心理变态吗?”有村民嗤之以鼻说道。
张剪子说道:“河童天生丑陋,而且它的群族已经几近灭绝,剩下的河童很难才能再找到同类,这河童的寿命极长,而且永远也长不大,人类的小孩子心性相对纯良,它们就会试着和小孩子相处,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当年修建这座桥时被打生桩的两个孩子必然有一个是河童喜欢的人,他找到小孩的时候小孩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之后的事情是怎样的也许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张剪子说着走到我的跟前,他拿着我的手将罗盘上的指针拨动一大段距离,光影变幻,黑夜中一个模样寒酸的老头被绑在一棵大树上,他看向桥底,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念经文,过了一会儿,水花波动,一只河童就从河底走出来。
而这只河童和我们眼前的河童一模一样。
常先生看到老头的时候差点哭了出来,因为这老头就是他的师傅,清凉观的老观主。
那河童走出河面后,带着一身淤泥走到老观主面前,眼中露出畏惧之色,身上颤颤巍巍的。
老观主叹了口气说道:“世道艰难,看你活着不易,虽是杀了人,我也不要你性命,我把水鬼的事情赖在那个被你杀害的小女孩身上了,你倒是跟我说说,为什么要害人家性命?”
河童口不能言,就向老观主比划了半天,老观主说道:“桥下的生桩早在几十年前就埋了,你找人报仇也不该找这里的村民,你身为河童,本就雌雄同体,那小女孩见你生的丑陋自然不想和你玩,朝你丢石子也是情理之中,你何必要害她性命?”
河童听到老观主这么说,嘴里发出愤怒的低吼声,老观主说道:“你毕竟不是人,说到底只是一头畜生,上哪懂得人类之间的事情,也罢,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是道门中人,虽饶你死罪,可活罪却难逃,将你镇封在桥底的生桩铁棺之内,封印不消,你便不会死,封印消失你便能出来了。到时候我早已入了黄土,你莫要再去害人性命,否则性命不保。”
我将小周天罗盘收起来,虽说知道张剪子也可能是道门中人隐居再此,可是对于他知道我的小周天罗盘怎么用的事情我心里还是惊奇。
常先生和小五也都露出疑惑之色,自然是看出来张剪子的古怪。
村民们知道我是跟在常先生身边学道的弟子,看到过去的光影重现还以为是我施展的手段。
众人看到了真相,再看面前凶狠的河童时,有的人露出怜悯之色,有的人依然痛恨厌恶。
张剪子说道:“这河童喜欢长相漂亮的小孩,小豆丁自然成了他关注的对象,再加上小豆丁是清凉山的弟子,河童既爱又恨,以他的心性自然是想取了小豆丁的性命。”
张剪子说道,在豆丁的光头上摸了摸,笑了笑就离开了。
村民们看向常先生,询问常先生的意思,没人认为河童还能留在人间的,毕竟他昨天晚上还杀了村里的孩子。
常先生看着河童说道:“我师傅当年留你性命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但你恶念不改,不杀无以对乡亲们交代,对你来说死也是种解脱。”
常先生说着就走向河童,河童见无处可逃,竟像个僧人一样坐在地上呜呜啼哭起来。
常先生的手按在河童的头顶,河童的身上突然冒起白烟,紧接着河童身上燃起道火,在熊熊大火中烧成灰烬。
常先生领着一脸悲伤的豆丁走出人群,向清凉山的方向走去。
常先生说道:“以后都少造些孽,我不希望村子里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我这一代,是清凉观最后一代观主了。”
我和小五跟在常先生的身后回了清凉观,当天晚上,谁也没多说什么,本来想逗逗豆丁的,但是豆丁的心情明显不好,不知道是因为他朋友二贵的死,又或者是河童的死。
豆丁跟着常先生几年,但是常先生从来不去教豆丁,因为他觉得道门世界杀戮多,豆丁若是学了本事,反倒不安全。常先生是真的疼爱豆丁,不忍豆丁受到伤害。
但是那天晚上回来的路上,我看到常先生向小五使了个眼色,小五装作没看见,也许是和常先生达成了什么共识。
入夜之后,身旁的豆丁在和我道了声晚安后就酣然入梦,可是小五却一直没睡觉,因为他的呼吸太过匀称,而且躺在床上两个小时都没有传出呼噜声。
“浩子?”小五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装作睡着,没出声,小五又叫了我一声,见我睡着,起身走出禅房,我觉得奇怪,就悄然起身跟在小五的身后。
小五出了禅房后径直走向后院,此时的常先生正站在后院当中,望着天上明月。
“常老,你叫我有什么事情,浩子和豆丁他们不能知道吗?”小五问道。
常先生说道:“那个叫张剪子的人在动用道气触发小周天罗盘的时候,我感应到暗中有大能之人在窥视这里,我算不出暗中之人是谁,但是杨浩和豆丁的死劫到了。”
“死劫,无缘无故为什么有人想要杀他们?”小五脸色惊变。
常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死劫难逃,我必须要除去暗中可能存在的威胁。”
“常老是怀疑张剪子?小豆丁似乎和张剪子的关系最为要好,据杨浩说,张剪子是在十多年前突然来到牛家村的,这么多年过去,他要是想害豆丁早就害了,何必等到现在?”小五说道。
常先生说道:“也许是时机未到,现在时间到了。杨浩是杨三千之子,豆丁是我徒儿,死劫将至,我必须要除去张剪子这个人,他动用道气接触小周天罗盘的时候,杨浩和豆丁的死劫立马就显现出来。”
“常老想什么时候动手?”小五问道。
常先生说:“现在。”
安城周边,清凉山,地处秦岭外围,西接药王山,再往西就是秦岭山脉,传言那里是十万大山,人迹罕至,遍地荆棘、毒虫和野兽,进入者十不存一。
月黑风高,常先生和小五二人结伴同行前往山下的牛家村,准备在今晚格杀张剪子。
因为张剪子今天再用道气触碰到小周天罗盘的时候,我和豆丁的死劫紧接着出现。常先生怀疑隐居在牛家村的张剪子别有目的,要对我和豆丁不利。
张剪子这个人看起来挺随和,讲话也风趣幽默,人长得虽然五大三粗,却有种难掩的气质。可人心向来不是从表面能看得出来的。
我心里犹豫,远远地跟在常先生和小五的身后。
常先生和小五到了张剪子的剃头铺子,小五走上前去刚要敲门,常先生说道:“他已经察觉到我们来了。”
“二位深夜到访,身上杀气腾腾的,这是嫌我这个剃头匠技术不行,想要找我算账?”张剪子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
小五说道:“张剪子,你倒是挺机灵,是个高手哪。”
张剪子说道:“高手不敢当,也就会剃个头而已,我这是把你们家孩子的头发剃豁了,还是擦着皮戳掉了肉,给个明白话,好让我死个明白。”
小五哼了一声说道:“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想要杀杨浩和豆丁,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剪子说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没想过杀那两个小子,当年为了躲避仇家逃到了牛家村,十年来没和任何人吵过架,更是跟那两小子没半点瓜葛,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常先生说道:“你暴露自己拥有道气的时候,豆丁和杨浩的死劫就相应出现了,即便你不是要杀他们,这件事情也跟你脱不了干系。”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张剪子穿着件汗衫从房里走出来,他说道:“道门世界的争斗我真的已经厌倦,不知要怎样二位才会相信张某的话。”
