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谢大雷贼不走空的拿到了一个电话,这个号码是152开头的,不知道为什么,谢大雷对177、152号段开头的电话天然有股子抵触,虽然有专门的侵财大队处理电信诈骗类案件,他还是对搞这种犯罪的更深恶痛绝。
在谢大雷的眼里,变着圈的骗人犯罪,并不亚于杀人抢劫,他在中队的时候也接过类似的案子,那时候的诈骗还是往家里打座机,受害的大多是退休在家的老年人,几乎是一骗一个着,他的辖区就出过一起案件,空巢的老人独自在家,被骗子谎称是儿子的同学,孩子在外地工作被车撞了,老人一心急,也没给儿子去电话,直接到银行把存折里攒了半辈子的20多万转了过去,他甚至记得老人来报案时,灰突突的眼睛满是血丝,逮着队里穿制服的就问,我那钱能追回来吗?然后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一遍遍自言自语,他糊弄我,他说是我孩子同学的,他怎么说瞎话……
后来因为此类案件增多,局里专门成立了侵财大队负责,可还是破的案子比发生的案子少的多。
这个号码很快就查到了机主,叫邓火佳。李老板也知道送货的姓邓,难道机主还真是实名了?谢大雷不敢抱这样的奢望,但还是借助户籍信息摸了摸底,这家伙32岁,没有前科,两个孩子的爸爸,显示是农民,巧不巧的也是吕口村的,奇了怪了,吕口村没一个姓吕的?
于常在后方调出来的邓火佳通话记录中,来往的话单非常多,频次高的也很多,这一时半会的也分析不出来哪一个更可疑,谢大雷有点急,案子到了这个地步,眼瞅着要收网了,还一个目标人没有呢。
谢大雷在车里一遍遍的缕头发,冯明亮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上火了,“别哗啦了,秃啦。”
“你会在什么时候和我打电话?”谢大雷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冯明亮被问的莫名其妙。
“是不是有事的时候?”谢大雷还问。
“难道谈心啊?”
“对啊,咱们要行动了,抓人了,不打电话?在一起那另说,要是不在一起呢?”谢大雷看着冯明亮。
“我明白了。”
谢大雷咧着嘴一乐,掏手机给于常打电话,“于,赶紧看看监控上那几个时间点前,作案都是后半夜,就看十点到十二前后的通话记录,都给我标出来。发给我。”
没多一会,几个号码就发过来了,于常还贴心的查出了机主的名字,有胡四彪,邓火亮,邓火奇,难道这邓姓的几个,是兄弟?
你还别说,邓火亮和邓火奇是堂兄弟,他们的父亲是亲兄弟,果然是打仗亲兄弟啊,谢大雷想起杨博给他的胡小斌的信息,心里暗暗地琢磨,这回胡小斌没参和啊,真的没有?
30、
其实现在最确定的是邓火佳,他作为送货的一方,铁定是这起案件的参与者,至于另几个作案的是谁,一定在他的朋友圈里,是不是谢大雷他们通过话单梳理出来的人,只能说可能,但不是特别的有把握,这一旦动手抓,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势必有风声传出去,那没抓住的就很可能跑了不好抓了。
谢大雷也是心急火燎,紧皱着眉头一直在琢磨,用个什么办法能把人一次性都掏回来,他得赶在去厅里报到前,把手头的案子结了,其实他更想给被盗的大货车司机一个交代,想起那老兄背的半口袋苹果他就心酸。
这时候他决定到吕口村的辖区派出所去会会那位官威比官大的小所长,一听谢大雷要去吃了憋的地方去走访,齐亮亮和王帅在后面一直相互用胳膊捣对方,摩拳擦掌啊。
这回,也是该着这个大肚子倒霉,他又在院子里倒背着手呲哒一个来办事的村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办这个事儿得拿着村里的证明,扣公章,还得带着户口本身份证,你拿个复印件有个球用,我知道你是不是假的?榆木脑袋啊说了好几次了记不住。”
被训斥的村民,手里捏着一沓子材料,嘴巴张了张,诺诺了几句没敢还嘴,谢大雷就看不得这种人,厅里有明文规定,到所里办的所有程序化事项,都要张贴在所里的醒目位置,他早就扫了一遍户籍办证窗口,一片空白,“所里不是应该公示办事流程吗?这事儿还是人家不对了?”
