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y_125603271 2017-04-28 05:32:00
啊啊啊 才看了一下下就没了 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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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你后天不要安排这么多活给我干我就能早点回家写了么么
“我想我们在这里的谈话应该是十分私人的。”一直没说话的中年妇女佩吉直接下了逐客令:“这是个人隐私.......”
“你们每一句话都像是为了M好,但实际上把她往,往.....”
擦,“往火坑里推”的英文怎么说?我一下打了结巴。
“往,往......”
“Throw her under the bus(美国俚语,把人往公车底下推,意思和往火坑推差不多)。”达尔文结过嘴。
“他们要带走M......”我总算盼到了救星,要知道我的英文程度还达不到舌战群雄的程度,再撑不了几个回合我就该回家啃脚了。
“不但把M往公车底推,也许还要在她身上倒点汽油再放把火,”烂鸡鸡愤愤地帮腔。
“他们是什么人?意大利黑手党?”佩吉医生皱着眉头转向费曼。
“呃....”费曼尴尬地摊了摊手:“他们是同一个学校社团的成员。”
“我们是她的朋友。”
“那么你们更应该为她考虑。”佩吉不耐烦的合上手边的考核笔记,转头向费曼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等一下,”达尔文拦在佩吉面前:“你们是根据什么判定M不能跟上学习进度的?就算交白卷也不一定是白痴的表现——你们的评估标准是什么?就算你要把她带走,也应该拿出无歧视的合理的评估结果吧?”
“对极了,”烂鸡鸡也立刻帮腔:“既然你们这么权威,评估报告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就是,昨天还说在评估呢,今天就出结果了,怎么可能?我们怎么知道你的评估结果有没有带偏见?”
“你们所谓的合适的教育究竟是什么?不解释清楚我们不会让M跟你走的。”沙耶加也在一旁说:“费曼老师,你也没看过评估报告对吗?”
“这位女士,我不认为我有义务跟你解释,”佩吉医生看向沙耶加:“我也没有义务向你们解释评估的流程和结果,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联邦政府。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联邦政府也同样有规定,特殊学生只要在生活上不对他人造成威胁,是可以申请特殊助教帮助自己,从而取代去专门学校的!美国有30万特殊助教,为什么不能拍他们任何一个来,而非要让M去什么狗屁智障学校.....”
“打住,就此打住。”费曼打断了达尔文和佩吉的争辩。
“佩吉医生,实在抱歉,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下次您来的时候,请您把评估报告带上——我想校长和我需要看到完整的报告才能让你带走她。”
“我以为我们昨天已经达成了共识”佩吉医生下意识地说,但随即意识到我们还在场,只好不甘心的提起书包:“好吧,我明白了,过几天会有别的人来。”
“实在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了。”费曼向门口礼貌性的指了指,中年妇女立刻扭着她的大屁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美年达,你也出去好吗?”佩吉走后,费曼又转向M:
“我想跟你的朋友们谈谈。”
“你们了解M的家庭情况吗?”M出去后,费曼摘了眼镜放在桌子上,看着我们几个。
M的家庭情况?我从来没想过。
我脑海里闪过了那个看起来像M妈妈的女人。
那个坐在拖车门口,穿着洗得发黄的粉红色碎花睡裙,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抽烟的女人。
拖车里面隐约闪烁着昏黄的光,门口扔着一张开裂的布沙发,和几朵褪色的塑料花。
“她家里并没有钱,也不是本地人口,是靠国家福利才能来这上学。”费曼缓缓地说。
“什么意思?”
“虽然这很残酷,但说白了,如果没有ZF的福利美年达连这间学校都来不了——ZF给予它的公民福利,因此公民必须要听联邦ZF的安排。你们明白我说什么吗?”费曼无辜的摊了摊手:“这并不是我决定的,当然M也可以选择,她可以选择服从安排,去特殊的学校;也可以选择不服从——但这就意味着她失去了读书的资格,她必须呆在家里,受福利机构的监管,甚至离开她现在的监护人。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说到底,原来是钱。
什么评估测试,什么为了更好的教育,都是狗屁。
穷人领取联邦ZF福利,就必须服从ZF安排,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无论M有没有影响其他人的学习,无论她是否开心,无论她幸不幸福,她都必须服从安排。
那如果下一次战争来临的时候,ZF要强制规定这些穷人去上战场,他们也没有反抗的权利?
