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阐幽录》:流传中东北土匪中的神秘传说(民国,悬疑,风水)

  (正文)

  董承金从镇八方那里领了任务,想想也是心里没底,自己虽然一时夸下海口,但也知道这活儿比登天还难。那古老板的三个哥哥有侦缉队的,有官跳子的大头目,有商会的顶梁柱,路子广得很,而他身边又有雇来的保镖护着,打声口哨都能把县警备队招呼来,就是侥幸能打死他也难于脱身。董承金想何栖云颇有智谋,便来找何栖云讨个主意。何栖云听罢沉默不语,先生前两天已经和他说过破解猰的办法,但养猰的这个人却难于对付。要知道之前古老板请的管半城甚至让先生身受重伤,这一位的水平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他虽然修习皇极生象术已有半年多,但精奥之处仍然未能通透,要想与此人正面对抗并无十分把握,所以何栖云对董承金说道:“先等大掌柜的消息吧,没有这人的情况咱们也不能贸然出手。而且我想如果动他的话最好也在圈子外面。”

  董承金道:“和我想的一样。我之前也盘算过,做这种事人多了没用,滑起来反而会碍事。关二愣子那人咋咋呼呼的,不能用,所以我再选两位枪法好的弟兄,就咱们四个去吧。”何栖云知道这种场合杨二狗是狗肉上不了抬杆秤,便也没打算叫上他:“嗯,要挑可靠的人。”说着又低低地补充了一句:“先生觉得绺子里现在气味不对,有些人胳膊肘子往外拐,挑人时要留个心眼。”董承金和他是过命的交情,点点头道:“这是必然的。”

  三天之后镇八方亲口告诉董承金,说巡风的兄弟已打探清楚,古老板身边的这个人叫小吴用,真实姓名不详,来了有半年多了,平时住在大院的厢房里,除了古老板他不和任何人接触,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做些什么。这个消息对董承金来说也不过聊胜于无,但接下来镇八方说的一席话却让他差点没吐血,镇八方道:“还有一件事,八月十二日那天是姓古的大老婆的四十整寿,姓古的为了冲晦气要办一场大堂会,从八月十日那天开始连续三天,要请不少戏班子过去,你们就借这个机会做掉姓古的。”镇八方说的斩钉截铁,没给董承金半分辩驳的余地。董承金心内哀叹一声,现在都已经八月初六了,离正日子满打满算也仅剩六天光景,而且那天姓古的家里必定门户森严,怎么才能混进去呢?
  (正文)

  董承金事前已从海字棚的弟兄中选出两个枪法好的土匪,这两人一个叫白兴娃,一个叫冷照海,都是二十三四岁的青年好手,他们四人会合之后,大家一致决定先混进圈子再说。可是县城门口有警备队的来往盘查,若是携带武器轻则遭致一顿毒打,重则投进苦窑,而且武器一定会被没收。这可怎么办呢?何栖云想了想说道:“长枪是肯定带不进去了。我记得陈五祥大哥说过,那些警备队会在人身上到处翻腾,长枪太显眼,一进门准会被扣下。”董承金道:“别说长枪,就是短枪也带不进去啊!”何栖云道:“短枪可以拆成零件,能包在什么东西里混进去就好了。”

  白兴娃提供了主意:“可以装在箩筐里,压在最底下带进去。”董承金摇摇头:“跳子一定会把箩筐翻个底朝天,他们常年和我们打交道,已经弄得滑了,这样肯定不行。”何栖云说道:“那就放进吃喝的东西里面,他们总不会把吃喝的东西都翻出来。”董承金道:“这倒是个点子。我们可以煮几只鸡,然后把枪的零件用油纸包好了放鸡肚子里。”何栖云道:“这办法好。我不需要带枪,你们三位一人一把,那就得准备三只鸡。”董承金道:“还是四只吧,那些警备队的跳子馋得很,他们要拿你也不能拦着。”

