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刘常山的号码，在谢大雷来增城的这一天功夫里，还开过一次机，显示的基站位置和他拨打的这个号码差不多，看起来，好像是刘常山来投奔这个机主的。
这个号码没有实名登记，就只能等着老林这边看看能有什么消息。老林的信息源应该很广，老林倒上第二杯茶，电话响起来了。
老林和电话那头叽里呱啦说了半天，谢大雷一句没听懂，末了，老林一边点头一边抓起桌子上的笔记下点什么，电话就挂了。
“谢队长，这个银呢，也不是我们本地的，系湖南银，开黑车的司机啦。在这一片混好多年，租住在这一带，不过，这一带比较麻烦一点，算啦，我带你过去看看，你就几道了。”说着，老林把趿拉的鞋子提上，摇晃着瘦的看见骨头的肩膀带谢大雷出去。
走了小半个钟头，南方的天气闷的离谱，谢大雷感觉浑身的液体都被蒸发了一样，手里的矿泉水瓶子早就喝干了，老林在前面带路走，他也不好意思停下来再去买一瓶，走的嗓子冒汗，浑身冒汗。
穿过了好多条路，还穿过一个市场，齐亮亮新鲜的看个不停，南方的市场卖花的比卖菜的多。
终于来到了一大片错落的民宅前，老林努努嘴，“喏，就系这一带啦。不过，我觉得你的工作会比较麻烦的啦。”
谢大雷仔细一瞅，这一片就和海城的城中村差不多，出入的人根据服装就可以判断，基本都是外来打工和村民构成，民宅都是4到8层，根据楼上的房间结构可以初步判断，这是一间间隔断了出租的：每家的门口都有一个小走廊挂着衣服，如果是一家，不可能这样一种晾晒方法。
“这一带都是外租的房子吧。”谢大雷还是想和老林确认一下。
“系啦系啦，这一片是这里的城中村，还没拆到这里，一户可以租给二十来个人的，所以说你不好找的嘛。”老林嘴角叼着烟，斜斜 的站着。
谢大雷目测了下，这一大片因为地势有起伏，可以看到后面的房子还有很多，至少比大刘庄大的多，他感谢了老林，老林把电话留给他，就走了。
村口就剩下齐亮亮和刑侦的小伙子小陆。小陆还背着一台设备，满头是汗。齐亮亮想帮他，小陆特别坚持的拒绝了，这是工作规定。
在村里转了一大圈，谢大雷又喝光了一瓶水，T恤已经湿透了粘在身上，齐亮亮的头发梢都湿哒哒的，小陆更是满脸通红，肩膀都勒的有点红。
但是这一圈没白转，谢大雷已经初步摸清，这是一个巨大的城中村，至少也得三四万人，南方城市的房子不怎么在乎采光，楼距非常近，有的房子几乎可以握手，在这密密匝匝的民宅中，每一户都有二十来个小房间，一般房东住一层，楼上都是租客，房东大多不做事，就靠收租过活。
齐亮亮终于明白，周星驰的电影中，包租婆为什么那么肥硕。
36、
小陆摇摇头跟谢大雷说，谢队长，这个，我觉得很难搞啊。
小陆是北方人，考大学来的南方，考上公务员就留在这里工作，普通话还是可以听的。谢大雷也很理解，这么密集的居住环境下，定位系统能覆盖的范围太大了，可能这个区域里就有百十来个人，查找的难度很大。
而刘常山联系的黑车司机是移动的，定位难度更大，现在只能拜托小陆，锁定这两个号码，根据他们相对稳定的区域来进行最原始的摸排方法。
把小陆也打发回去后，就剩下谢大雷和齐亮亮了。
俩人坐在村中央的一个湖旁，齐亮亮摸着脚说，老大，要掉了。
谢大雷看他一眼，眨眨眼，这趟辛苦你了，咱们这活就是这样，不是力气活就是体力活，咱们晚上吃顿好的，我也快不行了，在四川吃的我肠胃一直火辣辣的。
一听说吃，齐亮亮顿时眼亮了，谢大雷一看就笑了，“多大的人了，一说吃还那么来劲。”
“别提了老大，飞机场给的那个小盒饭，我一顿能干掉它三份。饿死了。”
“你不知道可以多要一份吗？”
“啊？可以多要啊？不是限量啊？”
谢大雷觉得这个段子很好笑，笑的腹肌都有点颤抖，“傻亮啊，你怎么不问问我啊。”
