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妮成长日记:每个女孩都曾遭受过性骚扰

  唐朝时期,唐玄宗封杨玉环的姐姐为虢国夫人.这位虢国夫人,对自己的天生丽质相当自负,经常不施脂粉,自炫美艳,以天然素颜面见天子,这就是素面朝天这个著名成语的典故来历.
  桑妮倒是没有这么骄傲的.她出生的那个时代,当时的社会风气崇尚的是女人以勤劳淳朴为美.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女人要自尊上进,要充实自己的心灵美而忽略外在形象.她自小生活中能接触的女朋友,都是些像她一样的朴素女孩儿.
  很小时桑妮看的电影里,正面人物都是些浓眉大眼的健康少女,只有女特务才化着妖艳的妆,说话的腔调语气带着女人特有的娇媚味道.长大后看的大多数电视剧里,那些浓妆艳抹穿着大红大紫的女人,也都是些心灵空虚、见识浅薄的反面人物.当时整个社会的普罗大众,都认为美就是那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天然状态.

  所以桑妮从小形成的世界观,就对一些女人描眉画目、浓妆艳抹,上帝给你一张脸,你却要另外画一张脸,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心理.
  长大后,九十年代的小城里盛行纹眉,很多女人都顶着两道又粗又黑且生硬难看的眉毛.一时间,大街上到处是些面目带着狰狞邪气的纹眉女郎,让人看得心头一悸.行走在小城繁华的街道上,桑妮也见过不少化浓妆的俗艳脸孔.有的简直惨不忍睹,大都是些化妆失败的案例.
  致以于二十三岁之前的桑妮,从来就没有化过妆.她家里的两个姐姐,也从来不化妆,她也自然从来没有接触过化妆品.对于化妆这回事儿,她也多多少少有点那种却嫌脂粉污颜色的自命清高.
  当然,桑妮工作之后,也见识过一些妆容精致的脸孔,仔细也能看出那些修饰的痕迹,但令人感觉很得体很舒服.小城里也不乏一些让人眼前一亮、赏心悦目的美女,她们从来都是本地最夺人眼球的风景线.
  不管是人工修饰或天生绝色的美女,桑妮也只是抱着远远欣赏的态度,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会变成那样的人.
  她上学时有段时间很喜欢画古代仕女图,老版电视剧《红楼梦》风靡全国后,她临摹过一整套的金陵十二钗的头像.以前画那些美女脸孔时,她最喜欢先画脸型轮廓,再一笔一笔给她们描上眉毛,添上美目,细细勾勒出樱红小口来,直到笔下的脸孔明艳动人,顾盼生晖时,才给美人画发型,加头饰……
  后来看了蒲松龄的鬼怪小说之后,她就有点嫌弃自己的这个爱好了,这可不就是那个女鬼画皮的过程吗?慢慢的,她也就不再画了.
  以前都是她在纸上为图中美女描画添色,如今却是被旁人在脸上描画,那种感觉很是奇妙.待到她自己照镜看到修饰后的效果时,她才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素面朝天有素面的自然,化妆也有化妆的精致.
  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有许多事是自己无法选择的,例如:出生家庭的贫富,智商的高低,容貌的美丑,甚至是性别的不同,等等.但只要我们的生命存在,就会有一个发展变化的轨迹.那么只要自己肯努力,总是能改善一些先天带来的东西.
  就如同化妆能把改变一个人,最起码是在外形上,能把一个人变漂亮.也能丑化一个人,这就是化妆的艺术,就看每个描画人的审美眼光、生活态度和操作技术了.

  桑妮这个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她一旦发现化妆确实能真正美化自己的容貌,把她五官上的不足和缺点,或缩小或是通过修饰而美化.她也就从心底里慢慢接受了这些,她以前毫不关心甚至还觉得麻烦的,名目繁多的各种化妆品.

  她也意识到,既然她就是个卖服装的,也有必要研习穿衣打扮这门学问,也有责任漂漂亮亮的出现在顾客面前.她谦虚地拜两位同事为师,开始了她作为刚跨入服装销售行业的从业者的美化容颜之路,也开启了她对穿衣之道的钻研之路.

  古人曾说:“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其实化妆穿衣技术也是如此.只有参破了世间万物,莫不以合谐为美的道理,你才能够以平常心态看待自己容貌的优缺点,并找到适合自己的妆容.
  通过学习后她才明白,
  其实,化妆也是一门绘画艺术,也有它的叙事风格,可以表现一个人的心情和气质.所有外力的辅助,必须要符合你个人的整体气质,才能起到画龙点晴的作用.
  有些人盲目跟风,流行什么就画什么妆,流行什么就穿什么衣,全然不管是否适合自己.这样即便也是精心装扮了,但效果反而像画蛇添足一样多余.
  桑妮发现,高兴的时候,你毋需刻意装扮,眉捎眼角自然会带着光,只要略作修饰即可明艳照人.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与其刻意保养修饰自己的容貌,不如好好去保养自己的心情,提升自己的整个精神面貌.
  当然人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那时你要知道如何运用最体贴细致的眼光,去选择最能愉悦心情的颜色,来修饰外在气质和改善内在心情.
  一周之后,外地归来的玉姐发现了她面部的细微变化,赞赏了她改造学习的态度,也提出一些中肯的意见.
  开业前两天,桑妮就去了新店.她和两个在别处门店抽调过来的店员,在玉姐的带领下一起打扫新店卫生,清擦玻璃,清点登记、分类归置物品,熨烫衣物,摆放货柜,填写价格标签,装点橱窗,张贴开业当天的特价优惠的广告……
  焦头烂额的两天过后,桑妮和那两个店员也在共同忙碌中彼此熟悉了.一个她称呼为潘姐,另一个她称呼小张.两人都在玉姐旗下的店里工作过一段时间了,看起来都比桑妮经验丰富一些.
  桑妮知道,她们三个打工的,既是合作伙伴,也是竟争对手.玉姐之前说希望自己以后能负责这个店的管理业务,那也仅是一个美好的传说而已.自己资历尚浅,若是能力也不及另外两个人,即便玉姐把她放在那个位置上,她又凭什么去管理别人呢?

  这两天,桑妮放低姿态,什么都多学多问多动手.不管玉姐在不在跟前,什么脏活累活她都抢先去做,像是在化工厂刚上班那样.她想,自己的能力倒底能不能胜任暂且先不说,至少她的态度上要能顾全大局,全力付出吧.

  潘姐为人忠厚,性情平和,做什么事都很稳当靠谱的样子.小张年纪最小,人却是最机灵的.她反应很快,说话干活都善于做表面功夫,也善于在玉姐面前俟机邀功表现,用当地话来说,人挺精的.

  这个世界到处都不乏这样的精明人,桑妮虽然学不来这一套为人处事的做法,但她并不反感这类人.每个人都是社会性动物,每天也不得不去和各种人打交道,每个人也都有自己应付世界和他人的一套办法.只要不妨碍别人,还能使自己过舒服了,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但是物以类聚是条亘古不变的规律,两天接触下来,潘姐什么事都喜欢和桑妮商量,桑妮也更喜欢和潘姐相处.因此,虽然大家才在一起工作,看起来也是一团和气.但桑妮和潘姐两人要相对亲近一些,那个小张总是陪在玉姐身边干活.
  借花献佛啦!

  



  新店如期开业了,那天店门入口处摆满了玉姐朋友送来的各种花篮.桑妮和潘姐、小张穿着统一定制的职业套裙,佩戴着各自的工号胸牌,笑吟吟站在各自负责的区域,迎接八方宾客.玉姐则穿着一身艳压全场的大红色礼服,接待各位前来捧场的朋友.

  那天来的几乎全是手持代金券的顾客,那是当地最大的企业领导给玉姐新店开张送的一份厚礼.快春节了,他们单位给职工年底的福利就包括这张面值三百元的代金券.厂里职工可以凭此券,春节之前在玉姐新店里随意消费三百元,过期不买者,本券就作废成为一张卡纸.
  那些手持代金券的顾客被捆绑销售,生怕选不到满意的物品,都早早赶过来消费.他们挑选的基本都是三百以上的毛衫,自己略微添点零头就买单走人.有人看中的物品不足三百元时,会满脸含笑的和销售员商量,看能否给他们退点现金,哪怕少退点都可以.桑妮她们会微笑又坚决地告之他们这是不可以的.这时他们则翻个白眼,怏怏不乐地另选物品……

  凭着这些必须要在春节前消费掉的代金券,桑妮她们一早上就忙得晕头转向.还不到中午时,负责收款开票的桑妮,就收了三十多张代金券.她粗粗一算,一早上的营业额就过万了,她心里暗暗咋舌.联系到以前听说过的关于玉姐的各种传闻,桑妮也感叹,这个世界挣钱的来路其实是很多的,就看你有没有后台和本事来争取到手.
  玉姐在小城的街头,是出了名的风姿绰约,当时被誉为当地第一美女.在本地的商业圈里,她也是个身份贵重而神秘的名女人.
  玉姐出身贫寒,是家中长女,经商之前不过是个普通的纺织女工.她年纪比桑妮大五六岁,嫁给当地区政府某领导的公子后,就开始经营服装生意.也不过短短六七年,现在就几乎垄断了小城的高档服装市场.她也带着自己娘家集体脱贫致富,说起来,是个很不简单的女人.
  桑妮生活的小城,自古就出肤白貌美、明眸皓齿的女子,相传唐朝帝王高官就喜欢在本地物色漂亮女子进宫进府,以备他们自享用.
  市井街头小门小户出生的美女多了,也不过能美那么几年,慢慢也就沦落成尘世中的普通辛劳妇人,大家也都见怪不怪的.这城里漂亮的女子就像韭菜一样,这一茬萎了,总有下一波容颜新鲜的齐刷刷长出来.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原本就是人.

  可是像玉姐这样家庭出身的美女,能跨越阶层,体体面面嫁入官宦人家的,却是不多.能巧妙利用夫家资源,又不仰人鼻息看人眼色,自己创出一份家业,还能带领娘家翻身致富的,就少而又少了.
  所以关于玉姐的传闻,坊间有好几个版本.比较合乎情理的剧情是:九十年代初,本地举办一届大型的西部商业交流会时,需要一批美女做礼仪小姐.政府下令本市各女职工聚集的企业,选出了一些形象好气质佳的年轻女孩,经统一培训后,为当时的盛会锦上添花,装点门面.
  据说当时不到二十岁的厂花玉姐,就像一粒被遗落的尘埃里的明珠一般被挖掘出来,自此得见天日,并大放异彩.
  当然,当时被挖掘出来的美女多了.有的通过这个时机,利用天然美好的皮相成功逆袭.她们见识了别样的风光,嫁了不错的人家,换了体面轻松的工作.美女说到底也是一种稀缺资源,理所当然的受到爱美的世人追捧.她们能巧妙利用这种资源过着更好的生活,也是适者生存的自然选择.
  也有很多没有脑子的美女,她们握着大把的好牌,却不能好好的把控时机.美貌,对于这些没有智慧的女人而言,简直一种致命的灾难!这批漂亮的礼仪小姐中,有一大批后来沦丧为当地各个高层的玩物,几年之后不乏有疯有傻的.现在景况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的,也大有人在.
  其实上帝造人是很公平的,给了你美貌,不一定会给你智慧.给了你智慧,不一定会给你勇气.给了你勇气,不一定会给耐力……世人经常说什么红颜薄命,这类女子,大多都是不会好好利用先天稀缺资源的蠢物.她们的命运,往往还不如一个相貌平凡,没有那么多时机去面对蛊惑诱拐的普通女孩过的平坦舒适.

  像玉姐这样,集美貌、智慧及手腕于一体的,自然就成了小城里的传奇女子.
  傍晚时分,宾客总算是慢慢稀少散尽了.趁着没有客人,桑妮她们也不敢休息片刻.小张和潘姐快速核对了每款服装卖出的单据和应该剩余的数量,玉姐把模具上的服装重新打理了一番,桑妮则快速把这天的营业单据和营业额统一梳理登记又核算了一遍.大家整体一清算,银钱和货品数目正好合适.
  她们当时都松了一口气,下午某一时刻,店里纷乱的像自由市场一样,她们每个人都恨不得生出四只眼八只手来.还好,忙乱过后,总算是没有出什么差错!

