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妮成长日记:每个女孩都曾遭受过性骚扰

  初二一大早,桑妮母亲吃过早饭就在厨房里忙开了.
  过了一会儿桑妮和二姐也给母亲打下手,三个人在厨房边聊天边井然有序的准备午饭.
  今天中午这餐饭,才是春节家里真正意义上的团圆饭,因为嫁出去的大姐全家要回娘家来吃饭,这才是全家人齐聚的一顿饭.
  桑妮挑了个又胖又大的莲藕,把皮削了,从中间切断,又把昨天晚上就泡好的糯米拌上红糖,塞满了莲藕中间的窟窿眼里,装在盘子里放入笼屉开始蒸了.
  母亲指挥二姐取来一碗之前蒸好的八宝饭,扣在盘子里,等莲藕蒸的差不多时也一同蒸上,这样省火省时.
  母亲边收拾带鱼,边和二姐聊起大姐家里的光阴.
  大姐已经下岗半年多了,她的单位生产的棉绒线销量一直不好,以前厂里的女工都是每个人上半个月休半个月的轮岗,现在厂里彻底不生产了,她大姐这半年就在家里做饭带孩子.
  姐夫是她姐一个单位里的机修工,因为维修技术过硬,下岗之后白天在修车铺打工,晚上替别人跑出租车的晚班儿,虽然人很辛苦,但是挣得钱比上班时多好几倍.
  母亲告诉二姐,大姐夫这么辛苦攒钱,预备到时候买辆出租车,以后白天自己开,夜班雇个小伙子跑夜班,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大姐家的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二姐对母亲说,当初你们还不太同意他们俩的婚事,看姐夫现在这么能吃苦,大姐总算是坚持对了.
  母亲说,你大姐算是运气还不错,不过她要是当初嫁给别人介绍的那个,日子肯定没现在这么辛苦了,你姐夫是她自己看上的,生活苦点也是她自己乐意的.
  母亲又感叹,女人嫁人比投胎都重要,你大姐也是操劳的命,她要是嫁了那个铁路职工,说不准可以在车站卖货,也不用在家里呆着了.
  桑妮二姐笑着对母亲说,妈你别在姐夫面前这么说,有些事谁也说不准的,没准大姐嫁给那个人,人家对大姐万一不好呢?哪像她和姐夫是自由恋爱,总是情投意合一些.
  她母亲撇撇嘴,说你们年轻娃娃知道什么呀,贫贱夫妻百事哀,你大姐的婆家总嫌她生的是姑娘,给她什么忙都不帮,她和你姐夫也亏得是感情好,要不然有她后悔的.
  母亲又絮絮叨叨的说,老大要是嫁给那个铁路上的,那工作多稳定,工资又那么高,没准她还会生个儿子呢!
  桑妮和二姐不由得笑了,她们一致讨伐母亲的偏见,她们说大约是因为父亲没进铁路局开火车罢,母亲她自己没嫁给铁路上的,所以她看着铁路上的就觉得好.
  她母亲听着也怅惘地笑笑,她想,要是老头子真是铁路上的,桑妮的工作还会有什么问题呢?
  母亲当着桑妮的面也没再说什么,三个人说说笑笑间,时间不知不觉得快十点了.
  三个人把冷菜都备好了,到时泼点热油就可以拌着吃了.
  蒸的菜正在笼屉上一笼笼蒸着,厨房里散发着凡间百姓生活里潮湿温热的烟火气息.
  母亲吩咐二姐把米淘干净蒸上,她把要热炒的菜一样一样地切好放在盘里,菜板上一时红红绿绿荤的素的都摆满了,她母亲满足地想,前些年哪里有钱这样大吃大喝呀,生活中这样多的烦心事,但总是比以前强多了.
  桑妮蹲在厨房门口的垃圾桶旁边剥葱剥蒜,她听见大门口父亲和大姐、姐夫的说话声,她放下手里的蒜就跑出去了.
  她边拍手,边大声喊着“甜甜",那是她外甥女的小名.
  甜甜四岁多,长得甜美可爱人如其名,是桑妮家每个人的心头肉,她尤其是桑妮的心头至宝.
  那样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乌溜溜的黑眼珠子,那样稚嫩的小手,那样奶声奶气的撒娇声,让桑妮这个小姨爱不释手,她长久得搂着小甜甜,狠狠亲她的小脸蛋,倾心讨她的欢心,陪她玩各种幼稚的小游戏.
  桑妮只有和小甜甜玩时,才像个心底坦荡的赤子,她所有的烦恼都溶化在小外甥女甜美的酒窝里.
  那一抹憨笑的涡梨,盛着世间最香醇甘洌的美酒,不用品尝,只须轻轻闻一下,就能淡化了大人们心间的一切烦恼忧愁.
  也许正是如此,人类才在千年来严酷的生存环境下世代繁衍,生生不息!
  桑妮抱着甜甜搂了又搂,左右脸蛋儿亲够了,才和姐姐姐夫拜年问好.
  她抱着甜甜在厨房转悠一圈,甜甜的小脸上立马又多了几个姥姥二姨热情的香吻,她一只手上拿了片姥姥给的牛肉片,另外一只手上拿着二姨给的油果子,嘴巴里嚼着黄瓜块是桑妮给她喂的.
  桑妮抱着甜甜出了厨房来到大房间里,桑妮的父亲和哥哥弟弟众星捧月般的对小甜甜献殷勤,嘴里说着让舅舅姥爷抱抱.
  小甜甜娇矜地往桑妮怀中一躲,柔软的胳膊搂住桑妮的脖子,嘴里热呼呼的气息吹动着桑妮耳边的发丝,她最喜欢让小姨抱着了,才不要舅舅和姥爷抱呢.
  桑妮贪婪地闻着小孩子身上至纯至美的味道,觉得自己好幸运,仿佛小甜甜把人间最高的奖项颁发给自己,那可是四岁孩子没有一点点搀假的信任和依恋呀!
  同时桑妮也忿忿不平得想,我们的小甜甜这样心疼这样惹人怜爱,谁敢有眼无珠地嫌弃她是女孩子呢?!

  小甜甜把手里的牛肉片递给姥爷吃了,又把油果子给舅舅吃了,她撒娇着向小姨要糖果吃.
  桑妮左右看看,大姐在厨房帮忙,一时也过不来.她就默不作声地剥了块巧克力糖,喂到甜甜嘴里,甜甜嘴咧着开心地吃着,桑妮也有着冒险犯法的小开心.
  谁说人一定要前怕狼又怕虎的规规矩矩着,偶尔冒犯挑战一下规矩,才是人生那一点点难能可贵的撒野欢喜.
  小甜甜吃完巧克力糖,手指着糖盒还要吃,桑妮摇摇头,严肃地说再不能吃了,以后会牙痛的.
  她用眼神示意弟弟把糖盒收起来,她指着窗户说看看外面飞过一只鸟,甜甜扭头看看说鸟儿怎么不见了?
  待她回过头来,糖盒已经不见了!
  她失望的撇撇嘴,但还不至于失望的要哭,桑妮忙逗着她去玩洋娃娃,看着她又开心起来,才怜悯地想,人啊,从甜甜这么小的时候就要学习着压抑心中那点可怜的小愿望了,真正无拘无束的人大约只有傻子和疯子吧,唉!
  爸爸在旁边眼巴巴等了好久,桑妮也连哄带鼓励着,小甜甜终于肯让姥爷抱着了,桑妮把甜甜递到爸爸怀里,摸摸她的小脸,安慰奖励着她的乖巧.
  她转身去了厨房,看看是否要帮着端菜了.
  一进厨房,发现气氛自些低落,大姐一脸的闷闷不乐,母亲和二姐正在替她排解郁闷.
  原来是现在社会上开始流通很多百元假币,昨天晚上大姐夫跑车时,不小心收到了一张百元假钞,这一周晚上算是白忙活了.
  大姐又絮絮地给桑妮讲着,让他大过年休息几天,给自己放放假,偏要去跑车,他也想着过年这两天能多挣点钱,谁知道收个假钱,这个年的车算是白跑了,还不如踏踏实实的休息呢!
  大姐又恨恨得说,那两个给假钱的混蛋,付钱时给的一百块钱,现在假钱这么多,你大姐夫当然仔细查看了,看着是真钱,他把找的零钱数好了,那两个杂怂又说他们零钱凑凑够了,你姐夫又把一百还给他俩,结果那两个人又说零钱不够,又给你姐夫给回一百让他找,肯定是这么倒了手换了张假钱!你姐夫今早结车老板交钱,人老板说那是假钱,老板当然不收这张假钱,损失要算到自己头上.
  母亲劝大姐道,再不要生气了,已经损失了一百了,再为这件事过个郁闷的春节,就更窝心了.
  大姐点头答应着,转念一想,也许可以如法炮制的把这张假币花出去呢?
  她迟疑着说,要不哪天晚上试试,看能把这张钱花出去不.
  其他三个人不吭声了,道义上她们都知道不该拿着这张假钞去害人,可一百元也不是小数目,任谁白白损失了都不能马上就想通,吃哑巴亏自认倒霉,又谈何容易!
  桑妮想,人人都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批评大姐,可姐夫这么辛苦,损失就该自己认了吗?
  社会上有很多传闻,有抢劫出租车司机钱的大烟鬼,还有抢车的亡命徒,姐夫每晚出门跑车,大姐都睡不踏实,生怕哪天倒霉踫上这些事,冒着风险操着心挣点钱,又收张假钞,难怪大姐会这样郁闷呢.
  桑妮内心是希望姐姐一家能把这张假钱花出去的.
  母亲和二姐对大姐的想法不置可否,两个人只是谈论感概着这个社会真乱,小姐在大街上招摇,毒贩子整天祸害那些闲散的青年,原来人都说现在的人为了钱什么事儿都敢做,一切都是假的,只有钱才是真的,谁知道现在连钱都有假的了!
  母亲又说,钱才是现在人一辈子真正的衣食父母,现在什么都是钱说了算,假钱也跑出来趁混作乱了……
  父亲抱着甜甜来厨房找桑妮,听见母亲的话,这些车咕噜的牢骚话令他一阵心烦.
  他把甜甜递给桑妮,嘴里说整天说这些有什么用呀,外面已经是够乱了,你个老婆子就别跟着裹乱了.
  母亲瞪着父亲,嘴里不饶人的说着,这辈子没享过一天清福,再不让人发发牢骚,还不把人憋屈死了?!
  父亲正要说话,二姐怕他们又吵起来,拉着他走出了厨房.
  走进屋子里,二姐对父亲说,爸呀,你老和妈抬扛干吗,她不就唠叨一下解个心烦吗,又没说你,你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不就成了吗?
  父亲在儿女面前很温顺,他嘴上答应着,心想你妈是解了她的心烦了,可我听着却开始心烦了.但他也不辩解,只安静地坐着等着开饭.
  桑妮有点同情母亲,她辛劳一生,发牢骚似乎是她唯一不花钱又能解压的方式,可她也有点厌烦母亲的唠叨.
  等她自己做了母亲之后,在某个时期的牢骚也特别多,她才体会到:一个人干的琐碎的家务活越多,心中的不满就越多,牢骚自然就多了,这似乎是常年做家务的女人的通病.
  她以后也会明白:唠叨是女人缓解烦闷最无效的方法,这其实也是亘古不变的一条定律.
  吃饭时,大家都尽量忘记抛开自己心中的烦心事,布菜的布菜,斟酒的,劝酒的,喝酒的一时忙开了.
  姐夫插科打浑的活跃着气氛,说着一些场面上的笑话,一点儿也看不出他今天凌晨才刚收了一张百元假钞.
  桑妮心想,姐夫太不容易了!如果每个人都是真正无忧无虑的,这世界该有多完美.和和美美才是春节该有的主旋律,如果生活一直如此,那该有多好啊!
  可惜的是,这只是底层百姓生活中的小插曲,那些没完没了的,吃穿用度上为五斗米折腰的琐事才是生活中的主打歌.
  席间,二姐不停为大家布菜,她从小就做事周到,乐于为家人服务.
  她为自己斟了杯甜酒,也为大姐夫倒了啤酒,她举起酒杯,诚挚地对他说,姐夫,这半年你为了大姐和甜甜的舒心日子,工作挣钱太辛苦了,我敬你这杯酒,祝你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说完她和姐夫碰碰杯,仰脖将一杯酒饮尽.
  姐夫感动的眼底泛起泪光,他一言不发,也抬头满饮下杯中的酒,才感概地说,谢谢二妹的理解了.
  全家人纷纷向姐夫慰问,说他确实太辛苦了,一定要注意身体,挣钱也不急于一时.
  桑妮特别敬佩二姐,觉得她说话得体,做事落落大方,她暗自学习模仿着,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如此.
  哥哥也对二妹暗暗钦佩,但这套说话办事的模式,他只能看懂并欣赏,自己操作起来却是万难的,不是计拙辞穷,就是言不由衷,让别人让自己都不舒服.
  饭饱酒酣,每个人都吃的心满意足,二姐让父母陪着姐夫说话,她带着桑妮来厨房洗杯盘碗盏.
  两个人正归置着,大姐哄完甜甜在里屋睡踏实了,她也来到厨房,娣妹三人边干活边聊天.
  大姐问二姐学校里有没有年纪相仿的男同事,她现在的年纪该找对象了.
  听着二姐说没有谈,她像母亲一样操心着,她劝二姐不妨早点谈,别人介绍的不要不好意思见,多见见,多挑挑,一定要找个工作稳定家庭富裕一些的.
  她边说边叹息,女人结婚前还是实际些的好,物质才是生活的必需品,什么爱情呀感情呀都是虚的,那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
  她看见桑妮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苦笑着对桑妮说,你也是的,过两年也要找婆家的,到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你姐姐我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二姐开解她,姐夫对她很好了,劝她不要不知足,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用,只是徒伤感情罢了.
  大姐说,我在他跟前也不怎么说,这不是给你们做反面教材吗?
  她又接着说起她昨天在婆家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甜甜爸爸在婆家只是一味的吃亏付出.
  她又叹息以前她是有情饮水饱,现在才知道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桑妮觉得大姐越来越像母亲了,婚后的婆媳矛盾和姑嫂妯俚间的算计让她也满腹的心酸牢骚.
  好在平时她是有选择有节制的发发牢骚,在母亲面前总是强颜欢笑,有牢骚也只在妹妹们面前发发.
  二姐作为一个小学语文老师,最擅长总结中心思想了,她对大姐说,好的,我和妹妹都记住你的教训了,尽量给你找个有钱又有闲的好妹夫.
  之后,她转移了话题,问起大姐整天在家里都做些什么,甜甜也该上幼儿园了,她建议大姐找点儿事情做.
  哪知说起这下岗半年的家务事,大姐竟有一火车的牢骚要发.
  她说把自己当作家里的女主人吧,在四岁的女儿面前她都说了不算;
  把自己当主妇吧,现在你姐夫白天忙半夜忙,家里吃喝拉撒啥活都是自己的,比以前上班都累,婆婆还总觉得自己在家里享清福;
  是家里的保姆吧,可是一分钱却也赚不到,自己的那点下岗补助还要搭上.想想自己实际上是个自带工资的保姆.
  二姐直接晕了,笑着捶搡了一把大姐说道,你得了吧,哪家的保姆像你这样自在,想骂主人就骂的,我看姐夫养着你还要在你面前小心奉承,你知足吧.
  大姐听了也笑了,她说确实是,你姐夫人确实好,肯吃苦脾气好又顾家,自己也该知足了.
  她又说,要不是他那个妈在中间胡搅和,我们的日子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二姐劝她,现在基本各过各的,不要指望老人了,尽量靠自己,避免矛盾冲突.
  说起靠老人,大姐就神情激动了,她恨恨地说我们白手起家,靠上他们家啥了,就那间破房?那也是我们单位分的!你没结婚你是不知道的,你不找事情,事情要来找你,你躲都躲不掉的!
  正说着,听见母亲在喊大姐,说甜甜好像醒了,大姐赶紧去里屋看女儿了.
  桑妮和二姐对看一眼,心想这个话匣子总算走了,二姐也一副谢天谢地如释重负的表情.
  桑妮想起大姐和姐夫恋爱时,大姐那样幸福,那样无知无畏,别人不能说一句姐夫家有什么不好的,她会和人急眼翻脸的.
  刚结婚回娘家时,小两口恨不得变成联体人,大姐满嘴里只剩下吹嘘夸奖姐夫了.
  生完甜甜之后,她就有怨气了,时常埋怨婆婆小姑子和小叔子,仿佛那些人都是以前的地主恶霸,统统欺压她,每个人都欠了她的.
  桑妮想到《红楼梦》里贾宝玉关于女孩子由珍珠变死鱼眼睛的论述,她觉得用在大姐身上,再贴切不过了.
  贾宝玉说, 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死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
  桑妮又想起鲁迅的小说《伤逝》,想起涓生和子君的爱情悲剧,以前
  只是可惜他们的爱情是那么的弱不禁风.
  现在才明白,文中说的两个人负着空虚的重担,在严威和冷眼中走着所谓人生的路,这是怎么可怕的事呵!
  桑妮想,大姐和姐夫没有遭受全社会的白眼,只是为些生活的琐事,结婚才短短几年,大姐就变得这样凌乱絮叨,她不禁对所谓的婚姻持有怀疑态度了.