“我哪知道啊，我看你也吃了一份，还以为只能吃一份呢。”齐亮亮哭笑不得，后悔那份虽然不怎么好吃，但只吃了一份的盒饭。
“走啦，咱们也去搞点东西犒劳一下，我也快顶不住了，上岁数啦。”谢大雷说着把水瓶子里的那点水一饮而尽，准准的丢进两米外的垃圾桶。
壮小伙子什么食量，谢大雷给惊着了。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累的，齐亮亮拿着小吃店的菜单，点了四份肠粉，两份虾饺，两份云吞面，两屉蟹黄包，两屉叉烧包，谢大雷捂着菜单说，“不是不让你点啊，你确定能吃下去？”
齐亮亮拍拍肚子，点点头，谢大雷无奈的摇摇头。
服务员是个上了岁数的女同志，本来还对帅气高大的齐亮亮多看了几眼，这一看点的东西，眼神中就多了几分别样。
果然，吃完上面点的东西，谢大雷又点了些别的，因为齐亮亮狼吞虎咽就没剩什么给他，在吃面前，哪还分什么老大和小弟啊，抢着谁的算谁的。
结完账，出了门往住处走的路上，齐亮亮看着路边很多人排队围着一个摊，这么高的个子居然也踮着脚拔着脖子往那看，“老大，咱也去看看？”
谢大雷哭笑不得，总感觉带着一个傻儿子出门一样，谢大雷这不说话，齐亮亮已经过去了，不一会捧着两个小纸筒过来了，还冒着热气，谢大雷没见过，凑过去闻了闻，挺香，“什么东西啊？”
“老板说是牛杂，老大，你尝尝。”
谢大雷除了和王小莉有限的几次逛夜市时，吃过这种叫不上名字的东西，这是头一次在陌生城市的大街上饕餮，但是感觉特别好，就像一场肆意的私奔，不考虑工作，不考虑案子，不考虑嫌疑人，就像个来旅游的年轻人，哎，好吧，中年人。
这碗牛杂还没吃完，电话又来了。
37、
来电话的是主管全省刑侦工作的副厅长曹卫国，曹卫国一直特别欣赏谢大雷，上次调谢大雷去上专案，特意把一块难度挺大的工作分给他，谢大雷完成的也挺漂亮。
难道这个案子还惊动曹厅长了？
谢大雷赶紧吞下嘴里一口牛杂，接起了电话。
“大雷啊，我这有个事儿，你现在手头的活儿能不能撂撂。”曹卫国电话里商量的口气让谢大雷摸不清头脑，这领导安排个工作还这么客气，难道是领导的私事？和这次出来找村干部一样？
“领导，我现在广东，也是办一个案子，人估计就在这块，一直追着嫌疑人跑到这来的。您手头的案子什么情况？”谢大雷想不出来，得什么样的案子，厅里需要调用他这样一个队长去干。
“哦，这样啊，我这没有案子，上次专案，我看你对信息建设这块挺有想法，刚好部里这次也有个专家组到厅里来上课，我想让你去学习学习，这样的机会也不是很多，除了厅机关，基层就两个人。”曹卫国的话点名了他是给了谢大雷一个很少见的机会。
谢大雷犹豫了下，“领导，您看这样行吧，我先跟队里安排安排这边的工作，家里得有人来接我这一摊子，我才能拔腿出来。我晚上给您回话行不行？”
“可以啊，那就说定了。”曹卫国对谢大雷是真爱。其实他想组建一个信息化平台，让谢大雷来挂帅，但是他不好明说这个事儿，从基层调动一个人，会显得领导插手太多，但几个专案下来，他对谢大雷的分析和研究推断能力深为赞叹，就想先借这个培训的机会摸摸底。
齐亮亮把一份牛杂的烫喝了个底朝天，拿着一根签子在那剔牙，“大案啊老大？”
谢大雷摇摇头，他一点不稀罕什么部里培训，他满心想的都是刘常山到底在哪，他到底是不是凶手，薛振汉到底在哪，他是不是还活着。
谢大雷掏出手机打给冯明亮，这时候也只有冯明亮能和他分享这个纠结。
“好事啊，当然得去，你马上定明天的机票，我们争取明天上午到，你争取下午回来，人是抓不完的，案子也办不完的，可培训的机会又不是天天有，厅长都点名让你去了，这不是给脸不要脸啊？”冯明亮说话比较直接，他都有点生气，谢大雷怎么没一下子应承下来。
“可是，我这掌握这么多信息，说不定已经离人很近了，说走就走，不甘心呢。”谢大雷摸着下巴咂摸着嘴。