  这时玉姐的手机响了,只听她语气柔和恭谦,很殷勤地对着手机说:这会客人不多了,请您过来吧,适合夫人的几款衣服我都预备好了……接完电话之后,玉姐吩咐三个店员在玻璃门入口处站着迎宾,说是某位领导一会儿就来了.说着她整个环顾了一下店里,又让桑妮把店里最昂贵的一款服装穿在最醒目位置的模特身上.
  换好服装之后,玉姐满意的点头颌首.之后她对镜自我审视一眼,随即也站在门口,凝神向门外关注着来往的车辆.桑妮不由猜测,这次来的应该是个小城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了.早晨庆贺开业的宾客里,来的有某局局长,某企业厂长,也没有见玉姐这样毕恭毕敬的接待.
  小张慌忙对着反光的玻璃左顾右看自己的妆容,潘姐也请桑妮看看自己的头发乱了没.桑妮用手帮她顺了顺发丝,却无心整理自己,她妄自菲薄地想自己不过是小小的服务员而已,哪个大人物会正眼看自己呢.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还是下意识的也挺直了脊背、端正了笑容.她心里不免又讽刺的想,这么个天高皇帝远的小地方能有什么天潢贵胄的大人物呢,不过是地头上的土皇帝而已.可即便是土皇帝,也是这么深沉神秘低调的,专等客人少时才来.
  可悲的是自己此刻也有点诚惶诚恐的,恐怕一会见了对方还会声音颤抖、卑躬屈膝的吧?可见人人都有奴性,见了位高权重的人自然会脚跟发软,恨不得立刻附首臣伏.她的嘴角不由得牵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来.
  玻璃窗外有辆黑色的轿子车缓缓停在服装店门口,车一停稳,司机位置下来一位青年男子,他快速绕过车身,打开后面的车门,随即恭敬地站在车旁.
  那一刻,桑妮突然间想到了老同学杜安,他对自己服务的领导也是这么毕恭毕敬的吧?他的工作单位听走来这么威风体面,可工作内容就是天天在领导眼皮下面晃悠,恐怕他的日子也是要低头迎奉、克已伏小吧?桑妮看着窗外的司机,脸上的表情那么谦合含蓄,她心里有点同情杜安,更有点可怜自己.他们说到底还是一类人,都是这个世界里最不起眼的小角色.如尘埃般渺小低微,也唯有自己会把自己当做一回事儿,在别人面前都要谨言慎行,小心经营吧.
  紧接着,旁边的玉姐已经打开店门,笑容满面的迎了出去.门外一阵寒气袭来,桑妮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店里的暖气热力十足,她们穿得都比较单薄.也真是难为玉姐了,虽然她在礼服上面披了件貂绒大衣,但毕竟是隆冬季节里只穿着丝袜出门啊!
  桑妮先看见一双锃亮的男式黑色皮鞋跨出车身,踩踏在路面上,之后一个富态傲慢的中年男子的脸晃动了一下.整个人的身躯才下了车,他就被玉姐殷勤的握手相迎.之后,玉姐又弯腰迎出另一位女客.不过一半分钟,玉姐就亲热的拉着女客的手,三个人一起说笑着进了店里.
  三位店员满脸的温良恭俭让,只等玉姐吩咐,并不敢轻易开口说话.玉姐听到两位客人说店里暖气挺热的,忙体贴周到的请两位贵客脱掉外衣.小张和潘姐在一旁侍候,把客人的衣服挂在衣服架子上收好.
  玉姐请两位坐下,用眼神瞟了一眼桑妮.桑妮领会了她的意图,进了收银间把之前准备好的茶壶里注入开水,放在小托盘里,那里面摆好了三只空茶杯和两小碟点心.
  桑妮把托盘端到茶几上,对着两位客人礼节性的注目一笑,她把点心碟子摆放在茶几上,随即一只手持着茶壶,茶水涓涓地注入杯中.斟好茶之后,她在每个面前摆放一杯,并小声微笑着说:这是玉姐专门为两位准备的茶和点心,欢迎品尝.说完她收起托盘站在玉姐身后等候吩咐.
  两位贵客只喝了口茶,并不曾吃点心,他们和玉姐略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客气话,玉姐称男客为某书记,称女客为某姐,玉姐在两位贵客面前满脸的笑容,看起来又热情又体贴又得体.言语间玉姐和女客挺熟的,看起来两人认识很久了,颇有交情的样子.
  女客起身看起店里的服装来,她年纪看起来三四十岁左右,一脸雍容,衣着华贵,通身的气派.她本人的架子也挺大的,只和玉姐亲热的说话.视店里三个店员若无物,只在桑妮奉茶时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桑妮的脸.
  这显然是位骄客,全程由玉姐出面接待.店员如摆设般只陪站在一旁,只有听见她对玉姐推荐的某件衣服有兴趣时,才忙殷勤地取下衣服奉与她一试.这位女客进试衣间换衣服时,也是玉姐亲密地陪着一起进去,两人在里面轻言慢语讨论着今年的流行款色.
  男客则继续坐着,显然他只是陪夫人看衣服的,他并不关心衣服本身.他百无聊赖地坐着,即便是一言不发,十米之内都能感受他身上冷静威严的尊贵气息,他面无表情的环顾一眼店里的摆设,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他通身散发着好无聊啊但不要来烦我的气派,桑妮她们三个都不敢主动凑上前去敷衍他,只有看见他茶杯里的茶水不多时,才上前为他添茶.
  桑妮守在试衣间门口听候里面的吩咐,她看到小张刚给男客添茶时惨遭疏离客气的拒绝.小张心里有点发怵的,走过来朝桑妮挤挤眼睛、吐吐舌头,一副故作惊魂未定的调皮模样,桑妮冲她一笑以示安慰和理解.
  女客觉得满意的服装会穿出来请她先生过目,男客唯有面对夫人和玉姐时表情才略微生动活泛一些.他对太太身上的衣服统统点头赞许,只说每件都好,喜欢就买.他们两夫妻看起来相敬如宾,伉俪情深的样子.
  桑妮注意到男客袖口有精巧的白色金属袖扣,是小小的高尔夫球形状,银亮的光线在灯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显得很别致.桑妮想他的这件上衣肯定价格不菲,也许是自己一年的工资吧?她并不照常理去推算这位大人物的工资收入该是多少,因为大家似乎都知道,一个人的位置高到了某种地位,就并不会靠工资来安排日常生活了.桑妮见怪不怪的,这似乎也是社会上连傻瓜都知道的粗浅规则.

  他们两夫妻一进这个店里,从来不过问价格,只随个人的眼光和喜好来挑服装,显然是不用为金钱而考量的人家了.而桑妮忙了一整天,一直站着很累的,她微微调整了一下站着的重心,以便自己舒服一点.她内心稍稍有点发酸,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呐!

  这位女客挑衣服很干脆利落,没多久就选中的好几件衣物.她看上的衣服被玉姐一件一件递出来交给桑妮,玉姐吩咐桑妮把每一件叠好装袋,并列出一个一式两份的清单来,一份交给顾客,一份留在店里.
  桑妮点头按吩咐去做,她今天遇到了好几笔这样不用付钱收款,只需列个清单让玉姐签字的生意.客人只管拿衣服走人,她也只管在销货栏里增加一件销售数目.至于钱从哪里收,收多少钱就和她这个打工仔毫无关系了,那是玉姐和客人们背后的另一笔交易了……
  桑妮不知道几年前未踏入社会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具体有什么不同.
  她只知道,现在的她和以前不同了:十八岁之前的她,愿意相信一切她听见的道理,她更愿意去感受到这世界合谐美好的一面.现在的她,哪怕是亲眼看到的事情,她还是无法完全去相信,即便全世界对她并没什么恶意,她骨子里还是会对这个世界有所抵触和怀疑.
  是的,现在的她,正如黑豹乐队歌曲《无地自容》里所唱的一样:

  不再相信,相信什么道理.
  人们已是如此冷漠.
  我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
  现在不是从前的我.
  曾感到过寂寞,也曾被别人冷落.
  却从未有感觉,我无地自容
  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我们,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有序的社会,全社会的人都会受到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但长大之后你会发现,某些规则约束的仅仅是普通人而已.
  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可以凌驾于道德之上也不在乎道德的约束,还有些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为所欲为.
  当然,能否有这样的特殊待遇,都是需要看你是处于什么阶层的.当你处于某个阶层时,你的底线也仅仅就是:你是否能在人群中玩转另一套隐秘的规则,你能否经得起两套规则间的巧妙转化的考验……
  有些事像雾里看花似的,桑妮也似懂非懂,但桑妮可以肯定的是:玉姐是个在商言商的商人,商人最注重的是利益.玉姐绝璧不会把这些价值好几千的衣物,白白拱手送人的.从刚才玉姐极力给书记夫人推荐最昂贵的那套衣服的举动来看,玉姐肯定是有利可图的.
  桑妮无力看懂也无力去搞明白的门道,她也并不关心,更不会因此而愤怒.相反的,她心里还有几分窃喜.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玉姐钱挣的越多越容易,那么在玉姐手下打工的她,日子也就会越来越好过.
  林语堂曾在《中国人》的书中,用一段深入浅出的话,入木三分地揭示出国人对待平等和特权的看法.
  书中写道:这种观念深深地扎根在中国人的头脑之中,这种邪恶也不是局限于官吏身上,而是像大榕树的根一样,它把自己的荫凉扩展到所有来到树底下的人身上.我们中国人并不与这种榕树斗争,而是设法钻到榕树的荫凉下面去.我们不像美国人那样弹劾官吏,或者把富人的银子付之一炬,像布尔什维克那样.我们设法去做他们的守门人,享受官吏们的树荫.
  所以,桑妮甚至是有点心情愉快地看着潘姐包装好衣物,她在一旁一款一件一行地誊写好了货物清单.按照之前的老规矩,原件需玉姐签字后留在店里以备她们店里自己清货查帐用.复写的第二联,会交给书记大人.复写的第三联上面,玉姐会标注一个某书记货单的字样,之后带走.

  桑妮写好清单,请玉姐过目签字之后,收好清单原件.她面无表情地把第二联清单放进一件衣服的包装袋里.桑妮笑吟吟的拎着这些袋子,走到书记大人身边,对他礼节性地微笑着说夫人选中的衣服都装好了,说着就把它们放在书记大人旁边的空座位处.
  书记大人冷淡地对她点了一下头,以示他晓得了.他收回目光的一瞬间,注意到了桑妮正在归拢安置包装袋的一双手.
  桑妮的手纤细白皙,在灯光的照射下晃着一波一波的光泽.书记大人冷静地盯着她的手看了几秒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仿佛这双手不是某个人身上的器官,而是一件没有感觉的东西一样.
  桑妮注意到这束目光,她并不心慌,她的手吸引过很多人注目,她也习惯了.她快速放好袋子,习惯性的收回手,把双手略微垂于身后.书记大人则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又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就不再理会她,仿佛他刚才看见的手和眼前的这个人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桑妮垂下双目,对着书记的方向点头微笑一下,并不抬头看他.之后她就快速转身,走回到收银台整理自己手头的工作了.
  书记夫人试完衣服也不着急出来,和玉姐两人在试衣间内嘀嘀咕咕又在说什么体己话.潘姐和小张把试过不要的几件衣服一一摆挂好,桑妮在收银台看了看时间.
  冬天黑得早,窗外已经暗得令人着急回家了,三个店员互相看了看,眼神里传达的意图彼此都心领神会.她们都在等着送这两位贵客出门,因为下班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可是书记夫人却在试衣间里聊兴十足,时不时传出她和玉姐的嬉笑声.

  书记大人显然也等的不耐烦了,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冷.他眼睛看着桑妮的方向,朝她抬了一下手.
  桑妮走到他面前,问他可有什么吩咐?
  他吩咐桑妮把之前那些已经有些凉了的茶倒掉,给他添些热茶喝.
  桑妮慌忙说抱歉啊,是我们照顾不周,我马上给您重新沏茶.说着赶紧撤下茶壶茶杯,把凉茶倒掉,去收银台重新泡了一壶新茶.
  等她把热茶奉上,请书记喝时,看见他已经吃完了一小块点心.书记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忽然和颜悦色地问桑妮:小姑娘,你们快下班了吧?
  桑妮心想是啊,可我们不是还要伺候二位呢吗,可是她嘴巴里却万万不敢这么吐槽.她礼貌客气的回答到:还早呢,请您慢慢喝吧.