  桑妮问她二姐,找对象想找个什么样的,如果以后很喜欢一个人,但他的工作家境差些,另一个工作家境好的人自己又不太喜欢,这两个人同时出现了,她会选择哪一个?
  二姐沉吟了一下,说感情恐怕是双方的互动吧,一头热一头冷都没什么好结果的.
  不过她又奉劝桑妮,在喜欢一个人之前,对方的工作和家境最好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差的太离谱时,索性就不要去开始这一段感情了,好的太离谱时,也不要去高攀,免得掉下来摔得太惨.
  总之,是要双方都觉得能接受,能平衡,又能互相喜欢,这样就完美了.
  二姐说完,心里又想,自己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吧.
  感情的事,又怎么考量呢,谁会见到一个人就先把人家家里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呢?边查边接触的过程里,万一喜欢的无法自拔了呢?
  谁一开始,就能算准了自己会一点苦头都不尝,一点亏都不会吃呢?
  都说盲婚哑嫁,可见有些事情是要碰运气的.
  这些话她觉得桑妮不会懂的,就只想想而没有说出口.
  她们都知道,以前别人给大姐介绍的铁路职工,长得据大姐说没有姐夫精神,个子也不高,当时对方见到大姐还挺满意的.而厂里姐夫也对大姐很有好感,工作中对她很照顾.
  父母当时是很希望大姐嫁给那个铁路职工的,以过来人的眼光来看,傻子都知道要选家境好工作好的.但大姐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喜欢的姐夫.
  桑妮问二姐,大姐刚才的言谈似乎是也很后悔当初的选择,书上都说人要勇敢的追求真爱,也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难道当初大姐坚持错了吗?
  二姐觉得爱情和婚姻的关系,这是个自己不能把控的话题,但还是耐心地对桑妮讲,如果大姐当初选择了那个人,没准今天也会后悔没有坚持爱情的,她也许还会抱怨是父母干扰了自己的选择.
  她对桑妮侃侃而谈,所以说人生有度,过则为灾,做人做事没必要苛求完美,对待爱情和婚姻也要如此.
  看婚姻看爱情要像生活中欣赏风景一样,花没开,没看头,开的太旺盛了,又马上要败了,所以人常说,花看半开时,酒饮微醉处,这就是中国人常讲的中庸哲学,既是对现实的妥协,也是对自己的宽容.
  她告诉桑妮她以前看过一本书,里面讲爱情是女人改造男人,婚姻是男人改变女人,说到底婚姻不过是男女之间的一种磨合.
  其实也很难说,究竟是哪一方真正意义上的改造了另一方的问题,因为每个人都想改造对方,所以书里的结论是说,婚姻就是一场毫无结果而又永不止息的战争.
  二姐说着自己又扑哧一声的笑了,对妹妹说,你看我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却像个感情专家似的,其实是背书里的话给你听,这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桑妮笑着说,你不是以前暗恋过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吗,也算是恋爱过了.
  二姐拍打着桑妮,说那顶多是恋,可没有爱.二姐让桑妮不要当着母亲的面说这些以前的事情.
  她以前上小中专时,是喜欢过那个学生会主席,她只告诉过妹妹,并且给妹妹看过他们学生会成员集体的合影,照片里她和学生会主席是站在一起的.
  她上了三年小中专,暗恋了那个人两年,也一直没有表白.后来毕业工作分配时,她留在省城,那个人回了老家,现在两个人已经很少联系了.
  她曾经在日记中写着,自己的暗恋就是一场全心投入却又颗粒无收的青春的梦想,给了她无尽的希望,给了她无穷的幻想,也给了她很美好的回忆.
  这些话,她只写给自己看,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桑妮.

  桑妮回想起之前曾经看到的那张照片,照片里有六七个年轻人,二姐和那个男孩在后排中间挨在一起站着,二姐含蓄腼腆地微笑看着,男孩的目光穿透镜头,看起来阳光又开朗.
  只可惜两个人现在天各一方,往事只能追忆,现在各自的生活慢慢把两个人变成亲切却又陌生的校友.
  当时桑妮就有把照片里的其他人都剪掉的冲动,他们看起来像卓然天成的一对佳偶.
  桑妮突然间产生了一个小心愿,她和杰还没有两个人单独合过影,也是和其他同学一起春游时照的,后就并且,为了避嫌,他们是没有挨在一起照的.
  她想,哪天要和杰一起拍张照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合影.
  她忽然很想念杰,她毕竟比二姐幸运的多,二姐连心意都没有表白,对方也许一点也不知曾经拥有一个女同学这样炽热持久的单恋.
  这也许只是二姐一个人出场的双人舞,所有的心动甜蜜,芳心暗许,终将成为一段被时光掩埋湮灭的密秘.
  她和杰是如此幸运,每个人的学生时代,来来往往出现了那么多异性同学,各种不同性格的,有几个是真正和你志趣相投的呢?有几个是你喜欢恰巧他也喜欢你的人呢?又有几个是能不用表白就心意相通的呢?又有几个是能和你走到一起的呢?
  这种种机率算下来,她的杰竟然是命运给她开的大奖啊!
  难怪人人都叹知音难觅,大家都行走在众里寻他千百度的盲目的路上,可是有几个人能碰见那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呢?!
  桑妮和二姐收拾干净了厨房,又把晚上预备吃的粉皮、干黄花菜和木耳拿冷水泡发,桑妮抬腕看看手表,离和杰约定的时间不远了.
  她问二姐下午准备去哪里,二姐说她和同学约好去给初中的班主任拜年.
  桑妮说,那你早点去吧,我一会儿也要去兰家里玩.
  她现在说起这些场面上的小谎言简直是得心应手、手到擒来,并且也毫无破绽.
  同时她也酸溜溜的想,自己自打落榜后就再没去过任何老师家里,有时路上偶然遇到,也是远远就避过了,避不掉的也是匆匆忙忙打个招呼就落荒而逃.
  她羞于见自己的老师和同学,尤其是初中和高中的语文老师,他们曾经把那么多赏识赞美的话语毫不吝惜的赠与她,可是她却让他们失望了.
  她更怕看见他们眼底闪闪烁烁的惋惜,这种眼神只会让自己更羞愧.
  她想,也许只有金榜题名或功成名就的学生才有心情才有资格去恩师面前承欢膝下吧?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种登科中榜的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巅峰时刻,怕是见了仇人都会生出一分和善从容的气度吧,更何况是见昔日的同窗恩师?
  像她这样让老师失望遗憾又惋惜的学生,大过年的还是不要给老师添堵了!
  那时桑妮还把落榜当作她人生耻辱的印记,当时她还不知道,她会在以后的生活中见到很多大学毕业之后就碌碌无为而被人群淹没的同学.
  尤其是几年之后高考制度改革之后的扩招,一时间满地都是大学生之后,有很多大学生毕业之后高不成低不就的在家里啃老.
  尤其是宏在大三时就选择了退学去深圳闯荡.
  退学之前他曾经在电话里对桑妮说,假如我们带着各种成功发财的期望、目的甚至梦想来到大学,你会发现,有些注定是要幻灭、破产的.
  有些只是某种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但在这些光环转瞬即逝,随即又会给你带来了无尽的失望、空虚和遗憾.
  几年之后一个创业翻身当老板的成功人生传奇在桑妮眼前诞生.
  宏在成功之后又对桑妮说,以前他认为大学能够使他学到谋生的真本事,学到对社会有用的技能.
  这些话也不算错,但严格说,这还是他以前涉世不深时的一种误解.
  大学是能传授给他许多知识、技 能,但这不是大学教育的全部目标,甚至不是其主要目标.
  他们大学许多毕业生在社会工作几年之后,偶尔聚会时大家都推心置腹地交流,大多数同学在学校中学到的大部分技能,到了社会上都被束之高阁,专业对口、 学有所用者,严格说还到不了一半人.
  有许多人把这种现象归结为中国教育体制的不合理、专业设置与生产实践脱节等等.
  其实,这又岂止是中国的教育问题.有人统计 过,美国绝大部分大学生,最后也都是学非所用.
  那时,桑妮心中才对自己心心念念神往己久的大学产生一丝疑虑,四年的大学生活,对于我们,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时,她甚至有点嘲笑可怜自己,曾经那么眼巴巴的用某种愚蠢的膜拜眼光看待一个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根本不就不屑一顾的东西!