“快得了吧，不甘心的事儿多了，最不甘心的是不懂指挥的人去指挥你，你不好好上进，说不定不如你的人就爬到你脑袋上给你瞎指挥了。我这就安排订票，你们那边自己负责，我带人过去。”冯明亮办事依然是一副部队风格，迅速直接。
谢大雷挂了电话，看看手里的牛杂已经凉了，他叉起一块放嘴里，没滋没味的嚼着，“老大，我能留下吗？”齐亮亮早就按捺不住想问，好不容易等谢大雷把电话挂了。
“必须留下，你身手不错，他们几个过来，你这边情况也熟悉一点，多配合他们，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谢大雷说完这话，就看齐亮亮闪着一口大白牙，在南方城市的夜色里傻呆呆的笑着。
38、
谢大雷预定的是第二天下午的航班，冯明亮他们是十点落地，早班航班机票便宜，几个人估计五点就得奔机场了。
十来天没见，冯明亮和谢大雷拥抱了一下，几个小子在旁边挤眉弄眼的，被谢大雷一脚踢在王帅的屁股上。
齐亮亮被派出去买回来的吃的，几个大老爷们就在宾馆狭窄的空间里，你拿一个我拿一个的捏着吃了，这边吃着，谢大雷在床上铺了一张纸，把技侦划定的可疑区域的地形和格局给冯明亮讲了一遍。
“这工作量很大啊。”王帅嘀咕了一句，冯明亮撇撇他，“人抓住了咱们还来干吗。”
“老大，你说咱们出来找吃的，这小出租房的人不也得出来找吃的？中午咱们去转转呢？”王帅倒是脑子转的挺快，嘴里还嚼着一口小包子。
“我看行，反正也没什么事，早弄住早回去。”冯明亮接茬示意王帅他们快点吃。
“明亮，歇会吧，这刚到，早晨又起了个大早。”谢大雷不好意思这么使唤人。
“你在这呆着吧，准备收拾下行李，赶紧回去报道。”冯明亮这么说着瞟了一眼房间，这才发现谢大雷和齐亮亮什么行李都没有，“你俩行李呢？”
齐亮亮抻抻自己的T恤，“穿着呢。”
谢大雷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出门走得急啊，这几天就晚上洗了早晨穿，天热，干得快，内裤有，内裤我们是新买了换的。”
冯明亮无语了。
吃完，冯明亮带着齐亮亮、王帅、于常就去城中村摸排了。这边谢大雷有了一点难得的闲适功夫，他甚至溜达到宾馆的窗户，看了看外面的车流和人流街边的小店，发现这个城市果然很不一样，节奏更快，更干净。
他又摸回到床上，给王小莉打了个电话，想汇报下要回去的行程，王小莉不惊不喜的口气谢大雷很满意，这是一名经过多年“培训”过的刑警的媳妇，这期间就给谢大雷发了几个微信和短信以询问人是否健在。
“我老丈人还好吧，没想我吗？”
“想你了，昨天说想你想的睡不着。”
“哎呦，我老丈人说话啦？”谢大雷故意一惊一乍的口气来逗王小莉，可王小莉根本不吃那一套。
“我就想知道，你穿着一件衣服出去这么多天，是臭了还是臭了？”
“嗯，老婆大人对形式估计不足，经过我白天穿晚上洗的辛勤工作，一点都不臭，回去请领导审查。”
“我说你就不能在外头买一个换换？？”
“领导，咱家柜子里都一柜子特价T恤了，我再买不是浪费钱财？”
“晚上回家吃饭吗？”
“应该回去，再怎么着，也得回去看看俩老人，我还真是挺想他们老两口的。”
“晚上多做几个菜，你回家前最好洗个澡，别把家搞臭了。”
“得令。”
挂了电话，谢大雷看看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休息下，一旦放松下来，他才觉得哪哪都挺累的，这几天走路走的，脚底板都快掉了，运动鞋一脱下来，那股子味道别提多夸张，他定了个闹钟，算好了去机场的大巴和安检时间，准备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