  进圈子的问题解决了,可怎么混进古家还是个难题。董承金道:“古家防卫森严,能进去的宾客肯定都有请柬,生面孔是进不去的。”冷照海说道:“他们不是请戏班子了吗?我虽不才,也会几手戏法,咱们可以假扮戏班子混进去。”董承金道:“这些能进入古家的戏班子都有中人作保,古老板这种脾气的人,睡觉都恨不能睁一只眼睛,能让人随便出入?咱们想进也只能找个有资格进里面的戏班子,然后再作计较。”白兴娃和冷照海一齐道:“但凭棚炮头吩咐。”董承金又和三人约定了集合和撤退的暗号,四人各自收拾了东西,向县城方向进发。

  为了防止跳子起疑,他们在快到浑水县时就分开行动,董、白、冷三人分别扮成了进城卖柴的樵夫、下煤窑的苦力和邋遢无比的叫花子。跳子见这三人都是普罗大众打扮,董承金他还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身上,连挑柴也抽出来看了看,那两位他则是挥着手放行——下煤窑的衣服里外三层都是煤灰,沾在手上一时半会洗不掉,至于白兴娃扮成的叫花子,跳子一闻到他身上的酸臭味道就够了,巴不得他走得远点。这三人互相装着不认识,各自按既定方式进了城,选定地点就开始等待何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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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因为四人之中只有何栖云个子矮小稚气未脱,所以护送武器的重任全压在了他的身上。只见他穿着白布对襟短褂,左胳膊上挎着一个小提篮,口中哼着小曲就向县城西门走来。如果凑近了听能听出来他哼的是流行于东边道的伐木调:哥哥你去年上山走,让我等到开春后,你一走走了那么久,连个信儿都没有。妹子我站在寒风口,眼底的泪直往肚里流,盼哥哥盼得腿发抖,想哥哥想得日日愁。唔呀喂,哥哥哎!只愿哥哥拉我的手,回去坐在热炕头。这是东边道伐木的老木扒集体创作的,因为他们穷困潦倒,难以觅得佳偶,所以往往是一女侍多夫,即所谓的“拉帮套”,不过何栖云此时唱出来却全无调侃之意,他心中也是直敲鼓点,唯恐被门口那两个身材高大的跳子发现破绽。

  “喂,小子,站住,干什么的!”有一个跳子发现何栖云正往那边靠,老远便大声吆喝起来。何栖云定了定神,口中说道:“卖扒鸡的!”那跳子待何栖云走上前,狐疑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口中说道:“怎么我之前没见过你?”何栖云道:“家里穷,没别的生计干,也是第一天出来,各位老总多多照量。”那跳子掀开篮子上面的盖布,口中啧啧连声:“呦,这鸡烀得还挺香!怎么卖的?”何栖云道:“和老总就不提钱了,我这也是第一天干,这一只就拿去孝敬您老了。”

  跳子吃拿卡要已成为习惯,因此那人并不拒绝,在篮子里扒拉了两下,指着压在下面的一只鸡道:“这只鸡看着最肥!”何栖云心中一惊,这鸡肚子里可藏着零件,被发现就坏了大事!他心中如此想,脸上却不漏声色:“老总,这鸡是养了三年的老母鸡,看着肥肉却不香。这最上面的是当年的小公鸡,开春才养的,肉质细嫩,最是可口。”那人也不知所以然,听他这么一说,放弃了拿下面那只鸡的打算,何栖云乘机用一张草纸包住最上面那只鸡递到他手里。这两个跳子相互看了看,另外一个跳子说道:“行啦,今天晚上的下酒菜有了,咱们再炸一个花生米,打二斤散白,好好搓一顿!”接扒鸡的跳子马上接口:“就是,这鸡来的正是时候,我头几天就馋了,这就是瞌睡碰到了枕头!”何栖云点头哈腰地冲二人道:“老总,那我进去了。”这两人态度也客气了:“嗯,去吧去吧。”何栖云拎着篮子,心里有了底气,大摇大摆地进了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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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栖云先后在县城中碰到了白兴娃和冷照海。白兴娃装模作样地掏出几个铜角子,何栖云点下头,将铜角子收到怀里,然后扯出一只鸡递给他。白兴娃警惕地拿眼角扫了扫周围,见无人注意才压低声音道:“棚炮头就在前面的十字街口卖柴,他让我们分散行动,寻找能混进去的机会,晚上罢市之后到文庙取齐。”何栖云也不多话,三根指头拢起在衣角处折了一下,表明自己遵从命令。白兴娃提着鸡腿,一边撕扯着鸡肉往嘴里填一边扬长而去。