下一次海啸的时候,ZF要强制优秀的公民先撤离,那么穷人也要乖乖等死?
就因为他们享受了国家提供的福利?
我不敢往下想。
“所以只要M能够自己交学费,不再依靠福利,她就能够留下?”我开口问道。
“我很遗憾,但事实就是这样。”
几个人从办公室里垂头丧气的出来。
“这不公平。”烂鸡鸡小声嘟囔了一句:“即使她家里没钱,也不是她的错。没人能决定自己出生在哪里。”
“M不是智障,骆川都说了,她是天才。”我叹了口气。
“但是如果M真的是天才,为什么她每次数学考试都故意交白卷呢?”沙耶加疑惑的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倒是觉得刚才那个佩吉医生有点面熟,就是不记得在哪见过….”
达尔文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教学楼外的长椅上。
她穿着那件几乎从来没换过的黄色外套,里面是促销商品赠送的大号T恤,草草地扎进翻着毛边的牛仔裤里。这套穿着像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在十六七岁的高中里显得不伦不类。
她遭受的所有不公和欺负,都来源于这个滑稽的外表。
可没有人愿意透过这套可笑的装扮,去看清皮囊之下那个真实的灵魂。
那个越过死亡和坟墓,越过阶级和人种,和所有人一样平等的灵魂。
“我靠,我怎么早就没想到!”烂鸡鸡突然在我身边一拍脑门,把我的耳膜都快震破了:“让M去参加明天的AIME不就行了吗?如果真的出线了,参加国际奥数比赛不说,牛X大学都会排着队让她挑——关键是!五万奖金啊同志们!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双赢吗!?”
我还以为什么好办法呢,一听到AIME我和沙耶加就齐齐翻起白眼。
又不是偶像剧小说,AIME的选手都是从基础数学竞赛一级一级考上来的,今年我们学校获得参赛资格的就只有3个人,顺着看正着看就三张脸,每个人都有AIME专业的个人资格证和考试许可证,这么短的时间到哪里给M再变一份啊!
“我倒是有一张准考证....”达尔文想了想说。
大哥!你是男的啊!带把子啊!
准考证上有照片,虽然老外普遍看亚洲人都眼瞎,但肤色和性别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根据我这一张再仿照一张假的....”
你以为现在拍电影啊!我读的说少你不要骗我,人家电脑里都有登记每个考生的资料的,就算伪造了证件也要扫码进场啊!
“你听我说,我可以黑进他们的系统,把M的信息加进去....”
黑客了不起啊!出了事这锅谁背啊!要知道美国佬是最恨欺诈行为的,这种考试欺诈行为会变成她一生的污点啊!
“......其实关键的不是准考证能不能伪造,也不是电脑资料能不能修改,而是M愿不愿意去向大家展示她的天赋,”沙耶加开口了:
“我们说了这么多,都只是站在我们自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但我们都没问过M怎么想的。明明能够考满分却要交白卷,即使被佩吉说智力低下也没有反驳.....她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证明自己,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大家又一次陷入沉默。
其实我一点也不了解M。
她总是我们中间那个沉默不语的倾听者,但我似乎从来没有走进过她的内心。
上课铃响了。M仍坐在长椅上,并没有回去上课的打算。
“不如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和M聊聊。”我说。
“嗯。”达尔文没说什么,和胖子向教学楼走去。
“汪桑,有事就给我发短信。”沙耶加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帮你跟老师请个假。”
“嗨。”我坐在长椅的另一边。
“......嗨。”过了半响,M才从远处收回了目光,她轻轻晃动着身体,看着脚边。
我们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坐着。
下雨了。
我脑海里闪过了那个看起来像M妈妈的女人。
那个坐在拖车门口,穿着洗得发黄的粉红色碎花睡裙,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抽烟的女人。
拖车里面隐约闪烁着昏黄的光,门口扔着一张开裂的布沙发,和几朵褪色的塑料花。
“她家里并没有钱,也不是本地人口,是靠国家福利才能来这上学。”费曼缓缓地说。
“什么意思?”
