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丽莎用保暖袋给我们装了三只馅饼,并拥抱了每个人。
在我出门的时候,她匆匆把那张三人照的照片从相框里拆出来,递到我手里。
“这张照片,留给那孩子做个念想吧,”丽莎看着已经走远的烂鸡鸡:“他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嗯。”我点了点头。
“明年就不需要种鸢尾花了。”丽莎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紫色地花园,转头忍住泪向我笑了笑:“他毕竟回来了。”
我才想起,鸢尾花的话语是“永远等待”。
外面的风很大,我拢了拢外衣打了个哆嗦,抬头看了看天零星细雨变成了毛毛雨,今天怕是不会出太阳了,我心想。
烂鸡鸡走过第三个街口的时候,终于崩溃大哭,我从来没见过他哭得这么绝望。
我和达尔文破天荒的都没有安慰他,也许让他发泄出来更好吧。
整条街上充斥着上校哀痛欲绝的痛哭声,我们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分钟,他终于抹了一把眼泪。
“我已经不知道该恨谁了。”他使劲吸了吸鼻子:“或者我该恨我自己。”
“上校,你没有错,”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爱德华,在某种程度上——他也并不是故意犯错的,你的爸爸还是你的英雄,是我们镇子上的英雄,但是英雄不是一部120分钟的好莱坞电影,他们有漫长的一生,而不是只有打怪兽的那一面。和每个人一样,英雄脱下了光线的外套时也会犯错,但难得的是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没有谁一生都在做正确的决定。”
烂鸡鸡点了点头,握紧了我的手:“我要活下去。”
“嗯。”
回程的路上,达尔文搭着上校的肩膀走在前面,也许是下雨的关系,路上的人很少,偶尔经过一两个也是藏在雨伞下步履匆匆,自从前两天的纽约游行事件后,各地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暴动,所以街边的店子有好多都在大白天紧锁大门,连赛百味都关门大吉了。路边的砖墙上有一行新喷的涂鸦。
【上帝遗弃了他的子民。】后面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五芒星符号。
仅仅一次病毒泄露,就把美国整个从底翻了个个儿,看来这两天连镇子上的警察都不够用了。
我跟着达尔文他们不紧不慢在路上走着,忽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似乎有人在后面跟着我。
我猛地一回头,却发现后面除了雨水之外什么都没有。
真奇怪,我心里打着鼓,难道是我的错觉?
雨渐渐大起来,我们又走了两个街口,不宽的马路对面,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流浪汉正从反方向走来,他步履蹒跚,在经过我时,看了我一眼,我猛地和他的视线对上了。
【末日审判开始了。】
没有发出声音,但我能清楚地看见他在用沾满污渍的嘴做着口型。
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停下脚步看着他,可奇怪的是他却匆匆走远了。
不对,这显然不对。我突然意识到哪里奇怪了。
这里不应该有流浪汉。
美国的无家可归者百分之九十都集中在大城市的闹市中心,因为那里更容易乞讨到钱和食物。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他们是没什么可能在地广人稀的美国靠着步行走到郊区和住宅区的,更别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郊区——并且,这种长途跋涉kan看起来也毫无必要。
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刚想开口喊达尔文,忽然,从身边的小巷里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把我猛地一下拽了进去。
我张开的嘴很快就被某种透着臭味的布堵住了,那味道让我恶心,我使劲憋着气尽量不去闻,很快我的手也被牵制住。
“别挣扎,”一个带着浓重外地口音的男声在我耳边说:“我们不想伤害你。”
我发现挣扎无用,只好拼命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反抗,堵在嘴上的袖口才移开了一点。
“我没有很多钱,”我喘着粗气:“钱包里面有两张20和一些硬币,你们可以拿走,我的朋友会回来找我的。”
“我们不要钱。”另一个尖声细气的男声说。
这时候我才看见我面前站着两个流浪汉穿着的人,尖声尖气的男人梳着一头脏辫儿,瘦瘦高高,脸色苍白,大概三十多岁。另一个老点的顶着一头油腻腻的卷发,和我一般矮,穿着不知搁哪儿捡来的灰毛衣和工装裤。
