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刚发生的情况谁也预料不到。死尸居然真的变活了!
梁大石忙派人送大勇去医院,接着他又命人小心翼翼地处理掉那点瘦尸残留,再把场地打扫干净。
另一边,苏宏忽然觉得右手上有点疼,撩起衣袖一瞧,原来是被留了道口子。猜想应该是刚才帮忙拉扯大勇时,被那瘦尸的尖指甲给抓伤了。
还好伤口不大,他也不准备包扎。
“咋样,这回总都瞧见了吧?”王燕开始说话,“咱这村子真出事儿了,还是大事!”
顾红梅跟着对梁大石说:
“老梁,这不是报应是啥?你再冲我凶啊,咋不凶了?”
梁大石一下被说得没脾气,可怜巴巴地望向老吴。
“行了,自个人互相踩什么?现在得搞清楚,好好葬在树里边的尸体为啥活了,那几个孩子又去了哪。”老吴总结道。
“还能去哪,被瘦尸给带走了呗!”王燕立马回答。
老吴心头一惊,说实话,他很难想象那幅画面。
其他人交头接耳,也都没了主意。
苏宏认为,是时候把一切说出来了。
“大家听我几句……”
经过刚才的事,村里人全认识了苏宏,不需要郑刚再介绍了。于是,他把昨晚苏沁看到的,听到的,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这当口,村里人只能选择相信,而且苏宏一番话本身也和很多现象对上号了。
“你说你家姑娘瞧见的,那些孩子身上穿的寿服,该不会就是我店里被偷走的吧?”寿衣店老板先问。
“应该是。”苏宏回答他。
“你女儿……真见着他们去河对岸了?”老吴也问。
“对,没错。”
“阿宏,你得想想清楚,不能乱说话啊。”郑刚是个怕事的人,不忘提醒苏宏。
“哥,你放心,沁沁不会乱说的。”
听了苏宏的话,村里人都半信半疑,可见河对岸那地方确实是个忌讳。苏宏明白,如果不是刚才发生瘦尸复活的事,这会他说这些,估计没人能信。
一阵沉默间,忽地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叫唤,苏宏立即听出声音,原来是女儿苏沁。
他见苏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冲他奔来,两眼通红,好像才哭过。
“爸……爸……出事了!”苏沁一手按住胸口,连连喘气。
“怎么了?妙妙呢?”苏宏边问边扶住苏沁。
“就是妙妙呀!妙妙……她不见了!”
“啊!”苏宏和郑刚同时发出惊呼。
“你别急,好好讲一下咋回事。”郑刚说。
“就是刚才嘛,我先哄妙妙睡觉,哄完她后,我也趴在旁边桌子上睡着了,结果我一醒来,发现妙妙变不见了!然后窗户是开着的,爸……我怀疑……有人从窗外进来,把妙妙抱走了!”苏沁哭得泪水直流。
“有这种事?”苏宏有气无力地回道,他感觉整个人都快瘫下来了。
“后来我跟外公外婆到处找,实在没办法,我只好来这了。爸,是我不好,我没用,连妙妙都看不住,把她弄丢了!”苏沁又是自责,又是痛苦。
“你别哭,跟你没啥关系。”郑刚安慰道。
苏宏在想,苏妙睡觉的地方是二楼,二楼旁边正好是厨房,那人应该先爬上厨房屋顶,再把苏妙抱出来的,估计是个年轻人。
“肯定就那偷孩子的人!他现在走不远,我们赶紧分头找!”王燕立即呼吁。
众人都觉得王燕说得有道理,现在真是最好时机。于是村里人又纷纷行动起来。
苏宏跟苏沁,郑刚,老吴,还有几个男人一组,沿河岸边一路找过去。
此刻苏宏的心境和白天大不相同,他也成了受害者之一,他开始体会到顾红梅为什么发疯,他同样有抓狂的冲动。
可惜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一无所获。
绝大多数村里人又重新聚到那块空地上,苏宏实在忍不住了,他越来越相信苏妙和其他孩子一样,被人带去了河对岸。
“沁沁,走,我们到河对岸找!”苏宏不再顾及村里有什么忌讳,甚至有谁敢拦他,他都有抽那人耳光的冲动。。
他也不想找其他人帮忙,包括郑刚在内。因为他知道这村里人脑中的一些顽固思想,是根深蒂固的。
“你疯了是不是,去那边干啥?”郑刚立马劝道。
“我现在真不想多说,反正那边我一定要去。”苏宏态度坚决。
“不是你想不想说的问题,你到过那边?你知道那边有啥子东西?”