  书记闻言之后,面无表情地又低头喝了一口茶,等桑妮要给他再续茶时,他的手轻轻挡了一下桑妮执壶的右手.他说不必了,我不喝了,你去试衣间请她们早点出来吧.
  桑妮含笑点头说好的,请您稍等.她放下茶壶就去了试衣间,对里面的二位传达了圣意.
  里面的书记夫人终于施施然的出了试衣间,停留了片刻功夫,两人才穿上大衣,准备告辞出门了.玉姐也穿上外套,她要亲自送两位上车的.玉姐还吩咐桑妮也穿上一件大衣,把夫人选好的衣服送到车上去.一行四人,好大排场的出了店门,终于送走了两位贵客.
  一回到店里,玉姐忙给她弟弟打电话,吩咐她弟弟开车来接她.等车的功夫,玉姐把当天的营业款和礼券签收好,她笑容满面地表扬大家今天表现很好.
  接着,玉姐给她们三个店员每人送了一份某品牌化妆品的小份全套赠品,并笑着感谢大家今天辛苦了,等忙过这一阵子,她一定给大家包个过年的大红包.
  这些赠品都是玉姐商场里做这个品牌化妆品代理的老板朋友送给她的,这种小东西,玉姐才不屑于使用的.她用的化妆品全是固定的一个著名日本品牌,但她经常收了这些小玩意小礼品,用来犒赏手下的小姑娘.这一点收拢下属的小手段,惠而不费,玉姐这样的聪明人,何乐而不为呢?
  发完礼品,玉姐才吩咐大家关了店门准备下班,她弟弟的车也来了,这忙碌的开业第一天算是彻底结束了.


  很小的时候,桑妮一个劲儿盼着自己快快长大.小孩子嘛,总是抱怨时间走得太慢,因为他们总是企及不到,成人世界里的所有能支配的一切物质和权威.那时的桑妮只觉得她的渺小和无助,只是因为她太小了,她巴不得快快长大,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大人.
  慢慢长大以后,桑妮又不想长大了.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发现快乐变得越来越复杂了,生活中问题却更难以解决了,她面临的许困惑,并没有因为自己长大了就能游刃有余的解决掉,反而越堆积越多.
  时间到了九八年的春节时,她马上就二十三岁了,这时的她已经有点畏惧年龄的增长了.这一年多来,身边的同学、朋友陆续结婚成家了.大家偶尔见面时,谈的话题悄悄从打工恋爱变成了婚姻和育儿的内容.那时社会上并没有剩女一词,但桑妮多少已经感受到年龄增长给她带来的压力.
  她有时会感叹时间过得太仓促了,她的青春似乎还没有真正开始过呢,她还没有绽放过什么热烈的激情,她也没怎么开心纵情的玩乐过.可是转眼间,生活的潮流就推着她,走到了必须该要面对成家抚育下一代的年纪了.

  是的,桑妮不愿意长大了,她甚至惧怕长大了.然而,可悲的是,她却天天走在长大的路上.这时的她,没有一个旁人眼中稳定正式的工作单位,也没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身边也没有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

  这时的桑妮,人看起来成熟了,表面上也显得挺淡定的.她时常对自己说,不要因为寂寞而去凑合着谈恋爱,要相信,属于你的总会到来.她试着让自己变得更丰盛、更强大.她安慰自己不必害怕,岁月有的是时间让她遇到更好的人.
  可是,毕竟那个人远在天边,虽然她内心不得见多么期盼这个人快快来到自己身边,她也并不想结婚,但她身边毕竟是缺少了这么一个人啊,至少是在亲朋好友眼中!那时的小城里,没上大学的女孩子,二十二三岁大多就成家了,她却连个正经对象也没有,她已经到了惧怕别人打问自己年龄的时候了.
  这个春节她们店里放了十天假,休息的这十天里,桑妮又被亲友安排着相了两次亲.
  有人说,爱情是不按逻辑发展的,所以必须时时注意它的变化.相比爱情的变化多端,女人在对待爱情中的心态,简直就神秘莫测了.
  以前桑妮认为自己必须要和一个自己爱的男人结婚,对方身上必须要有自己崇拜仰慕的优点.一辈子这么长,不足够爱对方时,怎么来打发那么些浩瀚无尽的岁月?爱情里男人的身份,不就是女人迷茫时,能有个可以引领你的、身上散发着导航人光环的光辉形象吗?
  后来桑妮觉得一定要嫁个爱自己多过自己爱的男人.当他很爱你的时候,他是不会计较你爱不爱他的.当一个男人没那么爱你的时候,他才会计较你爱不爱他.女人为什么要嫁人呢,难道不是寻觅一个身心疲惫时可以安心倚靠的港湾么?丈夫不就是女人无助时的依靠,伤心时的投靠,更是一份踏实的可靠吗?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桑妮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未免太一厢情愿了.人性都是自私的,谁会傻傻的一味付出呢?自己真是傻小子做梦娶仙女,人不怎么的却想的想美的!世上哪儿来的那么好的人,让你一味地去索取和依靠呢?!
  既然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完美无私又无所不能的女人,也就不能去奢望遇见一个那样万能的男子来骄宠纵容自己.现在的桑妮已经彻底接受了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也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不完美的自己.同样的,她也做好了思想准备,去随时接受一个不完美的未知男人出现在自己身边.
  同样的,她对相亲的态度也发生了逆转性的变化.几个月前桑妮还很反感相亲,觉得那是两个完全陌生的男女,被他人操纵安排的会面,目的就是谈交易一样谈着结婚的事宜,听起来就好别扭呀.
  等她参加完娟和丽华的婚礼之后,看到同龄的好朋友一个个都有了世人认可的归宿,只有自己是形单影只的,她就深深地感到了自己单身身份的尴尬了.大家都早早下手挑好了自己的良人,早早安排好了自己生活中的出路,只有自己孤立无援的被剩下了!
  毕竟,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一定要在自己最为黄金的时期把自己嫁掉或者去俘获一个异性的芳心,也只有这样才能安慰无数人的心,爸爸妈妈的,亲朋好友的,最重要的是自己的!
  这时,她也不得不去顺应长辈的安排去相亲了.她只能去主动寻觅挑选命里的那个人,否则,她就是一个身份尴尬的另类.
  那时,桑妮更喜欢和像她一样的单身朋友逛街玩耍,大家在一起享受单身的自由和快乐.同时,她们也都互相鼓励对方,积极开拓寻觅良缘.
  那时,桑妮每个单身朋友的口头禅就是:要把相亲当成一种生活习惯,遍地撒网重点培养.多挑多比较,放下身段,抛开顾虑,多多向相亲对象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给每个相亲对象尽可能多的了解自己的机会,同时也多给自己一个脱单机会,才能尽快尽早地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人.
  我们大家都知道:很多时候,一件事情能否成功要是靠天命来成全的.一半是要靠当事人的拼命努力了,是为运作.一半则是要靠宿命的成全了,是为命运.
  同样的,一个人真正的成熟也是一种个人智慧和各种经历的博弈.一半是自己从旁人经历得到的理性分析,是为觉悟.一半是自己成长时跌跌撞撞中的切肤疼痛来开启的个人心智,是为感悟.

  同样的,相亲这回事也是如此.每一对相亲男女由完全陌生一直到最后的结缔良缘,最后成为一家人,也是要靠双方的诚意和老天的成全的.
  虽然说桑妮已经从心底里彻底接受了,这种高效便捷的组建小家庭的方式.她也真的是想努力去配合家人,以便尽快找到自己命里的另一半,以告慰父母的不安和自己内心的惶恐.但具体到和每个不同的相亲对象会面时,这些鲜活生动的、形态举止各异的男人们,给她的体会甚至是刺激却是完全不同的.
  可以这么说,她现在即便是想瞪大眼睛去积极寻找那个人,那个人也未必就恰巧出现在她眼前的人堆中,又能恰巧被命运假以媒人之手挑选出来,从而恰逢时机地出现在她面前,等她来用心交往!

  譬如,桑妮相亲对象的第男二号,是个语言有些乏味为人有些刻板拘谨的小职员.初次见面是在介绍人朋友开的一家小饭厅里,见面时正是没有顾客上门的时候,环境既开放又不失清静.
  介绍人一通照常的互相介绍和简单寒暄.之后三人落座交谈了一会儿.介绍人还没有离开时,男二号只对桑妮点头笑了一笑,然后就听介绍人说话.问他一句话他就回答一句,不问就他就不会主动说话.等介绍人走的时候,他难得的对介绍人再笑了一下,连站都没站起来送一下介绍人,就算是和介绍人告别了.
  桑妮感受到对方的忐忑不安和扭扭捏捏,已经有过一次相亲经验的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倒显得更从容大方些了.三个人的交流会几乎就是她和介绍人之间的各种互动了,男二号像个偶尔会出声音的背景道剧.
  桑妮想,自己已经是个做什么事都缩手缩脚的小女人了,她是万万不能嫁个比她还上不的台盘的男人.
  初次见面短短的十几分钟,也是一个简单的面试考验.不管男二号对桑妮的印象具体如何,有没有把她纳入到可以进入第二轮面试资格的初试合格者中,桑妮在送介绍人出小饭厅时,心里面已经是狠心果断地把男二号给pass掉了.

  男二号是个年纪比桑妮大四岁的银行职工,身材稍微偏矮偏胖一些,整个人看起来整洁含蓄,举止大方,言谈也颇为得体.初次见面交谈片刻之后,桑妮从内心已经接受了对方.她放低姿态地想,就是这个人了吧,只要男二号能看的上自己,自己未来的孩子父亲就是这个人了吧!
  那时的桑妮,更多是听从亲朋大众的建议,她考虑的也仅仅是各种外在综合条件的结合,是具体的物质生活的满足.男二号的年龄,工作单位,是桑妮父母很中意的.他的样貌气质,也是桑妮可以接受的.
  如果说,两性自然吸引的爱情才会是一种享受,那么是否意味着,只有可以享受的,才是真正可以带给你一种幸福感的体验? 问题是,大多数在尘世中挣扎的男男女女,各种物质条件的匮乏和自己内心心态的不够淡定強大,使得他们受制于种种外在条件的约束,未必能有耐心等的到这种真正幸福的体验时刻.
  可以说,现在相亲择偶绝大多数都是在考虑各种综合条件的符合.所谓选合适的,选的也仅仅是各种外在物质条件的合适,至于两个人的性格心灵、品质爱好是否契合,就看每一对相亲成功后的男女的造化了.人们往往还没有见识到什么是爱,没有学会如何去爱,就已经一脚踏进了世俗的泥沼之中……
  初次会面分手时,男二号显得有些骄矜,并没有主动约谈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男二号只是笼统的对桑妮说:以后再联系吧.

  桑妮不是傻子,她知道这是一句客套话.男女相亲时,相中相不中都可以“以后再联系”为结束语的.至于以后是多长时间?
  那就由人自己把握了,相中了就可以很快再联系,多联系.如果没相中的话,那么呵呵呵,以后就有可能是一万年以后的事儿了!

