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案纪实(不虚构 不夸张 真实案例纪实贴)

  34、
  齐亮亮拿出警察证,给宾客们看,不行,还是走不了,站起来的男人们其实没喝几口,但是这么个场合,吃人家嘴短,主人被抓走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得站出来说几句话。
  谢大雷早就预料到了,他两步跨到主席台上,把吓傻的主持人推到一边,拿过话筒,喂喂了两声开始说话,“各位啊,我是刑警大队大队长,今天抓的人没证据,我们不会来,谁要是拦着,也没事,今天我们带的手铐也比较多,都先带回去问问,胡四彪的案子,看看有你参和没有。”
  谢大雷那嗓门,平时说话都嗡嗡响,再弄上一个话筒,简直和喊一样,人们都镇住了,但还是有胡四彪的本家最近的几个男男女往前涌,尤其是一个中年妇女,抱着齐亮亮的胳膊不撒把,使劲挣也挣不开。
  齐亮亮有点急眼,进门之前的研究会上就说了,要速战速决,怕的就是群众群起而攻之,而现在显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齐亮亮拿眼神向谢大雷求助,这里绝对不可能和电视里演的一样,砰的放一枪,别说是没枪,就是有也不敢放,这么多人,子弹有可能会崩飞,谢大雷眉头紧皱,眼看着自己带的人被裹挟在宴会的宾客上,冯明亮从背后捅了胡四彪两下,“小子,你也是个爷们,没事儿我们也不来,你要是觉得你儿子这个场合闹的热闹你好看,你就接着看,不然,咱们一块赶紧撤了这。”
  胡四彪耷拉着脑袋没说话,沉默了一会,他抬头冲着宾客们喊,“行了,都别闹腾了,我跟他们去看看,没什么事就回来了,你们先吃。”说着,他眼圈也有点红了,他知道自己说这话是安慰别人也是安慰自己,尤其是他扫了一眼抱着齐亮亮的中年妇女,吸了一下鼻子,没说话,眼神直勾勾的和对方对视着。
  冯明亮俩手攥着胡四彪的手铐,往外带了一步,胡四彪迈开腿跟着走,在宾客们闪开的一条通道,俩人一前一后出了宴会厅,谢大雷善后。
  下一楼的时候,很多人站起来看热闹,让开路的齐亮亮一个大巴掌挡着,好像后面是哪家的大明星,几个人撤到了车跟前,胡四彪的家人还跟着走,可也不阻拦了,胡四彪回头跟他们努努嘴,那意思让他们回去。
  邓火佳早就给塞进了另一辆车,此时此刻正被于常好好看着,一坐进车里,谢大雷赶紧问,邓火亮邓火奇怎么没来?
  胡四彪楞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合着怎么回事人家都知道了,他也不再隐瞒,“今儿他们老母亲圆坟,日子冲了。”
  “你知道他们在哪?”
  “上坟地去了吧。”
  “具体位置呢?”
  “我可以带你们去,算立功吗?”
  “看你表现了。”谢大雷给对方鼻子跟前栓了一个大萝卜。
  胡四彪没吭声,车开动了。
  望理解啊,猫在加班,从早到晚,眼睛看屏幕看的都快掉到键盘上了,真的,刚去了下厕所,眼冒金星啊,这还在进行中,啊啊啊啊啊啊啊,生活不易啊,挣钱难啊……
  望理解啊。
  35、
  坟地早就没人了,谁家上坟不是上午,但是胡四彪没说错,在被村民指出来的确定是邓家坟地的位置,还有几堆新鲜的纸灰和果品,那么现在这哥俩去了哪呢?
  进村,谢大雷有点发憷,刚才宴会上的情况已经让人不得不多想,抓人最害怕遇到群体事件,武功再好也强不过一个打一帮。
  可这回,不进村也不行啊,谢大雷给胡四彪做工作,“胡四彪,你帮个忙,给他俩打个电话,就说中午没让他们吃上,下午请他们洗澡去。把他们从村里叫出来。”
  “这样行吗?我们很少去洗澡。”
  “你们都娱乐什么?”
  “打牌,来钱的。”
  “一般在哪?”
  “在镇上的棋牌室。”
  “那好,你今天还约他俩,要是问你怎么这么快,你就说喝的有点多了,醒醒酒出来。”谢大雷连词都想好了。
  电话调成了外放,很快拨通了,胡四彪的手机很时髦,刚出的新苹果,膜还锃亮呢,邓火奇奇怪的问,四彪,你家事儿办完了?这么快就又想发财了?
