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师秘记】——风水怪谈,民间异闻,奇门遁甲

  @逍遥自在一步之遥 2016-06-20 06:30:00
  冷哥 早安!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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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安
  
  村长出现以后,情势陡然发生了逆转,本来已经够出乎我预料了,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加的出乎我的预料。这些村民,原本被孙贵川叫来对付师父和高老头儿的村民,居然把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孙贵川。

  孙贵川也呆了,满脸震惊的转过了身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不惜一切代价,处处为村上考虑,可是在这些村里人的口中,他却成了个‘狗娘养的’。他更加不会想到,他不婚不娶,穷尽大半生的光阴,严守村里的‘秘密’,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整个村子人的安全,可是这些村民眼下,却反过来要打死他!

  “你们…你们说啥?”孙贵川哆嗦的厉害,不知是不是气的,他哆嗦着把胳膊抬起来,指住自己的鼻子,“我…是狗娘养的?你们要打死我?”

  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我忽然对他生出一种怜悯。

  “你都承认村长说的话啦,咱村儿这么穷,原来就是你害的,你不是狗娘养的谁是?”一个村民叫道。

  “打死这狗娘养的!”

  “艹他奶奶,最近那新词儿咋说来着?哦对,装逼!一天到晚在咱村里面装逼,抖威风,指挥这个指挥那个,老子早烦透你了!没想到,你居然还在背地里干昧良心的事儿!”

  “弄死他!”


  
  “大家听我说!”村长叫道:“你们都错怪贵川啦,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村里的人!”

  “保护村里的人?”那个叫孙亭的叫道:“咱村儿每年庙会过后都死一个人,整个村的人穷的叮当响,他就是这样保护的?”

  “要不是这样,村里会出大乱子,死的人更多!”

  “为啥?”

  “因为咱村里面有一个…”

  “住口!”孙贵川一声吼,喝止住村长,他整个人看起来恢复了镇定,扫向那些村民,在他的气势之下,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看了一圈,孙贵川声音嘶哑的说:“你们怎么骂我都可以,骂我狼心狗肺,不是东西,什么都行,但是,别带上我娘。没错,我的确是在干昧良心的事,咱村儿这样,都是我害的。我孙贵川一人做事一人当,跟其他任何人都没关系,你们想咋处置我,尽管动手吧。”

  “贵川…”

  孙贵川摆手打住村长的话,“村长,别说了…都听着!村长是受了我威胁,所以以前不敢把我干的这些事儿说出来,一切都跟他没关系,要动手的,冲我来!”

  “艹你妈,死到临头了,还你妈摆个架子在这里…”
  
  孙亭叫骂着,上前一脚,踹在了孙贵川的后腰里。孙贵川又瘦又小,被他狠狠一脚踹的飞出去好几米,重重摔趴在了地上。

  那些村民眼睛都红了,叫骂着,一拥而上,“打死他!”

  “住手!”

  突然间,一个人拨开人群,冲到了孙贵川跟前。那人一弓腰,把孙贵川从地上拉了起来,转身面对村民。我定神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师父。

  “你他妈管什么闲事儿!”

  一个村民吼叫着踢过去,被师父抓住脚腕一带,那人两腿劈叉坐在了地上,疼的哇哇怪叫。

  “你要干什么?”孙亭问。

  “不干什么。”师父指指孙贵川,“这个人之前一直翻来覆去的整我们,如果就这样死了,我咽不下这口气,就算要死,也得死在我们手上…”

  “姓张的。“孙贵川刚才摔那一下,好像把牙磕掉了,他吐了一口血,呜里呜噜说:“你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想也别想!”

  “别你奶奶哩不知好歹!”高老头儿叫道:“你肚子里那点破事儿,谁爱知道谁知道去,我们才没兴趣!”
  
  听高老头儿这么说,我立时明白了师父的用意,他是想救孙贵川,不忍心见他活活被打死。

  “那你们就是想救我喽?”孙贵川‘呵呵’笑了笑,“好吧,张师父,你的确是个好人,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可是,你们不该介入我们村上的事…你们走吧,到了眼下这地步,一切听天由命吧,至于我,就让我死了,一了百了,也算给你们赔罪了…”

  忽然,我身后那胖子低声说:“永生,好戏上演的差不多了,该我们出场了。”

  说着,那胖子起身站了起来,‘啪啪’拍了拍手,笑道:“啧啧,好热闹啊这里!”

