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呼吸》~灵异、怪谈、悬疑、惊悚(故事集)

  这会,烤肉店客人越来越少,两名负责烧烤的厨师都下班了。小冬就坐在收银台数钱,数着数着,他望了眼许亚文,笑问:
  “上次那肉,你们去化验了吗?”
  许亚文听小冬直问,显得有些尴尬,仓促回答说:“没……没验,我老婆跟你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啊兄弟!”
  蒋晓梅不说话,也学小冬一开始那样冷笑了一声。
  “哦。”小冬点点头,继续数钱。
  许亚文想缓解下气氛,于是故意扯开话题问小冬:“哎,兄弟,现在点烤全羊的人多么?我记得那是你们店招牌啊,怎么不见人吃啊?”
  “烤全羊没了。”
  “没了?”
  “嗯,现在整只羊不好弄,特别最近老板不在,店里就我一个人忙乎,那两厨师每天一头扎进厨房,就啥事不管了。”小冬又苦笑一声。
  “倒也是。”许亚文心想:这小冬确实辛苦,被老板压榨劳动力不说,还常常遭老板和客人骂,怪不得整天愁眉苦脸的,不是冷笑就是苦笑,连个好好的笑容都没有。
  片刻后,许亚文差不多吃完了,准备叫小冬结帐,结果发现小冬不在收银台,正想小冬去了哪时,小冬忽然从后门进来,手中还端了一盘子肉。
  此时店里只剩许亚文和蒋晓梅一桌客人,小冬端的肉,自然是给他们的。
  “这肉我好像没点啊。”许亚文说。
  “这是我请你们吃的,刚烤的新鲜五花肉,那头猪今天才被宰,味道口感都是最好的时候。你们尝尝吧,不要钱,以后多来光顾就行。”说着,小冬将盘子递到许亚文和蒋晓梅两人面前。
  “哦,原来还有福利啊!”许亚文笑了,拿筷子夹起一块便吃。
  蒋晓梅看了眼五花肉,心想:如果真是刚从猪身上切下来的肉,倒是可以尝尝。
  她等许亚文等到现在,也确实有些饿了。
  随即她跟许亚文一样,用筷子夹了块肉,放入嘴里。
  等吃几块后,蒋晓梅觉得这五花肉的口感确实与众不同,软软嫩嫩的,又肥而不腻,也许是因为饿了,总之口感特别好。
  蒋晓梅索性放开吃,竟然把一大盘子肉全吃完了。
  “味道不错吧?”小冬特意望向蒋晓梅。
  “嗯,还行。”蒋晓梅擦了擦嘴,敷衍道。
  过后,许亚文结了帐,便和蒋晓梅一块出了烤肉店。
  许亚文摸着自己肚子,显得心满意足,对蒋晓梅说:“后面这五花肉真是不错,下次就该晚点来,或许还可以吃到。”
  蒋晓梅嗯了一声,也没多说话。
  两人漫步在街上,准备回家,结果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许亚文?”
  许亚文回头一看,见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旁边还站着个女人,应该也是一对夫妻。
  望了半天,许亚文才想起来,大声叫道:“郭鹏?”
  原来这叫郭鹏的男人是许亚文的高中同学,已有十多年未见了。
  两人笑哈哈地寒暄一阵,最后郭鹏问:“你就住这啊?”
  “对,你们也是?”
  “那好啊,以后经常串串门。要不这样,今晚你先去我们家坐坐,就在附近,我们也好多年没见了,等会开几瓶酒,多聊会怎么样?”
  许亚文心想晚上反正也没什么事,这倒也可以,于是和蒋晓梅一块去了郭鹏家里。
  到郭鹏家,郭鹏相当热情,连开了两瓶红酒。许亚文也知道郭鹏爱喝酒,自己恰好也能喝几口,两人便尽情喝了起来,蒋晓梅则和郭鹏老婆在一旁闲聊,时间消磨得相当快。
  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多,许亚文夫妇准备告辞,郭鹏又是客客气气地送他们到楼下,还说下次再去许亚文家喝。
  从郭鹏住的小区出来,两人正要经过拐角,沿烧烤一条街回家时,忽然看到紫火烧烤那家烤肉店后方有处灯亮,而且还在冒烟。
  “咦?那家店还在做生意吗?”