  胡四彪表情尴尬的看了一眼谢大雷,“喝的有点多,下午出来玩会?手痒痒。”
  “不行啊,今天我姐姐他们都回来了,一家子吃饭说下午打麻将呢。”
  “打什么啊,赶紧出来,那批货你还想分钱不。”胡四彪急于想完成谢大雷交给他的任务,自己积极主动的编话,根本不用教。
  “我问问啊,还喊我弟不?”
  “当然喊啊。”
  挂了电话,谢大雷也很紧张,现在的工作就是等了,如果不能把这哥俩约出来,进村还保不齐遇上什么情况。
  更重要的是,第二天他就得去省厅报道,哪还有这么多功夫在这耗着,他希望把人都抓全,再走,可现实能允许吗?
  冯明亮怎么能看不出来,他拍拍谢大雷的肩膀,示意他不要那么焦虑,又给了谢大雷一支烟,胡四彪坐在车里突然说了句话,“领导,我要是举报个人,算立功吗?”
  谢大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举报谁?
  “我本家堂哥,也跟着我们干。”胡四彪说话很讲究,一口气不说完,他在试探谢大雷,到底这算不算立功,如果算,早出来几年。
  “看你说的这个情况属实不,如果属实,当然算。他叫什么?”
  “叫胡小斌。”
  谢大雷一听,一下子想起来,杨博给他的那个有前科的名字,一直想不出来这个人是干嘛的,这回终于对上了。
  同时,他脑子里迅速的转了一圈,开始懊悔,“刚才他是不是也在宴会上?”
  胡四彪点了点头,谢大雷又和他在一楼等待时,那个上楼时还看了他们一眼的汉子对了对,越发觉得那个人铁定就是胡小斌。
  那胡小斌的通话记录为什么没在这几个人的联系名单上呢?原来,胡四彪家的房前就是胡小斌家,从来不用打电话,都是直接踹后墙。
  他把大巴掌在腿上一拍,吓了胡四彪一跳,刚这么一折腾,胡小斌肯定跑了,一共要抓4个,现在多出来一个,还有三个没捞着,谢大雷越想越觉得生气。
  加班猫出没,请注意,请注意!
  
  36、
  抓捕邓家兄弟倒是顺利,他们一点没提防,好在双方并不是一个村,消息还没扩散那么快,这哥俩来的时候还给胡四彪装了五百块钱的份子钱,胡小斌的家里一点也没找到他的影子,去之前谢大雷就有了心理准备。
  回到大队,一组留下审讯,一组继续分析胡小斌的各种可能去向,冯明亮在谢大雷的办公室,看着他收拾东西,柜子里有一层专门放他的记录本,一起记录开始,就是一起案子的开始,看着谢大雷在那收拾,冯明亮也有点伤感,“老谢,咱俩共事几年了?我都想不起来了,老啦,可我还记得我来这报道,看到第一眼,心里就想,哎呀天呀,这个人怎么这么黑。”
  谢大雷嘿了一声,“天生就黑,没办法,我当时一听说军转干部也害怕啊,不想要还不行,上面说你是个副团专业的,我更害怕了,军转干部脾气比本事大,我就琢磨,实在不行,我就晾着你,把你弄跑了,没想到,你还呆下来了。”
  “嗯,是呢,一来就听说你是个猛将,给我吓得不轻。可这没过几年,说散就散,哎。”冯明亮后面的话没说,眼看着谢大雷收拾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明亮,我真不想走。舍不得兄弟们。”
  “走,赶紧的走。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就这么故意说的,想让你感动一下,你还真上道。”冯明亮赶紧背对着谢大雷吸了一下鼻子。
  谢大雷没吭声,他不想安排吃散伙饭或者送行饭,他怕自己忍不住留下来,看着哪一个都是自己带出来的小伙子,个顶个的要能有大用,他自己走了。他不能多想,稍微一想就犹豫,一犹豫就想给曹厅长打电话说不去了,电话号码都调出来好几次了,最后一点意念压制着他没有打。
  他就想悄悄的走了,谁也别遇着,就好像出个差,休个假,然后短时间内不能再看见队里任何一个人,他会忍不住,感觉心里没着没落的,想拉着谁一直说话或不说话,好像就突然剩他一个人了,这种感觉只有父亲去世的时候才有过。
  谢大雷拉开门的时候,看着于常他们堵在门口了,于常递给谢大雷一个包的很漂亮还打着蝴蝶结的杯子,“老大,你那个旧的太丢人了,都不好意思让你带去用,换一个吧,我和我媳妇挑的。”
  王帅递过来一个烟灰缸,是一块墨绿色的石头做的,“头儿,这是古玩市场淘的,老板说是个老物件儿,主要是提醒你,抽烟多了,肺就这么个颜色了。你得记着,少抽点。”