  胖子这一出现,整个场面登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齐刷刷往这里看。他们谁也不会想到,路边黑漆漆的柴垛这里,居然藏的有人。

  以师父的本事,如果他凝神感应,有人藏在附近,他应该能感应的出。可能是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如何对付孙贵川,营救我和聂晨上面了,后面又乱糟糟的,所以始终没觉察到。

  “是你…”孙贵川直起身子道。

  我不由一愣,孙贵川怎么会认识这胖子?

  “唉?你不是村东老宅的那老板吗?”

  听一个村民这样子说,我才忽然间醒悟,这个胖子是王道仁的孙子,之前他就住在村东的那座眼下被警方查封的大宅里,村里当然有不少人见过他。
  
  “呵呵…”

  胖子笑了笑,没说什么,而是在我背上踢了一下,“起来吧。”

  他把我拽起来,胡永生则拽起聂晨。当这个胖子起身以后,高老头儿便发现了柴垛后面还有人,一直踮着脚看,直到我们起身,他才看清楚是我们。

  “好啊,奶奶的腿儿的,原来俩孩子被你给抓啦!”

  “你个老东西别过来!”胡永生叫道:“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这个妮儿给抹了!”

  “王老板,你总算露面了。”师父冷冷的说。

  “张师父,是你们一直步步紧逼着我们,不然我也不会这样!”

  “说吧,你究竟想怎样?”

  “不怎么样…”胖子闪身走到我身旁,刀始终没离开我的脖子,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朝孙贵川指了指说:“别人村里的事,你最好还是别参与,你把这个姓孙的放开,随人家怎样去,咱们之间的账,咱们慢慢算…”

  我心道,胖子之所以现身出来,看样子就是怕师父把孙贵川救走。

  见师父站着不动,胖子冷冷的道:“看样子你是不肯了?那好,如果你一心要救这个姓孙的,我就杀了这个姓冷的。我数到三,你看着办吧,一…”
  
  “张师父,放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孙贵川叫道。

  “二…”

  突然,孙贵川猛一下从师父手里挣脱,冲开几个村民,朝着路边的一棵树撞了过去。可还没撞到,他脚底一滑,摔在了地上。

  “打死他!”

  孙亭发一声喊,那些村民潮水般涌了过去,把孙贵川围在中间,拳脚往他身上砸落。师父想要上前阻止,那胖子奋力朝他一指,“站住!”

  “你们这些畜生玩意儿,会遭报应哩!”高老头儿叫喊。

  “冷雨。”师父脸颊绷起,昂起头道:“你还记得术师的宗旨吗孩子?逢人危难,当救必救!你现在明白,以前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肯收你,不肯教你本事的原因了吗?因为一旦踏上这条路,会有很多事身不由己。孩子你听着,如果你出了事,师父一定同你作伴…通通住手!”

  胖子惊愕的呆住了,但只一瞬间,他便反应了过来,“好啊,既然你徒弟的命你能舍…永生,砍这个妮儿!看他救谁!”

  我大惊失色,眼见胡永生举起刀要往聂晨身上砍落,高老头儿扑了过来,师父也往这里冲,可终究还是来不及,胡永生一刀朝聂晨身上砍了下去…就在这时,突然一个人从上空落了下来,一脚踹飞了胡永生手里的刀,把聂晨拉到了怀里。
  
  这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脸上却带着一层纸糊的面具…奇变陡生,我以为是那陈连长出现救聂晨来了!可是陈连长没这么高,也没这么瘦。而且,陈连长早就死了,不管他眼下是个什么,反正不是活的人,可是,这个人却一看就是个活人。

  这时候,高老头儿冲了过来,那人把聂晨推进了他怀里。那个胖子正呆着,随后而来的师父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刀,把我救出,继而转回去救孙贵川了。

  当高老头儿解开我和聂晨身上的绳子和布,那个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胖子带着胡永生也跑了。

  “先不管他们,你俩孩子没事就行嘞…”

  师父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没等他动手,那些村民就都散了,只剩下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孙贵川,胸口凹瘪着,肋骨全断,眼见是不活了。

  “你有什么放不下的吗?可以跟我说说。”师父淡淡的道。

  孙贵川艰难的摇了摇头,苦涩的笑了一下,“我对不起你们…”
  