“躺下就好了!”小五低吼一声,脚下微动,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张剪子的面前,一拳打在张剪子的胸口上。
张剪子双臂微张,身体向后轻仰,胸膛挺动,小五便被震飞出去,踉跄数十步。小五疑惑地看了一眼常先生,常先生哼了一声说道:“还说你别无目的,偷学我清凉观的核心道术,杀你不冤枉。”
常先生五指张开,张剪子身后铺子上的瓦片颤动,紧接着全部飘起来,袭向张剪子。
张剪子一边闪躲一边后退道:“我施展的根本就不是道术,和清凉观虽然有渊源,但是事关重大我不能说。”
“你不需要说。”常先生说着,猛然拂袖,地上掀起砂石,连同瓦块,袭杀张剪子。
张剪子双拳紧握,任瓦砾砂石袭在身上也不闪躲,他的体表覆盖着一层罡气,罡气震裂,瓦片轰飞,化成齑粉。
张剪子在烟尘中走出,他说道:“我已经说过,没有加害任何人的意思,至于豆丁和杨浩的死劫我定然会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
“你交代在这里就可以了!”小五抱着一棵干枯的粗树猛地横扫向张剪子。
张剪子眼神微怒,他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一只手接住粗树,手上猛然发力,粗树被震得四分五裂。
木屑灰尘之中小五向后退去,张剪子见小五身旁的常先生不知所踪,暗道糟糕,等他听到身后有动静的时候,只觉得脖子后方一阵刺痛,一根银针就扎在了他的后颈上。
人体后颈有个穴位链接颈椎,若是被银针刺中,会造成血液停滞,动作迟缓,无法动弹。常先生是道门中人,对于穴道无比精通。
张剪子叹了口气说道:“道门世界的纷争无论躲到哪里都存在,果然是应了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你若不是想要害我们,我们怎么会针对你?”小五说道。
常先生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躲在牛家村的目的是什么?”
张剪子说道:“我不想提及过去,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吧,我只是没想到自己看到小周天罗盘一时手痒动了道气,竟然还能被懂得占卜天机的人察觉到,十几年了,那些人还没有放弃对我的追杀,我也已经逃得累了。”
张剪子说完闭上眼睛,地上的一截木屑飞到小五的手中,他猛然戳向张剪子的心脏。
“不要!”
这时候我不知为何动了恻隐之心,虽然我和豆丁都没有正式入道门,看不出自己的死劫,但是仅凭一个卦象就杀死张剪子,我内里挣扎一番还是决定制止。
“浩子?”小五看着我从墙后出来,疑惑问道。
我说道:“我觉得张剪子不是这样的人,我和他无冤无仇,小豆丁也如此相信他,小豆丁的伙伴二贵刚死,若是再死个张剪子,他定然伤心。”
常先生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出现之后你们的死劫相应出现,这让我如何放心让他活下去?”
小五说道:“是啊浩子,道门纷争动辄生死,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你体内的东西人人都想要得到,小周天罗盘又是道家圣物,道门的人看见不可能不心动,而他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留下他这个祸患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还请常先生放过张剪子一次,若是他真有不轨,再杀他不迟。”
常先生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小五也摇了摇头随着常先生离开了。
我虽然不是个多好的人,但是非善恶分得清楚,当初无论是杀黄仨儿还是在安城的酒吧杀郝斌那些人,都是他们惹我在先,而且他们欺人太甚,不考虑他人死活。
可张剪子不同,他也许隐居再此别有目的,但是我没从他的身上感到任何恶意,而且他有事没事都叫豆丁上他那吃饭,看得出来是真心疼豆丁,豆丁年纪尚小,身上又没道门法宝,张剪子就算是看出我体内有生死簿想要夺走,也断然不会伤害豆丁才是。
“多亏了杨浩老弟我才得以活命。”张剪子说道。
我说道:“张大哥不必客气,常先生和小五实际上都挺好的,只是他们心急护我和豆丁,所以才会对张大哥出手。”
张剪子说道:“我也没有怪他们的意思,猜得不错的话,你们的死劫有可能真的是我带来的,我的仇家为了杀我不择手段,几年前有人来清凉山探查过一次,被我侥幸躲了过去,之后就没再出现,而今我只是一时手痒用了你的小周天罗盘,你们的死劫就相应出现了,道门的人太可怕,道术千变万化,终其一生也不得学全,估计他们已经算到我在这里,为了安全起见我准备明天天一亮就离开,免得让你们也横遭劫难。”
“张大哥……”我看着张剪子眼中的疲倦和落寞,心中也有一番凄凉。
“道门世界本就这样,尔虞我诈,生死福祸都不是自己可以选的,也许有缘我们还能再见。”张剪子说道。
“我先帮你把脑后的银针取下来。”张剪子被常先生定住了穴位,常先生走的时候并没有把他脑后的银针取下来。
“不用。”张剪子说道,然后他自己后颈的银针取了下来。“故意给他在后面扎一下,不妨事。”
张剪子看着有些呆滞的我,说道:“实际上我并不算道门的人,道术是后来被仇家追杀时后学的,算是以武入道,并不算高手,我的武学可以任意改变穴位,所以常道长的银针奈何不了我。”
我问道:“张大哥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隐居十几年对方还非要杀你不可。”
张剪子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的仇家想得到我身上的某样东西,为此不惜千方百计来杀我,这样东西我不能说,跟清凉山有些渊源,也是道门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听小五说你的身上也有不得了的东西,看起来应该比你手中的罗盘更加珍贵,张大哥奉劝你一句,道门世界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人的资质有限,想要到达道门巅峰,成为人上至尊,光靠努力是不行的,为了夺宝,手足都可能相残。”
我点了点头说道:“谨记张大哥的提醒。”
张剪子说道:“行了,我得回去收拾东西了,明天一早就出发,有缘的也许还会再见的。”
张剪子说着就走回理发铺子里,我看着天生星月,没再多想,径自回了清凉观。
“对了。”张剪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替我跟小豆丁那屁孩带句话,让他不要想我,哈哈。”
回去的时候小五已经躺在床上睡着,豆丁也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觉,我眼睁睁地看着天色由暗转明,怎么也睡不着。
我不知道放了张剪子对不对,既然他都说了天明就走,我们应该没事了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慌乱起来。