  齐亮亮站在最后,扒拉了下王帅,递过来一支包装精美的钢笔,“队长,估计你以后开会会多一点,准备个好点的家伙事儿,记点重要的东西。”
  谢大雷眼泪终于下来了,他什么也没说,黑着脸,推开几个人往外就走,谁也没看见,他任凭眼泪在脸上肆意的淌,大步的走出了那间曾属于他的办公室。
  37、
  冯明亮在新领导没到位前,暂时主持工作,审讯工作也进行的很顺利,但是结果他很吃惊:胡四彪他们,居然是在胡小斌的高超驾驶技术下,硬生生的靠后面的货车贴着前面车,完成的整个盗窃过程,作案用的小货车也提回来了,冯明亮特意给谢大雷拍了个照片发过去,谢大雷回了一个字,“草。”
  这是一辆改装过的货车,在车斗上焊接了一个罩子,改装成箱式货车,顶部又加设了一个滑动轨道,车头顶上货车后,后面干活的人把轨道推出去,这样就能把低一块的车头部位填平了,人就站在这个平台上作业,后斗有一两个负责接货的,邓火亮负责开第二辆车接应,倒货,按照他们交代的时间地点,找出来的新的监控,能看到货车的四个轮胎几乎都贴在地面上了,这个载重只有一顿多的小家伙,每次几乎都要拉大几十吨的货。
  为了防止两车相连时发出过大的动静,车头还安装了一块轮胎状的胶皮,本身大货车就动静大,国道上路况也不是很好,后视镜也有盲区,一个比货车车上窄的小货车顶在后面,压根看不见听不见。
  几个人的分工也很明确,胡四彪是上去搬货的那个,邓家兄弟负责在后斗倒货,胡小斌开车,邓火亮接应。
  安城县下属的几个村冷库陆陆续续又查获了各种货物,稍微一清点就上了百万的案值,但是依然没找到第一个来报案的老兄丢的帝王蟹,胡四彪说这批货是胡小斌介绍出去的,除了送人的几箱和他们吃了几箱,大多数都出手了,这批货,每个人都分了几万块钱,但是至于去了哪,只有胡小斌说得清楚了。
  冯明亮就和这个胡小斌死磕了,不能谢大雷留下来的案子,还剩个尾巴,对得起被盗的老兄送来的半口袋苹果吗?
  但是胡小斌会去哪呢?这家伙刚放出来,屁股还没坐热乎就面临着又进去,这回肯定是跑的远远地。正琢磨着,去下面摸情况的齐亮亮回来了,“冯队,有人提供个线索,说这个胡小斌结婚又离了,前妻带着孩子改嫁到安城,现在住在大东村,不过我查了他前妻最近的通话,没有和胡小斌的交集。”
  “观察一下这条线,不好说这个人是在近处还是远处。先把人上网追逃,卡死他的行踪。”冯明亮摸着下巴皱着眉头。
  门岗说,第一个保案的老兄又来了,一直在门口张望也不说进来,门岗给冯明亮打个电话问问怎么着,冯明亮放下电话,大步撩出办公室去门口见人家。
  半个多月没见,老兄又黑又瘦,见了冯明亮,汉子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还一直往冯明亮身后看,冯明亮明白,他是在找谢大雷,“老兄啊,谢队长调去省厅了,案子我们一直还在办,人大部分都抓住了,就剩一个,可剩的这个是他把你的货卖出去的,你再等等,我们尽量给你找出来。”
  汉子一听眼圈红了,可什么也没说,后来冯明亮才知道,货主的最后期限就在那天到了,汉子没好意思给冯明亮说,找不出货,就得把车卖了抵给人家货款,冯明亮要知道,一定会去和货主说说,宽限几天,他一直后悔没多问几句。
  38、
  谢大雷报道的第一天,分到了一台新电脑,有了新的办公桌,暂时没分到新办公室,还是一个大开间,他的位置在最里面,几个手下都是年轻人,其中有俩是今年刚毕业考进来的新警察。
  他去曹厅长那报道,曹厅长亲自站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可把你弄过来了,上回省厅合成作战的时候,我就相中你了,正是经验、年纪的好时候,大雷啊,得抓住机会啊,以后是信息时代,咱公安工作要是错过了发展,可就落后了,还谈什么科技要警力,好好干吧,缺啥用啥,打报告,一律管够。”
  谢大雷还不太习惯和这么高的领导汇报工作,有点紧张,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曹厅,我来的时候,我那个大队刚好有个人跑了,能不能先拿这个人练练手,用信息作战把他拿下?”