  桑妮想男二号也许并不太中意自己,她心里有点小失落.也是啊,自己在睁大眼晴挑选对方的同时,也难逃对方双目炯炯地挑选着自己的命运呀!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么她只能豁达的想,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所以桑妮也没有主动谈及,会不会再有下次见面机会的话题,她也很礼貌淡定的和男二号分手告别了.
  她知道,不管男二号中意不中意自己,中间不是还有个介绍人呢嘛,他肯定会把结果告诉媒人的,省的当面说起来,他们互相都会尴尬和难堪的.
  他们在春节喜庆热闹的街道边告别,男三号转身就走了,毫不留恋地大步走远.桑妮在街道边上停留了片刻,冷眼看着男三号的背影渐渐远去,湮没于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

  街道上人来人往,那么多容颜陌生的年轻面孔,那么多游荡着的不知所归的孤单灵魂.哪个人,会来到她眼前,停留在她身边,陪她一生一世,共度酷暑寒冬,共赏春花秋月?桑妮第一次体会到被别人冷冷挑剔的滋味,她有几分受人冷落的落寞无奈,更有几分苦涩的难堪.
  她在街上漫无目标的徒步走着,逛完大街,又到小城中心的开放公园里瞎转悠.满眼望去,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人群,溢满着属于别人的欢声笑语.所有的惆怅和寂寥,都独独一层一层地压在自己身上!
  桑妮离开公园,出来碰见以前在玉姐另一家店里培训时认识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和一大帮男男女女的同学相约去溜冰场游玩.他们邀请桑妮一起去,桑妮无处安置的孤魂得以慰藉安息,她笑着跟随他们来到溜冰场.一群年轻的孩子们,很快就玩熟悉了,他们无忧无虑地纵情玩耍了一下午.
  在溜冰场的座椅处休息时,桑妮喝着同伴递过来的饮料,她觉得此刻的时光是安闲又自在的,生活还是处处有着小温情的.那是个比她小一些的男孩子,别人都叫他大伟,桑妮也随众称呼他大伟.大伟的溜冰技术超捧,一直殷勤地带着桑妮溜冰,给她教一些新潮的花式动作.一个才认识不到两小时的男孩子,给她带来了很真切的快乐,她又觉得今天的相亲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无意的四处看了看,桑妮一眼看见隔壁永和豆浆落地窗前的座椅上,赫然座着的男三号,男三号和另一个年青的女孩子坐在一起!
  他们也是在相亲吗?看起来男三号很忙呀,利用春节马不停蹄的四处相亲……

  桑妮看了一眼就赶紧转身,躲避到一起玩的人堆中,她惧怕男三号看见她,那样双方会多么尴尬呀!
  她不无讽刺的想:看来,相亲市场里的供需矛盾也无处不在:卖方市场要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心里一定要有个理性的估值,准确定位自己的合理价位.买方市场心里也有自己的心理底线,也会持币观望,货比三家.大家有遵巡着自己既舒服又利益最大化的原则.当然,这是人性使然,也符合最基本的市场自然规律.
  想到这里,桑妮觉得又可笑又释然,她忍不住的呵呵笑了.




  大伟看她笑的有些突兀且颇有深意,好奇地问她在笑什么,是不是想起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情了,笑的这么欢实?

  桑妮笑的更爽朗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大伟没有一点生疏感,也不避讳自己的窘迫和难堪.她像讲一个旁人的笑话似的告诉大伟,今天午后才和她相过亲的男主角,看起来根本就对她毫无兴趣.刚刚却被她不小心偷看到了,他又和另一个女孩赶场似的相另外一场亲呢!
  大伟听了之后,先是怪异地看了一眼桑妮,说天哪,桑妮你这么老土呀,居然还相亲!
  接着大伟又好奇地问桑妮,那个今天和她相过亲的男主角在哪里?他请桑
  妮指给他看一下,他倒是想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活宝,听起来好牛逼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帅的稀世珍品呀?
  桑妮笑着说,是个很一般很一般的男人,扔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普通人.除了适合结婚之外,别的她也真没怎么看上.为了不让大伟质疑她看人的眼光太低太俗,她还是不指给他看了吧!
  桑妮的这些话,倒真是她心里面的大实话.人往往对还很陌生的人毫无设防,说出自己对熟悉的人也很难启齿的肺腑之言.

  凭心而论,男三号个头可能还没有她高,人又偏胖,根本就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也不过就是工作单位好些,人年龄大点,看起来还算稳重吧,是她父母眼中很适合的婚配对象而已.除去这些,她也真不知道自己还看上他什么了,此刻她也真的羞于给大伟指出.
  她也觉得自己眼光还真是不怎么样呀,她有点可怜自己了.自己也曾经那样的心比天高,总觉得这世界上注定有一个人是专属于自己的.纵然是世间的真情一直缺货,真心不可多得,那个人也会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
  如今她就这样恨嫁么,这样饥不择食的,见个差不多的男人就想着稀里糊涂的嫁了?自己竟然会变得如此现实了,见到一个有点物质基础的男人就稳不住阵势了,就这么急匆匆把自己交待出去?每个人,就非要这样按步就班的、步履匆匆的不停赶路吗?!





  然而,即便她觉得自己已经放下身段低到了尘埃处,没有了什么不切实际的额外要求和非份之想了.以她自身的种种条件,也仅仅是男三号备选名单里并不抢眼的某一个!
  桑妮感到了这个现实世界的残酷,时间真是往后面走的,把我们变得越来越现实,变得越来越不尊贵,变得像随时准备过季打折的处理品.
  桑妮不知道,是生活把自己变成便宜货了,还是她自己堕落成了便宜货,抑或她自己本身就是个便宜货,以前她太高估了自己?她不得不承认,就在今天,男三号有点打击到了自己的骄傲和自信心了.

  大伟笑着问她,是不是现在有些气不过,要不要过去捉弄一下她的相亲对象,去出出他的洋相?

  桑妮多少有点被人轻视后的不甘心,她调皮地问大伟想怎么捉弄对方呢?最好让他以后见了自己就羞愧,就觉得颜面扫地.
  她想,这样似乎才能一雪她才见面就想着嫁给男三号的耻辱啊!不过就是那么个并不怎么出众的男人,也是这样冷冷地踩踏了自己的卑微的尊严,真是一种耻辱啊!
  大伟狭促鬼般冲桑妮挤挤眼晴,说让对方难受很简单呀.桑妮就应该大大方方地故意出现在那相亲男面前,就在他旁边晃悠着,还要装作不认识那男三号,直接藐视他.或者是很鄙视地看他一眼,高傲地转身就走.总之就该让他不体面不自在!
  桑妮笑了,心想那也太小孩子气了,人家男三号又没有娶她的义务,人家多挑多选也很正常啊.自己的藐视和鄙视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又能挽回多少颜面呢?

  她对大伟说还是算了吧,自己还没有对男三号在意到那个地步呢,所以也没必要让他难堪.再说,自己前两天也才和另一个男子相过亲,只是别人没撞见不知道而已.大家都是自由人,多挑多选很正常,还是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大伟瞪大眼睛,费解地说,桑妮,你这么忙着相亲,很着急嫁人么?结婚有什么好,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不好么?

  桑妮被大伟问到了痛处,是呵,为什么女人偏偏要急着来找个男人嫁呢?用结婚、生孩子来束缚了原本可以像男人一样飞得更高的心.
  可这世界真是男女有别的,桑妮知道大伟毫无恶意,他还只是个大男孩而已,他的青春才开始,大伟还有的是时间来玩耍.可她就不一样了!桑妮又一次深切地感受到男女有别这句话的深意.

  我们生活的社会中有一种普遍的认知:一出了校园,女人的青春就结束了.同样是才出了校园,同样是二十二三岁的男人们,他们的青春似乎才是刚刚起步的,未来不可限量!
  的确,相比男人的晚熟,女人的青春确实短暂,来的早也去的早.所以显得很宝贵,很仓促,就那么匆匆数年,稍纵即逝!所以大多数聪明的女孩子,往往会在二十五岁之前,在自己的容颜颠峰、青春黄金时期早早嫁人.
  一个女人,在二十岁时喜欢的男人是二十以上的,三十岁时喜欢三十以上的,四十岁的时候,就只能去选择四五六十岁的男人了.
  而男人呢?男人们二十岁的时候,喜欢的是二十岁的女孩,三十岁的时候喜欢还是二十岁的女孩,四五六十岁的时候,喜欢的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
  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娶个二十岁的女人,人家会羡慕他成熟稳重有本事有能耐.也没人会看不起这个女孩,哪怕她自己也清楚这并不是什么真爱.可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嫁给一个二十岁的男人,人家就会怀疑她脑子不清爽或是贪欲太强了,喜欢养小白脸.大家也会深深夷鄙这个男孩,哪怕他对这个女人是超越年龄的真爱!

  虽然很残酷,可这就是现实.就是这个世界对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界定!
  所以,女人和男人在现实中努力的方向是有些不同的.在女人眼中,往往是爱情至上的,很多女人也觉得爱情的成功就是成功.所以社会上会流传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这句话.女人年纪大了之后,能嫁的男人也确实会越来越少,越来越难以挑选.
  一个真正优质的男人,看女人往往先看其是否青春貌美,女人的智慧才能统统要排在后面,是额外的附带品.不要责备男人的愚蠢,因为男人就是这么直白实际的生物.
  而在男人眼中,赚钱、用事业获得尊严,才是真正的成功.有了这种成功做基础,无论男人多老多丑,以后自然有大把的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可供挑选.


  似乎大家都认为女孩子的青春更宝贵些,是因为在婚恋市场上,女孩子的青春是个很有份量的筹码,简直可以和男人的物质基础等价交换.甚至,男人们拥有的物质可以随时间而增值,而女人的青春却是随时间而贬值的,所以就显得更为宝贵.
  可以这么说,在婚姻市场里,芸芸众生里大部分普通姑娘的青春,都是一笔过期不候的财富.并且,女人的青春是保质期极短的稀有资源,不及时兑换就很快会贬值的……
  面对大伟的询问,桑妮无言以对.她能说她根本就不想嫁人吗?她能说她只是习惯性地走在一条大家都习惯走的路上吗?她能说她只是怕现在不嫁,以后想嫁时恐怕再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她能说,目前不管她自己想不想,她必须要随大流,先下手给她占个份额,以显得不那么两手空空,不那么可怜?大伟是个比自己还小的男孩子,说了他也未必能懂得的.
  桑妮只得搬出父母来做挡箭牌,她对大伟说哎呀你不知道啦,我父母逼着我相亲,大约他们怕我以后嫁不出去吧……

  大伟说下次他们再逼你相亲,你就说你有男朋友了呗!

  桑妮笑了,问,可是我的男朋友在哪里呢?
  大伟看着桑妮的眼晴,指着自己的鼻子,似认真又似在开玩笑的说:在这里,反正我没有女朋友,我不介意当你男朋友的!

  桑妮哑然失笑,大伟是个非常可爱的男孩子,看起来又阳光又开朗,当然可以当她的男朋友,却是那种可以一起愉快的玩耍的男朋友.可是目前她需要的,却是那种可以结婚的男朋友!
  桑妮想,十七岁那时,我可以为了一段感情追求等待十年,甚至更久.十九岁时,我可以为了一段感情追求五年.可是今年我已经是二十三岁了,我怕我不再能为一段感情追求等待超过两年了.桑妮呀,你还有多少青春可以浪费呢?你还有多少时间可以随意挥霍呢?
  早上好!

  桑妮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大伟,你想当我男朋友,那你愿意娶我吗?

  大伟做了个周星驰标志性的夸张表情,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故作惊魂未定状的问,喔靠,桑妮,你是认真的吗?当你男朋友就要娶你吗?
  说完,大伟停顿了一下,不等桑妮说话,他又老老实实地接着说,我倒是愿意的,就是不知道你父母能看上我不?
  桑妮哈哈大笑起来,大伟真是个很率真很没有心机的男孩子,她要是年轻几岁的话,一定愿意身边有这样一个随时能给自己带来快乐的男朋友.可惜啊,时光对她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孩而言,可比对大伟要残酷的多,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他来一起成长.

  桑妮笑了又笑,愉快中带着一点点悲凉的遗憾,她一本正经的告诉大伟:你已经是我男性的朋友了,也只能是我男性的朋友而已.我要找的男朋友,年龄一定要比我大……

  大伟毫不伪装地露出失望的表情,问桑妮:你这是拒绝我了吗?
  桑妮柔声像哄孩子一样说,我们就适合做普通朋友,乖啦,咱们接着去溜冰!
  说着,桑妮起身进了溜冰场地.大伟到底是个单纯的阳光少年,表情稍稍失落了片刻,不一会,又玩高兴了.他起劲地追逐着溜冰场上炫技的各路少年,过了没多久,有人炫技炫过头了,不小心趴的展展地摔了一大跤.桑妮看见大伟笑得没心没肺的在看那人的热闹,又不失友善的上前扶起那人.