似乎在浮屠岭时体内的生死簿被李富贵想要杀我激发出来后,我就对危险有一定的预感,而今这种危机感再次出现,我从没想过远离了郭瞎子和李富贵那样的人,远在天边的我竟然又出现了这种感觉。
我们早上吃完饭后,豆丁说要和我一起锻炼,我们绕着清莲观周围跑到牛家村,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张剪子的理发铺前救火。
豆丁见张剪子的理发铺着火,而周围并没有张剪子的身影,急得红了眼睛,我跟豆丁讲了张剪子说天亮要走的事情,豆丁听说张剪子没死也就不再哭,他说道:“可是张大叔为什么突然要走,而且都不跟我讲一声。”
我说道:“张剪子让我给你带句话,让你照顾好自己,以后他会回来看你的。”
豆丁点了点头,和我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张剪子的理发铺在火光中成为废墟。
就在这时候,我心中突然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危机感,我连忙带着豆丁蹲下来,一只弩箭从身后的泥墙穿过,飞过我们的头顶,射穿了牛家村的两个村民。
鲜血直淌,两个牛家村刚救完火的村民痛苦倒地,不明不白地死了。
而在牛家村的周围,出现了一圈手持弓弩,身背长剑的蒙面人。
牛家村的村民被突如其来的一群蒙面人杀死两人,众人顿然疯了一样地尖叫,大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旧时代虽然群殴也打死过人,但大伙何尝见过这样的场面,不明不白地身边就有人横遭灾难,死在自己面前。
那些蒙面人的手中都持着弓弩,身上背着长剑,向人群中逼近,我和豆丁当时站在墙边的一棵大树下,两侧都被障碍物挡住,我拉着吓坏了的豆丁向后躲避,蹲在草丛里面。
蒙面人中走出一个人,他的手中拿出一张画像,问在场的村民:“你们都认识不认识这个人?”
村民们都害怕地点头,因为画像上的人正是张剪子。
“这是咱们牛家村的张剪子,你们要找人就找人,干嘛要杀人哪,这不造孽嘛!”牛家村的一名老人说道。
为首的蒙面人冷漠说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这间理发铺子就是张剪子的,火才刚灭,人不是死了就是走了,我们哪里知道?”村民们说道。
“果然还是被他察觉到了。”为首的蒙面人哼了一声说,说完他向人群摆了摆手。“别留活口,这个地方看来以后是不能留人的。”
村民们听到蒙面人这么说立马哭嗥起来,有的人则想要逃走,可是蒙面人手中的弩箭一时间全部射出去,几乎就是三五秒的时间,所有在这里的村民全部被杀死,上百口人瞬间死成一堆。
我捂着豆丁的嘴示意他不要出手,豆丁点了点头,看着这些蒙面人向牛家村散开,村子里不时响起惨叫声。
我拉着豆丁从牛家村外围的草丛逃走,豆丁说道:“杨浩哥,我要回去救盼盼,他还在家里。”
盼盼和二贵是豆丁在牛家村关系最好的小兄弟,我说道:“我们都没有道术,现在进村子被发现就是死,先回到清凉观,找常先生和小五,他们可以对付这些人。”
豆丁犹豫了一下,跟着我向清凉观的方向跑去。
“谁?”为首的蒙面人发现了我们踪迹,他看着我们逃跑的方向,示意身边的两名蒙面人向我们射击。
弩箭划着我和豆丁的脑袋飞过去,我们拼命向清凉观的方向跑去。
由于是到了大山,道观根本就没有通电,而且入道门修炼手机早已不用,所以几个月来我早已习惯了没有手机的日子,眼下没法联系小五,只能抄小道避开身后蒙面人的追杀。
到了清凉观后,我大声地喊着小五的名字,一边喊着一边拉着豆丁向上跑。
身后的草丛中很快追来一群蒙面人,而我们此时正在视野开阔的石阶上,几名蒙面人立马搭弓射击,弩箭穿空拉出刺耳的异响,我护住身材瘦小的豆丁,身后的弩箭射来。
我听到咚咚咚的震响,但是却没有觉到疼,常先生站在道观门前,手掌伸向我们,一股强大的道气护在我身后,弩箭散落一地。
“这里竟然还有道门的前辈。”为首的蒙面人说道,示意身边的人放下弓弩。
常先生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徒儿?”
蒙面人说道:“你的徒弟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当然要死。”
“什么该看,什么又不该看?”常先生冷漠问道。
“听道友这么问,似乎对自己很自信。”为首的蒙面人针锋相对道。
常先生说:“对付你这种小喽啰若是都没自信,还怎么开山门?”
“老东西,我看你是真的狂妄到家了,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为首蒙面人说道。
常先生说道:“我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自己姓什么,到了阎王殿那里,也好报道。”
常先生话音刚落,为首的蒙面人面色惊骇,将手举了起来。
因为在他的身后,小五手中握着一把沾血的剑悄然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几个黑衣人当即转身将手中弓弩指向小五,只是他们才刚一转身,地上散落的弩箭立时飞起来,将山门前的几名黑衣人全部射穿。小五手上的剑轻轻一划,为首的一名黑衣人脖子冒血,倒在地上。
“出来吧。”小五向身后说道。
小五的身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出现,和豆丁同龄,正是豆丁在牛家村的小兄弟盼盼。
豆丁见到盼盼没死,高兴极了,连忙把吓得脸色苍白的盼盼拉过去。
小五问道:“常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竟然屠杀无辜村民,还好我发现的及时,不过其他村民都已经死了,只救出这个孩子,村里的那些蒙面人都被我杀了。”
常先生说道:“估计是为了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们不想给别人知道,就杀人灭口了,这些人的功力低微,都只是入气境的小子而已,你杀的那个也不过与你同等实力,以他们的实力就算一起上也不是张剪子的对手,定然有高手来这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
“不用收拾了。”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一个身穿灰色袍子的老者出现在山门前,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人,而这些人没有一个人蒙着脸。
“不知道道友是谁,来自何门何派?”常先生脸色震惊,走下台阶问道。
灰袍老者说道:“你没必要知道,我这次来,是因为张剪子动了可以测算天机的东西,被教主察觉到,谁知道到了这里他就跑了,可惜了那本秘笈。教主还说这里有个高手,手下那帮人多数办不成事,就特意让老夫来了这里。去追张剪子之前我很好奇,谁人身上有这等宝贝,拿出来让我瞧瞧。”
“东西已经被张剪子带走,你去找他要好了。”小五说道。
“嘿嘿,天机壁上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这个小子手里,还想骗我们。”老者身后的一个紫衣年轻人指着我说道。
“你!”灰袍老者瞪着紫衣青年呵斥道。
紫衣青年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他说道:“反正这些人都要死了,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哪个宗门的又怎样?”