被插话的村民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谢大雷,潜台词是你疯了,你敢惹派出所的?
大肚子被噎了也是一惊,这谁啊敢这么说话,他上下打量了下谢大雷也感觉这人不是善茬,担心是上面下来检查的,看了看谢大雷这胡子拉碴的,也不像当大官的,但是又拿不准,这一时就楞了一下。
“你干嘛的?”大肚子缓过来问。
“干嘛的?干嘛的不也得有规矩啊,督查电话不是24小时开通的嘛,你要是觉得这事儿我管的宽了,那我去督查那问问。”
大肚子一听有点犯懵了,这人谁啊,估计是内行,可怎么一来就找他茬呢,按理说他在这几年,附近的都认识他,有头有脸的大部分他也认识,这个人不但没见过,还一点不给他面子,还真是上面下来的?
大肚子也是能忍,说着就把谢大雷往办公室里让,还虚伪的拍了谢大雷的肩膀一下,走走,进来喝杯水,我看你也是来办事的,进屋说吧。
确实也是来办事,谢大雷也没推让,跟着进了屋。
“我来查几个人。”谢大雷亮了下警察证,递上一张纸,上面写着四个名字,大肚子想看清楚警察证的名字和职务,可谢大雷就晃了一下,他也不好意思或者说不敢让谢大雷再拿出来看看,这个人已经从气势上压住了他。
31、
“嘿,不知道老兄查这几个人是什么用?”大肚子迫不及待的想搞清楚谢大雷的身份。
“我是省厅信息中心的,和海城的兄弟们一起来调查一个案子,是省里领导关注的一个案子。”谢大雷特意点出有省领导照顾过这个案子,至于是哪个领导,估计这肥仔也不会问。或者说不敢问,“这个案子呢,省厅比较重视,所以要求省市联手调查,听说,前几天有海城的刑警来过了?”谢大雷其实也没给自己戴高帽子,可不就是省厅来的么,虽然还没去报道,他又刻意的把齐亮亮他们来过的事情点出来,告诉肥仔他已经知道了那件事,看看肥仔怎么说。
“哎呀,上回兄弟们没说清楚,你看看,我就说嘛,这么老远的跑过来,一定是大案子,那天快中午了,留兄弟们吃饭他们也不肯。”肥仔虚头巴脑。
谢大雷心里冷哼一声,他没听齐亮亮说过还有吃饭这回事,估计也是肥仔自己加进去的,他摆摆手,“现在说手头的事儿,厅领导还等着我们收网结案听汇报,你把这几个人的详细情况给我准备一下。”说着又把那张纸往大肚子跟前推了推,这打着厅里旗号的连蒙带吓唬,大肚子已经无法辨别了。
但是大肚子面色上一点都没变,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已经飘过了一万头草泥马,可他不敢炸翅,他心里知道,就算谢大雷是来专门为前几天的哥俩出气的,他也说不出什么去。他能告诉谢大雷,这邓火佳是他媳妇的内侄吗?他能说他家里既有帝王蟹也有大肘子吗?虽然邓火佳没跟他说过这批货哪来的,大肚子也知道不是正路来的,可天高皇帝远,过路的大货车开着就过去了,谁能来查,现在就来了,他得权衡,怎么把自己择干净了。
可谢大雷这尊铁塔坐在对面,想出去打个电话的空档都没有,已经被逼到了死角了,眼下的活儿不干看起来也过不去,到底怎么办呢?