  这快乐感染着她,她也没心没肺的开心起来……是啊,没娶妻的小伙儿不用慌,没嫁人的姑娘也别着急.好好珍惜眼前的欢乐时光,一切该来的总会来到.这世界上有一种最快乐的成功,那就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过眼前的每一天!
  傍晚进家门之前,桑妮刻意收起了轻松的心情.她略微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使自己看起来更像是相亲失败后的被挑剔被冷落的那一方.她表现的越沉默郁闷越灰心失落,她母亲就越会心疼她,也越会顾忌女儿的颜面,不会过多过细的拷问她相亲的细节了.
  反正就是这么个结果了,这次相亲失败可万万不能怪自己事儿多了吧?该说的话,媒人自然会一五一十的带话给母亲的.桑妮即便是把事情的经过细细禀报给了母亲,她还会和媒人再核实一遍的!桑妮可不想再对着母亲回忆一遍午后相亲的过程和得失了.

  桑妮现在学得狡猾一些了,即便是应付最无需设防的至亲父母,也是需要一些技巧的.在天天打交道的实战中,她也自然地学会了一套对付父母的办法,以便巧妙地规避使自己心烦的境地.桑妮一面做出一副丧眉耷眼的表情,心里一面偷偷地笑着:真是人生如戏,每个人都在戏中行走,自在与否,全凭个人演技如何呀!
  一进家门,她就傻眼了,原本以为是该开饭时间的全家客厅里的聚餐会,却因为一位不速之客的来临,现在却乱成了一锅粥!
  家里饭桌上座着今晚的肇事者,桑妮哥哥在市政府做文秘工作的高中同学.这个文秘同学,是霞她们村里普通的村民的孩子,通过高考鱼跃农门进城在市政府工作了.他现在和这个城市的父母官一起共事,曾经是他们村里的励志典范故事里的主角,现在却是一位神志不清的神经病患者!

  家里该在的人全都在,大家都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文秘同学,和他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只有桑妮哥哥勇敢地站在他的旁边陪着.文秘同学一看见桑妮进门了,就神情亢奋地指挥桑妮坐在沙发上,他颇有派头地看看一屋子的人,官味十足地吩咐到:好了,小桑秘书坐好了,现在准备做好会议记录.咱们大家开始开会了,今天开会的主要议题是关于市委领导班子年青化、高学历化改革的讨论会,希望大家放下顾虑,积极踊跃地发言啊……

  正说着,客厅的门开了,文秘同学的哥哥和老父亲闻讯匆匆忙忙的赶来了,他们是来接犯病的儿子回家的.
  文秘同学虽然狂热地沉浸在自己营造出来的小世界里,但他还是具有一个孩子对他父亲本能的依恋.他看见他父亲的一瞬间,像小孩子得了靠山似的,一脸高兴,激动地喊着:省委领导来慰问大家了,大家鼓掌欢迎啊!说着话他兀自欢欣的双手狂拍.

  他的父亲是个寡言少语,一脸沧桑的老农民,虽然此时他心里难受地恨不得带着小儿子立刻从这个屋子里消失掉,却还是满脸羞愧地对桑妮父母说着抱歉的话:今天下午家里来亲戚了,没防住让这孩子跑出来了,打扰你们家了……

  正说话呢,文秘同学却一脸庄严地走过来.他打断了他父亲的话,义正言辞地说自己没打扰别人,他是来安排省委下达的工作内容来的!

  他父亲又羞又臊地对桑家人点头抱歉着,拉着小儿子的手哄他道:工作指示完了就该回家休息了吧?说着他用眼神示意大儿子一起拉着小儿子快离开这里.

  他大儿子迅速靠近小儿子,手还没有拉住他,小儿子就亢奋地躲闪着,说自己不回去,有人要打压迫害自己,他要去北京找国家领导人上访伸冤去!

  他哥哥一脸的不耐烦,上前一把拽着他弟弟的双臂,粗暴地挟持着他弟弟朝大门口走去.他弟弟激动的高声喊着你想威胁我吗,告诉你我不怕你!并以一个疯子般的狂野力气,死命地挣脱了他哥哥的制辖,差点把他哥哥掀翻摔倒在地上.

  他哥哥趔趄着站稳身子,生气地转身挥手给了他弟弟一个耳光.这一耳光下去,他弟弟浑浑噩噩地捂着脸,像个挨打的小孩一样呆住了,吓得不出任何动静了.

  这一巴掌声音清脆,更像扇在他父亲的老脸上,他父亲的脸痛苦地变了形状和颜色,像受到巨大打击下失了魂魄的一尊面具,整个脸都是木着的.

  桑妮哥哥却见不得老同学挨打,那是一个可怜的病人啊!他满脸的激愤,他差点要指责同学的哥哥了,却还是隐忍地没有说话,只用他自己的身体挡在这两兄弟的中间.桑妮哥哥低声安慰着自己可怜的同学,说现在没有人迫害他,请他乖乖的回家休息吧……

  后来,桑妮哥哥陪着两父子把犯病的同学送回家去了,桑家这才清静下来,一家子收拾屋子准备开饭.
  桑妮母亲一边端饭一边叹息着说,大过年的,家里有个疯疯颠颠的孩子,真是要把他家大人愁死了.看他爸爸现在多可怜,本来该是享清福的年纪了,唉,真是造孽啊!

  是啊,这眼看着快三十的人了,该结婚成家的年纪了,怎么好端端地疯了,这孩子算是毁了啊,这真是要了他父母的命呀!桑妮父亲随声附合道.
  桑妮告诉父母,她听霞给她讲过,秘书同学犯病有一阵子了.她们村里流传的说法是这位秘书在单位里很不受领导重用,可能和同事关系相处的也不好,受到了大家的排挤.时间长了他就想不通,慢慢钻到牛角尖里走不出来,现在就神经变得不正常了.
  桑妮父亲说,真是书呆子呀,书读得太多了,把脑子给读锈掉了,读书把人给读傻了!
  听见父亲这么说,桑妮母亲不高兴的瞪了老头子一眼,说你知道什么呀?什么都是书读的多了,那么多爱看书的人,有几个读成神经病的?!
  难怪桑妮母亲不高兴呢,因为桑妮父亲时常背地里抱怨大儿子是个书呆子.桑妮哥哥从小就喜欢看书,工作之后唯一的业余爱好也是看书.他买了一大堆各类书籍,整天钻在书堆里.人似乎也不识时务,性格倔强又孤傲,更不着急谈对象成家的事,对父母的生活观念一脸的不屑,对父母的各种建议也是置若罔闻.

  父亲很不了解儿子的生活态度和生活状态,就怫然觉得桑妮哥哥目前生活中遇到的一切困扰,都是因为他自己书读的太多了的缘故.
  桑妮觉得父亲对于书籍的态度有时也很自相矛盾,哥哥小的时候热爱看书,对那时候的父亲来说是很大的安慰.桑妮以前经常听父亲向邻居们夸耀自己的大儿子是如何如何喜欢读书的,仿佛喜欢读书是很高尚的爱好,也是个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哥哥长大进入社会之后,父亲又不太喜欢哥哥那么埋头于书堆中了,好像读书就是为了工作,工作之后的书本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就该退出工作后的人生舞台.
  尤其是哥哥从书中获得了对这个世界自成一派的独立看法,培养了一种我行我素的、不同于父辈的见解时,父亲就深感无力回天了.这时儿子身上的一切他看不惯的毛病和缺点,父亲就会把所有责任简单地归咎于看书看的.

  现在桑妮父亲说起书呆子这个词来,简直像是在控斥一群无可救药的堕落群体.父亲恨不得像历来的统治阶层一样,在家里来一场焚书的小型文字革命.只不过他面对日益独立强大的儿子,已经不能那样简单地施以这种铁腕手段了!
  父亲有时和母亲说起大儿子来,直接就用"书呆子"来称呼他,现在母亲听老头子说儿子同学犯神经病也是书读的多了,她听着难免有些刺心的:自己儿子是有些书生气十足,但总没有秘书同学那么不堪吧,怎么能把两人相提并论,都说是书读的太多,把人读傻了呢!

  父亲被母亲抢白,也不高兴了,嚷嚷着说,书呆子,书呆子,人人都这么说,这个词可不是我造出来的!

  桑妮弟弟眼看父母又要斗口了,心烦地说,能不能别吵了呀,天天吵,烦不烦呀!
  桑妮瞧见父母脸色难看起来,忙搡了一下弟弟,用眼神示意弟弟不要多嘴了.
  家里的人各个都有自己的理:父母亲觉得他们辛辛苦苦一辈子养大了孩子,退休了也不敢真正彻底的休息下来,却在孩子面前日渐丧失了话语权,他们也就只能互相挑挑毛病,发泄一下生活里积攒下来的怨气.而弟弟快高考了,学担重,压力也自然大,听见家里人斗嘴也是心烦,全家也实在是有义务为弟弟营造一个安详温馨的家庭氛围.
  桑妮觉得家里的每个人说起来都振振有词的,大家都各有各的理.可家却是讲不清理的地方,只会越说越无理.她只得息事宁人地劝慰父母:大过年的都高兴点啊,不要为这些事烦心了,赶快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正说着,桑妮哥哥推开家门进来了.他说秘书同学此刻安静多了,乖乖的和家人走了,因此他也回来吃饭了.桑妮给她哥哥添了一碗饭,全家人这才坐齐了,一起踏踏实实地吃了晚饭.




  好奇怪!什么时候起,学xi的xi字也成敏感字眼了,这次的确不是我粗心哦!
  今天我也是强迫症发作了!
  学担重

  吃饭时,桑妮母亲问起大儿子,他的秘书同学这个样子看起来挺严重的,没有去神经病医院看看病吗?

  桑妮哥哥回答到:早都去医院看过了,吃着药也不见有多大效果,一直时好时坏的.精神病很麻烦的,不像普通的病一样可以药到病除.心病还需心药医,有些事情非得靠他自己想通了.

  桑妮问哥哥,秘书同学究竟受什么刺激了,犯起病来看着真的很可怕,一个好端端的人变的疯疯傻傻的,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哥哥说,他也不太清楚具体的细节,可能是工作中面临的压力很大,导致秘书同学心里的烦恼无法排解,久而久之,就导致犯病了吧.
  桑妮弟弟说,那他气量未免也太小了.
  桑妮哥哥说,他们这些文科生,学的都是些不务实的东西,文秘同学也有点自命不凡吧.当一个人的才能和背景撑不起他的野心时,就容易想不通了.

  桑妮哥哥接着对弟弟说,你高考完还是报个实用的技术专业吧,那些不切实用的专业,都是有钱有势的人才能学的,咱们这种人还是要学点实在的技术.
  桑妮弟弟也未必真懂,只是唔的答应了一声.

  全家人吃饭时原本都情绪不高,听了哥哥的话,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压抑.每个人工作中都难免要面对压力的,可这压力能把一个人逼疯,这压力该有多大呵!或者这个发疯的人该有多脆弱呀!

  桑家饭桌上的每个人都感受到这件事情的残酷和荒谬,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评述.大家索性都不说话了,各自安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托尔斯泰有句名言,幸福的家庭大都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那么是否可以套用这句话,每个成功的人士大都相似,每个失败的人各有各的失败?桑妮不知道秘书同学在工作中具体经历了些什么,但却亲眼目睹了他自我毁灭的严重后果,以及这后果给他父亲带来的毁灭性打击.
  桑妮从秘书同学身上,只看到了工作压力对于一个成年男人的残酷.

  桑妮生活的街道上,有一个和她大姐年纪差不多的女神经病患者,也是工作后精神失常的.那女人和她技校里谈的男朋友感情非常好,双方家长却互相看不上对方的家庭.两人数度分分合合,最后终成眷侣.可是在他们婚后没多久,那女人就发疯了,在家里歇斯底里的砸东西,闹得鸡犬不宁.后来他们俩夫妻也终于遂了大人的愿离婚了,那女人现在一直单身.她的病情也是时好时坏的,正常点的时候就上班工作养自己,单位里也没人敢招惹她.犯病时就在家里修病假,由她的老母亲来照顾她.
  用桑妮母亲的话来讲,这傻孩子的一辈子是被一段感情给毁了,她也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因为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娶她的.而她曾经的丈夫后来却娶妻生子,过着普通平凡的日子.
  桑妮从这位女患者身上,也只看到了爱情波折对一个脆弱女人的毁灭.