  再往前走,街角一个背风的旮旯里却躲着冷照海,他面前摆着一只破碗,碗里有几个铜角子,他一只手握着一根油光光的拐棍,另一只手则晃动着两块竹板,口中咿咿呀呀地哼唱着莲花落。过路的行人偶有驻足,便朝他面前的破碗里扔点儿散碎铜钱。何栖云见街上人来人往,并没有歇人的时候,他寻思这里暗探密布,不比在四面梁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凡事须当小心谨慎,若是直接将鸡交给冷照海未免引人注目,究竟如何办才好呢?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只见他挎着竹篮慢慢走向街角,快到冷照海面前的时候忽然脚下一个不稳,哎呦一声向前扑出,提篮中的一只鸡脱手飞出,掉进了满是泥土的街上,骨碌碌滚到冷照海面前。冷照海停了莲花落,面不改色地拿拐棍将鸡拨弄到自己面前:“少爷如此厚赏,叫花子我就不客气啦!”他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地冲何栖云眨了一下眼睛。何栖云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怏怏地向前方去了。

  再向前走一段,就是县城正中心的十字街口,只见董承金站在一群卖柴人中间,跟着这些人起劲地吆喝着。何栖云晃晃悠悠地走到他面前,被他一伸手拦住了:“小哥,你卖的是啥呀,怎么那么香?”何栖云道:“自家做的扒鸡,加了各种香料,肉烂脱骨,不好吃不要钱!”董承金拍手道:“来一只尝尝!”何栖云将最后一只鸡递给他,董承金笑嘻嘻地接过去,同时在他手心轻轻抠了一下。何栖云会意,将空篮子顶在头上,一路哼着小调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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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栖云闲来无事,想先在外面看看古家的情况,便一路朝古家溜达过来。他们家因为开了鸦片馆,是县城有名的大户,所以压根不用打听就能找得到。何栖云到了门口一看,古家因为要开堂会,所以雇了一帮短工在门口叮叮当当地做工,有人在搭迎宾记账用的台子,有人在粉刷大门,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门口还有两个监工在凶神恶煞地环顾左右,哪个短工做活稍慢便要被他们呵斥。何栖云怕打草惊蛇,只远远地驻足望了片刻,正待瞧瞧里面的动静,那两个监工向他这面望来,何栖云不敢久留,头一缩钻进路人之中,径直向前踱去。

  县城里面有很多唱戏的草台班子,他们多数居无定所,走到哪里演到哪里,所以南腔北调都有,但能进戏园子演出的一般都是有压箱底功夫的,不然也没人肯花钱捧场。何栖云走到戏园子门口,听见里面锣鼓响动好不热闹,便也买了张票挤了进去。那里面演的却是何栖云老家的河南豫剧名段《双吊孝》,扮演秦雪梅的那个角色唱念做打样样精妙,将人物都演活了,何栖云也随着人群大声叫好。他觉得这出戏这么精彩,古老板说不定会邀请这个班子,便想混到后台去打探清楚。因为唱戏的时候大家都坐在小马扎上,无法任意走动,所以何栖云直等到戏散的时候才急匆匆向后台跑去,但在门口就被看场的戏班班主礼貌而客气地挡了回来。何栖云说自己也想学戏,问他收不收人。那班主见他长着一张大圆脸,骨骼粗蛮蠢笨,年纪又已不小,压根不是做这行的料,便委婉地拒绝了他。何栖云心中无法,只得悒悒不乐地退了出来。

