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弄了,”我按了按胖子,让他别再给沙耶加松绑:“没找到出口之前,你就算把我们都松开了,我们也出不去。一会多多回来,很容易就能看出有人来过。”
“那现在怎么办?”烂鸡鸡心疼地看着沙耶加。
“首先,我觉得出口肯定不只你看到的那个,”我把我收集到的情报简短的跟胖子说了一下:“你想想,军方这么多年来一直给他们运物资和药下来,不可能只通过那么小的洞口。”
胖子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可是除了那个洞口之外,我四处转遍了,剩下的几条都是通往地底的矿洞,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根本不像是有出口呀。”
“如果......军方是从这些矿洞里面来的呢?”达尔文在黑暗中轻轻的说。
我打了个冷颤。
“我们都不知道这些矿洞通向哪里,但很有可能他们能通往更远的地方。”达尔文艰难地活动了一下手臂:“这么大空间里需要的氧气,不可能是从那一个小洞里来的。”
“现在我们中间,能够自由活动的人就是你了,”我拍拍胖子:“你机灵点儿,出去找找线索,尤其是那个叫霍克斯的人,他似乎是他们的首领。”
“我知道,他每隔一段时间会发药给动力的人吃,”胖子说到这,顿了顿:
“他们吃的是MK-57,MK-58的上一代,可他们的外形都变得跟蜥蜴一样,不再是人类了......我以后会不会也变成.....”
烂鸡鸡的眼神里有一抹绝望。
“你别胡思乱想了,可能是别的原因导致它们变异的呢?”达尔文匆匆打断他的话:“而且这两种药未必成分就一样,否则他们也应该会隐身,而你的外貌也早就该出现变异了。”
达尔文的回答倒是点醒了我——同样都是副作用,为什么服用上一代药物的人不会隐身呢?
难道真的像达尔文所说,这两代药的成分不同?
可毕竟是新旧两代,主要成分应该是一样的,无论再怎么差也不会差这么多呀!
我想起了烂鸡鸡的妈妈在客厅里打电话时颤抖的声音,她对烂鸡鸡的隐身能力忌讳莫深又欲言又止,到底为什么?
我们又讨论了一下作战计划,大概是胖子负责潜进去霍克斯和多多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盐矿的地图;我则负责从加里嘴里收集情报,但一切目标都是为了找到出口。
胖子刚要起身,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往沙耶加手里塞。
“你在哪里找到的!”沙耶加睁大了红肿的眼睛看着手里的戒指,一瞬间好像病好了一半。
“嘿嘿,”胖子挠了挠头:“可能是你在地面上遇袭的时候掉进矿洞里的,我知道你一直宝贝这个东西所以跑回去给你捡回来了。”
“你刚才不是说你回头找我们的时候就遇见多多了吗?他追着你你咋回去捡的?”我也是有点想不明白。
“老子身轻如燕!我的体魄还能抗不了他两下暴击?”胖子哼了一声。
这时我才看清这货的后脑勺和耳朵上有一片干掉的血痂。
“Dick,谢谢你。”沙耶加眼角有泪光。
“我给你带上。”胖子笨拙的拉过沙耶加的手。
“厉害了上校,没想到你不顾生命安危把戒指捡回来,已经和企鹅一样勇敢了!”我感叹到。
“什么啊,为什么是企鹅?”胖子小心翼翼的给沙耶加带好戒指。
“我看电视说,雄企鹅每到交配季节就会冒着生命危险到山上捡石头,为了吸引雌企鹅.....”
“中尉,闭上你的嘴!”烂鸡鸡脸一红打断我的话。
“你们还在蘑菇什么,快点走,一会来不及了!”达尔文低吼了一句。
与此同时,矿洞外想起了淅淅梭梭的声音。胖子一晃身子不见了。
果然,胖子出去没一会,加里就晃着大脑袋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装满水的盆子。
“......旺旺,喝水吗?”他奶声奶气地问我。
我看着加里,也许是缺乏日晒和必要的维他命,他的身材瘦小,皮肤苍白透明,但除去咋一看恐怖的外表之外,他和外面正常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嗯,谢谢加里。”我把水盆子接过来,自己喝了一小口,就转过头去喂沙耶加。
可是沙耶加喝了几口就全吐出来了,吐出来的还包括刚才吃下去的那一点食物。
我心里一沉。
骨折,肺炎,人类比想象中的脆弱很多,除去现代武器、智能科技和药物,他们就像包裹在钢铁外壳里的瓷娃娃,随时随地都会因为一点创伤送了命。
她似乎在刚才看见胖子的时候,挣扎着用了所有的力气才醒过来,随即就在一次陷入昏迷。我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
“她好些了吗?”加里指了指沙耶加。
我摸了摸沙耶加的脑袋,艰难地摇了摇头。
“这个,”加里爬到我身边,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铁盒子,打开里面就是那颗他珍藏了很久的蓝色胶囊。
“给她吃这个,她就能好。”
加里拿着胶囊的手迅速凑到沙耶加嘴边,脸上一副满是期待的表情。
“不要!!”