  二十三岁时的桑妮,她的生活中一共出现了这样两个精神失常的例子:女人为爱情而发疯,男人因事业而颠狂.
  这似乎很好的诠释了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这句话.的确,生活中到处是喊累的男人和喊苦的女人,这个世界到底是对男人更残酷一些,还是对女人更残酷一些?这是很难讲清楚的.
  桑妮发现,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本来就是说不清楚道理的,原本就应该是似是而非的,把啥东西都弄清楚弄明白了,事事追求完美,实在是太苦太累了.所以,不管是男人的事业,还是女人的爱情,都不要怕犯错,错了,改了就好.过了,放手就是.
  年关岁末,莫名其妙的人心惶惶,有点害怕过年啊……
  从桑妮二十岁之后,也就是上个世纪未的时候,桑妮的耳边总是传来一句令人热血沸腾的口号:我们都是跨世纪的一代新人!

  早在她的高中学生时期,当时的老师们鼓励孩子们的老生常谈就是:孩子们,新世纪就要来了,你们是即将要跨世纪的一代,这是时代赋予你们的骄傲使命!为了这个光荣的历史任务,你们要努力学习各种知识……
  反复被各科老师强调过后,这些孩子的肩头,无形中好像真的凭添了一道历史的重任.有时候,他们自己也不知天高地厚的傲娇着,觉着自己真是属于任重道远的一代跨世纪新人.
  以2000年为一道时代的分水岭,当时刚刚二十出头的桑妮这一代人,正处在青春蓬勃壮丽的时候,也处在青春最为迷惘变动的时期.没错,跨世纪的一代就是这一代人.

  像桑妮那个时代的年青人,脑海里多多少少都弥漫着理想主义的味道,这或多或少和那个时代里潜在的各种广播电视媒体的熏陶有关.于是乎,尽管那时桑妮对"跨世纪"于她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还是懵懂无知的.但她心底总是洋溢着一种即将"跨世纪”的骄傲和激情,仿佛她自己一脚"跨"过去之后,整个人会被时代的神僧开了光似的,闪着耀眼的金光!

  等到一九九九年的年底真正来临时,桑妮终于快要跨世纪的时候,她却无限惆怅起来.
  这时,她没有一点点即将跨越世纪的荣光使命感.因为在即将到来的新世纪里,她将会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单身姑娘.不管她愿不愿意,在别人眼中她已经进入了青春的收尾期.她只能无比遗憾地回首她在二十世纪里的青春岁月,心里默默地呼喊着: 再见吧,二十世纪和我的青春期!
  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女孩儿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决定她的一生一世.桑妮在玉姐的这家品牌服装专卖店里,已经做了整整两年时间的店长.这两年时间里面她经历了许多事,她本人身上也发生了很多很微妙的变化,还有那些旁人轻易察觉不到的心灵深处,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两年的时光,于桑妮而言,意义非凡.
  从外貌上来说,这两年才是她作为一个爱美女孩儿的青春期真正开始的时候.曾几何时,桑妮的外貌慢慢地发生着变化,现在也成为了她居住的这条街道上的,大家数的上来的漂亮女孩子.

  桑妮属于小时候外貌看起来不起眼,但越长越耐看的那一类姑娘.这两年因为工作的缘故,她也去下了点功夫研习了女人的穿衣化妆之道.当她的审美意识在工作中有所提高的时候,她的形象也随之而改变,有了质的飞越.

  别看桑妮是卖品牌服装的,但她也深知:其实品牌不等于品味.桑妮本人从来都买不起多贵的服装,但她知道,无论什么价格的衣服,都需要和一个人的风格、形体、职业及她所在的环境协调.

  所谓的风格无优劣,品味有高低.桑妮的每一件服装都是自己从一大堆衣服中仔细挑出来的.是的,没有人会去买她自己认为难看的衣服,一旦穿上,就会认为选中就是最好的.桑妮也自信,无论什么风格价位的服装,只要达到人衣合一的境界,它就是最美的,最适合自己的,她穿上它的美,自己能看见,别人也是显而易见的!

  她从来不乱买便宜货,也极少去问津贵重的品牌服装,她只耐心又细致的挑选适合她自己的衣服.在这方面花费了许多的时间和精力之后,她的学习成绩飞速提高,也效果斐然.
  桑妮个子偏高,身材也纤细,也实在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附以好一些的审美意识培养,再通过娴熟的搭配技巧,无论多少钱的衣服都能在她的身上穿出自己独特的效果.现在的她,不会轻易去追逐一个当流行的稀奇新款,也不会盲目去淘汰一种适合自己的经典老款,两年的时光,已经把她打造成了一个深谙该去如何装扮自己的聪明女孩儿了.

  桑妮每天早晨会搭配不同的服装出门,根据这一天不同的衣服和心情,化着每天略微有些不同的淡妆行走在去上班的路上.稍微有心一点的眼光,还会发现她身上的配饰每天也会发生一点细微巧妙的变化.
  每个清晨的八点之前,桑妮都准时来到这个小城最繁华的帝都大厦一楼,容光焕发地出现在这个大厦最醒目位置的服装店里,开始了这崭新一天里充实又繁忙的全新工作.
  从眼界上来说,桑妮在这个专卖店里见识了这个城市里最顶级高端的消费人群.可以这么说,经常来她店里消费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偶尔来消费的,也至少是家境殷实的人群.

  来的这些客人里,有的比较浮夸傲慢,是暴发户类型,像各种大大小小的矿老板、包工头,以及他们的老婆们,还有他们的各种三和小老婆们.有的人比较低调内敛,他们是这个城市的政界要人,还有他们的夫人家人,以及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各类隐秘神秘的关系户.更多的客人,则是这个小城里生活最舒适最富足的工薪阶层,他们来自于各种工资高效益好的大型企业事业单位,是活的比较洒脱、讲究的那一类人.

  细细掂量起来,这两年来的这份工作,给桑妮精神领域带来的碰撞,要远远大于玉姐付给她金钱上的报酬.工作中也确实会不定期给她抛撒一些闪亮的光环,打造出一种聚焦于小城顶层的荣耀感,比如她现在的随便一位客人,都是以前她根本就无法靠近无从接触的阶层.
  可对于桑妮来说,这些光环像海市蜃楼一样,她也仅仅只是看看而已,开阔一下眼界,或者是精神上给予她一些别样的刺激.

  说到底,她也只是给玉姐打工的,给客人服务的.
  真正值得她铭记于心的,未来值得她怀念的,也仅仅是那些无法展示于人前的汗水和泪水,也恰是这些日复一日的努力,让现在的她,最终很淡定的,很从容的出现在她的所有客人面前.
  各位晚安好梦,明天见!
  没来玉姐店里工作之前,桑妮极少有机会接触到她现在天天交往的人群,也根本就没机会见识到这些客人各种奢华的生活方式.桑妮本人在这些人群面前露着怯,又比较好面子,所以她不太愿意去主动寻求别人的帮助,以免人家窥破她就是个什么世面都没见识过的小人物.

  于是基本上所有的体验,包括如何揣摩这些人的身份,如何与他们交谈、打交道,如何理顺他们明面上一套暗地里却是另一套的关系,都是桑妮凭着她自己的感觉去学习摸索着来完成的.
  譬如,开业第一天来她店里的那位书记大人,是这个店里身份最为尊贵的客人.他很少来店里,只会偶尔陪着夫人来店里选购衣物,也都是客人稀少的时段来.他们夫妻任谁来这家店里,都可以无条件的任意挑选拿走任何一件服装,他们只需在桑妮誊写的第一联清单上签名即可.
  开业时间久了,桑妮店里也偶尔会来一位长相很漂亮精致的年轻姑娘.这位贵客为人很低调,对玉姐对店员都很礼貌客气,但挑选服装的眼光相当挑剔.每次店里来一些时尚的新货时,玉姐会交待桑妮电话通知这位漂亮姑娘.这位年轻漂亮的女顾客,也是可以凭自己的签名就随便挑选衣物的.
  后来桑妮某天很无意间的看到了,玉姐自己留的一联这个女顾客的货物清单上,标注的也是这位书记大人的姓名时,桑妮就似懂非懂的猜测到了,这个漂亮精致的年轻女人一定和书记大人有着某种上不得台面的牵连.
  因为,书记从来不和年轻女人一起来店里,玉姐也有意无意地忌讳向桑妮解说这位关系户的来历.桑妮想,如果这个年轻女人和书记是什么正常亲戚关系的话,玉姐也势必用不着这么遮遮掩掩的.一个位高权重的尊贵人物,一个低调神秘的漂亮女子,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呢?桑妮没有看见什么,但她自己会推理、引申和联想的.
  既然玉姐刻意回避,桑妮也装作浑然不知.她只是需要记住这个客人的脸孔,凭她的签名给她衣服就是了.其余的事情,和她这个打工的并没有什么关系的.桑妮既不会去问玉姐,也不会和小张潘姐背地里多嘴,更不会在客人面前表露出她的任何疑惑.


  玉姐娘家里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除了小弟弟是个勤学好思的有为青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在省城某局工作,财务经济独立于玉姐掌控之外.玉姐大弟弟大弟媳以及妹妹,几乎都靠玉姐养着,他们经济上都倚靠给玉姐看店帮忙做事来度日.
  相比较而言,玉姐更倚重弟媳妇一些.弟媳妇是个泼辣能干的女人,负责所有店里的配货,每个店里的货物定期盘点等杂务.她的大弟弟和亲妹妹是两个有些扶不起来的阿斗,实在也不堪委以重任.

  在银钱上,玉姐则谁都不太信任,自己紧抓财务大权.相对而言,玉姐防弟媳甚于防她自己不争气的大弟弟.
  玉姐几个店里每天的流水帐,动辄成千上万,当天的营业款都由玉姐自己签收.当玉姐在外地出差时,营业款则由玉姐的亲弟弟来签字之后,桑妮再和玉姐的弟弟一起去银行,两人共同把这笔钱存入玉姐指定的帐户里.
  几个店里的负责收款的店员都知道,玉姐的弟弟是个不太靠谱的太子党.所以不用玉姐刻意交待,每个店里的货物和银钱,大家也从来不让他单独沾染分毫.

  可能是因为桑妮的父亲和玉姐老父亲是一个单位的,比较知根知底一些.也可能是玉姐觉得桑妮口风比紧吧,有些比较隐晦的事情,玉姐总会吩咐桑妮去做.

  那些只凭签名拿衣服的清单,金额积攒到一定数额时,恰巧遇到玉姐分身乏术的时候,玉姐会安顿桑妮去当地一家矿业私企.桑妮把这些清单交给公司的财务人员,他们会根据清单上的钱数金额,开给桑妮一张相同金额的转帐支票.玉姐吩咐桑妮单独去做的事,毋需交待,桑妮只依言去做,从来也不和其它店员谈及这些事情.
  这间公司的老总,就是传说中的为玉姐财务上做后盾的,有当地首富之称的某位矿老板,玉姐和这位首富私人关系密切.坊间流传着玉姐和首富的各种说法,有的说玉姐和首富是结拜兄妹,有的说他们关系暧昧,有的说他们因利结营的利益共同体……

  生活中总有一些无形的网,把一些血缘亲情相关的、经济利益相关的各种人编织在一起,桑妮无力看透,也不需要看透,她只需做好自己.她也仅仅是这张网上最无足轻重的一个小不点,她也只能做好自己.

  虽然丝毫不知晓玉姐背地里和这些高层土豪人士之间的幕后交易到底如何,但桑妮也是这样不动声色的,这么稀里糊涂的摸着石头过河,凭自己的谨言慎行、少说多做不管闲事的态度,从开业之初的普通店员干到了现在的一店之长,并成为玉姐的心腹得力干将.



  随着工作上的得心应手,桑妮在这个环境里也越来越自在了,她已经能游刃有余的面对这个小城里各种优越感十足的客人了.这时,桑妮自己的眼光也变高了.