  孙贵川死了,死在了他用毕生去保护的,那些村民的手里。临死之前,他示意我把他扶坐起来,看了村子最后一眼,然后看了看那座山神庙,永久的闭住了眼睛。聂晨猛一下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我的眼眶也湿湿热热的。

  孙贵川是坏人吗?他为了保护整个村子的人,终生不娶,孤苦伶仃,临死也没牵累任何人,而是把所有责任担在了自己身上,怎么能说他是坏人?可是,他是好人吗?他之前处处与我们为难,想尽千方百计要置我们与死地…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这个人,总之,我不再恨他,但也对他说不上尊敬,我只是很可怜他。我心里知道,他肯定是被人给利用了,搭上了自己数十年的光阴,终生的幸福,现在又赔掉了一条命…我没有说破,因为我不想刺激他,让他带着遗恨死去。

  看着孙贵川的尸体,我心里面连连问,到底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只有在人类的社会里,才有善恶这种说法,在动物的世界里就没有,它们只有原始的本能…

  “把他的尸体,送去他家里么?”

  村长一直在发呆,被师父一问才回过神,哑哑的说:“别了,送去我家吧,等下我去打电话报警,是哪几个带头害死贵川的,我都记住了,让警方来处理他们…”

  我正要协助师父抬孙贵川的尸体,忽然想到一事,‘啊呀’跳了起来。

  “你怎么了?”聂晨问我。


  
  “晨晨!快!”我拉住了聂晨的手,“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嘞?”高老头儿愣问。

  “回来再说,救晨晨要紧…”

  “你得到救晨晨的方法了?”师父问。

  “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方法了…”

  师父目光闪了闪,“那抓紧去吧,这里有我和高老哥。”

  我拉了聂晨就往村外跑,一口气跑到河堤,顺着堤来到那座水泥台子。

  “冷雨,来这里…做什么?”聂晨上气不接下气的问。

  “找一个人,看他能不能救你!”

  “什么人?”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跟着我走。”

  “好…”

  我带着聂晨围着那台子走起了圈子,可是,几圈过去了,台子还是台子,荒地还是荒地,根本没出现什么大宅子,难道说,上次只是我做了一场梦?肯定不是的,又走了几圈,还是没有宅子出现,我忽然间意识到,可能是因为我发现并闯入了那座宅子,后面却跑掉了,于是,陈连长另换了藏身的地方,不在这里了。如此一来,晨晨岂不是彻底没救了?
  
  我不甘心,又走了几圈,还是没有宅子出现,只得放弃,失魂落魄的带着聂晨离开。

  回孙庙村的路上,聂晨连连宽慰我。

  “没事冷雨,你已经尽力了,我以为我之前就死定了,没想到又活了这么些天,很满足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我们慢慢的走,好不好?”

  她越是这么说,我心里越难过,忽然突发奇想,当初在洛阳的时候,那个瘫老头儿的儿子,那男的,死后魂魄被鬼差带走,可是却被我劫回来救活了。如果我用同样的方法救晨晨,不知能不能行…又想,当时救那男的只是我一个人,而眼下救晨晨,却有师父和高老头儿协助我!

  “晨晨,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问。

  聂晨摇下头,“暂时还没有。”

  “那走快点,没事,我伤口不痛了…”

  回到孙庙村已经是凌晨的三点多了,警方的人来了,村长家门口停着一辆警车。

  我拉着聂晨进门,正好碰到师父,高老头儿,还有村长,跟几个警察往外走,我急忙拦下了他们,说有急事,让村长带警察去抓人,师父和高老头儿留下。

  村长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好像对一切都不在乎了,什么也没说,那几个警察也没反对。几人出门后,师父问:“怎么样?”
  