  兰大学毕业之后,分配在上海的一个大型国企上班,她从事的是机械设计的工作.
  几年之后,兰眼看着自己的单位因为长期缺乏竞争而导致的机构臃肿,各个管理部门太多太细,条块分割严重,所有人都习惯按计划、按规章和按上级指示办事,随着这些弊端也越来越多,单位发展的步伐也越来越越沉重.
  在人浮于事的单位苦苦挣扎着评上中级职称之后的兰,终于狠狠心,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辞职,去了当地一个普通专科院校做了一名大学老师.
  兰曾经用“心灵的故乡“来向桑妮描述她的母校上海交大,这肯定不能代表所有交大校友们的感受.
  但桑妮发现,有很多与兰素不相识的人也用同样的词汇来形容他们各自上过的大学母校.
  兰曾经以一个上了名牌大学过来人的感受告诉桑妮,大学教育的成功与否,关键在于它能给你提供一种精神资源,这种资源能够帮助你应付各种环境和挑战,并在这一过程中发展你的人格和才智,而不被坏境所奴役.
  大学四年的教育过程,对于兰而言,就是培养这一资源的过程.

  桑妮后来慢慢的认为,大学其实对每个人的意义都是不一样的,这是个见仁见智的话题.
  有人当它是梦想,有人当它是跳板,有人当它是摆设,有人当它是心灵的昄依,有人当它是一段普通的经历,有人当它是终身的遗憾.
  但总的来说,桑妮认定:能考上大学的,家里但凡有点条件供给的,最好还是去上大学,因为人生确实需要那么几年,不用为生计韬梁谋算又可以和一群年轻人探讨思考人生的相对悠闲自由的时光.
  并且,桑妮因为自己没上过大学,也始终把这件事当做自己的终身憾事.
  回到房间,甜甜懒洋洋的躺在大姐怀里喝水,她一会儿还要睡的.桑妮把她之前给甜甜织的小开襟绒线衫拿出来,这是她这个小姨给孩子的新年礼物,绿茸茸的草黄色,开春甜甜就可以穿了.
  她又掏出之前预备的两张崭新的拾圆人民帀,这是给甜甜的压岁钱.
  大姐看到小妹妹才挣了几个月的工资就这样尽心尽力对甜甜好,联想到婆家和娘家对甜甜的两样态度,心里又一阵无端的怨恨.
  她执意要桑妮收回钱,直到桑妮有点生气了,桑妮说,怎么啦,看不起我挣钱少?大姐这才万分歉意地替女儿收下.
  桑妮告别大姐姐夫,又反复亲了亲甜甜的小脸,才穿衣梳头,准备出门了.

  走到那个熟悉的路口,一眼看到杰熟悉的身影,桑妮不由得一阵心安感恩,有个喜欢的人在约定的地方等你,这是何其幸福的事呀!
  桑妮见到杰,就觉得欢喜,一路跑着跳到杰面前,她马上掏出来几块糖,让杰挑一块吃,之后两个人边走边商量着还是去了兰家里.
  并排走在熟悉的路上,桑妮想起大姐的话,她想杰算是家境好条件稳定的那一类人吧,可惜杰父母又未必看得上自己,她心里不由讽刺得一笑.
  转念又想起二姐的话,她又思忖着,我是没工作的,杰是大学生,即便杰很在意我,目前不在意这些,安知他以后会一直这样想吗,我是否还是高攀得太多了?
  她又想,管那么多干吗?到哪个山上再唱哪个山上的歌吧.
  她喜欢那么一种感觉,不是那么浓烈,不是那么甘甜,也不是那么时时刻刻拥有的,一切都水到渠成又顺其自然的发展.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走进彼此的视线,看着看着就看进了彼此的心里,这才是自然而然的缘分天注定.
  一个人在一份感情里,如果患得患失的计较得失,可是眼前的悲伤欢喜没有人分担分享,即使他最后安然无恙全身退出,没有受一丁点伤害,这样的安稳人生,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来到兰家,门虚掩着,桑妮敲了敲门就推开门进去了.原来是宏不在家,他找同学玩去了,学委和兰在客厅坐着正在谈事情.
  桑妮和学委一阵寒暄问好,几个人一起聊了会儿,得知他来找兰商量着一起买哪一趟回学校的火车票.
  这是桑妮这个假期第一次见学委来兰家,之前她问起兰学委的情况,得知两个人在大学因为不同系,交往没那么频繁.
  桑妮只知道兰忙于功课还要在学校餐厅打扫卫生挣点生活费,而生性开朗活跃的学委进了学校的好几个社团组织,他乐于参与学校的一切公众团体活动,他积极向组织靠拢,似乎忙得四脚朝天,也忙得乐在其中,两个人在大学里只是在老乡会里偶尔碰碰头.
  桑妮感觉一个学期不见,学委说话做事变得左右逢源了,气度也比以前睿智圆润多了,没有了以往那种傲视众人的锐气,让人亲近了许多,同时桑妮又觉得他也似乎少了点属于他本人的特质.
  她看到兰对学委有种说不出来的景仰和距离感,在他们面前说的每句话都似乎是刻意维持着和学委的某种距离,好像生怕别人误会了他们之间有什么,全然不像学委那么洒脱自在不以为意.
  以前桑妮以为他们在一所大学念书,会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现在看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反而远了.
  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天时地利都占了,却独独缺了人和,不像自己和杰,既没有天时成全也没有地利之便,却偏偏好得如胶似漆,可见是老天要捉弄人呢!
  桑妮感叹,区区半年时间,眼前的几个人都成熟长大不少,仿佛是倾刻之间,每个人都变得老练了.

  学委陪他们一起说了一会话,他说还有其它事情,就先走掉了.
  兰和桑妮说起弟弟宏的功课,兰家的孩子也有趣,仿佛是老天的恶作剧,把这家的理科天份都给了兰这个女孩子,却把文科天份留给了男孩儿宏.
  宏的文科成绩特别优异,他记忆力出众,历史地理知识过目不忘,喜欢的书可以大段地背诵其中的经典章节.
  宏每次考试,英语经常是满分,语文单科成绩一直占据年级第一的位置,数学成绩就惨了,才上初三的他,自从上了初中,数学考试成绩就鲜有及格的时候,似乎比桑妮当初还惨.
  不过,因为宏英语成绩出众,他的总成绩比桑妮漂亮多了,兰和他们理性地分析着,弟弟的学业前景还不致于太悲观.
  那时,这个小城里开始流行假期补课,兰说她想找自己以前的数学老师帮弟弟补补数学,被宏坚决拒绝了,他说自己是个数学白痴,不打算在数学上过度纠结了.
  兰还无奈地笑着对桑妮和杰模仿着宏的话,宏说让他补数学就是往盐碱地里施肥,根本就是浪费精力.
  桑妮很能理解宏对数学的恐惧,也更理解兰对宏成绩的担忧,同时,她也为自己悲哀,自己英语也太差了,若是有宏这样的英语成绩,那三十九分就不成问题了,自己怎么也能上个专科的,自己真是没用,哪一门都占不上.
  桑妮心里悲哀着,嘴里却不停的安慰兰,依宏的总体成绩,以后上大学还不成问题.
  兰又问起和宏同一年级的桑妮弟弟的学习成绩.
  桑妮告诉她,自己弟弟倒是很聪明,学什么都不费劲,但就是不用功.他涉猎广泛却毫无心得,对什么事都感兴趣,却什么都不精于钻研.成绩没哥哥姐姐那么优异,却比桑妮要好,总体上来说波澜不惊四平八稳的,似乎和宏差不多.
  兰看桑妮的兴致不高,知道这个话题是桑妮的痛处,就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
  正说着,宏回家了,怀里抱着几本金庸的武侠小说,他是去同学家借书去了.
  他见了桑妮和杰也不打招呼,只把书里夹的一份报纸递给桑妮.
  宏说,看看吧,副刊上有你的大作,我已经拜读过了.
  这是当地的一份广播电视报,上面预报着下周中央电视台和省上以及当地所有台的电视节目,里面还有大量从别的报刊杂志转载的娱乐新闻,在当地销量还不错,桑妮也经常在这家报纸投稿.
  桑妮自然知道发表的文章内容,她之前就收到了编辑部的采稿通知.
  兰和杰并着头一起阅读桑妮的文章,短小的一篇观剧评论,杰边看边想,这个宏真是有心,他自己家也订阅了这份报纸,自己就没怎么读过,更别说去发现里面的这篇小豆腐块了,也不知道是宏喜欢看这种娱乐小报,抑或是他就对桑妮的事情格外关注呢?
  看宏刚才进门的一番举动作派,对桑妮而言是把她当自己人来对待,没什么虚礼.对自己而言却分明是视而不见,把当他是空气一般,不闻不问的.
  杰想着,心里不禁苦笑了,这个宏呀,也太有个性了,他也太明目张胆的了.
  杰也有些负气地暗暗决定,既然你这样对我,那我也只好把你也当做空气了!
  读完剧评,兰和杰自然是一番赞扬鼓励桑妮,桑妮却想,什么时候才能发表一些自己真正想写的文章呢,这些小豆腐块不过是为发表而写的,不过是些投其所好的应景之作.
  宏看着桑妮,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安慰她说,你现在先写这些小文章是有点可惜了,但可以练手呀,以后写自己想写的机会就多了.
  桑妮说是的,我一个无名小卒,能练手就不错了,哪能挑肥拣瘦呢.
  杰说,不要小瞧小文章,小短文才考验作者的水平呢.
  宏揶揄杰道,你见过哪个作家靠写小文章出名了,这不过是桑妮目前的无奈选择.
  杰也不理会宏,只对桑妮说,这种报纸的读者可能也喜欢看简单的爱情故事,他建议桑妮写一些试试,如果能发表,以后可以稍稍往长写一些.
  兰点头称是,说这没准是个曲线救国的方法.
  宏不理杰,却对桑妮说你加油写,我给你当第一个读者.
  四个人说了一阵,宏和杰互不搭腔,气氛有点儿冷,杰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他提议出去转转,桑妮就和杰离开了兰家里.
  两个人边走边说着闲话,路上碰见一个小学女同学和一个男子并肩走着,那同学竟然微微腆着肚子,桑妮问起来才知道人家都结婚了,一同走的就是她新婚丈夫,小孩再有几个月就出生了.
  桑妮有点吃惊,悄悄问女同学到了法定结婚的年龄了吗,女同学有点窘,小声说托关系改了年龄才领的结婚证.
  她的女同学也悄悄地问桑妮是否在和杰谈对象.
  桑妮突然间对"谈对象"这三个字有点反感,以前她从来没有把这三个字和自己与杰的关系在一起联想过.
  这三个字听起来就是世俗又势利的,把爱情里的浪漫唯美一下子通俗化,好像两个适龄男女像谈交易一般的谈着恋爱.
  桑妮自然极力向女同学否认他们是这样一种关系.她说自己和杰是要好的同学关系,是的,她宁肯这样认定她和杰的关系,也不愿意是那三个字.
  女同学心知肚明的撇嘴笑笑,她显然是不相信桑妮的话.
  她小声对桑妮说,你们两个人看起来那么般配,走在大街上明显就是一对儿,让谁一看可不是都认为,你们是在搞对象嘛,还不好意思承认.
  桑妮听她又用了"搞对象"三个字来说自己,简直有些郁闷生气了.
  桑妮觉得话不投机,也不愿和她再续旧了,就和杰匆忙告别了女同学.
  她那时还对爱情抱着很向往的憧憬幻想,全然不能接受"搞对象"三个字.那时的她却不知道,区区几年之后,自己会陆续见了好几个亲朋介绍的相亲对家,见对象的过程中,她也会反复考量自己和这几个人的匹配度,她也在思索着和哪一个"搞对象"才相对舒适平衡.那时她才慢慢的领悟了“搞对象"的精髓.
  那时她才体会到,中国人的文字真是太博大精深了,一个“搞"字,简直把爱情里一切的虚幻帷幕一把撕开来,立马给你看到现实生活里最实际最龌龊的本质.