“虽然这很残酷,但说白了,如果没有ZF的福利美年达连这间学校都来不了——ZF给予它的公民福利,因此公民必须要听联邦ZF的安排。你们明白我说什么吗?”费曼无辜的摊了摊手:“这并不是我决定的,当然M也可以选择,她可以选择服从安排,去特殊的学校;也可以选择不服从——但这就意味着她失去了读书的资格,她必须呆在家里,受福利机构的监管,甚至离开她现在的监护人。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说到底,原来是钱。
什么评估测试,什么为了更好的教育,都是狗屁。
穷人领取联邦ZF福利,就必须服从ZF安排,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无论M有没有影响其他人的学习,无论她是否开心,无论她幸不幸福,她都必须服从安排。
那如果下一次战争来临的时候,ZF要强制规定这些穷人去上战场,他们也没有反抗的权利?
下一次海啸的时候,ZF要强制优秀的公民先撤离,那么穷人也要乖乖等死?
就因为他们享受了国家提供的福利?
我不敢往下想。
“所以只要M能够自己交学费,不再依靠福利,她就能够留下?”我开口问道。
“我很遗憾,但事实就是这样。”
几个人从办公室里垂头丧气的出来。
“这不公平。”烂鸡鸡小声嘟囔了一句:“即使她家里没钱,也不是她的错。没人能决定自己出生在哪里。”
“M不是智障,骆川都说了,她是天才。”我叹了口气。
“但是如果M真的是天才,为什么她每次数学考试都故意交白卷呢?”沙耶加疑惑的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倒是觉得刚才那个佩吉医生有点面熟,就是不记得在哪见过….”
达尔文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教学楼外的长椅上。
她穿着那件几乎从来没换过的黄色外套,里面是促销商品赠送的大号T恤,草草地扎进翻着毛边的牛仔裤里。这套穿着像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在十六七岁的高中里显得不伦不类。
她遭受的所有不公和欺负,都来源于这个滑稽的外表。
可没有人愿意透过这套可笑的装扮,去看清皮囊之下那个真实的灵魂。
那个越过死亡和坟墓,越过阶级和人种,和所有人一样平等的灵魂。
“我靠,我怎么早就没想到!”烂鸡鸡突然在我身边一拍脑门,把我的耳膜都快震破了:“让M去参加明天的AIME不就行了吗?如果真的出线了,参加国际奥数比赛不说,牛X大学都会排着队让她挑——关键是!五万奖金啊同志们!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双赢吗!?”
我还以为什么好办法呢,一听到AIME我和沙耶加就齐齐翻起白眼。
又不是偶像剧小说,AIME的选手都是从基础数学竞赛一级一级考上来的,今年我们学校获得参赛资格的就只有3个人,顺着看正着看就三张脸,每个人都有AIME专业的个人资格证和考试许可证,这么短的时间到哪里给M再变一份啊!
“我倒是有一张准考证....”达尔文想了想说。
大哥!你是男的啊!带把子啊!
准考证上有照片,虽然老外普遍看亚洲人都眼瞎,但肤色和性别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根据我这一张再仿照一张假的....”
你以为现在拍电影啊!我读的说少你不要骗我,人家电脑里都有登记每个考生的资料的,就算伪造了证件也要扫码进场啊!
“你听我说,我可以黑进他们的系统,把M的信息加进去....”
黑客了不起啊!出了事这锅谁背啊!要知道美国佬是最恨欺诈行为的,这种考试欺诈行为会变成她一生的污点啊!