  说着许亚文再仔细一瞧,发现烤肉店的灯已经全关了,应该没有营业,可这么晚了,那家店还在忙乎什么,烟又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着火了?”蒋晓梅问。
  “走,去看看。”许亚文喝了不少酒,正兴奋着呢,所以相当起劲。
  没走几步,两人来到一座黑漆漆的院子,院子的一头是烤肉店以及相连的厨房,另一头就是那亮着灯且冒烟的小房子,两地相隔大约十几步路。
  许亚文看了看,判断那小房子应该是间杂房,用来放些杂物之类的。烟就是从半开的窗口冒出来的。
  许亚文来到门前,用手轻轻推了下,发现门是关了的,再扭动把手,门竟然一下打开了。
  “有人吗?”许亚文边问边走进去,蒋晓梅跟在他后头,但见满房间的浓烟,呛得他们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烟雾缭绕中,他们终于发现有个人坐在地上,正用大扇子在扇什么东西。
  那人便是小冬。
  许亚文正待要问,蒋晓梅猛地发出一声惊呼。
  因为门打开了,浓烟遭到驱散,许亚文已然可以清楚看见,小冬的身前,生了一大堆炭火,而在炭火上方,竟有一具肥肥胖胖的死尸,被两根细长铁杆串着,架在特制的铁架子上,正放在炭火上烤。
  死尸的两条小腿被摆成“X”字型,两根铁杆先刺透小腿的交接处,再插入死尸肛门的左右两侧,最后从死尸的脖子处穿出来。正是这样,才使得一具肥大尸体,能够腾空并放在火上烧烤。
  死尸被烤的姿态,也和那些烤串几乎一样,不过是更大更肥。
  眼见这幕,许亚文当场吐了,把满肚子的啤酒全吐在地上。蒋晓梅也吓得紧靠住墙面,脸色苍白。
  许亚和蒋晓梅都认出来了,眼前这具尸体,就是那个许久未见的烤肉店老板。他们万万想不到,小冬居然如此歹毒,不但把经常骂自己的老板杀了,还将老板尸体脱光放在火上烧烤,用最残酷的方式侮辱尸体。
  另外,他们还发现尸体肥硕的腹部,已有一大块肥肉被割去了。
  许亚文和蒋晓梅同时想起今晚小冬递给他们吃的所谓新鲜五花肉,小冬还说,那头猪今天才被宰,所以肉正新鲜。
  联想到这些,两人感觉胃里面翻江倒海,一阵痛苦。
  人肉!新鲜出炉的烤人肉!
  两人都快疯了。
  原来,小冬为泄恨,一直将老板绑着,进行百般折磨,并掌管了烤肉店,不让店里厨师接近这座房子。某天他被蒋晓梅当众侮辱,还说店里卖人肉,所以他暗暗记仇,思忖如何报复。终于,他等到了机会,许亚文和蒋晓梅再次来店里,当见蒋晓梅时,满腔的愤怒,令他突然想到这个变态法子。于是他先弄死老板,继而用两根铁杆串上,放炭火上烧烤,并从腹部割下一块肉来,索性让蒋晓梅尝尝真正的人肉。他甚至歇斯底里,还想着在接下来几天,把剩余人肉全部分发给以往骂过他的顾客。
  这时候,小冬仍坐在地上,眼圈发黑,面对许亚文夫妇,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
  他的手正用力转动铁杆,如同烤串那样。
  凝视中,小冬问许亚文夫妇道:
  “烤全羊是没了,烤全人总算吃过了吧?”