常先生听到紫衣青年的话脸色大变,说道:“天机壁?原来是神蛇教的人,你是神蛇教的长老。”
灰袍老者说道:“既然知道了我们是神蛇教的人,那老夫也就不隐瞒了,老夫司徒南,奉了教主之命前来寻找《武道德经》,顺便把这个年轻人带回去,他老人家对他有点兴趣,想要谈谈。”
小五说道:“你们教主是个基佬吧,他对人家有兴趣,人家可对他没有兴趣。”
司徒南看向小五说道:“你这个胖子说话很讨喜,等会儿我把你的人头割下来放裤裆里挂着,你就知道侮辱教主的下场了。”
司徒南说着就往我们走来,小五挡在我们前面,让我们后退,我看到他在听到这些人是神蛇教的人时,脸上顷刻间出现一层冷汗。
常先生说道:“司徒道友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经书追到这里,又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东西要杀人灭口,身为道门五大至尊的神蛇教难道还缺这些宝贝不成?”
司徒南说道:“神蛇教是不缺宝贝,但《武道德经》可不是莫须有,道家始祖老子所创的东西,道门一直都有传言,十年前张剪子不知从何得来,从一介布衣短时间内跻身为道门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五大至尊的门人无人能出其右,神蛇教在调查他的时候发现了他成名的秘密就是得了千百年来一直流传的《武道德经》,可惜几次都让他侥幸逃脱,这一失踪就是十年。而你的清凉山正是当年老子李耳讲经传道之地,真是没想到张剪子竟然会选择躲在这里。”
常先生说道:“十年前的第一高手?好像有那么点印象,我们和张剪子并不熟悉,清凉观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山上道观,严格来说都不算是道门之列,家师常喜,和神蛇教的教主有过一面之缘,我们并不希望和神蛇教结仇,还请司徒道友高抬贵手。”
司徒南说道:“原来是常喜前辈的高徒,不过你提一个四十年前就死了的人,是不是有点过时了?我听闻神侠杨三千有个老仆叫常言道,不知道是不是你?”
常先生说道:“不错,的确是我。”
司徒南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之色说道:“那就太妙了,我家教主说,在天机壁上能看到你和张剪子的一举一动,却无意中发现看不清这小子的相貌,也算出他的生辰八字,姓谁名谁,世上除了天机道符可以躲避天机壁的追踪,还没有哪个人可以躲避天机而行的,除非他的体内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你应该听过二十几年前发生在道门那件大事,杨三千和瑶池圣女生下了一个儿子,后来被人下了血毒蛊,杨三千为了救他的儿子,在其体内封印了生死簿,这些年来他都声称那孩子已经死了,不知道眼下这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头?”
我说道:“我叫郭怀义,家父郭道真。”
“没听过。”司徒南不屑地说道。
我说道:“很快就会听到的,家父郭道真有个外号叫郭瞎子,不是个普通人,以前在山岭里是养蛇的山民,后来养了一条蛇成了精,我们父子俩被吓得从山里逃出来,之后遇到了常先生便拜他为师,想学点防身的手段。”
司徒南听到我的话,略微有些诧异,问道:“你的确姓郭?”
我说道:“千真万确。”
司徒南说道:“既然没有什么用的人物,那就更留你不得了!”
司徒南说着身形微晃,竟然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袭杀向挡在我们前面的小五。
小五区区二十来岁,怎么可能是神蛇教长老的对手,千钧一发之际,常先生挡在司徒南的前方,一掌拍向司徒南的胸口。
司徒南两根手指将常先生的掌力荡开,接着点向常先生的胸口穴位,常先生身体向后仰去,双臂微展,猛然向前一挺,司徒南被震退出去,他脸上反而露出兴奋之色,说道:“竟然是张剪子的招式,看来杀你们杀对了。”
司徒南和常先生当即打了起来,常先生说道:“小五,还不带他们从后山走。”
小五点了点头,连忙拉着豆丁和盼盼一起朝山上跑去,我回头看了一眼常先生,也立马向山顶的道观跑去。
司徒南见我们逃走,猛然发力震退常先生,他说道:“剁了这个老家伙,我去追这几个小的。”
我们四人跑到道观里后,顺着长廊跑向后院,小五一拳打向后院的一面土墙,土墙坍塌,下方露出一个极窄的陡坡,陡坡上吊着绳子。
“浩子,顺着绳子先下去。”小五说道。
我点了点头,这道观的山起码一二百米,这坡度几乎要垂直了,要是掉下去准得摔死,不过眼下对方都杀来了,而且豆丁和他的小兄弟都在等着,我必须要做个榜样。
我拉着绳子就向下滑,豆丁紧随其后,而盼盼却不敢下来,上方的后院轰隆一声震响,常先生被打得倒飞进后院,身上几个血窟窿,受伤不轻。
司徒南手中的弩箭上全是血,他猛然将弩箭甩向还站在陡坡上不敢下来的盼盼,小五伸手抓向弩箭,被弩箭直接射穿了手心。弩箭钉在盼盼的脑门上,他向后倾倒,从后山悬崖掉了下去。
豆丁看到自己的小兄弟摔下去,在悬崖半空愣了一下,我说道:“豆丁,快点下来。”
上方的小五顺着悬崖滑下来,他一只胳膊揽着一个人,速度极快地落向山下,在树枝树叶间我们身上都划得遍体鳞伤。
落地的时候小五最先着地,为我们缓冲下降的趋势,他几乎没有停留一瘸一拐地向前方跑去,让我们快点跟上。
山崖上的司徒南看了我们一眼,哼了一声,让他的人立马下山追我们。
我们顺着西边直跑,远远地看见一群人跟在后面,小五的脚腕已经发紫,他恍若无觉,身上却疼得全是汗,让我们快点跟着,而身后的一群人很快追来。
清凉山的西方是药王山,现在已经全都荒废,我们绕着山路和丛林一直躲避,可无论跑到哪里司徒南都能找到我们。
小五的脸色越发苍白,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说道:“刚刚常老偷偷塞给我的,清凉观的道经,你带着豆丁顺着这条路跑向药王山,那里是荒山,藏身相对容易些。”
“那你呢?”我焦急问道
小五说道:“我的脚伤了,会拖累你们的,等下我把他们引开,你们先逃走,放心吧,我有师傅传我的保命绝技,他们要不了我的命。”
小五说着根本就不等我们同意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司徒南很快带着一群人追来,小五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喊道:“武道德经和你们要的法宝都在我这里,有能耐的来小爷这拿!”