“......其实关键的不是准考证能不能伪造,也不是电脑资料能不能修改,而是M愿不愿意去向大家展示她的天赋,”沙耶加开口了:
“其实我们说了这么多,都只是站在我们自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但却从来没问过M怎么想的。明明能够考满分却要交白卷,即使被佩吉说智力低下也没有反驳.....她明明可以证明自己,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大家又一次陷入沉默。
其实我一点也不了解M。
她总是我们中间那个沉默不语的倾听者,但我似乎从来没有走进过她的内心。
上课铃响了。M仍坐在长椅上,并没有回去上课的打算。
“不如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和M聊聊。”我说。
“嗯。”达尔文没说什么,和胖子向教学楼走去。
“汪桑,有事就给我发短信。”沙耶加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帮你跟老师请个假。”
“嗨。”我坐在长椅的另一边。
“......嗨。”过了半响,M才从远处收回了目光,她轻轻晃动着身体,看着脚边。
我们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坐着。
下雨了。
千言万语,都融化在了毛毛细雨里,雨滴无声的落在地上,蒸发成雾气回到空中。
其他的班级都在上课,草坪上和操场里空无一人。
一瞬间,我仿佛也回到了出国前的那一天。
淋着雨,背着书包坐在操场边,看远处在课室里奋笔疾书的初中同学,他们离我好近,又离我好远。
孤独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情感,尤其当你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和你不尽相同,他们无法真正的感受你的感受,笑你的笑,流你的眼泪,爱你爱着的人。
尤其当你开始长大。
张朋,那个时候拉起我的手臂的男孩,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们去看漫画吧。
在那一刻,我内心的黑暗被他的笑容驱散了。
千言万语,都融化在了毛毛细雨里,雨滴无声的落在地上,蒸发成雾气回到空中。
其他的班级都在上课,草坪上和操场里空无一人。
一瞬间,我仿佛也回到了出国前的那一天。
淋着雨,背着书包坐在操场边,看远处在课室里奋笔疾书的初中同学,他们离我好近,又离我好远。
孤独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情感,尤其当你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和你不尽相同,他们无法真正的感受你的感受,笑你的笑,流你的眼泪,爱你爱着的人。
当你开始长大。
张朋,那个时候拉起我的手臂的男孩,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们去看漫画吧。
在那一刻,我内心的黑暗被他的笑容驱散了。
“M......那个佩吉有没有跟你说,她会什么时候带你走?”
“也,也许是这两,两天;也许是,下,下礼拜。”
“你见过海吗?”我支支吾吾的说:“不是地下洞穴的迷失之海,是真的海。”
M摇了摇头。
“你想去.....看海吗?”
她看着我,过了一会,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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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亚州是南部的沿海州郡,在我还没搬到这里之前,我查过一本描述美国风光的指南,里面说离我们小镇不远的地方有一片非常美丽的海湾。因为那里总是有成群的海豚出没,所以也叫海豚湾。
海豚湾在小镇的南边,但我不知道具体的距离。我觉得如果一直朝南骑自行车,应该能骑到。
M坐在我单车后面,一开始的路还算顺畅,可除了市区没多久,就只剩下高速公路和铁轨了。
我们推着单车,沿着铁轨向南走了很久,但连海的味道都还没闻到。
“大海?”一个加油站的黑人收费员冲我们摇了摇头:“往前走是核能发电厂,再往前是堆填区,我从来没听过这里有什么海湾。”
“请问您知道海豚湾怎么走吗?”
“不,我没听说过什么海豚湾。”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坐在她的花园里:“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从没见过海豚。”
“请问您知道大海是哪个方向吗?”
“很远。”维修铁路的工人把铆钉砸进铁轨。
我们又骑了一段路,太阳快下山了。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海湾,也许是我自己记错了。也许是那本书的作者擅自杜撰了这些名不见经传的无名景点。也许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也许现在掉头,还能赶得及在天黑之前回家。
可是我还是抑制不住的想在往前走走,想去证明之前走的每步路都有价值,想去坚持自己心中荒唐的想法。
在夕阳即将消逝的时候,我终于看到天上有海鸥飞过。
在堆填区和核发电厂中间的夹缝里,有一块由礁石组成的,狭长的海湾。
我们把单车扔在路上,爬过铁网和护栏,在礁石上小心的往前走了好一段路。
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海豚湾。
在太阳掉下海平线的最后一刻,海豚的剪影出现在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我们都没有说话。
它们在空中高高跃起,又落回海面,最终消失在淡紫色的天空中。
那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海豚湾。
在我遇到过无数奇幻的、诡异的、无法解释的事情里,这一段经历看起来无比平庸,甚至也许不值一提。可每一次我想起海豚从水面一跃而起的那一刻,都觉得那是我生命中最不可磨灭的、最动人心魄的场景
没有史前文明,没有历史真相,没有未解之谜。
这只是关于两个十六岁的女生,凭着内心的执念,找到属于自己的海豚湾的故事。
回到小镇已经天黑了,我推着单车和M走回家。
“你愿,愿意进来坐,坐吗?”