  说完这句话,小冬终于笑了,真正的笑了。

  ——完——
  【十七】人形沙滩

  今年的夏季,仿佛已经提前结束,尤其到晚上,气温总会骤然下降。
  这是一个滨海城市,拥有长达五公里的海边沙滩。由于沙滩免费开放,又设一些娱乐休闲项目,故能吸引不少游客。
  此时天色已晚,沙滩上人渐渐稀疏,剩下的人也基本都在赶着离开,但仍有三个人影,正缓缓漫步于海边。
  三人中,两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两男人一个名叫李旭,一个名叫肖易,女人名叫陈洁。
  李旭长得很大众化,皮肤偏黑,带点微胖。肖易五官端正,戴副眼镜,看上去挺斯文。而陈洁相对两个男人来说,长得就要突出一些。她双眼明亮,脸蛋红润,身高腿长,拥有一种水灵剔透的贵族气质。
  三人曾是大学同学,彼此间交情深厚。肖易和陈洁更在不久前刚刚完婚。
  今天李旭回国,一下飞机就想到了肖易和陈洁两个他最交好的朋友,于是约两人到海边一家餐馆吃饭。
  饭后,李旭和肖易都喝多了,便想去海边散会步,吹吹海风。
  “你也是,居然连我们结婚都不来,真服了你。”从吃饭到现在,陈洁一直在调侃李旭这件事。
  “不是说了嘛,这几年生意太忙,在国外东奔西跑的,不然我哪敢错过你们的婚礼啊?而且我承认错误,所以今天一下飞机就请你们吃饭,总够意思吧?”
  “我才不信。”陈洁笑了笑。
  海风很大,掀起道道浪花,他们又走在海边,因此偶尔会被水滴拍打到。
  “想想我们上大学那会,要好的同学还真不少,结果现在就剩我们三个还在联络,唉……”李旭忽然一阵感慨。
  “是啊,不知道其他人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被勾起往事,陈洁也略有些伤感。
  “陈洁,你记得不,那会还是我先追的你,肖易是帮我忙的,结果后来反而被肖易追到手了。当时把我气得,差点就跟肖易绝交了。”李旭说。
  “没办法,有些事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陈洁说。
  “那你现在还气我么?”肖易玩笑似地问李旭。
  “气个屁啊,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只当你小子运气好,踩了狗屎运!”
  说着三人一齐笑了。
  停顿片刻,李旭又问陈洁:“话说回来,陈洁,如果……我是说如果,那时候没有肖易,你会不会跟我在一起啊?”
  陈洁脸一红,回道:“你酒喝多了吧,乱说什么呢?”
  “没乱说,认真问你呢。”
  “不想回答。”陈洁装作生气那样扭过头去。
  李旭一阵大笑,摆了摆手,意指停止这个尴尬话题。
  又闲聊几句,陈洁看到不远处有家便利店,她正好口渴,就去买矿泉水喝。
  趁陈洁走开的间隙,肖易忽然问李旭:“我和陈洁的婚礼,你是故意不来的吧?”
  “什么意思?”李旭一愣。
  “行了,我懂的。这么多年了,你压根也没放下陈洁。”
  李旭被肖易看破心事,只好笑着摇摇头,不再回话。
  “不说这些了。怎么样,听说你外面生意都忙完了,以后应该安心留在国内了吧?”肖易扯开话题。
  “对,所以我们能经常出来聚聚,喝酒聊天,也挺不错。”
  “那倒是。不过你也快点找个女朋友,先解决自己问题要紧。”
  “行!改天你让陈洁帮我介绍个。”
  笑谈间,陈洁回来了,问两人在笑什么,肖易说在聊李旭的人生大事。
  天色越来越黑,整个沙滩几乎不见人影,三人终于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挪步返程时,忽然发觉脚底下有个沙坑,李旭还差些掉进去。
  仔细一瞧,他们见这沙坑居然呈人形,彻头彻尾是个成年人的形状。
  他们怀疑是今天某个来沙滩游玩的人故意留下的。
  海边沙滩很多这样的情况,许多人喜欢把自己埋到沙子里,或者画些图案,甚至写几个字的。印个人形之类的事,也不算少见。
  不过,问题就在于,这人形沙坑留得非常整齐,而且特别深,不像是简简单单一个人躺在沙子里勾勒成的。
  肖易也察觉了这一点,所以他眉头紧锁地问:“这个人形沙坑弄起来有难度啊,他是怎么做到的?”