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我一甩胳膊打开了加里的手,胶囊轱辘轱辘滚到地上。
加里一心期待被表演的脸色顿时满是不解,脸上一副委屈,三两步跑过去捡起胶囊,细心吹了吹灰放回盒子里。
在看我的时候,这孩子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加里只是想帮你........她快要死了。”加里瘪着嘴说。
“加里,我......”我挡在沙耶加前面的手垂了下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我要告诉你,这个药是坏的,它很不好,你会信吗?”
加里垂下了眼睛:“可是它是加里的宝贝,它能让痛都飞走了。”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加里转过头:“朋友之间不用道歉。”
“我只是觉得......”我尽量寻找不会伤害人的词汇:“你吃这个药虽然症状会减轻,但它却从来没有根治你,这也许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它至少能够减轻痛苦,反正我不会长大的。他们说,之前生下来的孩子也不会长大。”
不会长大?我的心一沉。
“再吃一段时间,皮肤就会变成像多多一样,慢慢尾巴会长出来,然后就要死了,多多的命也不长了。”加里低着头。
“加里,你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吗?”
他摇了摇头:“他们说.....正常的孩子要是得了这个病早就死了,但我还活着,都是因为有这个药——这里的人能活着,都是因为这个药。”
“你上次说,这些药是军方送来给你们的——还有食物和生活物资,他们是从地面上下来吗?”我终于有机会问到这个问题,我紧紧攥着出汗的手掌心,远处达尔文的头也有意识的向我的一侧转过来。
“不,”加里摇摇头:“他们从地底的矿道里来。”
我和达尔文交换了一下眼色,他猜的没错,这里一定有一个矿道连着出口!
“军队的人从矿道的另一边来,那里连着湖。他们有时候会把物资运到我们这里,有时候则运到中间站——霍克斯会去把物资搬回来。后来军人来得越来越少,霍克斯偶尔会带我去中间站看看是否有新的物资,可每次都一无所获。”
我的心狂跳起来。
“那你认识他们来的路吗?”我急切地看着加里。
“你......为什么问这个?”加里狐疑地看着我。
“加里,沙耶加不行了,她要出去看医生,我们还要去救朋友,我们不能死在这。”我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除了坦白我想不到任何办法,我想出去,可是我不想骗加里。
“加里,求求你......”我企图去抓他的手。
加里后退了一步,他歪着脑袋看着我。
“汪汪是不是为了让加里带你出去,才要和加里做朋友的?”他的眼睛里有戒备,更多的是失望。
“我......”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加里又退后了两步,我们就这样僵持了几秒。
“骗子。”他说。
“我不想骗你,事实上地面根本没有什么核爆,苏联已经解体了,美国的总统叫小布什,人们都生活在阳光底下,我不想骗你,我不在乎我的性命,可是我要去救我的朋友,我希望你相信我,我想把你带到地面上,那里有大医院,你能接受正规的治疗,能认识很多很多和你一样的孩子.......”
“你不要再说了!”加里捂住耳朵转身跑了。
“加里!加.....”
加里的身影消失在矿洞的阴影里。
我叹了口气。
我真的不想骗你,加里。
可是在这里,所有的真话都被当成假话,你所看见的,听见的,你所被教育的真相,都只是一个粉饰阴谋的谎言。
“别自责了,”黑暗里达尔文开口说:“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
我看了看旁边昏迷的沙耶加,只能握住她滚烫的手:“对不起。”
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黑暗中,只剩下我和达尔文两个人。
“喂。”
“啊?”
“你.......没事吧?”他问我。
“没事.....我没受伤,就脖子后面蹭破了点皮......”
一阵沉默。
“你没事.....吧?”我嘟囔了一下。
“唔。”他算是回答了我。
沉默了很久。
“怕吗?”他又在黑暗中问我。
我咬了咬嘴唇。
“不怕。”我还有小半年寿命,就算是被捆在这里,我还能活小半年。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他的声音极其微弱,我怀疑我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Dick应该能找到线索的,只要他们抓不到Dick和张朋,一时半会我们都不会死。而且我估计加里只是被吓坏了,他还会回来的。”
好长一段话,特别清晰。
“......哦。”我转头看了看沙耶加:“我怕沙耶加撑不住了。”
“你给她吃了抗生素吗?”