这是M第一次破天荒地邀请我进她家。我每次来她都只和我站在外面谈话。
无论是谁走近拖车,M都会变得不自然,她总会用半个身体遮掩着拖车的入口,就像怕别人向里面窥探。
“好啊。”
我没想到一个不到四平方米的小起居室和两平米的小厨房能够堆下这么多东西——数百个廉价超市的罐头食品和日用品,几十个锅碗瓢盆,各种大小的水瓶和纸箱连同无数塑料袋一直堆到天花板。
“我,我妈妈她,她不喜欢扔,任何东西。”M轻轻的说。
我跟着她见缝插针的迈开脚向里面走,卧室用帘子隔成两间,隐隐约约看见M的妈妈坐在帘子后面,仍旧摆弄着那台信号不好的收音机。对我的到来她微微显得有点惊讶,但眼神一闪即逝,又恢复了对收音机的专注。
“.....阿姨她好像很喜欢听收音机....”我随口说道。
“她,她总在找,找一些收音机,收音机里不存在的东西。”M无奈的笑了笑。
M掀开帘子,她的房间也同样堆满旧衣服和日用品,但吸引我注意的是布满房间的奇怪数字。
各种颜色的数字和公式,有新有旧,有的写了又改,一层覆一层,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从桌面到地板到墙上。
“这.....这些都是你写的?”我看着那些我从来没见过的公式问:“是你发明的吗?”
M摇了摇头。
“.....我记事,记事起,它,它们就在我,我脑子里。”
———————分楼层—————————
“对普,普通人,来说,他们只,只看到了数字,和符号….但对我,我来说,它们是活的。”
“活的?你的意思是这些数字在你眼里有生命?”
M点了点头。
“就,就像我的朋友一样。”
M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来向我讲述这些数字背后的故事。
她说在她的世界里,数字从来不是静止的,它们有生命,有性格,有颜色,竟然还会说话。
她说10拥有2和5,9拥有3,8和6的朋友最多,1是蓝色的,而7最孤独。
公式则是这些数字的语法,它们通过语法组织语言,和人类建立沟通。
它们的语言可以描述这个宇宙本身、过去和未来——用一种纯理性和逻辑的方式。
它们有时候爱着人类,有时候恨。
它们有时候也有秘密。
这些数字组成的语言,M天生就能听懂。
M知道它们的很多秘密,无论是在光天化日下的黑板上大张旗鼓,还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窃窃私语,她都能听见。
“那它们都在说些什么?”
“很多,”M沉吟了一下:“从,从寒武纪时期的一,一只草履虫,到几,几亿光年外的红,红矮星。”
“它们也会谈论人类吗?”
“嗯,它,它们总是,总是说人很,很自大——总以为自己发明了伟大的定,定理和宇宙的奥秘——但其实,这些定理在人,人类诞生之前就存,存在了。它们说,所有的发明都,都只能称作发现而已。”
“M,那天我们看完电影回家,遇到马修的时候….你是不是知道那辆卡车会因为你降下了火车轨道的路障而直接转弯的?”
M点了点头。
“可卡车就刚刚好在马修弯腰捡钱的哪一刻冲出来….”
“它,它们告诉我的,”M指了指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计算。”
“所以你能靠运算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
“有,有的行,有的不行。”M想了想说。
“你是怎么算出来的?”无数个随机事件串联在一起形成一个超小概率事件,这个因果层级关系的复杂程度不低于让一只猩猩随即打出一本《莎士比亚全集》啊!
M没有再说下去,她的意思是即使她解释给我听了,我也不会懂。
“但,但是我加入了新,新的随机事件,改变了结果,是违背了我和它,它们许的承诺。”M低下了头,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惆怅。
“你只是让那些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保护了自己而已,这不算是什么大事啊….”