苏宏轻叹一声,心想郑刚也有些可笑,即便河对岸再危险,为了找女儿,他也得去。
“你们就两人,也没艘船,能做啥事?”梁大石问。
苏宏一愣,心想不是有座桥么,要船干什么?
“我跟你们一块去!”迟疑间,顾红梅挪步到苏宏身旁,对苏宏说:“别跟他们多废话,那帮子人都是孬货,没一个敢去的,怕丢了性命,我顾红梅不怕!船我大姐家有,我等会去借一艘!”
顾红梅现在的态势,就好像村里人都得罪了她一样。
“顾红梅,你又瞎闹腾啥?我有说我不去么?”老吴说话了。
“你想清楚没,你真信他们的,也要去那?”梁大石问老吴。
“得去。”老吴重重点了下头,“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么。”
老吴表情酸楚,额头堆满了皱纹。梁大石了解他情况,知道他向来孤家寡人一个,前一阵好不容易他儿子儿媳妇把孙子从城里送来,留村里陪他过个年,结果倒好,把孩子给弄丢了。所以孩子真出什么事,他可没法向城里的儿子儿媳妇交代。
苏宏也一样,若苏妙有事,他也没法跟地下的郑惠玲交代。
“老吴去的话,那我们也去!”又一对夫妇应道。
“还有我!”
“我也去!”
“管他娘的,这么多人一起去,还能有啥危险的。”
老吴毕竟有号召力,短短时间,就得到十几个人的响应。
“再算我一个!”王燕也站出身来,“不找到咱村那些孩子,我晚上睡不着。”
“跟你有个屁关系,你又没孩子。”梁大石讥讽她。
“干嘛?没孩子就不能帮人找孩子吗?这话说的。”
村里人都知道王燕性格大大咧咧,倒是个热心肠,所以也不觉得奇怪。
见势头一下成这样了,梁大石和郑刚只好妥协加入。最后,这支队伍便由梁大石,老吴,郑刚,苏宏,苏沁,顾红梅,王燕,以及另外十几人组成,丢孩子的几家,基本都在里头。
出发前,梁大石问人借了艘船,让郑刚带两人先把船划过去。
到现在,苏宏仍不明白这艘船的用处,只好问老吴。
老吴终于告诉他,河对岸再过去一点,就是一条湖,湖上有座岛,当地人称小蛇岛,另外远处还有座大蛇岛。那块地方向来不吉利,以前村里只要去河对岸的人,几乎没有能回来的。久而久之,村里人忌讳越来越重,索性把石桥另一端的路给封了,怕孩子们胡乱到那边玩。
苏宏才明白,之所以用船,原来是要走水路的缘故。
老吴还说,这条河和那片湖是相连的,否则船也不好划过去。
“我们先到小蛇岛吗?”苏宏又问。
“对!大蛇岛那不可能,太远了,估计开车都得几个小时。以前咱村的人也都是去小蛇岛才没回来的。”老吴这会也是语重心长,有问必答。
“真没有一个回来的?”
“那倒不是,也有回来的,但不是很快生场怪病死了,就是发疯给发死了。”
“发疯发死了?”苏宏第一次听闻这种死法。
“我记得一件事,村里老苗的儿子,那年他晚上去了趟小蛇岛,结果大早上回来,人就变得疯疯癫癫,抱着他家那头牛哭个没完,别人劝都劝不住。然后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觉也不睡,到了半夜,居然被那牛给撞到井水里淹死了,你说他娘的是不是发疯把自个发死了?”