  路上杰问桑妮和女同学嘀咕着说了什么,看她怎么不太高兴了.
  桑妮不知道向杰从何说起,说起来她自己也尴尬的,就吱吱唔唔地扯了几句别的,杰看她仿佛不好意思也不愿说起那个话题,就没有再问.
  杰觉得有时自己也捉摸不定桑妮的小心思,她有时很善解人意,有时又太敏感了,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她都要琢磨一阵子,有点儿自寻烦恼,还不能点破,她会气恼的.
  两个人路过桑妮上过的小学校园.校园里有教师职工的家属院,所以即便是放寒假了,校门的侧门依然打开着.
  传达室里也没有人,桑妮就想进去玩玩,小学操场有个大秋千,以前她很喜欢荡秋千的,自打弟弟和宏小学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进去玩过了,也不知道那个秋千架是否还在.
  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校门,路过一排整齐的平房教室.
  杰是在别的学校上的小学,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学校.桑妮边走边指那是几年级几班,她告诉杰以前自己在哪个教室里坐过.
  那时小学是五年制的,五年级教室后面是小学的大操场,操场旁边有条小路通往教职工的家属院.操场上有两个小孩在放炮,估计是教师的小孩子在一起玩.
  桑妮远远地看见操场尽头的秋千架,她惊喜地抓着杰的臂膀,告诉他那就是陪伴了她整个小学时期的秋千架.
  杰笑着说今天我推你,让你重回小学时期,好好过个儿童节,说着杰还戏虐着弹了弹桑妮的脑门.
  桑妮莞尔一笑,牵着杰的手一起跑向操场尽头,杰心念一动,这是桑妮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
  此时的桑妮,像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的,像小孩子那样情不自禁的又自然而然的牵着他的手,没有害羞,没有迟疑,只有惊喜,只有依恋,杰想,这种感觉真好,既不浓烈也不平淡,这份恬淡,这份从容,一切都来的不多不少,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一切都刚刚好.

  这两天看了无数的婆媳矛盾、房价股票、娱乐八卦的贴子,每读一个热贴,都觉得又开心又热闹,就感觉自己的贴子过气了一个时代.
  大家都在抱怨这个时代屏幕上全是垃圾片,抱怨这个时代价值观低俗,可是每个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逐着这些热气腾腾的喧嚣.
  是我们自己的品位决定了什么样的电影才会有什么样的票房,也是我们自己的品位决定了各路段子手的语言文格.
  这个时代真好,一个个偶像被颠覆,人人都可以做自己的英雄.
  在我们70后的世界里,大时代是由无数个笑中带泪,平凡的小人物组成的.我们衣着朴素,生活单调,世界观俨然落伍了.
  不像现在的孩子,一路打着怪兽长大,打不倒怪兽,索性自己变成个小怪物,可即便是小怪物,他们也是时髦的,引领风尚正当年的小怪物.
  他们从小时候开始,一天之内接受的信息量是我们以前花十年学习到的信息量,他们本来就比我们懂得多.
  我们还愚蠢地妄想给他们号脉开药,殊不知小一辈的人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对症下药,整个世界都颠狂了,谁配给谁下药呢?!
  人家根本就不屑一顾,谁都懒得搭理你.
  这部小说我原本是想写给儿子看的,想给他看看作为父母辈的我们是如何成长的.现在看来却是些絮絮叨叨的废话了,别说是蛋蛋后了,连九零八零后都不屑于看的.
  就此收笔罢,就让它这样慢慢的沉下去罢,就像是沉默的大多数人偶尔声嘶力竭的喊了一两声,随即被大时代的喧嚣声顷刻间淹没一样,悄悄地出现,也悄悄地消失,再会吧看贴的朋友们.
  全民娱乐的年代里,祝大家轻松愉快!
  谢谢朋友们的支持,楼主有点惭愧哦.
  这是我第一次写长篇幅的小说,开贴时计划是能把自己作为小人物的真实心态写出来,开贴以来也一直口口声声说着要坚持写完,也希望自己能完整地表达出自己想表达的一切.
  现在是主人公步入社会的阶段,才算是进入到自己真正想写的阶段了,可是越写越琐碎,好像是主人公不得不长大时的逃避心理.
  是的,与其说是桑妮不想长大,楼主写着写着想弃贴,不如说是楼主也不愿意面对桑妮长大后在生活中悲剧性的世俗化.
  写的过程中楼主不停地在剧透,不停地交待主人公后来的结局,其实也许是楼主潜意识里惧怕自已驾驭不了更长更复杂的文字.
  昨天自己和自己较劲,想着再不写了.今天看着你们的留言又想,就这样凭着感觉写下去吧,写成什么水平就什么水平吧,只要你们不嫌啰嗦.
  多谢朋友们的支持,请多多包涵楼主的纠结吧.

  那是个老式的大秋千架.足足有五六米高的钢架子焊接搭成的,四面斜拉着钢筋,连着地面来做固定的支架,两根粗粗的铁链子垂下来,中间用粗大的铁螺丝卯着一块厚厚的宽木板做成的座椅,人可以站在木板上面来蹬着荡的大秋千.
  桑妮和杰到底不是小孩子了,两个人反复坠拉着检查了秋千架是否结实,之后他们才一起站了上去.
  杰单脚蹬着秋千座椅,一只脚使劲儿一蹬地,借着这一点点摇摆的惯性力量,桑妮配合默契地微微用力一蹬,秋千摇摇晃晃地起来了,往这边荡时,杰用力一蹬,秋千飞得又稳又高.
  耳边的风声划过,桑妮紧紧握住铁链子,也提醒杰要双手握紧,杰成竹在胸的微笑着,让桑妮也抓紧,他要启航了.
  听言桑妮笑了,小声问杰小时候是不是也经常这么荡秋千,杰笑着不说话,又是使劲一蹬,秋千飞得更高了一些.
  桑妮想起了《红楼梦》里大观园的姐妹诗会,想起薜宝钗写的关于柳絮“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名句,她觉得他们真的是要启航飞行了.
  她和杰面对面在秋千上一忽哨着荡上去又俯冲着荡下来,纵情地享受着此时远离地面的飞驰时光.
  轻风过耳音犹在,天边的云朵似乎抬手可摘,桑妮的心也跟着轻盈地飞了起来,年轻人的世界里,有什么般配不般配的问题,此刻他们就是比翼双飞着的.
  桑妮像小孩子一样尽情酣足地在云间飞荡,这半年来的烦恼一扫而光,好像她和杰两个人的相遇只是为了这一刻的撒欢与享乐而来的,地面上的一切,都随它去吧,一切都抛在脑后吧.

  荡了一阵子,也许是离开地面久了心里有点儿不踏实,也许是年龄大的人反而胆量小了,桑妮听到铁链子在卯接处来回摩擦的咯吱咯吱声,她突然有点担心,他和杰这么大的两个人,两个人的重量会不会把连接处弄断,摔下来肯定会伤得不轻.
  越想越不安,她有点儿怕了,自然也不敢蹬了,并且也不要杰再蹬了.
  杰看着桑妮的脸色有点发白,以为是荡的太高她怕了,也没有再蹬,他把身体靠近桑妮让她倚靠着,秋千顺着劲荡着荡着就慢慢停下来了.
  停稳之后,杰忙问桑妮是否荡得太高太猛了让她头晕害怕了.
  桑妮一只脚踏在地面上,心里才觉得安定了,这才敢告诉杰,她刚才是怕秋千连接的地方断了.
  杰笑了起来,说这样结实的秋千,再来两个我们这样的份量也未必会断的.
  桑妮觉得也是的啊,可刚才那一刻为什么会那么怕,秋千荡着时都不敢说出来,生怕一说就会实现她担忧的惨剧.
  她觉得人一旦长大,就会自发的生出一种未雨绸缪的忧虑感,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事情,于是大人们总是很容易用一种悲观的视角来防碍阻止小孩子玩一切存在风险的游戏.
  她告诉杰以前上小学时,她恨不得荡得与钢杆的高度齐平,那时没人催着也一直荡着不肯下来,像个疯丫头一样胆大,现在荡一会就怕摔下来.
  她指着远处放炮的小孩,告诉杰自己小时候过年很喜欢放炮,像个男孩一样喜欢把炮捏在手里等炮的引线燃尽,再往空中尽力一抛让炮在半空中炸响,真是像个二货一样胆大,后来看新闻报导有人被炮炸了手炸了眼睛,就再也不敢放炮了,连看别人放炮都会担心人家炸到手,可见是年纪和胆量是反着长的.
  桑妮用手推着秋千空荡着,仿佛这样的晃动能填补她心中因为丧失了童年勇气而多出来的空虚.
  杰点点头,也感叹着说小时候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自己快快长大,好像长大了就能具备什么样的超能力了,可真正长大之后,才觉得自己依然很渺小很无能,而且不像小时候还可以幻想长大之后能如何如何,现在只能面对现实了.
  他左右旁顾,也没人过来,就靠近桑妮,把胳膊拢搭在她的肩膀上,顺势将她揽在自己的臂弯中,他笑着低头在桑妮耳边说,不过长大了也有长大的好处,可以这样搂着你,以前想也不敢想.
  桑妮脸红了,每个女孩子心中都曾经有一个梦,梦里必定有那样一对并肩相依的幻影,诗中形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是旁边能站立着这样的一个人啊.
  桑妮觉得自己应该害羞着拒绝杰搂她,可她又觉得这个臂膀是她等待了很久才依靠上的,她内心是不舍得推开杰的.
  两个人在秋千架下互相偎依着站了好久,谁都没有开口讲话,好像这是一个很容易惊醒的梦境,谁都不愿意被吵醒.
  远处的两个小孩似乎觉得这样个子高的两个人,在秋千架下不荡秋千,傻站在那儿挺奇怪的,他们好奇的向这边看了又看.
  不一会他们走过来了,好像是要荡秋千,桑妮和杰被惊醒了,两人笑着溃败着一路退让,把地盘让给他们.
  时间过得真快,尤其对于恋爱中的两个人,半天的光阴好像在指间瞬息流过,倏怱就不见了.
  两个人又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下午的天色说黯就黯,好像一下子就到了晚饭时间.
  走在回去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桑妮听见到处是疏疏落落的爆竹声,一种回家交差的紧迫感就压迫在她心上.
  她不由得加紧步伐,和杰快到了分手的路口,两个人喘着气,迎着风,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桑妮才记起说她想和杰一起照张相的事,杰笑着允诺,说他这几天他找亲戚借个相机,自己买卷胶卷,哪天拣个风景好点的地方去多照些.
  桑妮想,她的杰真是她的阿拉丁神灯,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她的,她称心如意的和杰挥手告别.
  一走进家里的院子,厨房的炊烟袅袅升起,母亲在煤火上馏着晚上要吃的馒头,馒头的香气热腾腾的缭绕在整个小院,小院里的空气仍然寒冷,哈一口就有白色的雾气,这一切感观给予桑妮一种"暖老温贫”的刺激.
  她知道,她自己是从天上下凡回到了人间.