这一愣神的功夫,齐亮亮和王帅眼看谢大雷进去半天不出来,推开门进来了,俩人一边一个,看看谢大雷安稳的在那坐着,也没进屋,就打开了房门。
大肚子心里一发狠,反正老子不知情,没参与,吃了你娘的几个螃蟹腿还有罪了?边想着边把管片的户籍警叫过来,同时从电脑里调取这几个人的详细资料。
但是管片的民警介绍,邓火佳只是一个小运输司机,看样子他并不具备开那辆神奇货车的能力,邓火奇和邓火亮,前者因盗窃被处理过,后者学过电焊,在镇上一家电焊场,因为技术好,这一大片的焊接都找他。胡四彪呢,以前当过兵,开过军用大卡车,难道是他最有驾驶技能?
在翻看胡四彪的户籍资料时,谢大雷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他摸着下巴琢磨,这个胡小斌和胡四彪什么关系,他不信任这两个屋子里的同行,但他也判断这俩人不敢再就此和这几个人有什么沟通报信,除非他们不想干了,或者涉案太深。
32、
时间不等人,谢大雷急匆匆离开了吕口派出所,也没顾上身后大肚子怨恨的小眼神一路相送,他急于去抓捕这四个嫌疑人,技侦部门已经到位,谢大雷在屋子里无聊的等待消息,团团转。
等到天将黑的时候,技侦的小伙子来电话,好巧的是,胡四彪的儿子明天要订婚,胡四彪在城郊结合部的一个饭店大宴,准确消息说,邓家几个人都去,那正好一勺烩了。想着一勺烩就得安排好一勺烩的具体步骤,宴会上人员众多,烩不好,可能还会造成伤亡。抓捕现场那是瞬息万变的事儿,可不是电视镜头里,威武的警察往哪一站,嫌疑人把手伸出来给你。
趁着天黑,谢大雷和冯明亮先去看了看现场,饭店门口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大马路,也是县城的外环,过路的车不是特别多,人更少,但是附近出租房比较多,服务这部分人群的做小买卖的多,天黑的时候卖麻辣烫啊、豆腐串啊、白吉馍啊都出来了。
这个饭店底上3层,胡四彪定的是二楼的宴会厅,这个地方大概一百多平,一共要放5桌,还有个小型的主持人台,主持台两侧各有一条通道,再就是和主持人正对着的两个宾客进入的小门,也就是说这里一共四个门,按照每个桌十个人计算,差不多50个人,如果参加宴会的有人闹事,反对把人带走,发生群体事件也不是不可能,被围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回到宾馆,谢大雷趴在床上画了一幅图,把几个小子都叫过来分配工作,“于,你带着一组人,守住这个门。”谢大雷说着在纸上画了一个圈,是主持人台的左侧门,“帅,你去这个。”王帅要去的右侧门,“亮亮,你负责这个。”这里是宴会厅的正门之一,“明亮,你去这个。”
“我呢,带人先进场,一旦有人往外冲,不管什么人,先扣住再说,我们现在搞不清楚是不是只有这四个人。审查清楚了再说。记住了,一旦发生群体事件,要结人墙,不能动手,尤其是妇女和孩子,明天宴会上肯定有妇女孩子。就是让人家踩着咱,也不能松手,不能放一个人出去。”谢大雷嘱咐完了,又在纸上画了一个圈,“让他们县局的也准备人,把大门守住,再漏出去找他们。”
第二天上午,还是漫长的等待啊,谢大雷和齐亮亮打头站,已经在饭店对面的修车铺守了一上午,听着修车铺老板钣金的叮当声,齐亮亮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始终没见他们手里掌握的几个人的模样出现,临近中午的时候,冯明亮通过对讲呼叫谢大雷,“我们这边到位,等候通知,等候通知。”
“收到收到。”谢大雷回复完也是有点焦躁,摸了摸烟盒,居然空了,他捏扁了这个家伙,一抬手扔出了窗外,齐亮亮默默的说了一句“乱扔垃圾。”谢大雷瞥了他一眼。
安城县有个风俗,不到12点不开席,而且这个时间要刚刚好卡到十二点,谢大雷不太明白,表要是不准怎么办?