  我抬头看了眼天色,“屋里面说。”

  进到屋里,我回想了一下,把我和聂晨这些天来的经历,以及我先前在孙庙村探查到的一切,大略的讲述了一遍。

  听完以后,高老头儿瞪着俩眼,上上下下对我们看,“我哩个乖乖哦,你两个孩子这些天,把这辈子哩事儿都快经历完啦…”

  “你是说,那座庙里面供的,其实是那个陈连长?”师父问。

  “对,他是晨晨的太爷爷,既然他可以驱使洛阳鬼宅里的那东西帮他去抓人办事,那么我想,他或许可以救在那鬼宅里中邪的晨晨。可是,我刚才带晨晨过去河堤上的那座水泥台子,那座大宅却好像不在那里了,怎么也不出现,师父…”我朝外面看了一眼,“天等下就要亮了,找不到那陈连长,想救晨晨,就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了…”

  “你想用什么办法?”师父问。

  我把拳头一攥,说:“等一下天亮晨晨命尽,鬼差来抓她的魂时候,我们联手把她的魂夺过来,不准鬼差带走。”

  高老头儿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他用枯槁的手摸了摸我的头,“你这孩子是不是犯癔症嘞?”

  “怎么了?当初洛阳那男的,我就是这样救的他,那还只是我一个人,眼下我们三个…”
  
  高老头儿打断我,“那不一样,那男哩是横死,阳寿其实没尽,你趁他没咽气儿,把他哩魂劫回来能救他。晨妮儿是丢了阳寿,命到头了,你硬要救她,等于逆天行事,就算把她哩魂劫回来,你也救她不活,还会遭天谴把自己命给搭上…你懂我意思不?要是随便一个人,活到头了,把鬼差赶跑,把他哩魂夺回来就能救,那叫个啥球事儿?那样哩话,就没人会死,阴阳两界就乱套了个球子了…”

  高老头儿的话,令我的心瞬间沉进了谷底。

  “高老哥说的不错。”师父道。

  “那要怎么办,我们就眼睁睁看着晨晨死吗?”我急问。

  屋子里陷入沉默,风不断灌进来。

  “大家别费心思了…”聂晨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谁还不会死?来大爷,趁着走之前,妮儿我给您老捶捶背,记得到时候给我烧点好东西…”

  高老头儿看着她,眼圈一下红了,嘴巴抖了抖,正不知想说什么,师父忽然道:“有了!”

  老头儿差点又从椅子上掉下来,“啥?”

  “师父,你有办法救晨晨了?”我惊喜的问。

  师父缓缓的移动目光,一一朝我们看过来,“那个陈连长, 他不是假冒山神,被供在那庙里吗?”
  
  “是啊。”我愣愣点头。

  师父道:“人死之后,鬼差带着人的魂魄要走的第一个站,就是阴庙,它们要得到当地阴神的许可,才有权把魂魄带走。孙贵川是被村民打死的,属于横死,据说横死的人没那么麻烦,不需要阴神亲自批复,由庙里的小鬼处理就可以,反正也进不去阴间。之所以横死的人进不去阴间鬼差也要抓,它们是为了过阴庙的时候,蹭一顿里面的香火和贡品。但是晨晨就不同了,她如果死了,那就是阳寿尽而死。这样死的人,必须阴神亲自出面批复,鬼差才会带走,不然过后面的关卡过不去。如果阴神不出面批复,那么,就相当于渎职…”师父环顾众人,“所以,大家懂我的意思了吗?如果晨晨在这里被鬼差把魂抓走,那么,那个陈连长,必然会出现在山神庙里。”

  “我懂了,那样就可以见到他了!”我道。

  “不错。”师父说:“如果他不批复,鬼差就带不走晨晨的魂,只要不上黄泉路,晨晨就相当于没死绝,如果能从那个陈连长口中得知解救晨晨的方法,再把她的魂还回来,那么,晨晨就可以获救了。”
  
  “师父,我去,我和那个陈连长照过面,我一定想办法,阻止他批复鬼差把晨晨带走,再想办法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救晨晨的办法。”

  “那你可得小心,小星不在这里,你生魂出体,连阴间的一只蚂蚁都打不过,万一惹恼喽鬼差,说不定把给拘走。”高老头儿叮嘱我。

  做好准备工作以后,我们安静的等待着。墙上的挂钟‘咔嗒嗒’响,外面风停了,外面隐约传来亮光。

  突然,公鸡叫了,与此同时,聂晨打了个哈欠,眼神瞬间变得迷离起来。

  “晨晨你感觉怎样?”我声调都变了。

  聂晨捂着眼睛,把头摇了摇,头发乱摆。

  “别慌。”师父冷静沉着的声音,令我心神稍定,“你出去看一下情况,看一眼就回来…”
  
  我关切的看了一眼聂晨,然后走了出去。院子里并没异常,大门依然关着。拉开大门,只见那辆警车还在门口停着。当我来到警车跟前的时候,忽然间,一阵阴风顺着巷子吹了过来。我吃了一惊,急忙看过去,朦胧的晨光中,只见两个黑影正在一晃一晃的往这里走…鬼差来了!