  进了房子,哥哥和二姐一个抱着甜甜另一个在逗她玩,两个人都把甜甜当成一个会说话会卖萌的大玩具.
  父亲在旁边一脸满足地看着他的儿子辈和孙子辈,安详地等待着开饭,姐夫在里屋酣睡,他晚上还要去跑车.
  桑妮问起弟弟在哪儿.,二姐说不知道那货在哪儿疯玩,还没回家.桑妮得知她不是最后一个回家的,心里觉得侥幸过关了,连忙去厨房帮母亲大姐端饭.
  厨房里湿气腾腾的,母亲己经把中午的剩菜加上粉条黄花菜和木耳,做成了一锅香味扑鼻的烩菜.母亲边舀烩菜边吩咐桑妮把中午剩的凉菜端上桌子,又让她给每人端了一碗烩菜,大姐取出热好的馒头,晚饭就好了.
  大姐让桑妮不要叫醒姐夫,她心疼地说让他多睡会儿吧,晚上又要熬到后半夜的.
  他们也不等弟弟回家就开饭了,锅里给他和姐夫剩着菜呢.桑妮想弟弟就是自在呀,若是她最后一个归家,母亲一定要心急如焚的等她回家才吃得下饭.
  她的凡间另她有些牵挂,让她有点小烦恼,却也如此温暖,是她最根本的倚靠.

  夜晚姗姗而来,初二的夜晚,远没有除夕夜那样身份贵重,它只沾染了一点点大年夜里夕照晚霞隐褪后的醉后酡红.
  到红消醉醒,它只怅然若失,同样是春节的夜晚,它就是比赛里身份尴尬的季军啊,它永远没有除夕夜那样高置状元榜首地位的光彩夺目.
  人们都说世事如戏,连一个个不能说话的日子,都有的做了光鲜的主角,万人喝彩,风光无限.
  有的做了失意的配角,无人问津,冷落寂寞.
  初二的夜晚是安静沉寂的,没有烟花礼炮,没有焚香祭拜,也没有它的专属食物.这又是谁的刻意安排?或是谁的无心书写?
  若不是仍然在放假期间,谁还会认为初二的夜晚和春节有多大的关系呢?
  桑妮躺在初二夜晚的怀中,却久久不能入睡.旁边的二姐早就安眠入睡了,桑妮却失眠了.
  下午被杰搂着臂膀时,仿佛过电似的发麻,只知道杰在搂着自己,没有心思体会自己身体的反应.
  如今夜深人静,她才像从昏迷中惊醒过来,开始反复的回味,就像大梦初醒,还沉醉在梦境里迟迟不愿意清醒.
  现在,像慢动作回放似的,一点一点的小细节被无限放大,细品出无穷的滋味来.
  她觉得自己躺在夜的温柔的臂膀中,浑身暖洋洋的,也懒洋洋的,家还是这个家,床还是这张床,可她自己的天地却变了颜色.
  躺了许久许久,桑妮才沉沉入睡.

  大年初三似乎比初二更加身份尴尬了.
  老话说初三一出去,年就走远了.按说是最后一天的狂欢了,应该是热烈颠狂又依依不舍的,可偏偏所有的单位都要继续放假.
  麻木不仁的人们啊,对大年初三的态度,大约还不及对待星期天的态度那样珍视.
  桑妮一家的初三,过得也有点懒洋洋的.她母亲敷衍了事的摆出前两天大吃大喝造出来的剩菜剩饭.
  那时的人们,奉信的是饭热三遍比肉香的节约朴素的生活哲学,普通的老百姓很少有倒掉剩饭剩菜的习惯,除非是食物实在是坏了变质了,难以下咽了,才舍得倒掉.
  也许美食家又要跳出来反驳了,中国实在是太地大物博了,很多地方的人的口味就很奇特,非要把食物放的发臭变质了,才觉得那是人间至上的美味,譬如嗜臭的安徽人和宁波人,那实在是一种别致的饮食习惯.安知那不是从千年前的一个穷人舍不得倒掉的一顿饭而开始的,变质食物的神奇之旅演变而来的?
  前几天的油水太足了,家里人都有点吃不消了,母亲熬了些浓浓的小米粥,每个人都喝得酣畅淋漓,所谓的一张一驰的人生态度,饭桌上的道理也是如此.
  桑妮才不管今天是什么日子呢,她和杰昨天约好一起去看社火呢.
  和杰恋爱的那些日子,每天都像除夕夜一样璀璨欢腾,每个日子都是为她私人订制的专属纪念日.
  出门前,桑妮告诉母亲,她要和同学一起去看社火,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
  母亲懒洋洋的答应着,今天中午大约只有他们老两口会在家里吃饭吧,这些小崽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都羽翼丰满、翅膀硬了,整天都忙得脚不着家,恨不得把家当成旅馆,把爹娘当旅馆里的服务员.
  当父母的,即便心里有些失落抱怨,有些不愿放手的迟疑,但是大过节的,一切都要以和为贵,他们也懒得和孩子们计较那么多了.
  桑妮昨天晚上就和二姐商量好了,今天她们要互相换着穿各自的衣服.
  早晨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滑雪衫出门了,那光滑耀眼的面料被晨曦照耀着,火红的颜色跳跃着青春的气息,她把头发高高的束起扎成马尾,绑了条白色的发带,整个人都耀眼醒目.
  走在熟悉的路口,杰远远看着她跳跃着跑过来,就像一个欢快跳动的音符,杰不由得咧开嘴笑了.
  在西北长大的孩子,对于春节期间流行于民间的民俗娱乐活动,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城乡土台子搭的秦腔戏曲和农村民间的社火了吧.
  社火,作为最古老的风俗,历史上它来源于古代劳动人民面对土地与火的崇拜,是远古时期巫术和图腾崇拜的产物.古时候人们用来祭祀礼拜,他们敬"社"为土地之神,敬"火"为自然之神.
  在西北乡村,春节里民间组织的社火活动,意在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后来政府将这种具有热热闹闹过春节的特色社火仪式,逐渐变成了城市里过春节的大型活动.
  城市里每个组织、企业以及村镇都要准备节目,初三那天各个单位的社火节目在城市的主马路上依次过街游行,那几条路会因封路而杜绝通车,介时全城居民都会在马路两边围观,成为规模盛大的官方民俗娱乐活动.
  桑妮从小就是在这一次次的围观社火中欢度春节的,很小时她骑在姥爷的肩膀上看过社火,后来和父母家人一起看过,再后来长大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看,这几年,这种闹哄哄的全城出动的活动已经引发不了桑妮的任何兴趣了.
  可是今天,她像是要集齐自己和杰共同参与的一切活动,雀跃着要和杰一起去街头,重温儿时幼稚单调又热火朝天的社火活动.

  街市里人潮涌动,桑妮和杰在人群中被推来搡去的.俗艳的服饰,小孩子才喜欢的神话典故,这热闹有什么可看的,可是两个人都喜欢这样子挤来挤去的.
  他们借着拥挤的掩护,身体自然而然地亲密碰触着,桑妮觉得杰的臂膀结实有力,杰喜欢桑妮身上散发的柔软馨香的味道.
  杰和桑妮的个子都高,两个人站在围观人群的外围,表演的队伍里放鞭炮了,围观的人慌乱地后退,桑妮被挤地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杰一把把她捞住拢入怀中.
  桑妮静静地不敢动了,杰在她身后用双臂紧紧地环抱着她,杰也一动不动,可热度像爆发的火山烫伤了桑妮,她耳边传来杰的喘息声,热气呵动着她的发丝,喧哗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他们被桑妮自动屏蔽了,春光明媚的天地间,那些人那么多余,就屏蔽掉他们吧!
  桑妮想,这个世界上一定有这么一个人,他一定在某处等着你,也一定能和你相遇,能让你笑得最灿烂,记的最深刻,能让你彻底忘记了世俗的约束,全然忽略了旁观一切人群的存在.
  闹轰轰地一阵过后,表演的社火队依次走完了,他们沿着路去别处了.围观的人流顷刻间散尽了,地上零星散落着鞭炮纸屑和一些垃圾.狂欢过后的街道,虽然又脏又乱,但仍显得无边的荒凉和寂寞.
  马路的尽头,桑妮的大姐抱着甜甜朝这边看着.
  桑妮一侧身看到了她大姐犹疑的目光,她迟疑着要不要和杰一起过去打个招呼,甜甜已经高声"小姨小姨”地喊起来了.
  杰的手还搂着她的臂膀,桑妮能感觉到他的手慢慢僵硬着松开垂下去,不自然地揣回自己兜里,他手拿开的地方,温度立刻下降了,让桑妮一阵空虚.
  桑妮和杰两个像遗落在敌方阵营里的卧底,掩护他们的人群散尽了,他们怅然若失,正不知道要去哪里隐藏,却又被敌方逮了个正着.
  他们硬着头皮一起走向大姐和小甜甜,桑妮想,这得亏不是自己和杰的父母啊,大姐跟前她还不至于太害怕面对.
  她抱着甜甜和大姐说了会儿话,就神情忐忑和她们告别了.
  和杰一路上走着,两个人似乎各怀心事.
  桑妮想,他们的未来,会不会有一天也是如此突然撞见杰父母?杰父母会怎么样看待自己,她不能多想,也不敢多想,想起来只有无边的惧怕,她不敢带杰回家,也不敢去杰家里.
  她也不敢有天长地久的计划,只有在眼前荒凉的街道上,在那些脏乱的垃圾中穿行,她那畏缩不安的心,能够得到暂时的休息.