流浪汉不要钱,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们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我疑惑地摇头:“我不认识你们的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我们一路跟着你,不可能搞错。”绿毛衣笃定地说。
“快点,时间来不及了。”脏辫儿眼睛里闪过一丝焦虑:“他快要死了。”
湿漉漉的街头,两个流浪汉压低帽檐,朝水坝走去。
和所有南方的小镇一样,城郊总有或大或小的水坝,用于排掉夏天倾盆而下的暴雨,可是冬天的时候大部分水坝下面都干涸了,只剩下黑咕隆咚的桥洞。桥洞和地下水道链接,下面没有灯,只有夏天留下来的淤泥和垃圾,弥漫着一股长年挥之不去的死耗子味儿,一般的孩子们都不愿去那里玩耍,大人也避之不及。
说实话,要不是现在一边一个人架着我,我这辈子是不愿意来这种地方的。
我们钻进水坝下面的桥洞里,鞋子上很快沾满了腥臭的污泥,空气逐渐闷热起来,我的额头上很快布满了汗珠,臭气让我不禁抬起袖口掩住口鼻。走了一会,桥洞里面出现了一盏昏黄的光。
那是一盏装电池的的户外节能灯,白惨惨的光源旁边围绕着躲进桥洞里没有冻死的蚊子。
节能灯旁边,是一个有点破旧的露营帐篷,户外商店夏日大促销九块九的那种,其中一边还烂了个大洞,不知道是从哪个垃圾桶里捡的。
两个流浪汉停下了脚步,脏辫儿很自觉的到外面把风去了,留下绿毛衣和我,他努努嘴,掀开了帐篷的一角。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见一张没有漆黑的腐烂的脸。
那“应该”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我之所以用“应该”这个词,是因为我几乎无法从他的外观上判断出他的年纪,只能根据轮廓约莫估计一下。
他的脸烂了一大半,就像被腐蚀过一样,白森森的颧骨若隐若现,其中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另一只紧紧闭着,所有伤口的边缘都遍布着一片片发霉似的脓点。
这不是电视里播的那种潘多拉菌株感染后的样子吗!
我头皮一麻,尿都快出来了,下意识地就要拔腿往后退。
“你别害怕,他不传染。”绿毛衣看出了我的恐惧,他撩开自己的衣袖,里面是长着黄毛的白净皮肤。
“如果传染的话,我们把他从亚特兰大运过来早就感染上了。”绿毛衣一边向我展示他光洁的手臂一边说:“他说他身上的细菌是改良过的,不会通过接触传播。”
我咽了咽口水,继续朝帐篷里看去。
灯光很暗,那个人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半点反应,他穿着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拣来的大码外套,遮住了内衬原本应该是亚麻白的长袍,但此刻两件衣服都沾满了污渍。
“刚刚走的时候还醒着,这会又晕过去了,我看他活不过今晚,”绿毛衣的语气并没有太多起伏,他们做流浪汉的,早已见管了死亡。
“你认识他吗?”
我困惑地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他。他是你的朋友?”
出乎意料的,绿毛衣也摇了摇头。
“他没说自己叫什么,”绿毛衣好像有点心虚似的搓了搓衣角:“我们昨天在蒙特利桥发现的他,那时候他已经这样了,跟我们没关系……但他当时状态跟好些,还给了我们点钱。”
我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蒙特利桥这个名字,似乎不是镇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你们从城里来?”
“是的,我和杰瑞本来想拿了钱就跑的,但他说……他说……”
绿毛衣挠着头,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表达词汇,他舔了舔嘴唇:
“你可能不相信,连我自己到现在都他妈的不相信,但他准确的说出了我和杰瑞的过去……他连我11岁生日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跌断了肋骨都知道!——基督保佑!就算是我妈都不记得……他还告诉杰瑞,他会在4点的地铁站里捡到钱,他果然他妈的捡到了100块!我们都以为是上帝显灵了,可他说这些都是别人告诉他的。他认识的某个人告诉他,这个世界要出现大灾难了,弄不好会灭亡——这要是换做别人,我一定意味是嗑安非他命或别的什么嗑high了,可是,老天……我说不清楚为什么,总之我信了他。”
我的心咯噔一下,能知道过去和未来,除了M还有谁?!
“先生?先生,你醒醒!”想到这里,我什么都不顾了,钻进帐篷推了推躺着的这个人:“你是怎么知道过去和未来的事情的?你是不是遇到了M?是不是她告诉你的?”