  我急忙跳回院子,把大门关住,往屋里冲。一气来到屋里,只见高老头儿已经用蜡烛布了两个七星阵出来,师父把聂晨抱进了其中一个阵的‘勺斗’里。

  “鬼差来了!”我紧张地低声说,说完透过窗户往外看,那两个鬼差已经来到了院子里。

  “别怕,该来的,总会来的。”师父沉定的说:“冷雨,能不能救晨晨,就看你的了。”

  “嗯嗯…”

  我出神的把头点了点,看向聂晨,只见她静坐在那阵里,头发似乎一下失去了光泽,蓬蓬松松地垂着。眼睛闭着,脸上也没有活色,胸口很没有规律的起伏,肩膀颤抖。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晨晨就像变了一个人。

  看着她的样子,我心情极为复杂,心像是被刀子在翻搅,很想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阻止后面要发生的一切。

  突然,聂晨身体一震,我也跟着抖了一下,往外面一看,我不禁吓了一跳,我看到,那两个鬼差的其中一个,正在缓缓的朝着屋子招手。
  
  “妮儿…”

  高老头儿的声音令我猛地回转头,只见聂晨睁开了眼睛,她无神的看了看师父,然后看了看高老头儿,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她冲我笑了笑,用力的抬起了手,我忍不住的想过去拉她的手,被师父阻止了。

  聂晨的嘴巴动了动,发出一个声音:“我走了…”

  说完,她的眼睛闭住,手也落了下去,头缓缓往下一垂,一个人影从她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晨晨!”

  我大叫着去抱那影子,结果却抱了个空,那影子围着我转了两圈,出了屋子。

  师父猛一下把一根银针刺在了聂晨的眉心上,然后冲着我道:“快,坐进另一个阵里去!”

  我坐好以后,闭上眼睛,听着高老头儿踏步念诀的声音,心渐渐变的空明,如果救不了晨晨,那我就随她一起死。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身体一轻,站了起来,睁眼一看,我的生魂已经出来了。师父和高老头儿两个,一个守护聂晨的身体,一个守护我的。
  
  用意念控制着自己的生魂,我围着他们转了一圈,轻飘飘的出了屋子。刚一出来,我就感觉到一种像是被火炙烤般的疼痛,是阳气。天马上就要亮了,眼下阴气回落,阳气返升。魂属阴,像我一个生魂,到时一旦天色大亮,阳气全部出来,根本抵受不住的,如果不寻找有阴气的地方遮蔽,轻则受伤,重则魂飞魄散。

  师父让我的生魂出去以后,顺着墙根走,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天将明阴阳交替这个时候,阴气这种东西会往阴暗的地方汇聚,比如墙根,夹道,阴沟,等等。

  往这院子的墙根那里一看,我看到一种轻雾般的东西,像是人工喷洒的干冰,隐隐现现的流动,那就是阴气。我急忙飘了过去,那种炙烤感登时消失了。

  当我顺着墙根来到院外,猛然间感觉到一种杀气扑面,定睛一看,是那辆警车,它像是被刷了一层亮漆似的,刺的我睁不开眼睛…据说警车,警徽,还有伟人像等等东西,都带有杀气,也叫做‘煞气’,看来此言不虚。这种煞气,不同于风水煞那种煞气,而是对阴物有震慑作用的一种煞气。

  我不敢靠近那警车,小心绕了过去。顺着巷子,我来到这村子的一个十字路口,放眼望过去,只见整个村子的街角,墙根,到处都是流动的阴气,朦胧的晨光下,一切都静寂无声,鬼气森森的。
  
  贴着墙飘走,不时越过一棵树,终于,我来到最南边的村道,望着那座庙山,我心情开始忐忑起来,那两个鬼差会带着晨晨过这庙里吗?这里方圆一带肯定还有其它的阴庙,孙庙村这穷不拉叽的地方,庙里又没有什么好的供品,鬼差那么贪婪,万一它们舍近求远,把晨晨带去了别处大的阴庙里怎么办?