  @chongchong112233 2016-09-28 19:50
  我猜楼主一定也是感情细腻的女子,才能写出如此细腻的文字,顶顶顶
  -----------------------------
  呵呵,中国有句老话"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男不看西游,女不看红楼”
  意思是《红楼梦》里描写女性的故事较多,而且多以悲剧结束,女性多愁善感,心思细密,容易受到里面人物影响,心怀悲悯,故而不利于女性身心健康.
  可惜这部书有那么多的女性追随者,大约只有女性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品味它.
  我是初二时在桑妮的原型家接触到《红楼梦》这部书的,我们因为共同喜欢这部书而成为这么多年的朋友.
  楼主也是一见红楼误终身吧,大约隔几年读一遍,也看过好几个续写版本,看过无数解密红楼的文章和节目.
  《红楼梦》对于每个中国人而言,永远是要一奉十的.
  大约是逐句逐字分析《红楼梦》的文章看的太多了,不细腻的人大约也会变得细腻了吧,呵呵.
  和你因这个贴子结缘,虽然不能想象你的模样,但大约能感觉到:现实生活中,你一定是个让身边人觉得舒适温暖的人,在天涯里抱抱你!
  杰看着桑妮的表情阴晴不定的,他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的.
  他边走边回忆,桑妮大姐好像看到自己搂着桑妮的肩膀了,不知道人群没有散时她大姐是否早就看到他们了,他有点心虚.
  大约是任何男人,谈恋爱时被女方亲属猝不及防的撞见,都会觉得心虚紧张吧?
  以前有句俗话说,毛脚女婿上门,这个“毛”字就来得很传神,大约是个男人在面对女方家人探究考量和质疑时,心里都是发毛的吧?心里发毛,自然是毛手毛脚的了.
  他自我安慰的想,可是旁边的桑妮似乎是更心虚更发毛,杰简直不知道怎么样来开口安慰开解她.
  当你喜欢的人看起来彷徨无助时,你是否具备让她卸下一切负担的能力,你能否大包大揽得对她说放心吧,一切事情都有我来搞定?可自己真的能搞定么?如果诺言不能实现,那敢不敢轻易许她诺言?
  可是,当一切你都觉得未必能把握,那你就这么沉默着吗?你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吗?
  杰也在自我质疑,他越心虚了.
  这么直白的现实,生活就是这样实际,他的风花雪月还在天上漫天飘着,现在一切都要被迫降落了,是否以后会落地生根?杰想,这样也好,以后才不会那么风雨飘摇.
  他是他第一次想到了两个人的以后.
  一旦考虑到两个人的将来,杰就想到了要天长地久,要名正言顺,要能大大方方地见任何人,要能坦然地行走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杰觉得肩头有了负重的压力,但他觉得自己哪怕是咬着牙硬着头皮也要顶在桑妮前面,他决定努力硬拼一把.
  他高二就喜欢的女孩子,最初的心动那么惊心动魄,一个学期的离别,让自己那么无奈,蚀人心骨的想念,让人绝望的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假期里每一次迫不及待地见面,分手时迫切地希望下一次的再见面,他肯定的对自己说,我们以后一定要永远在一起的.
  自己目前没有能力许她未来,但他们两个人可以一起互相扶持,以后他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他们要共同进退,他们可以一起开创两个人以后崭新的未来.
  他用手一把搂住桑妮,身体接触的那一刻,他觉得桑妮给了他面对未来的勇气,同时,他也要把这种勇气化作力量,源源不断地传递给旁边的桑妮.
  他开口向桑妮说,你放心吧,别害怕了,你回家就对你大姐大大方方地说,我们两个人在谈恋爱.
  看到桑妮默不作声,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等着我,以后我毕业工作了,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桑妮还是默不作声,她埋着头继续走着.眼泪却汩汩地淌下来,她也不用手擦,也不拼命抑制住它们,任由它们不停地泛滥,任由它们在脸上肆意地流淌.
  泪水模糊了她视线,周遭的世界都虚幻化了,随它去吧,反正身边有杰揽着她!她想,世界上一定还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哭得没有来由,却是哭得最彻底,哭得最欢畅.
  她是该笑的吧,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眼泪,莫非她上辈子也欠了杰的泪水?难道杰上一世也曾经倾心向她溉注过心血,这一世的轮回里,让她来还债?
  桑妮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着.
  林黛玉听到宝玉的肺腑之言"你放心……"时大约也是这样百感交集的吧?
  可是,这世界上有什么事能叫一个人真正的放心呢?
  宝玉给的了黛玉一个放心么?他自己的心都无处安呢!贾府的大厦呼喇喇地倒了,世界一片天翻地覆,这世界原是那么不可理喻,那么朝令夕改,谁能放心呢,每个人大约只能把自己的心放在自己的胸膛里罢.
  杰在旁边看见了桑妮不停地流眼泪,却倔强地不发出声音,还自欺欺人地低头继续走着,似乎也忘记了要擦拭眼泪.
  他内心一片潮湿,仿佛那眼泪打湿的是自己的脸,他在几个兜里四处摸摸,里面都没有装纸巾,他恨不得用双手替她擦干泪水.
  杰在一个路口停下来,心一横,拉着桑妮进了路边的小巷子,他把桑妮抵靠在一个死角,逼迫她面对着自己.他用自己的双手,捧住桑妮的脸,用拇指轻轻抚拭着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在这逼仄的巷子里,杰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逼迫在一处死角,被堵得没有出口.他心中一片慌乱,他也忍不住地左思右想.
  她高考落榜时也没有在自己面前落过泪,可是肯定背着人没少哭,那时时常看见她的眼睛有些潮红.
  那时他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安慰她,只能装着视而不见了,他心里也曾觉得自己太无能了,是个懦夫,没有勇气和能力去安慰她,让她舒展心结,开颜一笑.
  今天看她被家人撞见后那样茫然失措,他忍不住想给她允诺,他希望她能踏踏实实地走在自己身边.
  可为什么听见自己说到两个人的未来,桑妮就如此潸然泪下了.他以为他们两个人现在关系亲近多了,可是他现在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安慰她,他既慌张,又有点感动,同时心里又有一些难过.
  难道这不是表白吗,难道许诺就是让她不停的哭吗?今天桑妮在自己面前这样子哭,没有声音,却只不停的流泪,有点吓到了他,他觉得女孩子的眼泪呀,真是有杀伤力的,他不希望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哭泣流泪.
  桑妮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渲泄中,痛痛快快地流了一场眼泪,她心里突然无比轻松.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在杰面前经常有流眼泪的冲动,好像是小孩子受了什么委屈,总是在关爱自己的长辈面前哭泣撒娇一样.
  但这种冲动总被自己强行抑制住了,以往压抑的眼泪今天像强压下的赌气反抗一样喷涌而出,心理却像缷下一块负担似的一阵轻松.
  她被杰俯压着捧住脸,慢慢的在他双手温柔的拭泪轻抚和呵护下收住了眼泪.
  她突然间红了脸,报憾地向杰笑了笑,看杰的表情,自己这一通莫名其妙的眼泪好像有点吓着他了,杰的脸近在咫尺,脸上痛惜的表情让她也蓦然心疼.
  她有点手足无措,也发现了自己被杰逼在死角,发现]两个人现在的姿势也未免有点太暧昧了,她的脸更红了.
  杰哪里知道她心里的百转千回,看着她的脸一阵像暴雨冲刷,一阵又雨过天晴,此时面色又整个娇羞的红了,像雨后初霁的彩虹在天空中铺洒,他一时也懵了,像醉了一样.他不愿清醒,宁愿就这样一直醉生梦死过去.
  他凭着男孩子的本能,脸冲动地凑上去,轻轻地朝着她脸吻上去,没有一刻的迟疑!心理恍恍惚惚地感觉,好像以前在梦里吻过千百遍似的,她的嘴唇温度冰凉,像梦里一样柔柔软软的,他舍不得醒过来,也舍不得离开她,他要暖热她冰凉的嘴唇!
  两个人吻了十几秒钟,但好像时间停止了,桑妮觉得像过了很久,像被梦境魇住了,可她知道要醒过来,这是在巷子里呀,万一被人撞见就羞死了!
  她终于推开了杰,脸更红了,头简直恨不得埋在杰的怀里.

  两个人都红着脸,走出深深的小巷子,那里面阳光照射不到,冬日里散发着潮湿又阴冷的气味,这是一处预备要拆迁的旧民居巷子,里面基本上没有人家居住了.
  可两个人都没觉察到它的暗无天日,直到走在大街上,才发觉外面的世界阳光普照,有些刺目的光影闪烁着,面前稀稀落落地走过几个路人,路面上依然弥漫着脏而乱的俗世忧伤.
  两个人都像是恍然回到了人间.
  刚才那一刻的吻,仿佛是在桃花源里的奇遇,像黄梁一梦,他们现在重返人间,恍若隔世.
  两个人都像得了大奖似的惊喜着,刚才的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太斐然所思了!
  杰也许一直在预谋着,他一直在等待时机以实现他的梦境,可惜却迟迟捕捉不到.
  谁曾想,今天在这样又惊吓又恐慌的刺激下,命运给了他这样的时机,这真是一份大奖,一份惊喜.
  桑妮也在被大姐撞见的顾虑重重中,听到杰挑明了两个人的恋爱关系,仿佛终于捅破了隔在她和杰之间的那一层窗户纸,一切都明朗了.
  之后又是一通摧枯拉朽的痛哭,命运又在狠狠地戏弄了她之后突然奖赏了她一个吻,一切都发生的那么不可思议,那么令人又惊又喜.
  到了午饭时间,过年期间的很多饭馆都关门停业了,可是街头的小吃摊却很多,摊贩们趁着这几天没有城管管理,随意地在路边摆摊做着小生意.
  杰询问桑妮想吃点什么,桑妮本来想吃碗馄饨的,可是看到锟饨摊主的手油腻腻的,给顾客撒的香菜未有点不新鲜,看起来就不清爽,就拉着杰走开了.
  她还是不习惯在外面吃饭,就要了碗元宵吃,杰又给她买了一个甜荞面圈,他自己要了碗哨子面.
  元宵先煮好了,桑妮先尝了一个,味道似乎还不错,她问坐在旁边等面吃的杰要不要吃一个,杰本身不爱吃元宵,但今天偏偏却想吃一口桑妮碗里的元宵,他也不用手里早就预备好的卫生筷,一把取过桑妮手上的汤匙,连碗一齐移到自己跟前,低头吃了一个元宵,是甜甜蜜蜜的,似乎还不过瘾,他又喝了两口汤.
  一旁的桑妮红了脸,娇嗔地瞪了一眼他,嘴里小声埋怨他真讨厌.
  杰得意地笑了,把碗款款地推回桑妮面前,笑着饶有兴趣地看桑妮吃,桑妮脸更红了,也不吃,又瞪了他一眼,用手拍打了他一下.
  卖汤圆的老两口这会儿也没有别的顾客,闲坐着看到他们两的小动作,老两口互相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他们大约也感慨这对青春年少的小恋人,真是神仙都羡慕的如花眷侣啊.
  过了会儿,杰的哨子面煮好了,他也不去面摊子上吃,端着碗坐到桑妮旁边,逼迫着她非要她先吃几口他的面,桑妮拗不过尝了几口,还挺香的,和家里的面味道不太一样.
  杰这才心满意足地埋头吃起他的面.