躺在帐篷里的人没有动静,我发现他身上有些部分已经腐烂了,他的生命岌岌可危。
“我觉得我们应该离开送他去医院。”我咬了咬嘴唇。
“我和杰瑞劝过他,但他不肯去……他说他一定要到镇子上来,一定要找到你,有一句很重要的话带给你,不然就来不及了。我们用他身上的钱买了灰狗的夜班车连夜上来的。”
“给我搭把手,”我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到他脖子下面,企图把他扶起来:“我们先送他去急诊。”
“别费力了……我没救了……”一个微弱又模糊的声音。
也许是我的扳动唤醒了他,那个黑暗中的身影动了动,睁开了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我,露出欣喜激动的光,但只有一瞬间,又暗淡了下去。
回光返照。这四个字从我心里蹦出来。
“果然……救世主真的存在,不是像传说的那样已经死了……”他努力抬起手,攥住我的衣角:“还有救,这个世界还有救……”
“你是不是见到M了?她在哪里??”我急切地问,生怕他下一秒就断了气。
可对方的意识似乎已经有些涣散了,他睁开那只浑浊的眼睛看向上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仔细听好……我将要对你说的话。”
帐篷里的人声音突然十分严肃,他用力抬起一只手,示意我不要打断他。
“狂怒,好战,盲从,色欲,冷漠,贪婪,自大……”他的嘴里机械地念叨着这几个词:“旧世界的七宗罪将我们吞没,神劝诫我们,行这样的事,必不得承受神的国。旧世界的审判已经开始了,旧的人死去,新世界的秩序即将到来,宇宙有了永远的和平与安宁……”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让我想起了牧师在做礼拜时的祝祷词。一瞬间,我又产生了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就像是看到电视里的唐老鸭和自杀视频一样。
“你是在哪里听到这些的?”我情不自禁地问。
“这是新的《末日启示录》!”那只溃烂的眼睛也一并睁得巨大:“这就是你的朋友让我给你带的话!不要忘记,只有你能救所有人!解开谜题的钥匙在你的回忆里!”
似乎这句话用光了他所有力气,他抽搐了两下,就像棉花一样瘫软了下去。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的?”我大喊道。
但怀里那个人,再也无法回答我了。
从桥洞走出来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
“怎么样?”在外面望风的脏辫儿冲我嚷嚷着。
“他死了。”我说。
“哦,”脏辫儿就像听见一个早就预料到的事:“他跟你说了么,世界会灭亡什么的,碰的一声——”
他一边说,一边伸长手臂做了一个夸张的姿势。
“嗯。”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倒是挺希望世界灭亡的,”脏辫儿啐了一口哼哼到:“这个世界早就完了,谁他妈都会死,都一起下地狱吧,反正老子一无所有。”
我什么都不想说,越过他朝家的方向麻木地迈着脚步。迷惘,困惑,恐惧和无所适从把心脏快要撑爆了,可我连一个宣泄点都找不到。
究竟回忆里有什么?我问我自己,为什么罗德先生和刚才桥洞里快腐烂的尸体,都一而再地提示我同一样东西?
一个人一生的记忆有很多,有短期记忆、长期记忆、味觉记忆、情绪记忆、图形记忆……它不但包括生理的,甚至还是心理和肢体的,人脑中有几万亿个神经元在生产和存储这记忆,就像是一个和巨大的计算机,它能运算出宇宙的体量,但你首先要告诉它题目是什么。
我试着回想我从出生到现在的大事件,埃实利镇的地下洞穴,天台上的43,爸爸的笔记;我想起小时候放学常常玩的玻璃弹珠,小学时暗恋过的侯英俊;我想起雪糕的味道,第一次骑自行车的记忆;我漫无目的的回忆着,无数或大或小的事情在我脑海里杂乱的闪现,最终变成一大团混沌。
我在寻找什么?
我胡思乱想着,直到一声大吼把我的思绪打断。
“我靠!中尉!你刚才怎么突然消失了?我差点被你吓出神经病!”
烂鸡鸡一边从家门口朝我跑过来一边吼道:“我他妈的还以为罗德那老头不信守承诺,你被坏人抓走'咔嚓'了呢!我和达尔文找四五圈!”说着他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我看到达尔文也站在不远处,他看到我回来救转身往屋里走了,估计还在生气。
“呸呸呸,没死都被你咒死了。”我佯装轻松,尽量把沮丧往肚子里塞。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也开始变得不愿意把心事放在脸上了。
“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
我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这段经历太诡异了,难道我该说两个流浪汉绑架了我,把我带到一个重度感染者面前,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对方就死了?
“总之人没事就好,”胖子倒也不在意,他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对我说,伸手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屋里拽。
“中尉,现在新闻正好在播,这次达尔文也看了,他确定那就是你的故乡,那里也爆发了和纽约很相似的疫情……哎,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最好自己看。”
一边说着,我们俩进了屋,电视里传来了我熟悉的母语,那是一段同声传译的转播,画面里的街道和校园无比熟悉,我的眼皮突突突地跳了起来。
【中国南部某城市爆发严重疫情,目前已有144名市民感染,其中高校学生占比45%。目前感染者已有77人死亡。感染者早期症状为低热,渴睡,身体局部呈现黑斑溃烂,继而呕吐,初步怀疑病原为食用野生动物果子狸……】
画面切到一个看似医院的地方,十几只麦克风对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哎,你们别拍了别拍了,”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能再往里走了啊,这可是疫情区,目前传染途径我们还没完全确定呢啊。”
“这种病毒是否和早前报道的美国'潘多拉菌株'一模一样呢?”其中一个记者问到。
“我没法儿回答你这个问题,美国那边的病毒样品我们还没拿到,但就官方公布的数据来看,确实很像同一种病毒的变种。但目前我们对疫情的控制还是相当有信心的,现在我们医院的医护人员都战斗在抗病一线,各单位将万众一心,排除万难……”
就在这时,白大褂背后的病房里,突然冲出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他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喊——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弄错了,她没有死!!”