  “嗯,沙坑很深,我感觉起码可以躺下两个人。如果先挖个坑,让人躺进去再用沙子堆过去的话,应该很难弄成这样。特别海边风那么大,这坑居然没被吹乱,轮廓还特别整齐。真是有难度啊……”李旭同样表示不理解。
  肖易索性蹲下身来,用手触摸人形沙坑的边缘。
  令他更为疑惑的是,沙坑的边缘显得异常光滑,完全不像人为造成的。
  “走吧,别研究了。”陈洁看了眼手表,催促两人。
  肖易点点头,可正当他准备起身的时候,从沙坑中突然传来一股吸力,将肖易瞬间吸了过去。
  肖易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掉进了沙坑中,他脸朝沙坑,背对着陈洁李旭,居然与人形的轮廓完美契合。他惊吼了一声,拼命挣扎,可紧接着不断有沙子流入到沙坑里,流速快到难以置信!
  陈洁和李旭看呆了,半天没反应过来,等想伸手去拉肖易时,肖易已被沙子彻底淹没,原本人形沙坑所在位置,此时成为一块平地。
  陈洁不断喊着肖易名字,和李旭一起扒开沙子,但神奇的是,肖易竟然不见了,连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最后他们挖出一个更大更深的沙坑,陈洁甚至挖到指甲断裂,还是没能找到肖易。
  肖易就这样被沙坑吞噬,不翼而飞了!
  陈洁惊慌到了极点,她既不敢相信,又无法接受,对她而言,简直是一场噩梦。
  她不停哭泣,断断续续又挖了十多个沙坑,可肖易真的失踪了,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李旭相对冷静一些,他立刻报了警,警察很快来了,但当警察听闻这件离奇古怪的事后,简直一头雾水,根本无从下手。
  最终,因毫无证据,警方不认可陈洁和李旭的事件描述,只能不了了之。
  陈洁和李旭也明白,这件事任谁都不会相信,即使相信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但陈洁并未放弃,当李旭再三劝她先回家再想办法时,陈洁依然号召了所有肯来相助的人,其中也包括了她和肖易的家人。于是,他们马不停蹄地在沙滩搜寻,甚至把沙滩周边一带都搜了个遍。
  经过两天两夜的奋斗,陈洁等人已把附近找了个底朝天,可仍是一无所获。肖易就像变作空气那样消失了。
  随着陈洁因过度劳累晕倒,这场搜寻也宣告终结。
  之后一段时间,陈洁的生活暗无天日,整天浑浑噩噩,亲人朋友也常通过各种方式安慰她,但关于肖易行踪的怪事,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直至某天,她接到李旭电话。
  “陈洁,你有留意最近新闻吗?”电话中李旭问。
  “什么事?”
  “你知道吗,除了肖易外,居然还有两个人在那沙滩失踪了。”
  “啊?”陈洁心头一凛。
  “就是这样。我觉得,那沙滩应该有问题。”
  “可沙滩能有什么问题呢?”
  “唉……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在报社有个朋友,我让他试试把这件事报道一下,看能不能引起更多人注意,或许就有人找到办法了,毕竟人多力量大嘛,你说是不是?”
  “好。”陈洁淡然回道。
  她很清楚,距离肖易失踪那天已经过去两个多星期了,即使真找到肖易,恐怕也凶多吉少。
  “你别放弃啊,我们肯定还有机会的!”李旭最后说。
  李旭与报社朋友的沟通很顺利,报社当即把发生在沙滩的失踪事件刊登在当地晚报上,但只放在晚报上一个小角落处,并未引起足够重视,也没有如李旭预期那样让更多人参与进来。
  结果随后一段时间,沙滩的失踪案频频发生,警方常常接到各种电话,有说沙坑把人吞了,有说人埋在沙子里突然消失的,还有人提到在沙滩上出现了人形沙坑。
  因为不断有人消失,沙滩事件终于沸腾,新闻媒体几乎天天报道,警方也是竭尽全力侦破。可消失的人便如肖易那样,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什么都没留下。
  肖易失踪的三个多月后,警方做了一个统计,就是关于在沙滩上消失的人数,竟然已达到一百多个。
  此讯息一出,沙滩立即遭到封锁。所有人都对这片沙滩充满畏惧。
  很快,又有一张照片造成了轰动,那是某家新闻媒体从高空俯拍的沙滩全貌,令人震惊的是,整个沙滩的轮廓居然呈人形,和人形沙坑几乎一样的人形!