“蝴蝶效应。一件小事甚至可,可以改变宇宙运运行的轨迹。但现,现在我还算不出来。”
“M,我不明白,”我摇了摇头说:“既然你这么有数学天赋,为什么从来不给学校那群傻X一点颜色瞧瞧呢?你可以带着你的数字朋友去甩他们一脸!那些胸大无脑的拉拉队长和那些虚伪的大人们。”
想到画着浓妆的丽莎和佩吉医生,我就情不自禁地啐了一口。
“这,这些数字和公式并不是我的朋友。”M轻轻的别过脸,没有再看我:“它,它们给,给我带来灾难和痛苦,比你想象中多。很多时候我,我不想听它们的话——却不得不听。”
M弯下身,从床底下扯出一叠布满灰尘的试卷和书。我随手翻开一张,那是7年级的物理试卷,M的名字被人用马克笔涂掉了,取而代之的是“骗子”。
“我的区别在,在于,我能写出正,正确答案——但没人能看看得懂解题过程。——我看起来很简单的计算方式,却没人能,没人能看懂。”
我看着试卷上那个巨大的“骗子”两字,一时间气不打一出来。
“你这种解法给教高中初中的老师看,当然他妈的看不懂啊!他要能看懂也许早就是下一个诺贝尔得主了!你应该拿给更专业的人看啊!”
M安慰我似的拍了拍我的手,但却摇了摇头。
“不,不重要了。”她说:“其实很多、很多事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它、它们教会我看我的未来,我出生时就、就看到了我的死亡。我尝、尝试过改变它,可无论怎么、怎么变,只是结局不同而已。现在的这、这种是我最满意的。我只要安静的等、等待它的发生。”
很多事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M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这么一瞬间,她让我感觉似曾相识。
就像那个在天台上,最终松开我的手的人。
那个没有名字、一心求死却偏偏获得永生的人,那个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却恨不起来的人。
不重要了。这句话是他的口头禅。
他是一个隐藏在孩童躯壳里的破碎灵魂,神给了他永生,却没有给过他哪怕一天的幸福。他靠着过去积攒的恨活了许多年,可最终所有恨的人和事都成了过眼云烟,他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了。
他要逃离的每个人都在追寻,就像那天坐在黑色进口轿车里的老人,即使富可敌国,仍然对永生有着接近疯狂的执念。
期待得到永恒的人,又怎么会了解永恒带来的孤独和悲哀。
M悲伤的眼睛,和我记忆中的43重合了。
“......很孤独吧?”沉默了很久,我抬起头说。
M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也许她原以为我不会相信,至少会质疑些什么——她似乎已经做好了我会嘲笑她一通然后转身离开的准备。
当她听到孤独这个字眼的时候,眼睛深处明显有一个地方闪了闪,就像戳到了痛处。
良久,她张开了干涩的嘴唇:“每,每个人都,都应该是孤独的。”。
“.....所以你一直在小心维护着死亡的方式,不让任何偶然事件影响这你最终的结局吗?”我问。
“嗯。”
“比如说,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死活不肯上车?”
M点点头,随即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天空。
“红色的汽,汽车如果在那时向北方开......我,我会在两年零三个月的一,一天因,因此而被淹死。”
我惊讶的合不拢嘴吧,我一直以为偶然事件下的微小变化能带动巨大的连锁反应只是动态系统里的一种理论而已,原来这种连锁反应真的能被精确的计算出来。
“那,那天我改变了马,马修的轨迹,这违背了我和,和它们之间的承诺——我只、只被允许在不改变必然事件的情况下尽,尽量选择自己的命运。”
M指的是那天我们在逃离马修的时候,她运用了她的预知能力让他被卡车撞上,保护了我们的事。
“如果那天你没有动用这种能力,那我们......会死吗?”
“会,会被打伤,而且你...会,会失去一只眼睛...”M深深低下了头:“因为...这件事,我我,的死亡方式变了,现在我,需要让,让事情走上原本的正轨,这很难,就像错,错过高速公路出口的汽车,下一个离,离目的地最近的出,出口还有五十公里,必须很小心,才能......”
“所以你....不愿意告诉费曼你的数学天赋的原因就是,去特殊教育学校才能让被改写的命运回到原来的轨迹?”我猛然想起今天M在办公室里的欲言又止,这一切都在M的计算之内,她只是为了把她选择的命运扳回正轨而已。
“可以....这么理解,”M有些茫然的看着窗外的星空:“这该,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其实这,这样对我也好,我是个怪胎,也许在那里的生活会容易些....”