顿时所有长枪短炮都对准了这个男生,变焦镜头立刻抓住了他的特写。
“别拍了别拍了,”医生一边嚷着一边招呼着别的医护人员,没半分钟就把那个男孩子连拽带拖弄出了画外。
“这个男同学是谁?是不是隔离区的高校学生?”记者马上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他是患者吗?”
“各位不要慌张,这位同学现在还在观察区,目前没有感染症状。一部分年轻学生看到身边的同学以及家人发病,非常容易受到刺激,从而产生精神崩溃情绪不稳的反应,我院医疗保障体系积极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展开心理辅导小组,大力帮助隔离区群众展开心理疏导……”
我盯着电视机闪烁着的屏幕,那个被拽走男生穿着我最熟悉的波浪形运动校服,他因为绝望而扭曲的脸在我脑海里撕裂、揉搓又拼合,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回来了。
我不知道怎么确切的形容,就像法语里的Deja vu(幻觉记忆),一个清醒的人在经历某件事的时候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的既视感,但我的Deja vu出现的过于频繁和真实,我几乎能确定我在某个地方看到过同样视角的同一个场景。
“那个男生真可怜,”沙耶加能够听懂一点中文,她转身像一脸疑惑的胖子解释道:“好像是有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死了,所以他才那么激动。”
“这病现在感染的人比官方公布的多,网上传言病毒最开始是从高校学生中流传出来的,似乎是因为食用了野生果子狸,”达尔文在电脑里一边检索一边说:“这太奇怪了。”
“我能弱弱滴问一个问题吗?”烂鸡鸡一脸嫌弃地说:“你们中国人是不是什么活的都吃?”
“说得好像你们吃牛羊肉就是圣人一样,”我白了他一眼:“牛羊不一样是屠宰场出来的?”
“每个国家文化不同,”沙耶加解释道:“日本也会吃河豚,哪怕它有剧毒。”
“OKOK,”烂鸡鸡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我没有看不起的意思,毕竟我听我妈妈说以前感恩节,老一辈除了烤火鸡,还会吃吃鳄鱼和鹿……但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吃野生的?像这种多人食用的肉类都有养殖场吧?如果大家都吃野生的,这些动物不会很快就灭绝了吗?”
“捕食野生动物在中国是不合法的,但很多人会迷信野生动植物拥有自然的力量,尤其是一些'养生'学说所倡导。”达尔文解释:“我没有回过国,但我爸爸妈妈也曾说起过,他们相信野生的菌类、草药、海产比养殖的更有营养价值,或者药效更强——虽然这并没有科学根据。”
胖子不解的挠了挠头:“你们说的'养生'是不是就类似我妈妈每天早上榨的西芹秋葵南瓜汁,或者是什么睡前红酒配白奶酪之类的?”
“中国的'养生'系统比这个复杂得多。”我叹了口气,跟他大概简短地把我所知的介绍了一下。
“什么?!”胖子听完大惊失色,倒退三步:“你说吃植物根茎调节身体里的气、用针扎皮肤治病就算了,你们竟然还拿鹿的角和牛的丁丁来做药我简直不能忍!吃动物的某个器官以求自己的同样器官能够得到动物的效果,这和矇昧时期的原始人吃人以求得到对方的力量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你们到现在还信这个?”
“你不要反应过激好吧?”我皱皱眉头:“你们还相信从来没见过的耶稣基督呢!这种以形补形的思想我们这代人已经逐渐抛弃了,但要改变几千年来形成的信仰是需要时间的。”
“猪脑和猪肉一样,煮熟了的成分是蛋白质和脂肪,不会补脑子。”胖子还在不甘心地辩解着。
“我觉得你们都没有聊到这件事的点子上。”骆川的声音从厕所里面传出来:“你们是想我开门说还是隔着门说?”
这货的颈椎其实一直没好,之前是硬撑着出院的,这两天几乎都躺在床上。
“你在厕所里干什么?”