  自照片曝光后,那片沙滩被人称为“人形沙滩”,或干脆叫“吃人沙滩”,没有人再敢接近。
  陈洁也一直在关注沙滩事件的后续。她明白,肖易就和其他消失的人一样,都被这个人形沙滩所吞噬了。
  本来沙滩事件轰轰烈烈地发酵一阵后,开始趋于平静,谁知突然又有了新的进展。那是在人形沙滩附近,同样临海的一座名为“滨海乐园”的海边游乐园内,某天下午,几名中学生在乐园内游玩时,忽然听到半空中似乎有人说话。由于滨海乐园靠近沙滩,所以经常有沙子被海风吹进园内,据几名中学生说,当时他们正站在风沙中,那些说话声,就好象是从沙子里冒出来的。
  这一信息被传开后,那些遇难家庭纷纷跑去滨海乐园,指望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终于,有个父亲首先在半空飘荡的沙粒中听到自己女儿哭声,他的女儿正是不久前被人形沙滩所吞噬的。
  紧跟着,其他人也说沙粒发出的声音是他们遇难的亲人或朋友。当下,人们产生一个合理猜想,便是那些被人形沙滩吞噬的遇难者们,全都化作了沙粒,在海边飘荡。但由于沙滩被封锁,他们和遇难者们只能在滨海乐园相会。
  很快,滨海乐园形成了一种风尚,一批批遇难者的亲人朋友到此,就为来听那些遇难者的声音,甚至连一些不相干的人都来凑热闹。一时间,滨海乐园挤满了人,造成严重的交通拥堵。
  陈洁自然也成为了其中一员,不过在她前三次来时,并没听到肖易的声音,直到第四次,有人在她来前告诉她,滨海乐园内有个废弃的游乐铁架,搭得非常高,原本是用来造摩天轮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放弃了这个项目。而现在只要爬上这个铁架,很容易可以听到沙粒中的人声。
  陈洁决定这样尝试。
  因为很高,所以她比较顺利找到了那个铁架,可当站在铁架跟前时,她还是倒吸一口凉气。显然这铁架并非是为人爬行设计的,如果强行爬上去的话,有一定危险。
  但陈洁此刻一心想听肖易声音,根本不管这些。
  于是她撩起衣袖,一点点往铁架顶端爬上去,期间遭受不少人来围观,甚至还有人劝她下来。陈洁时不时朝下望望,发现已经离地面越来越远,如果不幸掉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她咬咬牙,坚定信念,继续硬着头皮爬行,等到她双手累得感觉快要脱臼的时候,终于,她爬到了顶端。
  虽然偶尔也会有人像她那样爬到这来,但此刻铁架顶端空无一人,相当冷清。
  陈洁努力扶住一根铁杆,站定在风中,无数沙粒随风飘扬,吹拂到她脸上。
  沉着片刻,陈洁开始竖起耳朵听,果然,此处风沙中的人声比底下听得更清晰,就好像她周围站了一大群人,正互相间窃窃私语。
  忽地,她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令她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陈洁……陈洁……”
  那个声音轻飘飘的,不停颤抖。
  陈洁激动到差些说不出话,半天,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响:
  “是肖易吗?”