  “当然可以啊,咱们这信息中心不就是给下面干活的兄弟们解决问题保驾护航的,我这正愁没法开张呢,你还带着米来了,赶紧去吧。等着你打响第一枪呢。”
  谢大雷打了个敬礼,欢天喜地的去了。
  和冯明亮简单的沟通后,谢大雷开始研究胡小斌,1976年出生,两次前科,都是盗窃,一次是单打独斗偷仓库,一次是和同伙作案偷大货,1998年结婚,1999年孩子出生,2002年离婚,孩子判给了前妻。
  在用的银行卡三张,曾经一张农行卡流水较多,但是没找到和卖货对应的款项的进出,胡四彪说,给他们的是现金,那么可能就是给的现金。
  胡小斌逃跑需要用钱,哪还有不用钱的地方吗,得坐车,得住宿,除非有人收留他,前妻已经再婚,不大可能收留他,那么胡小斌的去向可能是哪呢?
  手机早就关了,最后一次基站出现的位置就是胡四彪给儿子办宴席的地方。以胡小斌被打击过的经验,他是断然不会再用以前的手机号,那就只能从他的其他痕迹入手了。没一天功夫,信息显示,胡小斌从安徽淮北取过钱,谢大雷调出地图一看,景县到安徽这个地方的距离足足两千公里,两天的功夫,最快的就是飞机,但是这两个县城都没有机场,客运车没有直达的,算上转乘,也不会那么快到达,那么高铁?
  高铁也没有直达的,不但没有直达目的地的,连安城都没有火车站,距离最近的是海城的火车站,海城到胡小斌出现的县城也没有直达的,调出12306的后台搜索,距离这个县最近的是合肥站,但为什么已经上了在逃信息的胡小斌没有被查出来呢?
  查了一下日子,谢大雷一拍大腿,原来二者差一天,胡小斌上网被追逃是第二天,可他当天就买了车票跑了,谢大雷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直接把人带到目的地去蹲坑抓捕,他这次要来个遥控抓人,不然,信息中心不成吃干饭了?
  39、
  谢大雷把队里的新人召集起来开了一个会,他的新下属面孔都很年轻,这么算起来,谢大雷都是叔叔辈了。
  把案情简单说了说,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就迫不及待的发言了,“领导,一个人到了新的地方,最先要做的就是落脚,落脚存在两种可能,一是通讯,一是住宿,胡小斌不可能入驻宾馆,所以住宿信息查不到,但是他会租房啊,联网的出租房信息能不能查?”
  谢大雷本来还满心欢喜,一听这新兵蛋子的话,就知道这孩子坐办公室坐多了,出租房是这么要求的,可有几个房东这么干?别说录入公安系统,就是纳税又有谁去主动交过呢?
  现在网络这么便捷,很多私下就交易了,是一对一的相对封闭的交易,这个根本就没法查但还得鼓励这种发言,他怎么觉得这开头第一炮就隐约有点哑。
  “你叫耿超是吧,刑警学院毕业?想法不错,但是录入出租房的信息比较少,可能查起来难度比较大。”谢大雷这么一委婉,接下来,没人发言了。
  谢大雷有点想念在大队开会的叽叽咋咋,有时候还得专门拍拍桌子镇压下,这倒好了,干脆没人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举了举手,“我在想,咱们是不是调取一下胡小斌的微信聊天记录,他电话不用了,但是也没注销号码,绑定的各种通讯工具和支付工具就很可能还在用,咱们也调查了,这个人去过一次钱,这笔钱只有两千块,可他的卡上实际支出的钱是3790块,那些钱是快捷支付花出去的,这就说明他还在使用一些绑定的支付系统。
  谢大雷插话,“你的意思是咱们从这些系统倒查他的号码?”
  “我是这么想的,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行得通,大伙手里的活儿都放放,从胡小斌的朋友圈入手,包括qq空间。”谢大雷一高兴,站起来的时候忘了把椅子往后推一下,差点摔倒,他尴尬的笑笑,一溜烟跑回自己的位子上。
  回到座位,谢大雷查了下,刚才发言的小家伙叫李志,但是和唱民谣的李志长的一点不一样,谢大雷最近的车里每天都在放李志,尤其是关于郑州的记忆,一遍遍的放一遍遍的听,王小莉偶尔坐坐他的车,总揶揄他,在郑州有个相好的姑娘,可谢大雷对天发誓,这辈子他去郑州都是抓人,还都是男嫌疑人,连个女的都没有。他喜欢的只是那个调调。
  人都会老,会怀念年轻时候的很多东西,他怀念的是他曾经的兄弟。人们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宴席究竟为什么要散呢?散了的人们又都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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