“排泄。”
“我靠!”我下意识堵住口鼻:“大哥我求您还是关着门说吧。”
“中国南方人爱吃野味是真的,养生也是传统,但毕竟都不是集中事件——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自古以来就有人吃野生动植物,有人吃王八,有人吃穿山甲,但为什么果子狸突然流行起来?而且为什么被感染的都是高校读书的学生?”
厕所里传来一阵抽水马桶的声音。
“会不会是有人专门向学生兜售这些野生动物?”
“根据我的经验,这东西一只不便宜,学生可不会有这么高的购买力。但他们的家长,就说不好了。”
“究竟会是什么人,对这些家长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这种事情中国媒体一定会封锁消息,以免引起更大的恐慌,”骆川打开门:“但或许通过某些设限论坛可以查到。”
达尔文已经在飞速的按着键盘。
没过多久,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中年人的脸,他有着亚洲人典型的高颧骨和单眼皮,面色红润,薄薄的嘴唇抿起来,配上花白的头发,颇有这么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这个人的博客、电子专栏、百科等社交信息在昨天一夜之间从中国互联网上消失了,连名字也变成敏感词。”
“这大爷是谁?看着还蛮和善的。”烂鸡鸡插嘴到。
“一个……最近流行起来的中医养生专家。”达尔文尝试用英文解释道。
“正确来说,应该是个神棍。”骆川往沙发上一躺:“这种骗子隔个几十年就会卷土重来,伎俩都一样,但每次都会有反复上钩的,我出国那会儿,还流行过气功热呢,传的可神了,拍两下能治癌症——要是这是真的,那早拿诺贝尔奖了。”
“真的吗?”烂鸡鸡下意识看看自己的两只手。
达尔文点点头:“吴道仁,南方电视台知名养生中医,他的养生讲座在各地收到观众狂热的追捧,尤其他最近开始各省巡回举办的'吃出健康'讲座,可以说是一票难求。虽然现在中国官方没有明说野生果子狸就是从养生讲座上购买的,但是一夜之间,他所有的电视节目,报纸专栏和书籍都下架了,我看这个'大师'跟这件事可脱不了干系。”
“吴道仁?我看是误导人吧。”骆川讪笑了一下:“现在出了事,当然要封杀。”
“从他的履历来看,这个人几乎没接受过太多正规教育,”达尔文敲击着键盘:“档案能检索到的只有初中文凭,那些听起来高大上的学位都是这两年突然获得的……在半年之内读完博士?看来这个头衔的水分也很大。”
“吐纳吸气养生,胡萝卜增高……”烂鸡鸡一边听着达尔文的解释,一边重复着:“这些一听就不靠谱吧?几个人信还说得过去,但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信?”
“群羊效应,”骆川看了烂鸡鸡一眼:“任何一件事只要有了第一批死忠粉,把不实信息重复一百遍,它就会变成真的——就像美国中部落后地区,一个社区的人都相信有天堂,你不相信,反而是异类——这时候你只有表示的越虔诚,才能越融入身边的圈子,接着更可怕的事开始发生了,你必须要不断做出疯狂的事来证明你的虔诚。吐纳吸气也好吃果子狸也好,未必就是参与者相信这样能养生,而是他们必须要向自己所生活的圈子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对死亡的恐惧与生俱来,买养生产品,就像你们西方人捐钱修教堂一眼,他们不是为了信仰买单,而是为了短暂地摆脱恐惧。”
“我想,他们应该没料到会吃到带致命病菌的野生动物吧。”沙耶加轻轻的说。
“不但这些买家没料到,连吴道仁本人也并不知道这些动物带菌,他只想赚钱而已。”达尔文在一边说。
显然这个所谓'大师'并没有把赚到的钱拿来维护自己的网站安全,达尔文三两下就黑进了企业邮箱,里面有大量的个人信息,甚至连买学位的回执都在邮箱里。这其中,就有关于果子狸进货的始末,起因简单粗暴,有人低价出售果子狸,大师想低手高卖,赚两次钱而已。
“所以果子狸的源头还不在这位养生大师,那他又是跟谁买的呢?”
“我不知道……”达尔文的回答第一次这么模棱两可,从前只要是网络上的问题,他总是胸有成竹。
“对方的邮箱保密级别很高,已经不是普通黑客技术的级别了。”他敲了半天键盘,疑惑地说:“这太奇怪了,果子狸也不是什么稀有动物,一个倒卖二级野生动物的贩子不应该会有这么严密的安保呀,这都赶上国家机关的保密级别了。”
“连他们是谁都查不到吗?”