  那声音没有回答,只是重复叫着陈洁的名字,好像一个受了重伤的病人,慢慢在恢复说话似的。
  陈洁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问:“肖易,你在哪?快点告诉我。”
  结果那声音依然轻柔地重复着陈洁两字,混杂在其他人声和风声之中,而且时远时近,真的如同一粒沙子,飘飘荡荡。
  陈洁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瞬间热泪盈眶,当她听肖易重复在喊她的名字,不由间想起两人共同度过的时光,曾经的欢快与喜悦,如今已化作沉痛的回忆。
  哭上一阵后,陈洁见天色渐暗,准备离开,临走时,她轻声说了句:“肖易,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化作沙子的肖易一下变得沉默,良久,才对正爬下铁架的陈洁说:
  “陈洁,对不起……陈洁,对不起……”
  此后,陈洁隔三差五来滨海乐园,跟其他遇难者家属一样,通过这种奇异的联络方式,来慰藉丧亲之痛。
  起初,陈洁每次都要爬上铁架才能听到肖易声音,但后来也许肖易适应了那种环境,已可以把声音传到地面,陈洁也不用再爬铁架了。
  两人也几乎形成一种默契,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进行“会面”,虽然多数时候,陈洁只听到肖易在重复喊她名字。
  一转眼,八年过去了。这八年间,陈洁一直一个人住,也没有再婚。
  滨海乐园依然还在,但去的人越来越少,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遇难者家属的伤痛已被渐渐抹平,也接受了亲人离开的事实,其中大部分家庭都给遇难者立了墓碑。
  由于经营不善,滨海乐园决定拆除,地皮卖给了一家房地产商,用作海边一带房地产开发的备用资源。
  换句话说,与被人形沙滩所吞噬的遇难者的那种特殊联络方式,可能要面临终结。
  或许也到了真正告别的时候。
  又是一个夏末傍晚,陈洁一人来到滨海乐园,坐在长凳上,遥望着天空。
  一眼望去,此时乐园里空荡荡的,即使是双休日的白天,也不会有多少人来这了。
  倏地,陈洁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名字。
  她一回头,发现居然是许久不见的李旭。
  不止李旭一个人,还有李旭的老婆和刚满三周岁的孩子。
  这八年间,李旭事业有成,家庭圆满,跟陈洁的境遇天差地别。
  李旭和他老婆自然都知道陈洁的事。
  陈洁对李旭出现在这里颇有些意外,因为李旭真的好多年没跟她一起来“探望”肖易了。
  “这么巧?”陈洁招呼道。
  “是啊,听说这公园快拆了,想来看看。”李旭笑着说。
  “那怎么这时间来呢?”陈洁疑惑。
  “我知道你每个星期都这时间来,所以顺便跟你见个面。”
  “嗯,是好久不见了。”
  这时候,李旭孩子见李旭坐下了,便吵着要拉爸爸离开,李旭老婆见状忙抱开孩子,以让李旭和陈洁安静地聊会天。
  沉默片刻,李旭问陈洁:
  “真的放不下吗?”
  陈洁摇摇头,并没回答。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李旭见天色晚了,就准备回家,他问陈洁要不要一起走,陈洁说再坐一会。
  李旭离开后,陈洁静坐在长凳上,仰望天空。
  此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沙子四处飞扬。
  陈洁闭上眼睛,任凭大风吹向她脸庞,在漫天沙子中,她又听到那个令她万分熟悉和亲切的声音:
  “陈洁,你走吧,别再来了!陈洁,你走吧,别再来了……”

  ——完——
  【十八】恶魔男人

  幽暗的房间内,透过窗外射入的光亮,只能勉强看到女人尖尖的下巴。她不停抽着烟,桌上的烟灰缸已几乎塞满烟头。
  女人戴了顶藏青色圆帽,披肩的长发,穿件灰色格子衬衫,显得有点土气。
  从进门到现在,她一直把弄着手指上的戒指,看似很焦虑。
  在她对面,还坐了一个男人。
  相比女人,男人的着装很讲究,一身笔挺的黑西装,戴着一副黑墨镜。
  女人名叫柴虹,三十四岁,当地人。
  “你就住这种房子么?”柴虹开口问。
  “这种房子是哪种房子?”男人反问。
  “黑漆漆,没有装灯的。”
  “是的。”
  “一直住这么?”