  阴庙是聚阴的地方,就算是大白天,这里的阴气也很重。不需要找遮蔽的地方,也不用贴墙走。刚一进到庙里,我就看到庙院的正中停着一顶黑色的轿子,是那陈连长的轿子,‘他’果然来了!那么,晨晨就在这里喽?!

  我先是心头狂喜,但是紧接着便是一惊,因为院子里除了这顶轿子以外,还有两个尖头缩脑的东西,佝偻着身,围着那轿子转圈子,是庙里的小鬼!

  我想要躲藏起来,可这个念头刚起,那两个小鬼就把我发现了。我和它们对视着,正不知该怎么办,那两个小鬼突然同时跳了起来,极度惊恐的样子,‘吱哇哇’怪叫着冲进了庙屋里。

  怎么它们这么怕我?难道是因为当初我打散了两个,把它们吓怕了?

  我正想着,庙屋里传出一个阴沉沉的声音,“我知道你会来,进来吧…”

  刚一进到屋里,我就看到屋子的正中站着一个人,正是那陈连长!一看脸上戴的那纸面具,我就知道是他!所不同的是,他身上穿的不再是那件黑袍,而是一件腰里系着长带,像是从火灰堆里扒出来的蟒袍,头上戴的也不是礼帽,而是被火烧过的,一顶样式十分古怪的,纸做的帽子。
  
  看着他,我很忐忑,正打算开口,他却先我道:“我知道你的来意,你想救那个小女孩儿。”

  “你知道?”我愣住了。

  陈连长冷冷的说:“你不用担心,没有我的同意和批复,鬼差是带她不走的…”

  我以为会很费一番周折,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如此的顺利,一时之间,我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呆呆看着陈连长。

  “她是我陈家的人,我当然不会看着她死,至于你的账,等救了她之后,我再跟你算。”

  “只要能救晨晨,让我怎么样都可以!”

  陈连长没说什么,目光冷冷的透过面具,把我看了看。

  “晨晨呢?”我问。

  “跟我来…”

  陈连长带着我穿墙来到这座山神庙的后院,飘行到一座庙屋子跟前,往那屋里看,我看到了‘晨晨’,她整个呆呆滞滞的,被一根链子锁在屋里一张桌子的桌腿上。在那桌子旁边,立着两个脸戴黑面具,像是从煤炭堆里爬出来的鬼差,正在抓吃桌上的供品。

  眼见晨晨被锁链拴绑,我控制不住的想要冲进去救她,陈连长却拽着我离开了。
  
  “你就算进去把她的魂抢走,也救不了她。”

  “那要怎么样才能救她?”我问。

  “她是中邪丢了寿命,要把她丢掉的寿命找回来,她才不会死。”

  “怎么找?”

  “我会告诉你方法,然后你就回去,生魂回到身体里,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去找她的寿命。你记住,我顶多能留她的魂一天在我这庙里。如果一天之后你找不回她的寿命,那她就再无可救了。”

  我点了点头。

  “好,你听着,她是在洛阳的那座老宅里面中的邪丢掉的寿命,想要救她,你首先要…”

  陈连长正要告诉我解救聂晨的方法,却忽然打住了。

  “首先要怎样?”我问。

  陈连长把手一摆,看了看鬼差所在的那间屋子,然后看向前院,低低的说:“有人来了,过去看看…”

  穿墙回到前面的庙屋,陈连长让我等在屋里, 他说他出去看看,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情况有变。”

  “怎么了?”我急问。

  他用手往外一指,说:“这个村里的村民知道了假山神的事,他们眼下聚集在了山下,要将我赶走,把这庙拆掉。”
  
  “他们要拆庙?”我惊道。

  陈连长冷冷的盯着我,“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不是我!”

  陈连长哼了一声,“先不管是谁了,有人在阻拦他们,但看情形拦不住。必须要赶在他们拆庙之前,把这两个鬼差打发走,不然的话,他们一旦拆庙,我的假阴神身份就会暴露,再没能力救这女孩儿了。”

  “怎么打发,把它们打走吗?”

  “当然不能…”陈连长想了一想说:“看情形,只能让它们带那小女孩儿走了。”

  “你说什么,让他们带晨晨走?”我惊问,“难道不能收买贿赂它们吗?”