达尔文摇了摇头:“希望不大。”
“如果中国那边真的证明了这种病毒是潘多拉菌株的变种,两国的关系不但会破裂,甚至连战争都会一触即发,搞不好会是第三次世界大战…”骆川一脸严肃:“毕竟前两天的自杀直播,让全世界人都知道这个病毒来自美国实验室,并且是准备用于生化武器的。”
“看来只有找到这个养生专家,才能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
末日审判。世界大战。示威游行。自杀视频。养生专家。
“找不到了,他是第一个感染者,他已经死了。”
我一边说,一边猛地转身冲回自己的房间里,我忽然明白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哪里来了。
这些都是张朋送给我的《寄生兽》画过的内容,在那本漫画的结局里,世界灭亡了。
这两天对不起大家,一直没更新,来日本之后水土不服,先是脚上生了个大疮(有一个拇指这么大我当时以为要截肢吓死我了),终于开始消肿,然后就重感冒发烧,一到晚上就低烧头疼,所以会等26号回去再上新,谢谢大家理解![难过]
我的房间自从M失踪后就没打扫过,地毯上还扔着书包和防水外套,书架堆得满满当当,除了学校发的课本之外,还有我从国内带来的乱七八糟的杂物。
我还记得最后一次看到那本漫画,是骆川遇袭那天,它被扔在了客厅的地板上。当时我还纳闷,为什么这本漫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书架之外的地方,可是因为要赶去医院看骆川,也没细想,就匆匆把它塞回书架上。
就是这么一念之差,哪怕当时我稍微翻那么两下,都不会知道现在才想起来最近发生的事和漫画书里画的不谋而合。
我心烦意乱地扒拉着书架上的东西,思绪飘回了在国内读书的日子。
那会几乎每个小中高学校门口都有一两个漫画书店,里面满满当当塞着的全是清一色日本漫画,当然这些书都是盗版港台的,有时候一页印着的是四页的量,有时候印八页。虽然这么印刷会导致字儿太小,读者必须把鼻尖贴到纸页上才能看到,可四本的量才是正版不到一本的价格,我们这些没什么零花钱的学生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十几岁的小孩都喜欢看热血冒险或者校园言情,《寄生兽》其实并不算畅销,尤其作者的绘画很不讨喜,大半部作品中的人物都透着一种不协调的幼稚,在大家都追随画工精良的潮流之下,《寄生兽》只能被搁置在角落里蒙灰。我就是在漫画店的犄角旮旯里发现了它。
漫画里的故事讲了一个俗套的故事,有点像《异形》的友好版:某个男高中生被一种非人类的孢子寄生,本来这颗孢子应该吞噬掉他的脑子并取而代之,可偏偏因为某些阴差阳错,没有成功取代高中生的脑子,只取代了他的左手。于是高中生被迫要和这只寄生兽共同享有同一个身体。他们从最初的不合,到最终成为了朋友,而高中生也通过身体里的寄生兽了解到它们的计划是取代全人类,成为地球上新的主宰。
虽然一开始觉得画面挺low的,但我很快被故事吸引并一发不可收拾,激发我兴趣的倒真的跟什么地球主宰外星生物阴谋无关,我只是单纯的希望也有一个和异星孢子一样的“朋友”。
从小学到初中,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反倒是许多人欺负的对象。
可能是我的名字取得太糟糕了吧。
寄生在男主角身上的孢子,不但变成了一只无所不能的右手,还能迅速变换成不同形状,替男主角做作业,应付考试和打坏人。尽管这个“朋友”最初只有男主自己知道,但他们彼此心意相通,默契应战,无话不谈的紧密连接让我这个从来没什么朋友的人,产生了无限的遐想。
盗版和正版不一样,没人买就会越出越慢,最后停止印刷,连招呼都不打。从初二开始,《寄生兽》的大结局就没了音讯,如果不是张朋,我也许永远都没机会看到这本书的结局。
老实说,我宁愿没看到,我没想到结局竟然是世界灭亡——漫画家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悲观主义者,才能画出这种结局?
更让我困惑的是,为什么漫画里的事,竟然和真实世界发生的事情重叠了?
“汪酱,你在找什么?”沙耶加跟了进来,她敏锐地留意到我的反常。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那本《寄生兽》就赫然出现在了书架的内侧。
“找到了!”我大叫道:“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都在这本漫画里出现过!”
“你说什么?”骆川和其他人也凑到我的房间门口:“一本漫画?”