“有这种事?那还真挺离谱的。不过他家自己的牛,怎么好端端会撞他呢?”
“把那牛惹急了呗!”
“什么意思?”
“听说啊,我也就听说,他家那头牛,第二天被人发现身上全是一道道口子,好像被他弄什么东西给划的。”
苏宏心中一凛,有样东西瞬间在他脑海里冒出来:指甲!
怎么又是指甲?
村里人用指甲打架,瘦尸长出指甲,现在又多个发疯的时候力气大到拿指甲割伤牛的疯子。
苏宏一下联想到了病毒,感觉这指甲的毛病像病毒蔓延一样,一点点在村子里渗透。
还有那股恶臭,苏宏再问老吴,老吴说他也不知道恶臭从什么地方飘来的,反正就最近的事。
苏宏心情更为沉重了。
因为此刻这些古怪现象已和他女儿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不知不觉,苏宏等一群人到了那座石桥。
同时,另外一面,郑望德和朱齐梅两个老人在家中急得团团转,毕竟到现在苏妙还没下落,他们也听说了郑刚和苏宏准备领人去河对岸找。
朱齐梅实在没办法,决定打通小女儿郑惠丽的电话。
实际郑惠丽远在几百公里远的省城,远水救不了近火,不过朱齐梅的脾气就这样,一有点事就找小女儿,所有家人她也最信郑惠丽的话。
“丽丽啊,我跟你讲,家里出事了,出大事啦……”郑惠丽在那边刚洗完澡,一接电话,就听到朱齐梅带着哭腔的声音。
“妈,你别急,慢慢说。”
于是,朱齐梅把整件事七七八八拼凑一番,她表达能力也有限,再加上心急如焚,好在旁边有郑望德补充。郑惠丽开始听得稀里糊涂,后来总算明白了,她真想不到,家里居然闹出那么大桩事。
“现在呢,哥和姐夫他们去哪找妙妙了?实在不行我明天坐车回来吧!”郑惠丽也着急起来。
“听人说……他们要上小蛇岛找人了。”
“啊?我没听错吧?”
“这不没办法嘛,连村里老梁和老吴他们都去了。”
“不行不行,妈,你赶紧叫他们回来,那边不能去的!”
“哪叫得回来呀,他们应该上船了。”
“完了……完了……”郑惠丽脸色惨淡,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怎么办呀,丽丽,你赶紧回来呗。这村里啊,最近邪门得很。”
“我知道,我知道。妈,你再告诉我,他们是去了多少人?”
“大概十几二十个吧,刚子和你姐夫,还有沁沁都一块去了。”
“姐夫和沁沁……”郑惠丽顿了一下,“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当年姐也去了那边吧?”