“唔.....但是可能口服作用太弱了,她没见怎么好。”我担心的说。
“我怀疑她不只是感冒感染到肺部,而是因为这里还有核污染残留,总之这里不宜久留。”
我们又不知道在黑暗中呆了多久,忽然洞口的柜子晃动了一下,胖子闪身出现来到我身边。
“沙耶加好点没?”胖子从背后变出一个碗,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水倒给了沙耶加。
我摇了摇头:“她刚吃的东西都吐了。”
“怎么样?有没有线索?找到地图没有?”我迫不及待的问胖子。
胖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但我找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胖子随即递到我手里。借助着微弱的矿灯,我看到那是一张很老的照片,照片上似乎有一个印第安样貌的中年人,拉着一个女孩的手。
也不知道是因为矿灯太暗还是我眼花了,照片里那女孩的样子,和M一模一样。
原来烂鸡鸡离开我们之后,就开始找霍克斯住的地方。根据他的观察,这四面八方岩壁上分布的几百个洞穴,是按照阶级地位来划分的。
整个矿洞除了一小面岩壁之外,其余大部分都有渗水的迹象。渗水一面的洞穴多数洞孔小,洞内空间狭隘,阴暗潮湿——这种洞穴里都住着没有权利的普通居民。
而唯独那一小面岩壁的几个洞穴,面积大,甚至多数是复合洞穴,空间干燥适合居住。
那么根据烂鸡鸡的推理,这块岩壁的另外几个洞穴,应该也住着底下居民阶级圈里的贵族——类似霍克斯或者其他人。
可是得出了结论后,烂鸡鸡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何爬到这些洞穴里面。
毕竟岩壁表面垂直,没有走道。烂鸡鸡可不像这些地底居民一样有敏捷的跳跃力和蜥蜴一样的尾巴,更不可能像加里一样能贴着岩壁行走——他只是一个不爱运动的胖子。
幸好沙耶加公主的安危激起了他全身的斗志,胖子观察到渗水面的岩壁上有很多花菜一样的结晶体——它们是盐晶,盐最生动的形状。于是这货几乎鼓足了他毕生的勇气,在没有任何攀岩工具的帮助下,徒手爬了4个小时顺着岩晶爬了上去。
一开始的两三个洞穴里只有一堆堆军用罐头食品和真空包装的肉类,烂鸡鸡吃了点,差点没吐出来,再一看日期,都过期十年以上了——干得像柴火一样的真空牛肉、长毛了的墨西哥炖豆子.......连烂鸡鸡这么不挑食的人都咽不下去,味道应该都是突破了宇宙极限的。
霍克斯的住处在最高层,胖子在那里感觉到了来自人类文明世界的一丝温存——干燥的洞穴里不但有军用气化灯照明,还有桌子和床,一些散落在桌面和地上的书,甚至还有一部老式留声机和几张爵士唱片。
胖子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任何地图,却在书桌上发现了这张照片。
“是不是咋一看很像M?当时就我一个,我以为见鬼了,”胖子借着光转动着相片:“但我仔细看了看,又不是同一个人。”
“我.....”
“小畜生,逮到你了。”我还没说下去,就听到一个狰狞的声音在洞口想起。
洞口外的身影往前了一步,灯光找到了多多的脸上——他有皮肤病的大半边脸就像是烂掉的蜂巢,剩下的那一小片皮肤苍白松垮,他狞笑着,露出了仅剩的几颗尖牙。
跟在他后面的是霍克斯,他冒着腰跟在多多后面,一只手像拎着动物一样,提着满脸痛苦的加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手里握着一把斧头。
“不和你的小伙伴打招呼了吗?小畜生?”
烂鸡鸡想隐身已经来不及了,多多双手一粘地像猎豹一样窜到烂鸡鸡身边,举起一把刀照着他脖子上的大动脉扎去——那是一把印第双面刃猎刀。
“不——”
我下意识用脚猛的一踹烂鸡鸡的身体,他一个重心不稳向侧边仰去,那把刀不偏不倚扎进他的大腿里,扯出了几寸长的大血口子,烂鸡鸡嗷的一声痛苦的倒在地上叫起来。血瞬间流了一腿。
“看来你是个魔术师,我真好奇,”多多抽出猎刀,把刀刃抵在烂鸡鸡的脖子上:“你是用什么方法隐藏自己的身体的?”
“这不是魔术,狗娘养的,”胖子咬着牙大叫:“我CNM!”
“我们看不到你,但这个洞穴将近30年都没有任何变化,一点细微的不同我们都能感觉出来——比如说盐晶上的血。”
我看到胖子的手掌上全是干涸的血迹,那是爬岩壁的时候刮出来的。
“留着你的魔法,”多多三两下把胖子捆起来,拿刀柄拍了拍他的脸:“一会下去再好好表演,我想让那些还心存怀疑的人看看,我是怎么宰了你们的。”
“你们这些骗子!”我吼道:“你们明知道外面根本没有什么核爆!为什么要骗人!”
“与其出去被人当成怪物,活在这里不好吗?”多多的脸贴到我的脸上,我能感觉到他像蜥蜴一样的皮肤冰凉刺骨:“可你没机会说了,下去之前,我会把你们的舌头都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