“M,你能够告诉我,你一心追寻的死亡到底是怎么样的吗?”
说到这里,M来了兴致,她充满憧憬的眨了眨眼睛说:“那,那是八十岁那年,我躺,躺在一个郊外木屋的小床上,看着外面,外面的大海,我缓缓闭,闭上眼睛进入梦乡.....没有任,任何痛苦,渐渐停止呼吸,被涨,涨潮的海水带进海里,消失在海上......今,今天看到大海的时候,我更,更确定这是最好的结局。”
M仿佛已经看到了她死去的那天,她轻轻笑了,就像已经得到了一切的解脱。
“我不明白,难道你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等待死亡吗?”
“汪,你不明白,”M的眼神闪过一丝悲伤:“能被计,机算的未来,意,意味着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像任,任何一个数学公式,不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只是被发,发现而已。每个人都,都有剧本。”
M告诉我,我们无力改变命运,从出生开始就没有选择。
命运已经给了你剧本,你能决定的只是不到百分之一微乎其微的事情,你改变不了的永远比你能决定的多——你改变不了日出日落,长大和衰老,性取向和智力;改变不了生存的欲望,繁殖的本能,贪嗔痴的人性。
无论是外在安排好的自然规律,还是刻在基因里的隐藏剧本,我们自以为主观做出的决定都是命运安排好的。
“我,我能决定自己的死,死亡方式,已经很,很满足了。”M看着我笑了。
“M,你能看到我是怎么死的吗?”隔了很久,我问。
“我并,并不能看见,所有人的命运,”M说:“我只能,只能看到某些必然事件的点.....”
“那你能尝试看看我的吗?哪怕看到任何和我的死亡有关的东西。”
“你,你确定要真么做吗?”M问。
“嗯。”
今天胃疼的厉害 暂时取消更新 明天忙完就放假一天 这两天会至少来八千字滴
M看着我,她似乎集中了所有的精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的脸,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地板。
但过了将近两分钟,她还是一言不发。
“M,算了,不要勉强自己,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我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她。
我话还没说完,M的眼神突然涣散下来。一滴血滴在我手上。
她的眼角流出了一行血,随即整个人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你怎么了??”我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扶起来,她回复意识之后,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
“.......你没事吧?”
M摇了摇头。
“.....是不是我的....”我心里一沉,但还是假装轻松的耸了耸肩:“你看到了不好的东西吗?”
“你,你的生命还有不到,不到半年....”
我的世界突然黑暗下来。
我快死了吗?
我才十六岁,健健康康大活人一个。突然就被告知还有不到半年的生命。
一瞬间,我想起了还在医院里的妈妈,不知去向的舒月,烂鸡鸡和达尔文,玩着我手臂的沙耶加,塞给我漫画书的张朋.....
我舍不得他们,也舍不得这个世界。
M继续用手指快速的在地板上凭空写写画画,她的鼻子也开始流血了:“我不会,不会让你死的,我在计算,计算看看你的轨道是否能改变....”
“别算了。”我拉起M的手阻止了她。
“也许,也许是有,有改变的可能性也未必....”
“我相信你的计算很准确,M,所以别算了。”我收起眼泪,忍住悲伤说:“但还是谢谢你让我知道了我还有不到几个月的生命。”
“我很抱歉......你的死,死亡也许可以改变.....”
“无论怎样,我们现在算是遭遇了一样的困境了,”我努力地笑笑:“我们起码都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死了,对吗?”
良久,M点了点头。
“我现在能体会到你的心情了——当你知道自己的生命轨迹和死亡的心情——对吗?”我抬头看着M:“可是与其去延缓我的死期,我更希望在剩下的这几个月,按照我选择的方式去活着。”
“也许我还有四个月就死了,也许还有五个月.....可死亡它就是这样如影随形,无论是明天会被花盆砸死,还是一百岁的时候在医院衰竭致死,无论是缓慢的癌症,还是被子弹一枪毙命,死亡终究会来的。可生命的可贵不正是因为它有期限吗?因为生命短暂,才更应该活在当下,和爱的朋友家人在一起,努力让自己幸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