郑惠丽口中的姐,自然是郑惠玲。
“不知道呀,我还没跟你姐夫说呢。”朱齐梅欲哭无泪。
“你们等我回来吧。”说完郑惠丽挂断了电话。
确实,如朱齐梅猜测那样,她和郑惠丽通电话时,苏宏他们才刚上船。
苏宏也发现,河对岸的状况,和老吴说得一样,首先是一堆石头把路堵死了,等他们翻过那堆石头后,又见几株参天大树,然后很快到了湖泊边上。
没等多久,郑刚就划船过来,因为湖面上太冷,老吴提前让人在船上备了许多件大棉袄,否则一路肯定冻得难受。苏宏暗暗佩服老吴想得周到,办事是比其他人精细不少。
坐在船上,苏宏发觉湖面比他想象中还要冷,还伴有一股浓重的雾气。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闻着湖水很臭,虽然看不大清,但他确定湖水比较脏。
这条船是木船,也没发动机,都是手动划的,再加上原本也坐不下那么多人,所以走得很慢。苏宏和苏沁挨坐在一块,耐心等候着。
船上没什么人说话,特别安静。苏宏看得出来,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过了约半小时左右,船已经彻底远离岸边,此时他们被夜雾包围着,视线模糊,手电筒那点亮光也是杯水车薪,整个阴森黑暗的环境,给他们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爸,还有多久啊?”苏沁问道。她又冷又怕。
“到小蛇岛最起码得两个小时。”郑刚代替回答。
“刚子,你咋知道,你去过啊?”王燕好奇问。
“我小时候跟人来湖上抓鱼,见过那岛,去倒是没去。”
“嘿嘿,那是,如果去了,你早跷辫子喽。”
王燕刚迸出这句来,立马收敛笑容。因为这句话非但一点不好笑,甚至还很不吉利。
“呸,燕子你个乌鸦嘴,放心,咱们肯定没事,兴许明天一早就能领着孩子回家呢,你们说对不对?”一个中年妇女放声说。
“但愿吧。”老吴叹口气。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我在想啊……”半天,梁大石终于说话,“刚子,如果你妹夫没说错,那个带孩子过桥的人,真跟咱们一样,划船去了小蛇岛啊?”
“还能去哪呀真是!”苏宏没开口,王燕反倒接话了,“老梁你想想,桥对过那片地也就鸡毛大一点点吧,除了坐船上小蛇岛,实在想不出还有哪可以去的。总不会去大蛇岛吧?那可太远了,绝对不会的!”
王燕一番自问自答,却也像回事,不少人觉得有道理。
“那人,是谁呢……”梁大石开始猜测起来。
“娘的,不管是谁,只要被老子抓了,老子非弄死他不可!”有个男人怒气冲冲道。
“趁这会有时间,咱要不分析一下?你们觉得这人能是谁?”梁大石不理那男人,管自己问。
“是啊,老梁,听你一说,咱之前是迷糊了,都没去猜人。”老吴回道。
“猜啥呀,不明摆着么,那人肯定咱村里的!”王燕又急忙说话。
“你咋肯定的?”老吴问。
“你想啊,要不是咱村里人,他能了解那么清楚,知道村里孩子有几个,谁家有孩子,怎么等我们参加仪式时候把孩子给偷出来么?我说,这人不但是咱村的,还对咱村特别特别的熟!”
谁知王燕这一通话,居然点醒了众人。苏宏也看出来了,这女人虽显得叽叽喳喳,但有些时候还真能说到点子上。
“你们还别说,燕子的话,有道理啊!”梁大石感叹道。
苏宏心想:村里人糊涂,怎么自己也跟着糊涂,这么大一个疏漏,居然都没去利用。其实只要按排除法,确定一下最近几天村里有谁不在了,也许就能找出元凶。
“等等!我想到了一个人!”这时,有人举着手指叫道。
苏宏一看,发现竟是那个寿衣店老板,他不明白这人为何也要跟来,大概是想找被偷的那几件寿衣吧。
“谁呀?”王燕问。
“你们还记得不,咱村里以前的鹅蛋?”
“鹅蛋?就那傻子孙二可吗?他不是三四年前失踪了?”
“对啊!他是失踪,可没人说他死了吧?你们想……万一他回来,再把孩子给偷走……”
“不会不会!”寿衣店老板话还没说完,梁大石就打断道,“鹅蛋是个傻子,哪有这么聪明,知道趁咱们参加仪式那会去偷孩子。”
“要啥聪明的呀,鹅蛋从小在村里长大,没错吧?他虽然傻,但一些村里的规矩还是懂的,而且他到处乱跑,对每家每户都了解,还有你们咋忘了,他特别喜欢跟孩子玩,就他,肯定是了!”
苏宏听得不明不白,问郑刚道:“谁啊?”
“哦,以前村里一傻子,名字叫孙二可,整天戴个大鹅帽,所以村里人管叫他鹅蛋。人嘛,倒也不坏,就是爱搞怪,然后三年前他妈一死,他就不见了。”
“去哪了?”