一群人说着就要去追小五,司徒南叫住了他们说道:“区区一个刚过紫气东来境的小子,随便去两个人就收拾了,跟我去追剩下的两个人,那个年轻人一定要带回去见教主。”
我拉着豆丁向药王山逃走,跑得筋疲力尽也不敢停下来,我和豆丁都没有道气支撑身体,要不是我这两个月来的炼体,早就累趴下了,豆丁自小在道观长大,时常自己挑水扫地做饭,他也累得嘴唇发白,可从始至终都没吭一声。
我不知道常先生是否被神蛇教的人所杀,也不知道小五现在怎么样了,但是我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远远地看见药王山上有一些破旧的房子,这里以前也是香火鼎盛,祭拜药王的人络绎不绝,可文革之后这里就成了荒山鬼地,药王殿都开设在城市繁华之地让民众祭拜。
真正的药王山成了一片无人敢踏足的荒山,路上杂草丛生,蒿草疯长,比一些草房子都要高。
身后的草丛中传来动静,神蛇教的人再次追了上来,我和豆丁立马向深山处跑去,可当我们转身逃跑的时候,我们面前的山坡上,司徒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
司徒南面色森冷道:“区区凡人而已,你们能跑到哪里?”
我把豆丁护在身后,看着司徒南说道:“我跟你回神蛇教,你们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包括张剪子的下落,我就只有一个要求,放了我身后这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你们别想从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因为身后传来噗的一声响动,豆丁轻哼了一声,撞在我的背上。
我看到一把银色的弩箭射穿他的背脊,从心脏的位置戳出,他的手里攥着那把鲜血淋漓的弩箭,躺在地上,眼神怔怔地看着我,另一只手轻轻拽着我的裤脚,让我跑。
药王山上,数百人将我和豆丁围起来,而豆丁此时却躺在我的脚底,生命气息极速消散,脸色白得吓人。
他左胸口上的血窟窿溢血,身体不停地抽搐。
道门中人,十有九孤,所以道门的人通常都很自私,只考虑自己。豆丁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虽然也看遍了别人的脸色,但他向来心境平和,与世无争,处处为他人着想。
牛家村的村民人人都疼爱豆丁,常先生也是,他生怕豆丁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受到伤害,所以根本就没有打算教豆丁道术的意思,想让他平平凡凡地过完一生,不像自己那样一生坎坷漂泊。
他是山下村民眼中的小神仙,但是每个人看到他的光头,都想去摸摸,出于友好亦或是喜爱。
清凉观所有人都因为生活所迫下山谋生,只有他一个半大孩子还留在山上,挑水做饭,擦净烛台。
他的笑容感染着每一个人,然而却终究躲不过一群道门中人不分道义的追杀。
而我和小五还承诺带他去游乐场玩过山车和摩天轮。
司徒南看向自己的手下们苛责道:“谁让你们杀人的?”
我红着眼睛看向司徒南说道:“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我们一群人千方百计想要保护他,你们却非要杀他,这是为什么?”
司徒南没说话,但是我身后的一群人中有人说道:“一个普通人,死了就死了,他和那些被杀的村民能有多大区别?”
说话的仍是紫衣青年,他的话音刚落,突然惨叫一声,被一道人影捏着肩膀提到我和豆丁的旁边,来人正是早晨已经离开牛家村的张剪子。
紫衣青年的肩膀被张剪子捏得粉碎,手指都插进了肉里,他疼得破口大骂,张剪子猛然一巴掌打在紫衣青年的太阳穴上,紫衣青年另一只耳朵里崩出血花,脑浆四射,倒在旁边,被张剪子一脚踢到草丛里。
张剪子跪在豆丁的面前,神情悲伤地喊了声豆丁的名字。
豆丁脸色惨白,他望着张剪子笑了笑说道:“大叔,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你怎么没跟我打声招呼就走了。”
张剪子哭着说道:“是大叔不好,大叔不该丢下你的,大叔还说要带你去看江湖上的艺人走索。”
豆丁说道:“还有戏班子里的人踩高跷,你知道的,每年的奉会,我都是坐在台上的,别人不让我玩这些东西。”
张剪子说道:“大叔一定带你去看,一定带你去看。”
“那我们拉钩。”豆丁钩动小手指说道。
张剪子的手掌伸出来,粗糙的小手指和豆丁的小手指钩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张剪子的眼泪滴在豆丁手上。
张剪子一边说着一边向豆丁的体内输送道气,可是豆丁的心脏被戳穿,失血过多,生命精气全无,已经无力回天。
豆丁看着我,也钩动小手指,他的面色惨白,眼神特别不舍。我伸出小手指钩着他的小手指,豆丁说道:“拉钩……”
我看着豆丁没说完就闭上眼睛,安详地像是睡着了。
张剪子抬起头看向司徒南说道:“《武道德经》真的就有这么重要吗,为了得到它,你们不惜杀害多少无辜,害得我和手足相残,我躲了你们十年,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如今又杀害豆丁,心中真的一点愧疚都没有?”
司徒南望着张剪子说道:“道门老子所创,先天秘笈,此等可让人天下无敌之物能者得之,你要是早交出来不就没事了。”
张剪子苦笑了一声说道:“要是真能天下无敌,你们神蛇教早就被我夷为平地了,我何必还躲躲藏藏。”
司徒南说道:“以你的资质,经书于你而言,能看透十分之一已经是极限,我教主那等天人之材,怎是尔等平凡低贱之辈所能比肩的。”
张剪子说道:“我是平凡低贱,但是我却不做他人走狗,我本不想连累无辜所以才消极避世,如今看来我错了,你们既然想让《武道德经》出现在世间,那我就让你看看。”
张剪子说着就向我看来,我冷冷地说道:“不用担心我,后面的那些人交给我。”
“哈哈,可真是狂妄,一个连入气境都没到的小子,大言不惭要跟我们几十号人打。”一群人嘲讽起来。
我从豆丁的身旁将他原本握在手里的银箭拿在手中,猛然刺穿自己的手掌,疼痛撕裂,鲜血直淌,潮水一般的黑色小字从伤口中溢出,数不清的符文从皮肤之内浮现在体表,形成一圈又一圈光轮。
我的心中燃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嗜血冲动,我渴望着杀死我看见的所有人,我转身看向此时一脸惊骇地看着我的神蛇教众人,如同从暗夜中走出的死神。
嗖!