  “偶尔会住,再说这房子是租的。”
  “哦,为什么不装灯?”
  “我不喜欢太亮的地方。”
  柴虹沉默了,吐了口烟,她不理解面前这人怎会有这种癖好。
  “是你朋友介绍我来的,你叫什么名字?”柴虹又问。
  “张南,弓长张,南方的南,你叫我阿南就可以。”
  “名字很特别嘛。”
  “挺多见的。”
  “你好像喜欢黑色。黑房间,黑西装,黑墨镜。”
  “确实。”
  “你不问我为什么找你?”
  “你刚说了,是我朋友介绍你来的。”
  “可你并不知道他因为什么事而介绍我来找你。”
  “请说。”
  柴虹点点头,掐掉烟头,清了清嗓子。
  张南仔细打量柴虹,身为一名常年与黑暗打交道的通灵人,即便再黑的环境,他依然可以瞧得清清楚楚,尤其对于捕捉鬼魂,他的感官会更灵敏。
  他发现,从对方谈吐而论,眼前的女人应该拥有一定文化层次,为人应该非常精明和谨慎。
  “事情的起因,是我的老公。”柴虹开始谈正事。
  “你老公怎么了?”
  “我老公失踪了,就在两个多星期前。”
  “听上去,这件事该由我朋友来帮你解决,并不需要我出马。”
  “事情没那么简单。”柴虹摇摇头,显得很颓废。
  “那你说说,你老公是怎么失踪的。”
  “原因很复杂,而且都是我推测的,所以我才请你帮忙。不过我老公失踪是事实。”
  张南敲敲桌子,意思是让柴虹继续说下去。
  “嗯,你听我慢慢说。”柴虹又点起一根烟,那是一根细长的女士水果烟,“我老公呢,以前对我并不好,有时候骂我,甚至还动手打过我,不过中国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些我都认了,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
  “你们有孩子吗?”张南打断问。
  “没,结婚前我就被查出来,我天生子宫有缺陷,不会怀孕。”
  “明白了,继续说。”
  “跟我老公在一起那几年,我没感觉有多幸福,但也慢慢习惯了。然后我老公是个推销保险的,赚不到什么钱,平时也经常不在家。”
  “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张南发现,柴虹一直在谈些无关紧要的事,迟迟不进入主题。
  “我想让你多方位地了解我的处境和经历,所以说多了,不好意思。要说事情的起因,我认为是发生在三个月前。”
  “为什么是你认为?”
  “我刚说了,一切都是我推测的,等我全部说完,你再帮我判断。”
  “好吧。”
  “那时候,我认识了一个男人。”
  “怎么认识的?”
  “有天晚上,我跟我老公吵架,吵得特别凶,我一生气就跑去酒吧喝酒。说来可笑,结婚前我最爱去酒吧,隔三差五去玩,谁知道结婚后到那天晚上前连一次都没去过,我真的太想念酒吧了,所以那晚我喝了很多很多酒,还认识了一个男人。”
  “然后呢?发生关系了?”
  “嗯,我一整晚都没回家,我彻底被他迷住了。”
  “说一说那男人。”
  “他长得挺帅的,很有男人味,虽然他头发不多,稍微有点秃顶。他经常穿一件红色夹克,特别骚的那种。刚开始,他给我的印象实在太好了,又温柔又会照顾人,我们基本天天见面。不过我自始至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总结一句话,你出轨了。”张南轻描淡写地说。
  “是的,但那是一场意外引起的。”
  “的确。”张南同时心想:醉酒真是犯错的最佳借口。
  “起初,我们在一起真的很好,可到后面,我越来越发现他不对劲。”
  “哪不对劲?”
  “首先,是他的习性。他几乎只有晚上出来,白天我们从不见面,好像怕被别人看到似的。然后他不怎么喜欢说话,总是一副怪怪的表情。还有他看人的眼神,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张南摇摇头。
  “我知道,重要的是在后面。有天晚上,我跟他从酒店出来,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终于看到了!”柴虹突然显得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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