  陈连长摇头,“拘魂的鬼差收买不了的,除了让它们带她走,没别的办法,我问你,你怕死吗?”

  我摇摇头。

  “想要救她,只能趁着我还有阴神的职权,你尾随着拘她魂的这两个鬼差,往阴间走一趟了。”

  “下阴间?”我惊讶道。

  “没错。”陈连长说:“你跟我来,我把阴阳路指给你看…‘
  
  当初那个‘仙女’带着我下阴间的时候,走的是捷径,我们是坐在阴间运输物质的马车里,走漕运的路线,下的阴间。只经过了三道关卡,我们便到了亡魂过阴间的最终目的地‘亡灵堡’。除了第一道关卡‘山海关’那里有阴兵查车以外,后面的两道关卡都没‘人’查。话说回来,当时在山海关那里,我躲藏在阴车里的货物底下,听到一个被阴兵唤作‘袁大人’的阴司出现在关口,应该就是守关的袁崇焕了。可惜,我最终也没有见到这个赫赫有名的历史人物,究竟长什么模样。

  过关以后,那个‘仙女’告诉我说,正常的亡魂下阴间,不会像我们那么容易,躲藏在阴车里蒙混过关,它们要走七个站,第一个站就是阴庙。得到庙里的阴神许可批准以后,鬼差就会押着亡魂踏上黄泉之路,去往下一个站,鬼门关…

  眼下,本来孙庙村这里的这个假山神陈连长,把解救晨晨的方法告诉我,我的生魂就可以回去了,可是情势却发生了突变,孙庙村的村民聚集过来要拆庙。为防身份暴露给鬼差,陈连长说他必须尽快把拘魂的两个鬼差打发走,如此一来,想要救晨晨,就必须我尾随在后,亲自下一趟阴间了。

  我听的如坠云雾一般,浑浑噩噩地跟在陈连长后面,穿屋过墙,来到山神庙的庙后。

  “黄泉路就在这里吗?”我小声谨慎地问。

  “没错。”陈连长说。

  这座山神庙的庙后空荡荡的,距离庙墙不远便是一道崖,深度大约二十三米,崖底下是一片荒草地,过去荒草地往南,便是那条当年军车运送木料所走的破公路…哪有什么黄泉路了?
  
  陈连长明白我的心思,他说:“你一个生魂是看不到的,把眼睛闭住。”

  我闭住眼睛,感觉有个什么东西从我脸上拂了过去,一股阴冷钻入我眼睛,直达体内,我冷的忍不住打了几个颤。

  “好了,睁眼吧…”

  依言睁开眼睛,往下一看,我不禁吓一跳,我看到一条若隐若现的路,就在我的正下方,崖根的底下。这样子看,那路大概也就三四米宽,像是有生命一样,穿过那条公路,曲曲折折地延伸消失在远处。

  站在高处往下盯久了,感觉那条路特别的飘渺遥远,仿佛处于深渊里,让人忍不住心脏紧缩,两腿发抖。

  “这就是黄泉之路…”陈连长用手按着那路的走势指向远处说:“顺着这条路走,就可以到鬼门关。”

  我出神的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一件事,指向远处问:“往西的山里,有一个叫明山村的地方,那里就有个鬼门关,是不是那个?”

  陈连长摇头,“不是,鬼门关有很多的,有的是供亡魂进出的,有的是每年七月十五,供阴间的阴河往外泄水的,明山村的那座鬼门关属于后者。”

  我点点头。

  陈连长说:“等一下,鬼差就会带着那女孩儿走上这条路,你也跟着去。”
  
  “就这样跟着去吗?”我愣问。

  “我会把门条交给你,让你带上,再开一个通关证明给你,如此一来,你就相当于是我指派了,下阴间替我办事的。这样子,那些阴差阴兵就不会为难于你。”

  “哦,我明白了。”我道。

  “但是,你是一个生魂,身上有活人的气味儿。我会帮你把这种气味儿掩盖起来,不过你要切记,当你踏上黄泉路之路,就不能再开口说话,一旦开口说话,你的气味儿就会外泄,黄泉路上的阴风都是孤魂野鬼化成的,它们会把你撕的粉碎。过鬼门关也不能说话,不然阴差也会嗅到气味儿,你只要把门条和通关证明交给对方看就可以了。”