一只弩箭划出一道声响向我射来,只是还没到我跟前就骤然弯曲,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
“怎么可能,他身上明明没有一丝道气,这是什么邪门之法?”有人惊叫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手中的弩箭射向我,弩箭全部停滞在半空中,速度更快地折射回去,顷刻间神蛇教的弟子倒成一片,其余人纷纷拔剑向我刺来。
我握住其中一个人的剑尖,身上黑色的秘文顺着剑身传向来人,那人瞬间面色发灰,抽搐倒地。
其余人见此情景,转头就跑,我上前追击一路砍杀,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来,每一个人临死前眼中都露出无边的恐惧,有的人谩骂诅咒我,有的人跪地求饶。
被弩箭射穿的那些人并没有这么容易死,道门中人可以利用道气疗伤,护住心脉。
我将这些人一剑一剑地大卸八块,剁成肉酱,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而不远处山坡上的司徒南和张剪子正打得不可开交,司徒南身为神蛇教的长老,年近七十,功力非凡,张剪子虽然身怀武道德经,但毕竟只要四十来岁,而且是半路出家的道门中人,甚至入道门的时间比我都大,武道德经必然没有练全,能和司徒南打成平手已经不易。
司徒南见我将他带来的手下尽皆以无比残忍的手法杀死,对我身上的变化眼中也露出惊惧之色。
司徒南怒吼一声,将打得他节节败退的张剪子一掌震开,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手上道火点燃,咻的一声,一道红芒射到天空炸开。
“叫帮手?”张剪子哼了一声,一拳轰向司徒南,司徒南掌心和张剪子的拳头对接,啪的一声骨断筋折,倒飞出去。
张剪子乘胜追击,一脚踢向司徒南的头部,司徒南双手格挡,被踢得在地上旋转,撞在山石上。
司徒南一只手抓向山石,一颗巨大的石块被举起,扔向张剪子。张剪子一拳轰出,石块碎裂。
石屑纷飞之中,司徒南手持匕首刺向张剪子的心脏,张剪子伸出手抓向司徒南握剑的手,猛然一折,司徒南当即发出惨叫,被张剪子一脚踢在脑袋上,飞出七八米远,耳中流血。
司徒南说道:“武道德经不愧是专门克制道门之法的武学。”
司徒南边说边退,躲进荒野树丛,而这时候,四面八方的草丛里都传来动静,像是有很多人都在赶往这里。
张剪子并没有继续追击,他回头看着我此时的状态说道:“我们得快点离开了,不然神蛇教的人过来就没法走了。”
我皱着眉头,生死簿带给我的能力也让我察觉到了有很多人向这里赶来。
我看着地上安静如初的豆丁,心中对神蛇教的人生出无比恨意,我想起当初在浮屠岭第一次体会到这种黑暗力量的时候,看到李富贵用自己的血液想要救活虎子,边在手中聚集一股黑色的符文,压入豆丁体内。
可是豆丁并没有半点反应。
生死簿拥有控制他人生死的能力,可是并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豆丁的心脏已经被破坏,当初虎子之所以能活,更多方面是因为李富贵的血将他的肌体修复完整,而且虎子体内已经全部流淌着李富贵的血。
我感应到自己灌入豆丁体内的符文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一丝转生的迹象。
豆丁是真的死了,我从没有像这一刻渴望着看到李富贵能出现在我的面前,告诉我小豆丁还有救。
身后,无数的箭矢射来,张剪子大惊失色,他捡起地上的一把剑,一剑横扫而出,箭矢纷飞,折断一地,可更多的箭矢飞来,无处可挡。
我握着拳头,双眼已经完全是黑色,我发出史无前例的怒吼声,脚尖离地,缓缓地从地面被越来越多的符文拖起来
接着一股绝强的震荡波铺散八方,像是汹涌的潮水,更像是利刃,周围所有的野草树木全部折断,箭矢坠地。
张剪子在我的脚下护住豆丁的尸体,远方数百个赶来的人都被拦腰斩断,就算是山石也被斩成两截,其余人纷纷趴下,躲过一劫。
而逃到远处的司徒南吓得惊骇欲死,一脸疑惑地向我张望。
我五指成爪抓向司徒南,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司徒南整个人立马被吸过来。
司徒南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只白色的纸人,口中念咒,咬破舌尖往纸人身上喷了口血,接着大呼道:“恭迎教主降临!”