看看自己的手表,指针滴滴答答的走到了十一点三十五,有人陆陆续续的进了饭店,谢大雷招呼齐亮亮下车,齐亮亮惊讶的问,“现在就动?”
“咱去吃饭。”谢大雷头也没回甩给齐亮亮这么一句。
齐亮亮一琢磨,也是啊,嫌疑人又不知道今天有行动,怕个啥。
他跟在谢大雷身后紧走几步朝饭店走去。
33、
饭店里人都是朝里走的,并没有想象中的人来人往,这家主营鱼的饭馆,一楼大堂非常的开阔,目测得有三十桌的样子,此时也就坐了十分之二三,一侧的走廊边上都是水箱,里面各种鱼游来游去供客人选择。
更多的客人都是往楼上走的,谢大雷跟着两个抱孩子的妇女一路上了楼,宴会厅门口一个迎宾的男人正是胡四彪,浓眉大眼寸头个不高。
胡四彪的胸口戴着一朵红花,满面笑容的冲着每个到来的客人抱拳,并把来宾让宴会厅,谢大雷站在拐角看了一眼,假装走错了,顺势就往下,胡四彪也看到了谢大雷,其实,很多嫌疑人在被抓后,我们都谈过,作案后的人,有时候的直觉也很可怕,他会调动全身的神经系统来感知危险,就像这次,胡四彪事后说,他也觉得谢大雷这个生脸有些奇怪,说不上哪怪,心里好莫名其妙的多跳了一拍,但很快被来的宾客冲淡了。
谢大雷退回到一楼,服务员顾不上一楼的客人,都在二楼招呼,谢大雷乐得没人搭理,不然旁边站个服务员等他点菜他哪有心思。
坐着的功夫,门口还能陆续看到有人进来,有在一楼坐下的,有去二楼的。总的来说,这店生意还不错。大堂经理腰里别着对讲机,耳朵里塞着一个耳塞,看着比电视里的警察还专业,谢大雷暗自感慨。
四十一分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男人,很壮,胸口圆鼓鼓的好像每块肉都喷薄欲出,手臂的线条也非常有力,一看就能看出,要么是常年泡健身房,要么是干力气活。在安城这个县地方,健身房还是个稀缺货,那么后者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谢大雷脑子里把他和上货车搬货的人先对了个号。
这人也很奇怪,进门的时候抽着烟,在门口进门前特意拧死,丢在了门外,俩手掏着口袋把目光投向谢大雷他们坐着的大厅,扫了一遍,才上楼,一般人是不这么走路的,如果没来过,会先问服务员,宴会厅在哪,如果来过,可能就直接奔着二楼去了,上楼前还看看,看谁呢?有点意思。
这个人的发型和已经掌握的另外三个人都不太像,脸型倒是像邓火亮,可眉毛一点都不像,这个人是往下耷拉的粗眉形,邓火亮是很短的稀眉毛。
没几分钟,邓火佳来了,他和服务员说话的声音,谢大雷一下子就辨别出来,那那天在二郎村听到的一样,邓火佳完全没有负担,上二楼的台阶时还一步垮了俩台阶。
但是直等到了58分,也没见邓火亮和邓火奇俩人来,这是什么情况?还有两分钟,宴会就要开始了,等还是不等?
时间一过12点,冯明亮的微信先来了,动手吗?
谢大雷回了一句:稍等。
12:05分,谢大雷坐不住了,再也没人上来,按照风俗,迟到是非常不敬的,可以确定这俩人不会出现,他给冯明亮发出了指令。
大队人马涌进宴会厅的时候,很多吃饭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饭店安排的什么节目,直到看见胡四彪被俩小伙子反拧了胳膊,人们一下子安静下来,很快反应过来的宾客们有男人们站出来质问,什么人啊,干嘛呢。
还有几个喝的脸红脖子粗的站起来往这边靠过来,推推搡搡的就要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