  没办法,她在一个高端的环境中待久了,尤其是玉姐不在店里的时候,桑妮时常会有一种自己当家做主人的感觉.因为玉姐比较器重她,所以玉姐的弟弟及其他家也都很尊重她.时间长了,她就容易产生错觉,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被这个小世界里的人认可了,那自己就该是属于这个小世界的人.
  这份工作打破桑妮的某些幻想,让她看明白自己曾经生活在一个多么愚昧无知的小圈子里,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种人,过着完全不同于普通人的生方式.她心里虽然也明白这所谓的光环,其实和她关系不大,只是照耀着她,她自己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了.
  她还是她自己,一个一无所有的单身女孩子,可是悲催的是,她挑选男人的眼光却越来越挑剔了.

  这两年里,桑妮陆续相过好几次亲,也先后谈了两三段短期的恋爱.可能是她的婚缘还没到吧,也可能是双方都不够爱吧,这几段小恋爱最后都平静地分手了.
  见过了许多个适龄的单身男青年,桑妮现在心里已经很不对感情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初初交往了几个人之后,她发现自己很难去轻易地和一个男人开启一段亲昵的恋爱了:她越是想和一个人好好经营一段感情,以备顺利的步入婚姻,她心里就越是在意对方身上令她不能忍受的缺点.
  现在,她对一个男人本身的条件,如这个人外在的身高、相貌、谈吐等越来越宽容.却对这个男人身后的附加条件,如他的家庭环境,工作能力等等越来越在意.

  桑妮总怀着希望,去仔细考查一个男人的真正实力.可是不幸的是,她运气不佳,总是会遭遇到各种未知的绝望.直到她自己能够微笑着失望时,她发现自己丧失了恋爱中该有的快乐,她和这个男人的关系也走进了死胡同,两人也只得无疾而终.


  细说起来,桑妮也有点委屈的.她觉得自己蛮懂事了,早早已经告别了刁蛮任性的少女时代了,她也逼着自己学会对每个交往的男人要宽容以待,对他们身上的缺点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时间好像真是一个无赖,把她自己变得越来越便宜,把她接触的那些男人变得越来越下流,总有些人一不小心就会挑战她心理的底线,简直是要求她永无止境地来装糊涂,来纵容他们.

  通过接触了各种不同类型的男人,桑妮发现这年头的男人们也是很实际、很功利的,甚至也像女人们一样很矫情、很脆弱的.男人们既喜欢年轻漂亮的,也喜欢温柔贤淑的,最好还能省钱省事又听话.女朋友要孝顺他们的父母,尊重他们的朋友,多给他们独立的空间,最好是又大方又得体又能干,再能多带一些嫁妆的,等等等等.

  有的男人随遇而安,比较本份,就会担心桑妮的工作环境容易滋生女孩儿的虚荣心,交往中会刻意试探她的消费观,一旦被桑妮察觉,她就会觉得这个男人太小家子气.
  有的男人喜欢出人头地,重名利,觉得桑妮工作的地方说起来挺有面子的,也时不时指望着通过她来结交些什么人.年轻人偏偏又沉不住气藏不住心事,桑妮又会觉得对方太心浮气燥太浅薄了.
  有的男人很重情义,很讲兄弟之间的义气,把面子看得比天都大.桑妮又难免会觉得对方有些不成熟可靠,不适合成家.
  有的男人很轻浮,稍稍熟一点时,就动手动脚的,恨不得立刻把她骗上床.一旦桑妮很直接地拒绝时,对方就会觉得她挺能装的,甚至还会恼羞成怒.

  ……

  有一段时间,桑妮也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将来要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但她却很明白的知道,她不能要那种让她不自由、不自在、不舒服也不安心的一个男人.既然目前还没有这样一个男人出现,她只能去安心的工作,再做一些她喜欢做的事情,和一些单身的朋友一起逛街游玩,或者自己安静地读书独处.
  她是很茫然,但好在她也日渐成熟了,她清楚在工作和友谊以及爱好之间,什么对她重要,什么令她开心,什么事情做起来让她舒服,她就去努力地追逐什么.
  眼前的生活状态,既是桑妮刻意为之的,也是她无奈为之的.毕竟,生活里比结婚成家更为重要的事,还是一个人的生存问题,以及如何更开心生存的问题.
  相比起桑妮来,她父母对她婚事的态度更焦虑不安一些.那时桑妮的哥哥已经年过三十了,一直连成家的打算也没有.家里有这么两个让父母头疼的孩子,全家的日子似乎都不太好过.
  桑妮弟弟已经去外地上学了,家里的孩子也只有桑妮守在父母跟前.老两口的日子轻闲一些了,就有更多的精力来关注俩孩子的终身大事.可孩子们却并不领情,家里的气氛就有些紧张沉闷了.桑妮哥哥索性躲在省城的单位里,除了逢年过节很少来家里探亲.
  桑妮父母的生活观念就是很传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周围亲朋邻居的小孩都是按步就班的正作恋爱成家生子,他们也有了压力,在子女面前还不能表现的太露骨,以致于让孩子们为难,因此老两口的焦灼情绪反而比当事人的更大.
  桑妮时常想劝父母,何必活那么累呢,随性一点不好么?可是想要改变或者想要忤逆父母的心意,又谈何容易,好在桑妮整天早出晚归忙她的工作,能躲则躲.
  大多时候桑妮都是自由的,觉得迷茫了,她就停歇下来,认真做眼前的事情.她想,也许过不了多久之后,她就知道了自己该要什么样的男人,该去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也许就是不远的明天,这也未为可知!
  玉姐旗下所有服装店里的店员,因为工作业务的关系经常来往,大家基本都是单身的年轻姑娘,所以关系相处的都挺亲密的.一帮子女孩儿们抱团取暖,相互陪伴,大家一起在期待中不停前行,又在未知的迷茫里满怀期待.

  要知道,每个年轻的女孩都一定一定会有明天的.因为这个世界并不会没了谁就不转,所以你一定可以有明天的.虽然现在大家都一无所有,同样的感到无比迷惘,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不会因为某些人的迷茫而停止.所以大家不必花费太多的时间去感伤,现在应该做的是走踏实地前行,完成自己的生活目标,学习更多的东西,见识更多的人事物.然后你会发现你的世界还很大,而陪你的女孩子也很多.所以一切与别人无关,只关自己的事!
  桑妮每天工作的帝都大厦,于竣工之初就开业了本市第一家证券交易所,营业大厅恰好在玉姐这家品牌服装店的隔壁.

  给玉姐工作之前,桑妮知道的股票是潘虹主演的电影《股疯》里,令万千上海市民发疯颠狂、要死要活的股票.是港台电视剧里家庭主妇的牌局上,谈之色变又悲喜交加的股票.是桑妮以前听说过却从来没机会接触过的,也是虚无缥缈的在天上飞着的玩意儿.
  在帝都大厦里工作之后,整天耳濡目染的,股票这个天上飞的玩意儿,就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彻底地砸进了桑妮的生活里.

  1999年,经历过这一年中国股市的股民都知道,证监会递交了《关于进一步规范和推进证券市场发展的若干政策的请示》的报告,这个报告经财政部、央行反复磋商后被国务院于5月12日正式批准,于5月18日正式公布.
  5月18日这一天,上证指数已经跌到1059点,比1998年6月3日高点下跌超过25.4%,不少股票和基金跌破发行价.
  1999年的5月19日,深沪两市展开了一轮波澜壮阔的大行情,史称“5·19”行情.受到改革股票发行体制利好消息的刺激,上证指数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中上涨的幅度将近30%,达到1387点左右.
  当时凡是炒股的股民,几乎都赚得盆满钵溢.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很多老股民心中都有很深重的“5·19”情结,股指在后来的每年“5·19”前后都会波动一番.

  这股股疯自然也席卷了当时的小城,那时几乎人人谈股亢奋.桑妮的男闺蜜大伟可以说是小城里最早接触股票的第一批股民,受环境和大伟的影响,胆小谨慎的桑妮也于这年秋天入市,开始了她的股民生涯.
  桑妮最初炒股时,并不敢投入太多的钱.她也并不懂股票,更听不懂各种K线技术分析.她刚开始只是盲目地跟着大伟的节奏,大伟买啥她就买啥,大伟几时卖她也就跟着卖.
  桑妮父亲虽不懂股市为何物,但却听闻社会上有人因炒股赔钱而跳楼,因此就一口咬定那是一种赌博,是骗人的玩意儿.故而桑妮也是瞒着父母,仅仅投入了少量积蓄,也就是在股市里随便玩玩的性质.
  也许恰逢闭着眼晴都能挣线的牛市吧,一开始她也挣了些小钱.但股市嘛,总是“一波三折”地上涨,同时也对称地表现为“一波三折”地下跌调整.桑妮这种小散户,随着大盘里属于她的某支股票波浪线的起起伏伏,心情也每天跌宕起伏的,惴惴不安.

  因为本钱投入的少,她也并没有挣太多的钱.可是纵然在是牛市里,她的胆子还是给吓结实,也吓疲惫了.她总感觉股票里的钱,跌上两天,也仅仅是调整而已,过后总会涨上来的.可是涨两天又会哗啦啦地跌下来的.炒了一段时间股后,挣了点小钱的桑妮在股票里的金钱投入加大了一点,但总是不敢投入太多.

  有点经验后,她觉得大伟炒股的作风太激进了,总是大起大落的.因此她开始也听取了一些别的股友的建议,慢慢的有了自己的主张和见解.
  桑妮属于小富即安的投资者.股票对于她这种追求安稳生活的胆小鬼来讲,始终是具有颠覆性的.她总觉得股票里的钱太动荡不安了,早上能把你的心情捧上天,下午盘子一绿,立马能把你整个人摔到坑里.所以她几乎一直是半自由半清醒地游走于股市,很少沉迷于其中.她投资不多,挣点钱就想着落袋为安地跑路,亏点钱就慌张地想割肉止损.因而她始终没有在股市里挣多少钱,也并没有吃过什么大亏.
  后来,在一场场“股疯”过后,桑妮的心态已从最初的浮躁归于平静.她始终只是在股市里小动作的玩玩,然后继续过自己平凡的小日子.

  而大伟则不然,他对于金融投资的热情,一天天生长、乃至膨胀,最终一发不可收.他有好几家亲戚都眼红股市来钱容易,把积蓄交给大伟来炒股.连同他自己父母的积蓄,和他自己在股市里反复积攒的钱,总共有五、六万的本金吧.要知道,在一九九九年年底时,这笔钱堪称一笔巨款了.大伟带着几家人的发财美梦,一头扎进了当时的股市.于是,他开始了每天在红与绿的背景下演绎的,一个个大喜大悲的传奇故事,最终成为了这个小城里炒股界的传奇人物.









  桑妮最初炒股时,并不敢投入太多的钱.她也并不懂股票,更听不懂各种K线技术分析.她刚开始只是盲目地跟着大伟的节奏,大伟买啥她就买啥,大伟几时卖她也就跟着卖.
  桑妮父亲虽不懂股市为何物,但却听闻社会上有人因炒股赔钱而跳楼,因此就一口咬定那是一种赌博,是骗人的玩意儿.故而桑妮也是瞒着父母,仅仅投入了少量积蓄,也就是在股市里随便玩玩的性质.
  也许恰逢闭着眼晴都能挣线的牛市吧,一开始她也挣了些小钱.但股市嘛,总是“一波三折”地上涨,同时也对称地表现为“一波三折”地下跌调整.桑妮这种小散户,随着大盘里属于她的某支股票波浪线的起起伏伏,心情也每天跌宕起伏的,惴惴不安.

  因为本钱投入的少,她也并没有挣太多的钱.可是纵然在是牛市里,她的胆子还是给吓结实,也吓疲惫了.她总感觉股票里的钱,跌上两天,也仅仅是调整而已,过后总会涨上来的.可是涨两天又会哗啦啦地跌下来的.炒了一段时间股后,挣了点小钱的桑妮在股票里的金钱投入加大了一点,但总是不敢投入太多.

  有点经验后,她觉得大伟炒股的作风太激进了,总是大起大落的.因此她开始也听取了一些别的股友的建议,慢慢的有了自己的主张和见解.
  桑妮属于小富即安的投资者.股票对于她这种追求安稳生活的胆小鬼来讲,始终是具有颠覆性的.她总觉得股票里的钱太动荡不安了,早上能把你的心情捧上天,下午盘子一绿,立马能把你整个人摔到坑里.所以她几乎一直是半自由半清醒地游走于股市,很少沉迷于其中.她投资不多,挣点钱就想着落袋为安地跑路,亏点钱就慌张地想割肉止损.因而她始终没有在股市里挣多少钱,也并没有吃过什么大亏.
  后来,在一场场“股疯”过后,桑妮的心态已从最初的浮躁归于平静.她始终只是在股市里小动作的玩玩,然后继续过自己平凡的小日子.