“谁知道呀!”
“对了,我又想起来一件事……”寿衣店老板很激动,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个鹅蛋,从小身上穿着一件寿衣,也不知道谁告诉他的,穿上寿衣能避邪,他就特别信这套!依我看,我店里的寿衣多半是他偷的!”
“这事我记得!”立时有人搭话。
“我也记得!他件死人服还被他整得破破烂烂,那会上我家讨粽子吃……”
“还有他那个鸟窝头,好像几百年没洗头一样,脏兮兮的!”
听到“鸟窝头”三个字,一直闷声不吭的苏沁忽然想起昨晚桥上看见的那幕,带领孩子的成年人,头发确实凌乱不堪,这一点她印象极其深刻。
“这么一分析,还真可能是那傻子啊……”老吴说。
“对嘛,我同意周老板的!咱村的大人最近又没少,肯定鹅蛋在搞鬼了!”王燕应和道。
“哎哟,那坏了,鹅蛋傻乎乎的,他能带孩子去哪呀……”顾红梅焦急地说。
苏宏听着,也觉得这个说法比较可靠,但又想,那傻子为什么连妙妙都不放过呢?
“我猜啊,他先偷周老板店里的寿衣,再去偷孩子,然后用寿衣给孩子们换上,他这样图啥呀?”王燕问。
“谁知道,傻子呗。”有人回道。
“要真这样,咱还去小蛇岛干嘛?还是你们觉得那傻子带孩子上岛了?”王燕继续问。
这一问,换来一阵沉默,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咱去岛上干嘛呢……”老吴深深地叹了口气。
之后,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基本对孙二可偷走孩子这件事达成了共识,但至于有没有带往小蛇岛上,心中都充满疑惑。
也就在一片攀谈声间,前方浓浓的雾气中,赫然显现一块黑压压的地方,当见着那地方,众人立即停住不说话了。
“到了。”梁大石轻声宣告。
船上的人神经瞬间紧张起来,连负责划船的两个都把船划慢了很多。
“真去啊?”快上岛了,居然有人想打退堂鼓。
“去啊,怕啥呀!”老吴壮胆般说道。
其实每个人都很不安,可为了找孩子,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慢慢悠悠的,船靠岸了。
苏宏发觉,虽然相隔不远,但小蛇岛和花蛇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花蛇村枝叶茂盛,地势平坦,而小蛇岛则显得光秃秃的,放眼望出去,几乎没多少树木,地势相当凌乱,给人一种好像用各种碎石拼凑出来的感觉。
并且这边的臭味更重,闻着非常难受。
一群人陆续上岸后,老吴想了想,对那两个划船的说:“老三,老赵,要不你俩留下看船吧?”
老吴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毕竟他们只有这艘船可以返程,万一出点意外,船被偷了或是什么,那就是大麻烦了。
再说这艘船没有船锚,平时是用绳系住的,现在又没系绳的地方,所以也不方便停泊。
“行吧,那你们赶紧去赶紧回。”老赵说。
于是,两人看船,其余人向岛内进发。
行走过程中,苏宏发现这座岛并不大,地上碎石头很多,一看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岛上雾气也很浓,而且因为渐渐远离岸边,他们感觉越走越黑,仿佛到了阴曹地府一样,七八只手电筒的光芒完全不管用。
他们难以想象,这岛上会有人,更嫌还是几个孩子。
苏沁默默跟着苏宏,小心翼翼地行走。刚坐船时,她戴上了妈妈留给她的那条花蛇巾,她和苏妙一直把各自的花蛇巾放在身上。此刻她只希望妈妈保佑她尽快找到妹妹,然后顺利回家。
一群人战战兢兢地走,互相间也不说话,又是王燕,一句话打破沉寂:
“干啥呀,个个垂头丧气的,我们不是来找孩子的啊?咋都吓得连孩子名都不敢叫唤啦?”