  中午街头吃元宵的人很少,大约此刻人们都爱吃些有滋味的饭食吧.卖元宵的老头先走了,说是先回家吃饭了,一会儿大约是要给老太太带饭回来吃的.
  桑妮也喝完了碗里面的元宵汤.老太太殷勤地给桑妮添了勺汤,她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头发都花白了,花白的发丝在风中微微颤动,动作也缓缓的,桑妮连忙站起来称谢.
  桑妮善意地看着接近风烛残年的老太太,她年轻大约比自己母亲还大,一副饱经风霜的衰老容颜,这样大的年纪了,还不能在家安享晚年.老两口家里孩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大过年的还要父母在街头讨生活,桑妮不由得对老人心生怜悯.
  老人的生意此刻看起来很一般,桑妮坐着慢慢的喝,也让杰慢点吃,她自我安慰地想,这样权当是给这个孤单的老太太暖个人场,这样相比其它摊位,老人这儿不至于显得这样廖落.
  对面过来了一男一女,看起来就像一对儿情侣,桑妮内心里暗暗希望这两个人能来老太太这儿吃元宵.
  心里希望他们俩停下来,结果两个人果真在这个摊位前停下来了.
  两个人停在元宵摊子跟前,却不是为了吃元宵的,他们停下来是要和杰说话的,原来他们是认识的.
  卖元宵的老太太欣喜地站起来要招呼顾客,看这情形又失落地坐下来,一旁的桑妮也无端地有点儿为老人遗憾.
  那两个人也在西安上学,和杰是校友.他们询问杰哪天回去,要不要一起买票走.那个男孩看了看桑妮,桑妮客气地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男孩子很随意地问杰,旁边坐的是不是他家里的亲戚.
  杰把手搭在桑妮肩上,向他们介绍说这是我高中的同学,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现在这是我的女朋友.
  那两个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和桑妮招呼问好,之后他们说和人约好要一起吃饭的,就匆忙走了.
  两人走远了,桑妮内心一阵激动,从今天开始,自己就是杰的女朋友了么,这是他赋予自己的身份么,她觉得恍惚又甜蜜.
  杰问她吃完了去哪里玩,她还晕乎乎的,却乖乖地说你说去哪儿玩我们就去哪里.
  杰看她傻呼呼的样子,一副任由自己安排的模样,大约是把她领着卖了,她也是顺从的吧.就笑着故意逗她说,那和我去我家见我爸妈吧.
  桑妮却又一下子清醒了,心虚地说,那还是算了吧,还是我来定咱们去哪里玩.
  是的,她还是心虚的.她想,目前这只是她和杰两个人的感情,许多的事,有必要到父母面前说吗?还是能不去就不去吧,躲过一天是一天吧.
  到底去哪儿玩呢?
  桑妮想着自己始终是悬着一颗心,她害怕大姐会跑到家里和母亲说什么,今天撞见她时,杰那么亲密地搂着自己.她恐怕自己今天下午也玩不踏实的.
  桑妮看着眼前来了一位顾客,却不是吃元宵的,那人在小摊上买了一袋元宵,是买生的回去自己煮着吃的.
  她沉吟片刻,突然想起一个办法,与其担忧,不如先去大姐家给她打个预防针吧.
  她让老太太也给她称了一斤元宵,然后对杰说,下午先去她大姐家一趟,之后再到附近玩一玩.
  杰想想这样也好,两个人就去附近坐公交车了.
  一路上桑妮觉得杰有点紧张,她也未免有点牵心,再一想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大姐家和她报备一下就好,杰在一旁了她反而不好和大姐说什么了.
  她安慰杰说,自己一个人去大姐家里去,杰在门外等着她就好.
  她感觉杰好像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她也为着杰的轻松而舒展眉头笑了.
  她发现自己如此心软,同时也是如此疼惜杰,舍不得让他处于紧张难堪的局面里,舍不得令他有片刻的为难.
  亲们,每逢佳节胖三斤,吃饱了出去快走甩肉去啊
  @ty想飞的小猪 2016-10-01 18:42
  楼主,问一下你哦,除了红楼梦,你还喜欢哪些作家,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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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说呢,以前没有智能手机和网络,看的杂七杂八的书太多了,一时也说不出几本来.
  大约是因为《红楼梦》是几千年出的一部奇书吧,这本书的作者身世际遇奇特,这本书本身的命运也堪称传奇,中国大凡是喜欢看书的人,都读过它吧.
  有人说过,中国的文人历来没有骨气,要么为统治阶层摇旗呐喊,要么自欺欺人的经营自己的小花园.有人也说过,中国就出了一位有骨气又有见识的文人,这个人就是鲁迅.此话虽然有些偏激,但我还是特别喜欢鲁迅的文字和这些文字背后透露出的风骨.
  有人形容张爱玲是一颗彗星划过,在浩渺的宇宙瞬间辉煌而过,这个观点我很认同,她一生的经历甚至比曹雪芹坎坷,更堪称传奇.
  就这样了,也不晓得再说什么了.
  桑妮大姐住的是她们棉纺厂分配的老式单身宿舍楼,她大姐家在这个楼的三楼.
  桑妮吩咐杰在单身宿舍门口等着自己,她快速地一口气爬上三楼,喘息着走过拥挤的过道,过道里堆满了住户的杂物和灶具,桑妮小心地在狭窄的过道里穿行,防止四处油腻的污垢蹭在自己身上的二姐的衣服上.
  她大姐居住在最右面把头的宿舍里.大姐和姐夫是一对很会打理住所的小夫妻,他们虽然住的是老鼠洞一样的房子,但收拾出的效果却相当漂亮.
  从一路油腻杂乱中拥挤着走到他们家门口,视觉上一下子整洁宽敞多了,让人生出这才像是人住的地方的感慨.大姐的家曾经是这个厂里预备结婚的小夫妻必须参观和学习的居所.
  因为是最里面的的房子,加上设计房子的人的失误,没有在墙上开窗,所以里面最暗.楼道的灯是在楼道口的,几乎是照不到最里面的,大家都嫌弃这是暗无天日的老鼠洞.
  这里当初是被大家挑剩下的房子,谁都不愿意要,所以厂里买一赠一,索性一次打包分配给她姐夫面对面的两间房子.
  她姐夫穷极生变,自己动手把中间的墙砸开了一个洞,装了一扇几乎落地的大窗户,门口一下子明亮了.她姐夫还聪明地在窗外延伸地搭建了一个架子,可以放咸菜缸和许多生活杂物.
  所以他们门口的过道是一间倚窗而建的,又明亮又整齐的小厨房.
  此事当时惊动了厂里的最高领导层,他们左看不顺眼又看不放心,说是破坏了宿舍楼的结构.他们一纸通知要姐夫恢复原状,可是他们没想到,这件事受益的不单单是她大姐一家,整个一层右边的楼道都变亮了.
  整栋楼的住户都在谴责当初这个楼的设计失误,大家都跃跃欲试地准备模仿大姐家这样破墙开窗.那些高高在上的厂领导,被所有的职工堵在办公室里,大家咒骂讽刺他们自己住的是宽敞明亮的大居室,却不允许管辖下小工人们自己动手改善居所.
  厂领导大约知道了众怒难犯,后来也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管了,任由职工在非承重的侧墙上开窗了.
  桑妮心情有点小忐忑,她估计姐夫在做了卧室的那间宿舍里睡觉呢,就轻轻敲了客厅这边的宿舍.
  大姐开门一看是她,心领神会地用手指指她,说猜着可能来的就是你.
  桑妮讪讪地讨好着说,自己刚在街上吃了这个元宵挺好吃的,专门买了给甜甜尝尝的,说着把手里的元宵递给了大姐.
  她大姐笑着说你肯定是无事不会来献殷勤的,说着让妹妹坐下来,端来水果让她吃.
  桑妮抱着甜甜亲了又亲,终于直截了当地先开口谈这件事了.
  她告诉大姐,杰还在外面等她,他们在谈恋爱.
  她又接着央求大姐先不要给家里人说,以后她自己来告诉父母.
  她大姐问了问杰的家庭来历,得知杰在上大学,她沉默了,但回想到刚才两人在街上又般配又恩爱的样子,她也不好开口打击妹妹.
  她让妹妹喊杰上来,桑妮说算了吧,刚才不是在路上见过面说过话了吗,自己一会儿就下去了.
  大姐笑着说,你现在就这样护着他了,你呀你!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警告一下这个小妹妹的.
  她告诉桑妮以后千万不要在大街上太亲密了,毕竟她还年纪太小,万一别人见到了,迟早会传到父母那里的.
  看到桑妮脸红着连忙点头答应,她又内心一阵柔软,这个可怜的妹妹呀,连正式工作都眼看着也没有着落,却找了个大学生,也不知道她和她的小恋人能走到头不?
  她心念一动,还是决定把话说彻底,自己家里就是这样情况,她的妹妹能有多大的把握呢,千万不能傻乎乎地吃什么亏.
  于是她直白地告诉桑妮谈恋爱可以,但千万不能和杰发生实质性的关系.
  桑妮的脸烧透了,急赤白脸着跟她大姐发誓说他们什么都没敢做,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大姐搂住她的肩,柔声安慰她说,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今天和你说这些你也别生气.我是你亲大姐,当然是为了你好,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要不然以后人家拍屁股走了,吃亏的总是咱们女人.
  桑妮知道杰不是大姐揣测的那种人,但她知道大姐是为了自己好,就对着大姐郑重地点点头.
  她怕大姐还不放心,又说你放心吧,我没谈过恋爱,但爱情故事看的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杜十娘、霍小玉和崔莺莺的故事我都知道的,我能把握分寸的.
  大姐拍拍桑妮的肩背,让她也放心,自己不会在父母面前多嘴的.

  @chongchong112233 2016-10-02 22:02
  睡前上来蹦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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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你的网名拼出来是什么,宠宠?冲冲?虫虫?
  如果是最后一个,想象一下你睡前蹦跶的样子,哈哈哈哈哈,画风太有趣了,不能想象!
  采访一下层主,喜欢什么虫虫?是长翅膀飞的,还是在地上爬的,或是蠕动的胖毛毛虫?
  桑妮听了又红了眼睛,她想想大姐到底是全心为她好的,她有点小感动.又哽着声说对大姐说,我就知道大姐是最疼我的,那我先下去了,杰还在楼下面等着我呢.
  她大姐怜惜地劝她说,你也太心疼你的杰了,让他在下面多等一会儿你吧,连这会儿都等不了,还要他干什么呀,这才是考验他耐心的时候,这会儿你不磨磨他的性子,以后只有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桑妮听了不置可否,心里却还是不大认可大姐的话.
  大姐看到桑妮油盐不进的模样,心想傻妹妹现在还是没有吃过男人的苦头,还是太把男人当回事儿了.
  她又对妹妹说,妹妹呀,你要记住,谈恋爱时不要对男人太好了,你现在对他太好了,以后稍微差一点他就要怨你了,这是我结婚这几年的体会,你可别不当回事啊!
  桑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到底还是牵心着楼下的杰,她走到窗户跟前,伸着头向窗外左看右看,杰恐怕在门厅那里,视线被挡着她也看不到.
  她想,等人的时间本来就是很难熬的,杰此刻在楼下又不知道楼上她和大姐谈话的情形,可能要胡思乱想,他恐怕是焦急万分又忐忑不安的吧.
  大姐看着她心神不宁的模样,笑了,说想去就去吧,我看你在我这坐落不安的样子,我的心也不安宁了,记住以后在大街上不要太亲热了,以后成不成的,名声上总是咱们女人吃亏一些.

  下了楼,一眼看到杰削瘦的身影,孤单的在楼下午后的微风中伫立着,太阳的光影透过树的枯枝斑驳地洒在杰身上,他看见自己就欣喜地笑了.她已经忘记了大姐交待的要磨磨杰性子的话.
  她疼惜地想,不管别人是怎样考验男朋友的,她以后都不会让杰长久地等她.
  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呀,在恋爱中心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将自己十分的心意一百分得交付给对方,哪里会计较得清楚那么些弯弯绕绕的方寸得失,那些恋爱的经验,恐怕只有等热恋的那阵劲头过了之后,才能万分惆怅地回味和总结出来.
  初三一出去,年的气息慢慢淡了,桑妮自上班以来就没这么轻闲过.她和杰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在城市的角角落落游逛,日子过的慵懒又甜蜜.
  家里除了大姐,没有人知道,她每天兴冲冲的出门,是和一个年纪相当的男孩子约会.
  瞒过所有人的乐趣,像是戴着镣铐跳舞,虽然束手束脚,跳得有点累,但毕竟是两个人的舞蹈,是身心愉悦的,也是乐此不疲的.
  有时她也疑惑地想,杰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谁也阻止不了,他就要离开她去奔前程了,这样形影不离的厮守了一个寒假,把积攒了小半年的想念在一个月里挥霍而尽,自己以后一个人的日子怎么过,这漫长的几个月要怎么来打发?
  不知道为什么,桑妮觉得一上班,时间就过得很快了,每天的日子都按步就班,匆匆忙忙,让你来不及细细体会,一天天就不留痕迹地过去了.
  又是一个春夏秋冬的更迭,岁月永不停息地向前流驶,以前常听人说,光阴似箭,以前没有这种感觉,现在终于体会到了这话的含义.
  不知不觉得,桑妮已经在这个小化工厂干了快两年了.
  她们老板也是个敢闯敢干的能人,在最初的产品合格达标之后,厂里从银行又贷了一大笔款,新进了一批更先进的设备,又扩招了十几个工人.
  桑妮因为作事细心,字也写得漂亮,人也算是略有些眼色,她慢慢的得到了老板娘的赏识.她经常被老板娘安排着做做厂里的物资记录和管理工作,掌管着厂里几个仓库的钥匙.
  私人小厂子里不养闲人,忙完了这些她还是要下车间一起干活的.
  现在厂里比以前分工明确了,有点向流水线式的现代化管理靠拢,她闲了就是看见哪个工序忙了,就上去给那里的工人帮忙.