  而大伟则不然,他对于金融投资的热情,一天天生长、乃至膨胀,最终一发不可收.他有好几家亲戚都眼红股市来钱容易,把积蓄交给大伟来炒股.连同他自己父母的积蓄,和他自己在股市里反复积攒的钱,总共有五、六万的本金吧.要知道,在一九九九年年底时,这笔钱堪称一笔巨款了.大伟带着几家人的发财美梦,一头扎进了当时的股市.于是,他开始了每天在红与绿的背景下演绎的,一个个大喜大悲的传奇故事,最终成为了这个小城里炒股界的传奇人物.









  怎么回事?这一页内容不见鸟
  那时网络和家用电脑尚未普及,股民都是在证券交易所通过显示屏看到行情变化.需要在交易大厅里人工填单或电话交由证券公司处理操作交易指令.

  那个时候的证券交易所,营业时间可是热闹的很,不像现在大家都是在家里操作了.大伟那时也还在工厂里,循规蹈矩地上着他三班倒的班,指靠着那些微薄的工资安身立命.那时的人,总觉得有份儿固定的收入,是一个人生存于世的最基本的保障.他上白班的时候,遇到急需要操作交易股票的时候,就请桑妮借着地利之便,来帮着他来盯盘填单.

  这不,临近元旦前的这一天大清早,桑妮才刚刚踏进店里,就接到大伟的电话.那时股市里流传着所谓的"千年虫“的说法,各种的利空消息扎堆,大盘不停在振荡调整.
  电话里,大伟拜托桑妮,务必开盘前给他填好单子,把手头的一支股票一开盘就按照当时的现价卖掉.桑妮知道他的操作交易密码,早早就去隔壁给他填好单子.
  大伟委托交易的那支股票,一大早以涨停开盘,桑妮得知自己以涨停价卖掉了这支股票,不负所托,就安心回店里上班去了.早上快停盘时,桑妮习惯性地去隔壁瞄了一眼,发现这支股票已经打开涨停了,涨幅在百分之四点多,她心想大伟这小子倒蛮机灵的,跑的还挺及时.
  下午大伟下班之后,也顾不上回家,先跑到交易大厅看了看盘面,之后就满面春风地到隔壁店里来找桑妮,说请她今晚上去吃大餐,庆贺他华丽丽的逃之夭夭.小张和潘姐听闻大伟早上跑掉的那支股票,下午几乎以跌停收盘,都眼冒红光地嚷嚷着她们也要去蹭饭,大伟豪爽地大手一挥,说没有一点问题,今天是阳光普照的日子,大家见者有份,都沾点他的喜气.
  晚上店里关门之后,大伟带着三个年女孩子招摇过市,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简直是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地进了一家火锅店里.
  大伟就是这样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快活性格,有钱时就大大咧咧地呼朋唤友请客挥霍,恨不得一天把钱造完.兜里没几个子儿时,他也不死要面子的強撑着,大大方方不拘小节地四处找朋友去蹭吃蹭玩,显得挺没心眼的.因此他朋友很多,关系还都挺铁的.
  桑妮觉得,大伟就是个颇具侠义风范的草莽英雄,在乱世中绝对是个一呼百应的人物.可惜,他身在这个让升斗小民涣散如散沙的时代中,身在这个人人只为自己眼前小利而追逐的和平盛世里,他这种对什么都坦荡荡毫不介怀的作风,就显得有那么些不合时宜了.尤其是在桑妮这种时时小心、步步为营的小女人眼中,大伟就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了.
  饭桌上,姑娘们要了个实惠的鸳鸯锅,重口味或是口味清淡的各自随意.大伟则拿起菜单,作风豪放地点了许多菜.鱼丸,虾丸,肉丸,白菜,豆腐,面筋,粉条 ,蘑菇,海带,木耳, 鸭血,毛肚, 金针菇 ,肥牛 ,羊上脑,羊里脊,金银小馒头……

  大伟点完,仿佛这么许多菜还不够体面,又大手笔的把菜单递给桑妮,说是请今天的大功臣再点些女孩儿爱吃的菜.桑妮一看,菜明显多了,她埋怨大伟,简直把她们几个当饭筒了,她抬手就划掉了几个菜.
  大伟在一旁执意请她添上那几个菜,桑妮委婉地说先吃着吧,等不够时再添.说完也不等大伟再说什么,就把菜单交给了传菜的小姑娘.
  等菜的功夫,吃人嘴短的小张一直"伟哥"长"伟哥"短的称呼着大伟,娇滴滴的,嘴巴里甜得快滴出蜜来了.潘姐和桑妮不由相视一笑,这个小张,嘴巴一贯的甜蜜,三两句话就把大伟哄得晕头转向了.

  当时,"伟哥“作为一种男性之友的神药,还没有在中国市场上面市,小张后来也一直叫大伟为"伟哥",大伟听得显然也是很享受的.直到一年多后,美国的"伟哥"登陆中国的保健市场之后,小张倒是再也不叫大伟"伟哥”了,反而是之前从来不叫大伟"伟哥"的那几个坏人,一直一脸坏笑地叫他"伟哥“.大伟也是个能开得起各种玩笑的二货,之后相熟的朋友一叫他"伟哥",他就很得意的打一个雄起的手势,故意惹得人哈哈大笑.这当然都是后话了.
  底锅开始沸腾了,菜也一样一样地端上来,满满摆了一桌子.小张用自己亮汪汪的美目似嗔非嗔地,斜着眼向大伟一瞄,大有钩魂摄魄的魅力,她娇娇地笑着说:伟哥真是把我们当饭筒了,这么多的菜,谁能吃的下呢!
  大伟憨憨地一笑,大方地说那就每样菜少吃点,吃不完就剩着呗.
  小张夸张地说,伟哥你太客气了,这也太浪费了,伟哥你真有本事呀,可你挣钱再容易也不能这么破费呀!
  大伟本身是个豪爽之人,被小张夸得心花怒放,通体舒畅地说,他才想起来,忘记给姑娘们叫饮料了.
  说着,大伟又喊来服务员,问店里有什么饮料,什么啤酒,请女孩子们随口味点饮料.
  桑妮有心为大伟节省,这么多菜,还喝什么饮料呢.她客气地说自己怕胃酸,就不要饮料了.
  潘姐也说饮料有防腐剂,自己只喝白开水解渴.小张点了一罐酸奶,大伟点了两听啤酒,又自作主张的吩咐服务员,给桑妮和潘姐也上了酸奶.桑妮朝大伟笑了笑,难得他这样体贴周到,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小家子气的话,拂了他的美意.

  这时,锅里的汤又沸腾了,里面的各式菜也咕噜咕噜地煮熟飘起来了,几个年轻人也嘻嘻嘻哈哈的,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夹菜,蘸料开吃.随着锅里的热气喧腾,饭桌上的气氛也一直其乐融融的.
  晚安,祝楼里的宝宝们今夜安眠有美梦!
  有一种人,很会审时度势,看人说话,调动气氛,一个饭桌上有了这样一个人,就永远不会有冷场的时候.小张正好就是这种聪明活跃的姑娘.

  此刻她正细细地询问大伟,是如何预感到这支股票会有这么大的跌幅的,今天卖股票的时机掌握地太好了,保住了将近百分之二十的利润.难怪炒股的人常说,会买的是孙子,会卖的才是爷爷.

  说起今天漂亮的胜利大逃亡,大伟本来也很是得意.又被小张这一番恭唯,大伟越发稳不住阵势了.他从深沪大盘的盘面,细说到这支股票的K线,从大的政策面,吹嘘到自己听到的各路小道消息.
  听得小张直美目圆睁,一惊一乍的,再配合不时的娇嗔和赞叹,大伟被捧的飘飘欲仙,连菜也顾不得吃了.两人之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小场地,一旁埋头大吃的桑妮和潘姐显然也插不上什么话.

  桑妮看了一眼聊得正欢的小张和大伟,她无奈地和冷眼旁观的潘姐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炒过股的人都知道, 所谓的图表有用,庄更有用!大多数像赌徒一样懵懂无知的股民,看各种K线不过是事后诸葛亮而已.
  在股市里,每个小散户不过是庄家摆好的迷局里任人收割的韭菜而已.庄家们又不是救世主,庄家们从来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挖空心思地去设这个局.难怪只有极少数极个别的机灵韭菜,能窥探到这个迷局里的玄机,从而在股市里捞上一笔横财,成为股市里独行特立的Boss极别的韭菜大仙.要不人们怎么会说,股市里一人挣千人赔呢?
  别看大伟此刻风光无限的样子,他以前被套牢甚至割肉时的惨景桑妮也没少见过.这个大伟啊,真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痛,他自己也曾痛骂过各种技术分析都是骗人的,各路小道消息也是庄家们抛出的诱饵而已.现在他却轻狂地大谈炒股经验,不知稳重为何物!

  桑妮眼看大伟和小张恨不得头贴在一起,两人都不好好吃菜,她只好端过大伟的碗,为他碗里捞了些菜.这个人,点了这么许多菜,自己也不吃几口,她和潘姐再能吃也吃不完呀.
  桑妮把夹满菜的碗推回到大伟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眼前的桌子,一语双关地说,好了吧,说饿了吧,现在好好吃菜吧,这一桌菜都是你点的,小心吃不了兜着走啊!
  潘姐在一旁也劝小张趁热吃菜.两人闻言,这才低头吃了几口.大伟看锅里的菜不多了,又柔声问小张喜欢吃什么,他再煮一些,言语间,大伟看小张的眼神也有点温暖的爱意.
  小张也娇娇柔柔地,满面春光地说她已经吃饱了.说罢撒娇似的对着大伟指指自己的碗,说这些能吃完就不错了,再不要煮了.
  潘姐笑着说你才吃了几口呀,好好的再吃一些,呆会儿你又要饿了.说着她又煮了几样小张爱吃的菜,她一边放菜,一边心想你装什么装呀,我又不是没见识过你的饭量!
  小张甜甜地说声谢谢潘姐,乖乖又吃了一些.
  小张这个姑娘,有时很假,有时很装,但大多时候都是讨人喜欢的.
  小张曾经对桑妮很自信地说过:她若是想让某人对自己有好感,她就必定有能力让某人对自己有好感.
  桑妮倒是真相信,小张是真的自信她有这股魅力值的.小张也确实有这手段和能力的.这不,大伟这个傻小子,才一顿饭的功夫,对小张眉目间已经是有些万种柔情了.
  两个人都是桑妮的朋友,但她心里无端地为大伟捏着一把汗,她很想提醒一下大伟:清醒点,在男女两性的猎场上,你和小张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狩猎者!
  是的,她有点担心大伟!但转瞬间她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太多了,小张和大伟年纪相当,此刻看起来也情投意合.没准小张是真心喜欢大伟呢,自己又何必杞人忧天地从中作梗呢,中国人大都崇尚成人之美的成全之举,自己还是别当王母娘娘了……
  她看了一眼潘姐,恰逢潘姐也意味深长地和她对视了一眼,她们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也难怪她俩多心,小张这姑娘,心眼太活泛了!而大伟恰恰是个最缺心眼的,为人又这么慷慨好客,这么让人心生好感,她们不约而同地担忧大伟会吃小张的亏,也就不足为怪了.
  一起工作的这两年,小张曾有大批的追求者.不过,小张是个很实际清醒的小姑娘.她意识到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人,因此她不能盲目地和一个穷小子谈恋爱,所以她计较得失的很历害.
  这原本也并没有什么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也符合人性.但是小张手里却攥着几个痴情的穷小子,经常让他们给自己买衣物,请吃饭,买各种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对方一旦想往更亲密的关系上发展,小张又会很无辜地告诉对方,她挺喜欢对方的,可惜又觉得双方不太合适……
  这种利用异性对自己的好感,不定期地给对方给点希望,却只为一些蝇头小利,只为占点男人便宜的作派却是桑妮最为不齿的,也是潘姐最看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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