“就是啊,这么干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多叫唤叫唤吧。”某个人应和。
随即一群人各自呼喊自家孩子姓名,苏宏和苏沁也不例外。
结果半小时过去,不少人喉咙都喊哑了,还是没能寻到孩子们的一丁点踪迹。
老吴更是气得骂道:
“他娘的鹅蛋,等老子抓到你,看老子不把你的狗腿打断。”
“何止打断他狗腿,剥了他的皮都不过分!”梁大石也搭腔。
偏偏众人停下脚步时候,不知道是谁,指着前方说:
“你们看你们看,那边咋有个岛啊?”
“说啥蠢话,我们不就在岛上啊?”郑刚说。
“不是,那边还真有个岛。”连苏宏也说。
这下所有人才看清楚,前方果然有座小岛,被深绿色湖水包围着,属于难得一见的岛中岛现象。
小岛上没有任何树木,只有大大小小的石块,那种由碎石堆砌而成的感受,让人更为强烈。
“这他娘的有意思啊,岛上还有个岛。”郑刚笑说。
苏宏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因为他明显感觉到这岛中岛上的异样气息,还有更加难闻的臭气,简直令他恶心到想吐。
他见其他人同样如此,几个女人急忙捂上口鼻。
“好臭啊!”苏沁抱怨。
“是啊,咋那么臭?”
“该不会咱村里的臭味,就是这边传过来的吧?”
苏宏想:确实有这个可能,但臭味到底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呢?
他有点想上去看看。
梁大石和老吴也与苏宏想法一致。
这时,一群人听到一阵水声,过了不久,湖面上现出一条船来,竟是负责看船的老三和老赵。
“你俩咋来啦?”老吴大声问。
船停靠后,老赵先上来一步说:
“咱俩刚刚等在岸边,结果发现那地方风太大,冻得难受,然后正巧老三看到个口子,湖水流进岛的里面,咱俩就想着要么把船划进来躲躲风,谁知道里面跟咱村一样,也是条河,咱一路划啊划的,直接划这来了。”
“我们也刚到,看见没,那边还有个岛。”
“早看见啦!”
“咋样?要不大家伙上去瞧瞧?”老吴回头一问。
“行,去瞧瞧。”梁大石同意。
毕竟船正好在这,相当方便。
于是,一群人摆渡到了对岸,踏上这座岛中岛,然后经过商议,决定分头搜寻。
谁料刚分开没多久,苏宏就听到有人在喊:“过来过来!赶紧过来!”
众人立刻集合过去,手电筒照射下,他们看见那人身前居然有座石洞。
老吴等人随便在洞口张望一下,发现这洞是斜的,似乎还挺深。
“有个洞啊,咋办?”梁大石问老吴,言下之意是要不要进去看看。
老吴思考起来。
按理说,为了找孩子,这种地方是绝对不能放过的,可同时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小岛上的诡异气息。
“你们说,孩子会被人藏在洞里吗?”寿衣店老板问。
“我看……不大可能。”郑刚摇摇头。
“你看?你凭啥看?凭你的屁眼看吗?”老吴损郑刚道。
“就是,不进去看,谁能知道。”王燕也说。
郑刚尴尬地笑了笑,不说话了。
尽管同是村里人,都为了找寻孩子,但其中部分人的想法跟多数人并不一致,比如寿衣店老板和郑刚,他们天生胆小怕事,再说丢的也不是他们自己孩子。
但这个洞,确实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去!哪怕你们都不去,我也要进洞看看!”顾红梅大声说。
相比寿衣店老板和郑刚,满脑子只有孩子的顾红梅,显然胆子大了不少。
“去肯定得去,不过先让我吼两嗓子。”老吴说。
随即他脑袋探进洞里,放声问道:
“有人没?洞里有没有人?”
苏宏听着洞中的回响声,就知道这洞肯定很深。
片刻,老吴又狠狠补上一句:
“鹅蛋你个乌龟王八,如果让老子知道你在里面,老子拿砖头砸得你亲妈都不认识你,识相的给老子滚出来!”