“是真的!我亲眼看过!”我一边说,一边翻开张朋送我的《寄生兽》。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翻开书页,除了白花花的纸之外,里面一片空白,什么图像都没有。
“这……这怎么可能……”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跌坐在床上。
“汪酱,你先冷静一点。”沙耶加一边安抚我,一边让烂鸡鸡去给我倒水。我喝了两口,猛烈地咳了几声,才稍微有点缓过来。
定了定神,我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漫画,不是我眼花,里面确实没有一点内容。
骆川接过漫画,皱着眉头说:“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可能,我真的看过这本漫画……”我喃喃自语。
“汪酱你先不要慌,”沙耶加拉着我的手:“这本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我什么时候开始追这本漫画的,张朋如何在离开学校最后一天把书送给我的,我记得的内容都讲了一遍。
“我之所以知道细菌的最初散播者是一只唐老鸭,也知道那个科学家在自杀视频里说的话是'末日审判',都是因为我曾经在这本漫画上看到一模一样的内容。”
沙耶加接过漫画,来回翻动了一下封面,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掏出自己的手机。
“汪酱,我应该有办法。”随即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可尼基瓦…嗨…”沙耶加用日语跟对方捣鼓了半天,转头对我说:“我拜托在日本的朋友查了一下,这本漫画的大结局在日本很早就出版了,很多地方都有卖,我让她现在扫描发过来。”
“那就太好了。”我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仍暗暗地有点担忧。
在扫描本里,和所有少男漫画的欢乐大结局一样,男主角和他身体里的寄生兽一起战胜了大Boss,解除了日本危机。剩下的寄生兽选择和人类和平共处。
“可我看的大结局和这本完全不一样,在我那本里面……世界灭亡了。”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可现在里面半个字都没有。”烂鸡鸡接过漫画,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没有印刷油墨的味道……倒是有股很奇怪的酸味,会不会是被人调包了?”
“氢氧化钠和百里酚酞……”达尔文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也把鼻子凑到书页上:“我以前看过一个FBI破案的栏目,里面讲到一个诈骗犯用这两种材料制造会消失的墨水签支票,如果这本漫画也是用这种特殊的墨水印的,那两到三周左右痕迹就会完全挥发。”
会消失的墨水?我百思不得其解,先不说书里的预言真伪与否,为什么张朋要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告诉我?
“很简单,”达尔文看了我一眼:“因为漫画里面的内容,他只想你一个人知道。”
“这不合理啊,如果他当时送给我,我没来得及在墨水挥发之前看呢……”
说到这,我才猛然想起,张朋对我的观察比我想得要细得多。
他怎么知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漫画?仔细想起来,我从没说过,我每天放学都去漫画书店,店里几千本漫画我不敢说所有,但至少八成以上我都看过,即便和张朋在书店相遇也不止一次,他凭什么判断出我最喜欢的漫画是这一本?
除非他很细致的观察我每个月订的书,仔细听我和老板的闲谈,他甚至对我这个人的性格都做了详细的剖析:急躁、冲动、想到一件事情就会马上去做……我的性格注定让我一拿到更新就会马上看。
“为什么张朋在那时候就能知道这些事情的发生?”
难道张朋也跟M一样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我茫然地摇摇头,纵使心中有一百个问号,也不能找他亲自问答案了。
他在地下实验基地的时候就死了,死在我面前。
“漫画书里画的事情还没全部发生吧?”骆川问我。
“没有……”我想了想回答道:“这只是开始。”
“我觉得与其纠结张朋是如何预言的,倒不如在世界灭亡之前阻止这些事的发生,”骆川皱着眉头:“你应该还记得漫画的内容吧?快点详细说说,搞不好我们还来得及。”
“我……”我努力回想,可是越想脑子越乱,除了一些模糊的画面之外,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是真忘了。
距离上次看这本漫画已经有快一年,其实很多漫迷书迷都知道,看长篇连载很多时候就是图个过瘾,无非都是小人物升级打怪的过程,看完后没多久就会忘记大部分情节,只能模糊记得一个剧情大概。
再加上当时刚发生了43的事,我还没从父母双双出事的情绪中缓过来,在那种情况下是很难集中精神看漫画的。而且我太不喜欢那个结局了,跟我一直以来看的大团圆漫画简直是背道而驰,结尾甚至有点莫名其妙,所以很多情节我都囫囵吞枣地翻了过去。
“我想不太起来了。”我痛苦地抱着头。
“你就挑你能想起来的说。”骆川安慰我:“哪怕是大致的内容。”
“我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地球上的寄生兽迅速的进化,它们跟人类学习,学会了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之间,渗透到政党和政府机构的每个角落……”我咽了咽口水:“然后,他们决定取代人类成为世界的的支配者,奴役人类。”
“其实这也是很多科幻小说里面的的套路,但当时让我觉得很离奇的是,男主在前9卷都和自己身体里的寄生兽一起对抗其他的同伙,可是在这最后一本……”我盯着手里的漫画,努力组织语言,但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沙耶加,你朋友发过来的这个版本结局是什么?”烂鸡鸡转头问沙耶加。
沙耶加拨弄着鼠标,大致看了看邮件:“……应该是男主和他的寄生兽一起消灭了其他敌人,在最后的一战之后,寄生兽也耗尽了所有的力量,进入了永远的冬眠,男主的右手又变成了普通的样子……汪酱,你看的那一版结局和这个差别大吗?”