  因为经常和老板娘一起盘点整理仓库的物资,老板娘和桑妮的交往多起来,老板娘发现这孩子不爱东家长西家短的议论别人的事儿,所以慢慢的和桑妮的话多了起来,有时也会把她当做倾诉的对家,说一些他们夫妻在社会上创业的艰辛和上上下下打点业务的难处.
  老板娘和霞是一个村里的,他们夫妻办的厂子是挂靠在她娘家乡镇府的名头下的,租用的是村政府的土地,老板自己盖的厂房,每年要给乡政府交一笔租金.
  因为厂里能容纳了一些村里剩余劳动,村政府也是大力支持的.一开始建厂,前途末卜,具有较大的盲目性和不稳定性,劳动生产率也比较低.
  那时,乡上和村里是对厂子的赢利或亏损不闻不问也概不负责的.
  但是老板有眼光,加上厂子小,所以具有极大的适应性和顽强的生命力,厂里的产品也有稳定的销量和客源,慢慢的挣了点钱,村里的领导也眼红起来.
  于是,乡里和村里的领导就要隔三岔五的上门来检查,来的由头明目繁多,每次都来一堆人,她们夫妻都要陪着小心应付,不光要陪吃陪喝,暗地里还要塞钱打点.
  那时候的商品交易秩序也乱,各个小企业之间财务结算纪律松懈,人的信用观念全靠人情维护,法律观念淡薄,社会上形成了你欠我、我欠他的三角债模式.
  他们夫妻的厂子也是如此,外面的货款经常要不回来,厂里也拖欠着别处的原料钱.
  老板娘经常对桑妮说,小桑呀,你别看我们两口子整天风风光光的,其实是背了银行的一大笔债,以后的路都是黑的,我们的压力和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桑妮听了也眉头郁结,以前在她的认知里,都是没钱没本事的人才愁肠百结的,因为生活的悲哀是无处不在的.
  她从很小时就习惯了家里曾经很穷又很节省的生活,目睹过父母因为一些琐事被外界为难,他们只能互相指责互相埋怨却一筹莫展.
  长大之后,她也见惯了邻居和工友们为了省钱,拼命地克扣自己的用度,见点小便宜就蠢蠢欲动.
  她觉得人往往因为穷,就目光短浅,把眼前的蝇头小利看得比天大,穷人穷的不光是物质的匮乏,甚至是一种心穷,始终用一种贫穷的姿态来生活.而她自己也始终摆脱不掉贫穷这个圈子的折磨,经常胆小怯懦又很计较得失.
  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在别人印象中富得流油的老板,能闯出一翻天地的老板,竟然也让老板娘有如此大的压力,这样担惊受怕的生活.
  她想,谁活着都不容易啊,她看着老板娘把自己当可靠的心腹来倾诉心事,出于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报恩心态,她对自己的工作越发尽职尽责.
  有天晚上,桑妮和父母在饭桌上说起老板娘的话,也流露出自己的担忧.
  她母亲说,人享多大的福,就得操多大的心.同时母亲也劝她少替人家操心,自己吃的大白菜,不要替吃肉的人操闲心了.
  她父亲反驳道,厂子里好了,女儿才能好,还是要尽心尽力的工作才好的.
  她母亲瞪了一眼她父亲,说我又没让她不好好干活,谁都知道锅里有了碗里才能有的道理,我是让她少操闲心!
  桑妮眼看着父母又要吵起来了,连忙息事宁人的把话题引开.
  浇灭火之后,她心想真是要命啊,好好吃个饭也能吵起来.
  她父母以前都上班,每天忙的顾不上吵架,现在两个人退休了,在家门口摆了个卖香烟杂货的小摊,整天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让人心烦.
  吃完饭她正在厨房洗碗,听到大门口大姐夫和父亲的说话声,过了一会儿,甜甜进了厨房,桑妮开心了,她想一会儿她要带着甜甜去夜市上玩.
  大姐提了一袋子煎好的带鱼块来了,她作为家里的长女,是很心疼父母的,自己家有什么好吃的,总是要给娘家留一份的.
  桑妮把带鱼块夹到碟子里,放在碗柜里,明天浇点酱油黄酒,隔水一蒸,就可以吃了.
  桑妮问起她大姐,怎么没见姐夫进来,不会是又吵嘴了吧.
  大姐笑着说你也不盼着我们点好,我现在才懒得和他吵架呢.
  也不怪桑妮的嘴不好,谁让他们两口子曾经因为姐夫收到的那张百元假钞,差点引发了一场离婚案呢.
  那年春节之后,她大姐一直存着想把那张假钞花出去的心思,也许是人们防犯假钞的意识强了,也许是她自己的演技根本不过关,她花了好几次都被识破,终于又羞又窘地把那张假钞扔到抽屉里了.
  过了两个月,她婆婆因为吃了些放了好几天又舍不得扔掉的馒头,引发肠胃中毒,好一通上吐下泄,差点没命了.
  她婆婆在医院住了不到十天院,花了一千多块钱.
  大姐和她弟媳妇抱怨着老太太因为一毛五的馒头损失了一千多,害得她们兄弟又分担些医药费,两妯俚商量来商量去,觉得一人掏两百,凑出的四百不好听,掏二百五也不好听,最后商量好一家出三百元钱.
  两个人一直面和心不和的暗斗了好几年,一个防着一个,谁都怕对方背着自己少给多给让自己吃亏或难堪,两个人都说索性大家一起给老人给钱.
  约好的给钱时间快到时,她大姐突然想起家里那张花不出去的假钞,她一时糊涂,竟然想到了把这张假钞倒腾出去.
  她心存侥幸地想,婆婆当时肯定不好意思细看钱的,谁收到钱会好意思细看呢,谁会疑心自己家里人呢?即便事后发现假钞了,她也会以为是爱占小便宜的弟媳干的,谁能认定是自己给的假钱呢?
  在半小时的时间里,她左思右想,又考虑到,万一弟媳准备的是五十圆面值的钱,那这张假钞就不好蒙混过关了.为了应付这种状况,她准备了两份钱,一个兜装了三张真的一百块,另一个兜里则装了夹着这张假币的三百块钱.
  一同给婆婆拿钱时,大姐看到弟媳掏出来的是三张面值一百的钱,在一秒钟的迟疑和犹豫间,看着她结婚后最厌恶的两个女人,她觉得自己要能豁得出去,她终于面色平静地掏出那份混着假币的三百块钱.
  婆婆果然没有细看,把两份钱卷在一起收起来了.
  事后那几天,她忐忑不安又故作镇定地等待着婆婆家的风吹草动.
  万事大吉啊,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她觉得自己蒙混过关了,她把心安然地放在自己的胸中,同时,心里有点小庆辛,也又点小得意.

  她庆幸的想,多亏自己当初觉得大年初一收了假币有些触霉头,就没让丈夫在婆家说这件事,谁也不会立刻疑心到自己头上.
  她又想,这件事自己做的真是万无一失,自己考虑的也是万分周全呀,她觉得这岂止是补齐了自己小家庭里的亏空,简直是发了一笔一百块钱的额外小财,她简直要为自己的心思缜密点个为大大的赞字了.
  两周后她婆婆去银行存钱,被告知有张假钞,当场要被银行的工作人员没收,她婆婆自然不依,当时这件事在那所银行闹得沸沸扬扬,最后那张钱还是被没收了.
  她婆婆哭天抹地的回家了,银行的人欺负她一个老婆子呀,再一想,是两个儿媳妇给的钱呀,这不是糊弄她吗.
  大姐夫一听到他父母说起这件事,立马想到自己曾收到的假币,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自己掏出一百块钱,他安慰母亲,现在假钱多了,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收的,让她母亲不要生气了.
  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抽屉找那张假币,左翻右翻也找不到,他心里已经明白了.
  他面色凝重地问大姐那张假币去哪儿呢.
  大姐心知事情败露了,但败露到什么程度她也不知道.她一口咬定假钞自己花出去了.
  姐夫继续问哪天花出去的,在哪儿花掉的,怎么样花出去的?
  她大姐一时语结,脑羞成怒地问他什么意思.
  两个人都情绪激动,最后吵起来,大姐听到姐夫又掏了一百块钱给她婆婆,她婆婆居然也收下了,就开始骂姐夫.
  骂着骂着,连他们全家都一起骂了,她本来就恨那个填不完的穷坑.
  最后事情以桑妮大姐夫打了她大姐一巴掌收场.
  打完两个人都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动手,居然是这样结实的挥在脸上的一巴掌!
  她大姐哭了,领着甜甜就回娘家了.
  她大姐当时打定主意要离婚,把婚姻法逐字逐条地研究了一遍.
  她在娘家呆了半个月,最后被大姐夫接回家了.
  婚虽然是没离成,但两个人没有以前恩爱了.这样事成为他们谁都绝口不提的隐痛,但两个人都有点心灰意懒.
  从这件事之后,她大姐就开始疯狂的攒私房钱,攒到一个整数,就存到银行,把存折交给母亲保管.
  桑妮不再问大姐,她怕又引出一堆抱怨的话,只领着甜甜去了自己房间,问了甜甜,得知姐夫是送她们过来的,车停到家门口就有客人打车,她姐夫就走了.
  桑妮这才安心地换了出门的衣服,她和甜甜逛夜市,让大姐和母亲去嘀咕吧.
  路过兰家的家属区,桑妮想起有一阵子没见宏了,他也快期未考试了,她临时决定进去看看宏.
  宏已经上高中了,他父亲和新妻子矛盾越过越多,他大约现在慢慢认识到,和他有血脉关系的儿子越来越强大了,儿子独居生活会使这个日益成熟的儿子离他越来越远,他有些被众叛亲离的危机感.现在他经常回家和儿子一起吃饭,有时晚上在这边居住.
  他对儿子也存心拉拢,时常嘘寒问暖,宏有什么需要,他必定买来最好的给儿子.可惜两人的疏离已成定局,他们父子的关系虽然缓和多了,但总是不亲.
  宏现在和他既不争吵也不冷战,保持着冷淡客气的距离.
  宏现在又高又大,声音变得低沉雄厚,桑妮觉得他再也不是以前印象里的小孩子,她感觉他的成长对自己有了危险和压迫的男性意味,加上宏爸爸也经常回来,她就不怎么来宏家了.
  宏爸爸不在家,宏独自在书桌前看书,宏见她和甜甜来了,高兴地去厨房洗桃子.
  桑妮随意的翻看宏的书,忽然发现一本杂志,封面上印着衣着暴露的艳丽女郎,是有点色情内容的通俗小说刊物.
  桑妮不动声色的放回原处,心里却想着这些男孩子就这么低俗,爱看这种艳情刊物.

  桑妮初中时,也正是八十年代末期,她们小城里开始流行这种似黄非黄的杂志,大街的地摊上随意地摆着卖,她就在当时新婚的大姐家见过这类书.
  那时班上有些男生就经常带这种杂志到学校,课间在教室里偷着看.班上有个别作风豪放的女生也会好奇的看看,但大多数女生对这种书是怀着女孩子本能的羞耻意识,都对这类书是敬而远之的.
  桑妮那时看得全是文学名著.从小接受的高大全的教育,使得她总用一种高高在上的道德上的优越感来鄙视这种书籍,认为看这些书的男孩子太流了.
  那时社会在改革开放的初期,大家都是刚刚解放天性,还没学会怎么样来管理约束,最开始连各种公众电视频道也没有评级意识,电视上出现了三点式的比基尼,还有各种朦朦胧胧的男女色情戏.
  桑妮所在小城市的地方小电视台,直接播港台的三级片,只是略作删节.
  桑妮印象最深的就是,有时全家人一起看电视节目,源本是其乐融融的一件事,看着看着就出现了少儿不宜的内容,桑妮看的脸红心跳,父母则神情尴尬的关掉电视.
  高中之后,她在要好女同学家里经常见这种杂志,她怀着好奇心,用审判意味的眼光看了看,发现自己居然也看得进去,有些男女的情色描写看得自己血脉喷张,这些书籍竟然一度地吸引得她欲罢不能.
  她看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的看,边看也边觉得自己口味不够高雅,也不停地批判自己也是如此下流.
  后来和同学一交流,原来大家都是背着别人私下里偷偷看.岂止是孩子紧张的功课之余偷看解闷,大人也背着孩子偷看.
  街头的录像厅也神神秘秘地聚集着一些无业青年,桑妮虽然从没进去看过,但本能的就知道那里面播放的一定不是什么全家可以合谐地一起观赏的内容.
  桑妮在社会上打工之后, 当时整个社会的风气,在很多行业的各个领域中,都更开放更没有约束了,人们被经济时代的洪流冲涌着,人性在各个方面上都没有了尺度.
  那时是金钱至上的,人们对于冲斥于大街小巷的"小姐"和各类暗娼见怪不怪,街上正规的理发店里才是理发的,各种杂而乱又招牌花哨的美发厅洗头房,其实是挂着羊头卖狗肉,里面根本没有理发服务,正派人是从不进去的.
  社会上弥漫着一种笑贫不笑娼的思潮.用狂放来形容那时,比开放这个词语更贴切.
  车匪路霸这个词语,在当时就很是火爆.那些疯狂的杀人越货专门抢劫长途车和出租车的案件,在社会上经常发生,坊间的各种传闻让人说的人唾沫横飞,让听到这些话的桑妮胆战心惊.
  刚过二十周岁的桑妮,刚刚踏入社会的她,突然间发现生活变了味道,和自己从小就接受的教育格格不入,和自己想象中的世界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桑妮大姐的单位,就有几个下岗的女同事,在歌舞厅做台.她们白天衣著朴素从不出门,俨然一副良家妇女的模样.晚上化着浓装出门,半夜由丈夫保护着接回家,因为穷急眼的大烟鬼们最喜欢半夜打劫这类的做台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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