骂完后,老吴又在洞口等候半天,可依旧毫无动静。
夜风越来越大,融合难闻的恶臭,吹得每个人脑袋发胀。
“没法子,只能进去瞧瞧。”老吴叹口气说。
老吴的野外经验相当丰富,年轻时曾在云南边界一带当过兵,知道荒野探索,最危险的就是各种洞穴,比深山老林都可怕得多,尤其这类地势险峻,来历不明的洞,更要加倍留心。
特别现在深更半夜的,他们手头也没点工具,岛上气氛又比较诡异,真就是为了找寻孩子,所以豁出去了。
苏宏没老吴有经验,但大致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也在思考是否值得冒险。
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苏妙在洞中的可能性很小。
“这样吧老吴,要不让咱俩先进去看看。”
说话的是个秃顶老头,人称老白,旁边站着他儿子,人称小武。小武的儿子,也是失踪孩子之一,所以他们一个找孙子,一个找儿子,同样心急如焚。
“为啥?”老吴问。
“你不知道么……我和我儿子常在野地里干活,一个小洞罢了,咱见多了。你们去了反而会乱,没事,咱俩先去瞧瞧,你们等着就行。”
老吴确实知道,这父子俩专以打猎为生,那么多年了,积累的经验总要胜过他们。
“对对对,让老白先去。”寿衣店老板忙应和,他巴不得没他什么事。
最终决定,老白父子先进洞,其他人站洞口边等。
因为洞中的路是个斜坡,所以老白父子刚进洞那会,其他人还能瞧见点手电筒的光亮,可没多久,洞里又回到漆黑一片。
“老白,你俩当点心,有事马上给我出来!”梁大石在洞口大声喊了句。
结果洞里没有任何回应。
风依然很大,吹得湖面上的木船摇摇晃晃。老三和老赵就守在岸边,其余人等在洞口。没有一个人说话,静得可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吴终于按耐不住,冲洞内大声喊着老白和小武名字。
可惜依然无人应答。
众人心情一下变得沉重,谁都不知道洞里情况如何。
不少人开始真正担心起来,更有些人害怕起来。
“咋回事啊?”王燕声音颤抖地问。
老吴摇摇头,紧锁着眉头。
“爸,怎么办啊?”苏沁问苏宏。
“可能离得太远,人家没听见吧。”
“不会!”谁知老吴听到苏宏父女对话,一口否定道,“这种石洞,说浅不浅,说深也不深,洞口喊话进去,他们肯定能听到。”
老吴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苏宏本来就是为了安慰苏沁,他也感觉老白父子多半出了状况。
至于什么状况,他根本想象不出。
在这当口,众人有些进退两难,一方面他们猜测老白父子可能遭遇意外,应该进洞瞧瞧,另一方面又害怕步老白父子后辙,惹上要命的麻烦。
毕竟自私是人类的天性,谁都避免不了。
正在众人犹豫不决时,守在船边的老三和老赵,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拼命逃离船边。
“啥事啊?”老吴急忙问。
“有……有眼……水里面有眼睛!”老赵手指着湖水,吓得失魂落魄。
众人都是一惊。
“扯啥子鬼话呢?”梁大石问。
“是真的!是真的!水里面有眼睛,好多好多只眼睛!”老三也呼道。
梁大石再问:“啥叫眼睛?说说清楚!”
“就是眼睛啊!谁他娘知道是啥子鬼东西,不信你自己去瞧!”老赵回道。说着两人匆忙来到众人身旁。
“行,我去瞧瞧。”梁大石说。结果他刚挪开步子,又回头问:“谁跟我一块去?”