白色纸人的身上轰然燃烧一团火焰,一个身穿红色大氅袍的老者出现,他的袍子上绣着一条金色的蛇,头发花白,一直拖到腰后。
老者的身上燃烧着火焰,一掌向我轰来,我以掌对之,轰的一声被震飞出去,撞在山坡上,身上的黑色秘文明灭不定,我口吐鲜血,很快黑色小字如潮水般退去,隐匿在皮肤之内。
“糟糕。”我暗中叫苦,这时候已经是极限了。
司徒南向红袍老者说道:“恭迎教主道身降临,属下办事不利,还望教主赎罪。”
红袍老者身上散发光晕,他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些许诧异,屈指微弹,想要取我性命,张剪子挡在我的身前,一拳轰了过去,蹭蹭蹭被震退七八步。
“你是神蛇教的教主?”张剪子满脸惊骇地问道。
红袍老者说道:“不错,将你身上的《武道德经》交给我,我可以饶你不死。”
“神蛇教教主的功力果真是让人望而却步,看样子是想挑战五大至尊的存在才苦寻武道德经吧,想要经书容易,自己去拿吧!”张剪子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本古书扔向空中。
神蛇教教主抬头看向空中,意念微动,古书就飞到了他的手中,他迅速打开经书,却发现经书上一片空白。他狠狠地哼了一声,手中的经书顷刻间燃成灰烬。
而山坡上的我们已经不见,正往药王山深处逃走,张剪子背着豆丁的尸体,我紧随其后。
我看到他嘴角溢血,显然刚刚神蛇教教主的一击让他受了不轻的伤,而我也由于刚刚动用了生死簿禁忌的力量身体空乏,没有多少力气。
“张大哥,你带着小豆丁的尸体横向逃走,我从这个方向向秦岭十万大山走,我们都受了伤,你还背着小豆丁,这样我们会互相拖累的。”我说道。
张剪子回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他说道:“若是还能活着,你这种自残自己获取的力量已经不能再用了,已经引起神蛇教的注意,而且你头发已经白了,猜得不错定然是耗命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和张剪子告别,朝药王山的深处跑去,我回头看着豆丁趴在张剪子的身上,心痛至极。
“神蛇教的人你们记着,只要我不死,神蛇教就势必不得安宁,你们将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你们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发誓。”
眼看着我和张剪子逃走,神蛇教教主并没有追过去,司徒南向神蛇教教主请示该如何行动,神蛇教教主说道:“眼下我只是道身降临,纸人烧完我便消失,张剪子被我打伤,去了北方,分一拨人去追他,你带人沿着这条路追这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太古怪,不能放过。”
司徒南问道:“他刚刚用的是什么道术,明明身上一点道气都感应不到,可连属下都不是对手。”
神蛇教主说道:“没有道术会让一个普通人瞬间成为道门高手,那种力量源于黑暗,具体什么我也不清楚。”
司徒南说道:“杨三千身边有个人叫常言道,这个小子和杨三千死去的儿子的年龄相仿,而且眉眼也稍有几分像,加上他体内藏着这么诡异的东西,会不会是杨三千那个已经死了的儿子,当年生死簿的传闻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
神蛇教教主摇了摇头说道:“不太可能,那个年轻人二十多岁还没入道门,杨三千和瑶池圣女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让其身怀奇宝而不入道门,即便我们不杀他,让别人发现他的古怪也不会留他性命。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司徒南想了想说道:“据他自己说,好像叫郭怀义,他的父亲叫郭道真,绰号郭瞎子,听他的口气,这个郭瞎子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人。”
“姓郭的高手,郭瞎子?”神蛇教教主疑惑道。“从没听过有这么个人,回去之后我会让人查查,你现在带人去追这个郭怀义,猜得不错的话,他动用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太多倍的东西,已经离死不远了,跑不动的,能活捉最好,死了也要把人头提来。”
“是,属下遵命。”司徒南恭敬说道,面前的纸人已经烧尽,神蛇教教主的道身消失不见。
此时的我已经逃到一处破旧的庙宇前,我累得躺在草丛里,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本来从清凉山逃到药王山的路程就要几十里,一路上都是荒草险地,我和豆丁几次都被绊倒,最后累得没力气说话,而那些神蛇教的人都是修炼出道气的人,并不会像我们一样累。后来再加上我动用生死簿,耗费大量的生命精元,导致此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脑袋里面昏昏沉沉,实际上在和张剪子告别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一旦被发现那就必死无疑了,我不想拖累他。
想到小豆丁已经死了,我不由地眼睛又湿润起来,心里难受。
我在破庙前昏睡了十多分钟,突然被隐约传来的声音惊醒,我连忙起身,躲在草丛之后,看见一群人正在远处走来,为首的正是司徒南。
只见司徒南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纸鹤,口中念着道诀,接着朝手中吹了一口气说道:“帮我去找一个受了重伤的年轻人,应该就在不远处。”
司徒南话音刚落,纸鹤就左右张望起来,接着扑扇着翅膀飞起来,绕着司徒南飞了两圈,他似乎是在辨别方向,接着远远地向我这里飞来。
“司徒长老的纸鹤寻踪之术定然是发现了那个小子的藏身地,我们快跟上。”神蛇教的弟子说道。
一群人跟纸鹤向我走来,我心中大急,纸鹤寻踪之术我在清凉观听常先生讲过,其原理很简单,就是利用招魂术将附近的小动物的精魄召唤来,放入纸鹤之内,纸鹤就会对附近它生前熟悉的地形进行查探。
据说这一道术出自古代一个姓吴的道门大尊之手,他创出这一道术本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对后世造成多大影响。这一道术本来就好学,很多人都会花时间去联系这一道术,据传有人将这一道术练得出神入化可以同时控制数百只纸鹤去帮自己寻人,追杀敌人的话根本躲都没法躲。
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纸鹤向我飞来而无能为力。
这纸鹤飞到我的面前后像是在打量着我,它看到我身上到处都是血,不知道是出于怜悯还是它根本就没看见我,它扑扇着翅膀飞向了另一个方向,把司徒空他们都引走了。
纸鹤落到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身上冒着白烟,紧接着就着起火来,化成灰烬。
我连忙从草丛里出来,想绕着身后的破庙朝山下跑去。
不远处的司徒空说道:“人应该就躲在附近,你们到处找找,这破庙应该就是药王庙了,几十年失修,没想到荒废成这样。”
“司徒长老,这药王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宝贝?”一名神蛇教的弟子问道。
司徒南说道:“你想多了,药王庙在世俗的十年浩劫中被一抢而空,里面丹书药典,茶具药罐砸的砸烧的烧,就连药王的塑像也都被砸毁,地下挖了三尺,里面的隔间也都被推开,生怕当年药王藏着什么好东西,就算有好东西也被一帮蠢民毁了,哪还轮得到别人。”
司徒南说着就朝药王庙已经塌毁的前门走去,我躲在靠近山坡靠墙的位置,隐约都听见墙后几名神蛇教弟子在药王庙里走动的声音。
“看看那边有没有人,依据纸鹤的判断,那小子应该就在附近才是,我听到那边有水流的声音。”司徒南的声音传来。
一名神蛇教弟子突然伸头从破口的墙缝中钻出来,离我只有半尺距离,他看着药王庙外的山坡说道:“外面的山下好像有个瀑布。”
这名神蛇教弟子说完就把头缩了回去,一群人的脚步声响起,像是要从药王庙的两端过来,我连忙跑下山坡,这里虽然荒草遍布,但是稍微留心一点也看得到被人踩过的痕迹。
我跑到山坡下方后,远远地看见司徒南等人站在我之前站的墙边,司徒南看着被踏过荒草痕迹,让人立即追击。
我跑向瀑布流淌的地方,那里都是鹅卵石一样的大石头,人走在上面根本留不下痕迹,四处已经没有任何藏身之地,我折断一根芦苇,借着芦苇丛的掩护逃向瀑布。
我冲入瀑布之中,躲在水幕后方,可司徒南他们很快就跟了过来,司徒南和两名神蛇教弟子都冲进水幕。
一般的瀑布之后都会有人站着的地方,甚至瀑布后面都有山洞,最为有名的就是花果山,庐山的瀑布后方也多有山洞,供游客旅游时体验山洞探险的乐趣。
神蛇教的人进入瀑布后方后看见山洞,几人立马进入山洞查看,过了一会儿几人又出来了,司徒南说道:“奇怪了,竟然没有。”
司徒南刚要走出瀑布水幕,一名神蛇教弟子指了指水上漂浮的一根芦苇管,当即抽出背在身后的剑一剑刺向水中。
我看到了水面上的人影晃动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可水中的动作迟缓,我根本来不及闪躲,被一剑刺入肩胛骨上,鲜血直流,我猛吸一口气沉入水底,肩胛骨被刺穿,疼得浑身痉挛,可我即便受了这么重的伤,生死簿也没有被激发。
站在岸上的神蛇教众人看着芦苇管浮上来,并且瀑布上的水花被染红了一片,都露出笑意,司徒南兴高采烈地说道:“果然就在这里,今天我就让你死在水潭里!”