  我听的心底发冷,“我记住了。”

  “还有一点,走在黄泉路上,千万不要回头。”

  “回头了会怎样?”我脱口问。

  陈连长隔着面具冷冷的把我看了看。

  “你…你接着说,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晨晨?”我问。

  “你要做的,其实就是把她的魂给带回来…本来我可以留她一天,可是眼下,我不得不打发这两个鬼差带她走,不然我身份一旦暴露,自顾都是问题,更别谈留她了。”

  我手一挥说:“把这两个鬼差给灭掉不就可以了吗?那样你身份就不会暴露了,还能留住晨晨。”
  
  陈连长瞪我一眼,“当然不能,那个妮儿是阳寿尽而死,这两个鬼差是奉命前来拘人的,如果迟迟不回去,阴间会派人来查究。到时候,就算你找回阳寿救了那妮儿,但打散抓她的鬼差,,她还是会被阴间派来的人给抓走问罪,你也会被抓走。”

  “好吧,那我下阴间要怎么带她回来?”

  “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过了鬼门关就相当于进阴间了,鬼门关过去以后就是阴河,一旦过了鬼门关,这两个鬼差的职责就算完成了,它们会把她弃在阴河边上,任由她和其他那些亡魂一起,排队过阴阳桥。阴阳桥这边是没有阴兵阴差把守的,桥的那边才有,这是阴间唯一的疏漏之处。为什么会有这种疏漏,据说是因为,没有亡魂不会去过那桥,不需要阴兵阴差在桥这边催赶…人死后,亡魂离体,最开始是带有残余阳气的,世人常说,一旦踏上黄泉路,阳气散尽,人就死绝了,其实是不正确的,过阴阳桥时阳气才会散尽。你要做的,就是在她过桥之前,把她的魂拦截住,从阴间带回来。至于回来时如何带着她通过鬼门关,就看你的本事了。你要记住,一旦她要是过了阴阳桥,那就算是大罗金仙下界,也救她不活了。”

  “我记住了。”我道。

  “好了,该说的只有这么多,该做的你也都知道了。事不宜迟,我即刻打发那两个鬼差走…”
  
  陈连长指着墙角处让我躲避,他穿墙回到了庙里。不一会儿,就听叮叮当当的锁链响,那两个鬼差押着晨晨出来了,晨晨还是那副茫然的样子。两个鬼差可能是闻到了我身上生魂的气味儿,它们先是东嗅西嗅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这才带着晨晨往下一跳,落在了黄泉路上,顺着那路几个转折,眨眼便消失在了远处。

  我反应过来,立刻就想追过去,被陈连长出现把我拉住了,“不用急,先跟我来。”

  我跟着他来到前院,他先是把那种门条从墙壁里面取出来给我,又交给我一张折叠起来的黑纸。然后,他带我来到屋里,命守庙的小鬼也不知是从哪里,抱来一只漆黑的大坛子,里面装满了灰粉状的东西。

  陈连长告诉我说,这是他这庙里面积攒了多年的香灰,撒在我的生魂上,不仅可以掩盖住我的活人气味儿,还可以令鬼门关外的孤魂野鬼不敢轻易靠近。那小鬼跳起来,把那只坛子一倾,香灰当头淋下来,淋完以后,我没感觉身上哪里有灰,只是闻到一股很难闻的烟火夹杂着腥乎乎的气味儿。

  回到那崖边,陈连长问:“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吧?”

  “嗯…”

  他让我把眼睛闭住,推了我一把,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做梦一样,一摇一荡的往下坠落。感觉落地了,我睁开眼来,只见自己已经站在了黄泉路上,耳边隐约听到风声,‘呜呜呜’响。
  
  我牢记陈连长的话,不敢开口说话,更不敢回头,在这路上急走,很快就进入了荒野。最开始的时候,还能看到两边的景致,后面变得越来越模糊,终于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一条路在眼前,像是没有尽头,路两边以及上方,都是空茫茫的一片。从声音来听,风越来越大,但我却感觉不到风在哪里,只感觉身上利刀刮刺般的疼痛。

  我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由于看不到景物移动,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走。好几次,我都差点没忍住,想要回头去看。很想跳起来大喊大叫一番,排解内心的压抑和无助。

  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忽然间,前方的路道两边,出现奇怪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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