于是,梁大石,老吴,苏宏,王燕,以及另外两个男人,慢腾腾地往岸边走去。
等到岸边,苏宏一眼望向绿色湖水,在月光下,好像湖面被泼了层油一样。
“啥都没啊!”王燕伸长了脖子,小心翼翼地观察。
“啊?”老赵和老三一愣。
“你俩闲得慌,拿咱们寻开心是吧?这会功夫还有空……”
谁知梁大石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湖面上浮现好几只眼睛,都是圆圆滚滚,比一般人眼睛还要大些。
“哎哟!”王燕惊叫一声,忙往后退。
梁大石等三人也受不了,跟着后退。只有苏宏和老吴,惊恐中依然坚持了下来,盯着那些水中的眼睛。
苏宏尽量让自己镇定,看明白究竟怎么回事。随即他发现这些东西说是眼睛,实际用眼球来形容更为贴切,而且还像鱼一样,可以在水中移动。
不知不觉,水面眼球越现越多,似乎永无止境,老吴怕出什么事,一把将苏宏拉开。
六个人又慢慢退回人群。
“啥子玩意,这他娘啥子玩意啊?”梁大石吼道。
“邪门!真是邪门!”老吴也叹道。
每个人脸色都很阴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苏宏再冷静的人,此刻都有点想发狂。
“要不……咱先回吧?这地方邪性啊!”郑刚整个人在发抖。
“回啥呀,孩子没找着呢,再说了,人老白父子还在洞里,你不管人家了?”顾红梅说。
“这刚子就是半天蹦出一句屁话!”老吴帮顾红梅骂。
郑刚又闷声不语了。
“咋办,接着等啊?”王燕问老吴。
“等,只能等!咱不管那湖里究竟是个啥子鬼东西,别靠近水就行。”
老吴一句宣告,换来一片沉默。
此时此刻,其实怀着跟郑刚相同心思的人已经不在少数,尤其那几个没丢孩子的,巴不得快点回村。即使丢了孩子的,也隐隐觉得孩子应该不在岛上,说不定他们在这边折腾,村里人已经找着孩子了。至于老白父子的安危,仅仅只有老吴和苏宏这些责任心较强的人真的在意。
果然,当众人纷纷出神的时候,有个人急匆匆跑向木船,一下跳到船上。
众人吃了一惊,看过去,发现竟然是寿衣店老板。
“你干嘛?”老吴大声问。
“娘的,你们个个是贼胆,都不想活了,老子是来找几件衣服的,没空陪你们疯!”
说着寿衣店老板开始划动船桨,明显是要开溜。
“这乌龟王八,狗日的杂种,赶紧给老子回来!”梁大石边追边骂,但又不敢太靠近湖水。
其他人跟着开骂,还有人丢石头过去。
寿衣店老板不再搭理他们,缩起头,拼命划船,模样倒真像只王八。
很快,他就脱离人群视线,消失在夜雾中了。
这一来,众人唯一的逃生工具没了,全都又惊又气。
梁大石更是一肚子火,用力踹向一块石头。
梁大石不像老吴,为了找孙子,可以不惜代价。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需要他照顾,今晚跟随众人一同冒险,充其量不过是因为履行身为村长的职责,实质跟他谈不上有多大关系。因此他见情势逐渐恶化,又是惊恐,又是憋屈。
“爸,怎么办呀?”苏沁轻声问苏宏。
苏宏见苏沁下巴都在颤抖,更是心疼起来。他现在特别痛恨自己,让两个女儿陷入这种地步。
王燕也是急得跺脚,嘴里不停骂,几乎要把寿衣店老板的祖宗十八代骂个遍了。
如果刚才还能勉强维持理智,那么此刻,众人彻底慌了。
“咋办,赶紧商量个计策啊!”梁大石发泄完后,望望老吴。
老吴摇头叹息,说:“能有啥计策,船没了,村里那些人又不知道咱情况,老白和小武还在洞里,这破地方,继续留着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他娘的!”
“你们说偷走咱船的乌龟王八会跟村里人说不?”王燕口中的乌龟王八,自然是寿衣店老板。
“咋可能呢!那杂种做这缺德事,逃都来不及,还会帮着咱去叫人来救?要是真这样,村里人一人一口唾沫都得淹死他!”一个男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