司徒南说完招呼所有弟子都味道瀑布下方的水塘旁,我隐约地看见他们搭着弓弩,心道这次是死定了。
咻咻咻的弩箭入水之声,钉在水潭四周的石壁上,一只弩箭擦着我的腿部划过,带出一抹血花,我拼命地向下游去,可是当我看到水潭的底部时,险些被吓得将口中的气呛出来。
水潭的底部正有一个人死人,张牙舞爪地向我看来,他身上的肉已经腐烂,眼睛空洞,嘴巴张得老大。而他的整个身子都被一条黑色的水蟒缠裹住,水蟒也早已经死亡,身体表面的花斑都被泡得飘起来,看起来很是浮肿。
这个死人的身上穿着的是旧时代的军装,在他的左心房的位置还别着一枚伟人的勋章。
我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被泡了这么多年都还没有腐烂,我连忙脱下衣服,想要给这个人穿上,将他浮上去,让神蛇教的人以为我已经死了。
可是我拖着他的胳膊往上拔的时候他的胳膊突然被我拉断,水蟒将他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
咻咻咻!
又是一只只弩箭飞射下来,我的小腿上当即被弩箭射穿,我疼得向上游去,而且我已经闭不住气了。
就在这时候,一直躺在怀中没有动静的小周天罗盘突然发出异动,我看着小周天罗盘上的指针正在急速颤动,最后指向水潭的某个方向,而且小周天罗盘隐隐有种想要脱开我手掌的趋势。
我看着指针所指的方位,中间水潭的石壁上正有一处箭洞大小的窟窿。
我一拳打向这处窟窿,窟窿变成一个大窟窿,里面漆黑一片,让我想起当初在浮屠岭禁地时看到的巨大蛇洞,但眼下我已经没有选择,上去是死,留下了不到几十秒自己就会被水呛死。
我闭上眼睛,顺着小周天罗盘的指示游向里面。
这条黑洞中每一秒都像是很长时间,是我生命的最后几秒,冰冷彻骨且寂静无声,像是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当我从黑色水洞中浮出水面的一刹那,我大口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像是一条狗一样快速远离我所在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我看着漆黑的空间中头顶的一抹亮光,晕厥过去。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依旧是躺在这处漆黑的空间中,头顶隐约的亮光应该是人为镶嵌上去的玉石。
没有人来救我,我的一只腿上还插着弩箭,已经没了知觉。
“有人吗?”我轻轻地喊了一声,空间里只有我的回声。
我拖着没有知觉的腿爬向隐约看见的一方石台,在石台上我摸到了一根炮竹一样的东西,上面满是灰尘,我将这东西的盖子打开,刺啦一声,亮起一片星火。
这应该就是古代用火硝石制成的火折子,我吹亮眼前的点点星火,火焰燃烧,我看见了自己正处在一处古老的山洞中,这山洞里面的陈设都很古旧,山洞的墙壁上挂着油灯,支撑着石台一只脚站起来,将墙上的油灯一一点燃,看清了山洞中的一切。
昏黄的油灯光影下,我看到石台上盘膝端坐着一个老人,老人须发皆白,看起来栩栩如生,可是他的衣服上满是灰尘,很显然已经死去多年。
老人的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扶着面前石台上的一个被灰尘覆盖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竹简,旁边还有一只砚台和毛笔。
我向老人施了一礼接着将竹简抽出,谁知竹简刚一抽出,老人的手指挪动间整个人就倒塌在石台上,血肉散成一片灰烬,只留下一堆骨骸。
我看向手中沾满灰尘的竹简,上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吾终其一生,著医书八十余部,最为有名者为世传药经《千金要方》,但无人知吾最为得意之作正是此篇。
我心中惊骇,《千金要方》正是药王孙思邈的不朽之作,是中华第一药典《本草纲目》的先辈之作,药王孙思邈一千五百年前出生在这里的山村,由于其聪明好学,读书上进,且跟着附近村子几个土医学习医术,名声渐响。
后来朝廷下令让孙思邈担任国子监都被他拒绝,他研究道家经典,探索养生术,同时也博览众家医书,研究古人医疗方剂,医术大为精进,传言其一生服食灵芝,最后无疾而终,享年101岁。
可是我手中的竹简上却是另一番记载,看着上面记载的年代,竟然是写于北宋初年。
孙思邈是唐代的医学家,具体来说还生在唐朝之前,唐朝灭亡后,经历五代十国才到北宋时期,这么说来,孙思邈起码得活了四百多岁?
竹简上说,孙思邈终其一生研究道家丹书和养生之道,一直渴望着长生不老,后来他假死隐居,找遍了世间一切可以延年益寿的东西,去除药理上的排斥,最后将自己吃成一个药炉,他猜测自己死后体内会形成一颗人丹,人丹就是近似于长生药的东西,虽然不能真正的长生,但绝对可以延年益寿,让人活过二百岁,服之可百病皆除,百毒不侵,甚至返老还童,青春永驻。
我将石台上的骨骸拨开,果真见到在骨骸之中有一颗像是七彩鹅卵石的东西,以前常听说佛家大师临死前会喝大量的奇药让自己死后不腐,成为肉身佛,或者是体内出现舍利子,以证明自己的功德无量,道家之人也都是炼丹修炼,渴望成仙。
可古往今来,无论是皇帝宰相还是道家各门各派创始人,历史都没有明确记记载过登仙之事,就连现在的道门至尊尽皆是活过一百岁的人,功力登峰造极,也没听过长生或成仙的。
而孙思邈竟然以自己为药炉,用岁月为炉火烤炼人丹,此等壮举也算是开创了先河,我看着手里的人丹,竹简上并没有记载怎么服用,难道是直接吞入腹中?
在石台上还放着一把铜镜,我想到和张剪子离开的时候他说我的头发已经变白。
我擦干铜镜上的灰尘,镜子中的人把我吓了一跳,我的头发已经花白,只有很少一部分干枯发黄的灰发,而我的脸上也出现了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