“天差地别。我看的版本里,男主被寄生兽说服了,他最后偏向了寄生兽的三观,觉得人类应该灭亡。”我沮丧地摇着头:“这也是我不喜欢这个结局的原因之一,我当时真心觉得太扯了,就像两个人画的……”
“如今看来,很有可能就是两个人画的。”
达尔文一边说,一边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把我说的话简短地记在纸上。
“至少现在你开始记起什么了,这是个好的开始。”骆川插了一句:“说说你在书里看到的唐老鸭和养生专家。”
我闭上眼睛,使劲拼凑着脑海里零星的记忆:“我真的记不太清了,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某种古老的病毒在现代科技的召唤下苏醒并且迅速扩散,随着病毒的蔓延,人类的种种劣根性显露出来,男主对人类大失所望,转而投向寄生兽的阵营。总之,最后被寄生的人类成为了支配地球的新物种,而旧的人类都灭亡了……”
“漫画里的那种病毒就是潘多拉菌株!”沙耶加地呼。
“男主到底看到了人类的什么略根性?”烂鸡鸡问到。
“我只记得那只唐老鸭是因为被游行暴动的人欺负,才会摔破那只装着病毒的瓶子的……而那个科学家,他是因为故乡即将被美国攻打,才泄露了实验室里的病毒;中国的集体感染事件,则是因为盲从……”
盲从!
这个词我最近在哪里听过!
我的大脑电光火石之间转动着,那个下水道里溃烂的人脸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狂怒,好战,盲从,色欲,冷漠,贪婪,自大……旧世界的七宗罪将我们吞没,神劝诫我们,行这样的事,必不得承受神的国。旧世界的审判已经开始了,旧的人死去,新世界的秩序即将到来,宇宙有了永远的和平与安宁……”
病毒在漫画里的每一次爆发都昭示了一种人类的原罪,和旧时圣经里的原罪有所不同,新“七宗罪”是寄生兽总结出来的现代社会根深蒂固的原罪!
911纽约游行最后演变成暴动,无辜的人因为大众的“狂怒”成为牺牲品遭受枪决,绝望之下释放病毒菌株;
“好战”的美国准备打破国际生化武器协定攻打伊拉克,不想家乡生灵涂炭的科学家在外泄病原体后举枪自杀。
迷信权威,以讹传讹,正因为群体性的“盲从”,才能让携带病毒的果子狸得到广泛的追捧。
这段听起来像祝祷词的话,正是漫画里的“新七宗罪”呀!为什么他会知道?
“这些事件看起来完全独立,但其实每件事都代表了一种原罪,它们之间是有紧密关联的……”我急切地把我想到的说了出来:“我记得漫画里有提过,病毒是寄生兽给人类的试炼石,而人类用它毁灭了自己。”
“按照这样推断,代表狂怒,好战,盲从的事件都已经出现了,还剩下色欲、冷漠、贪婪和自大……”骆川吸了口气:“当代表这七种原罪的事件都发生之后,人类就灭亡了?”
我点了点头。
“我靠,这听起来完全不make sense,好随便啊,史努比大战外星人都比这个听着靠谱。”
“我当时跟你的感觉一样,所以才没认真看下去,”我一脸懊恼:“早知道有今天……”
“这种事就没法后悔。”骆川摊了摊手。
“汪酱,那接着会发生的是'色欲'吗?”
“我真的想不起来……”我挠了挠头:“但我记得一些零星的画面,发生地……好像是在日本。”
当地一声,沙耶加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
“你没……没有记错吧?”她脸色苍白,连声音都颤抖着。
“我……我不知道,”看到她紧张的表情,我的心里也一下没了底:“还有什么国家的国旗中间有个圆?”
“汪酱,你仔细想想,是在日本哪里?你能想的起来吗?城市还是乡村?”沙耶加慌乱地问:“我……我有日本地图,你看看你能不能想起来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沙耶加的身份,她对她祖国和人民的感情,是远远超于普通人的。
“对不起……”沙耶加脸都憋红了,把地图摊在我面前:“拜托一定要想起来,我们也许能来得及阻止它发生……”
我盯着眼前的地图一脸迷惘,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对我很陌生,箱根、京都、大阪、北海道……我很希望能为沙耶加做点什么,但我努力地辨认每一个地名,它们在我心里都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沙耶加,我真的想不起来地名了……”我抱歉地不敢看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