  正在战东道的四个人在县城里各显神通之时,在古家的密室里,有两个人正在面对面地交谈。这密室本身面积狭小,是由厢房间隔出来的,仅有六尺方圆,所以即便是两人对坐,仍然显得很局促。其中一人方颐阔口,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肉滚滚的,他正是县城里最有财力的人物之一古老板。而对坐的这个人头上戴着斗笠,但斗笠下英挺的鼻梁和润红的嘴唇表明这还是一个年轻人,他却是古老板身边的神秘人小吴用。此时他一只手在桌上轻轻叩着,另一只手却抱着一个尖耳短毛的怪物,不用说这便是那只转瞬毙了七个土匪的猰兽。
  连载第一百零七天,感谢大家关注!
  @441459087 2017-09-21 03:44:01
  是好文,也不是好文
  从昨天追到今天,共14页看到第十页,本不该讲,但爱之深,责之切
  有两个问题
  一个是楼主想写多大的部头?到现在主人公还没明确,何、董、李是吗?确实已知其貌,然着墨比例几何
  我本是个挑剔的老饕,楼主想是第一次为文?说的太多,想看懂的太少,结构太大,所言太小
  如此娓娓道来无主无次,却可做个故事会
  每每读到大段的奇门数术只想跳过,非道不同不相与谋
  ,实无趣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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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师兄用心的回复,能花这么大的篇幅去点评一篇文章,可以看出师兄对本文的确是爱之深责之切。
  先回答师兄的第一个问题,楼主写文十年,陆陆续续也写了几百万字,但这篇文章所耗心血是最多的。这篇文楼主目前的计划是写到百万字以上,关于小说的主人公,楼上有几位师兄已经回答了,小说的主人公是何栖云。我的行文思路就是,这样一个故事不可能只有一条主线,而应是围绕战东道这样一个绺子的兴衰展开,所以有必要对其他相关人物也做个交代,多视角多层次地去理性把握人物的心理脉络。
  再说说为什么会在文中多处描写山医星相卜等传统五术知识。楼主多年来研究五术,有一些微小的心得,而同时又看到现在不少有阅读需求的年轻人对传统学问存在排斥态度,便想在文中有意识地进行一些引导,普及传统文化知识,树立文化自信,可能是这些地方让师兄觉得啰嗦,也有损文章的阅读体验。但相对于楼主的初衷,楼主认为这些做法还是值得的。
  期待师兄再一次的回复讨论。
  (正文)

  古老板开口了:“我闺女死在了这群千刀万剐的土匪手里,这次就是花多大代价也要搞掉战东道!”小吴用缓缓开口了:“只怕战东道也是如此想,咱们这次放出风去,说要给太太过四十大寿,战东道岂会在一边旁观,他们一定会派人过来,到时咱们来个关门打狗,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古老板指着猰兽道:“只怕到那天这小东西又要派上大用场啦。说实话,那天胡子们拿枪指着我的时候,我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这次多亏了它我才侥幸逃出生天。”小吴用笑了笑:“这也不算什么,如果按家师的说法,这养猰最多只算是末流技艺,我也就学到他老人家一些皮毛,就更不能当回事了。家师的血魂咒能同时操纵成百上千人,那才是真正的大本事哩。”古老板叹道:“可惜管先生现在优游林下不问世事,他要是在的话我何至于如此狼狈!”小吴用道:“家师只是当时和吴绪昌定了个赌约,不得不离开东边道,但家师并未完全隐退,有些事情我也常向他讨教。”古老板道:“那就好,管先生在我们算是吃了定心丸了。”

  小吴用和古老板密谋的事,战东道的几个土匪是一无所知,他们仍然按原计划完成了个人任务。到了傍晚时分,随着几声锣响,街上的商贩纷纷收摊打烊。董承金的柴禾其实也卖得七七八八,他将剩下的柴禾重新扎成两小捆,挑在肩上径往文庙而来。县城的文庙还是前清时候建的,不过浑水县建制时间并不长,只有区区四十来年,所以这文庙看上去还很新。和全天下所有的文庙一样,这庙里正中供奉的是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两边依此塑着他弟子中的贤者——子路、冉有、颜渊、宰予等人。这些人一个个都栩栩如生,唯有颜渊愁眉苦脸,与一般文庙中颜渊神采飞扬的模样大为不同。县城的老百姓多系从山东迁来,对读书人怀有一种特殊的崇敬之情,所以即便在如今这战乱年月,文庙也是香火不辍,常有人在重要节日前来上香礼敬。
  (正文)

  董承金伫立门口片刻,见无人注意才缓缓推开庙门,口中轻轻地打个唿哨,这是他和几个弟兄约定的暗号。只见白兴娃和何栖云分别从颜渊和子路的塑像背后转了出来,而冷照海则拄着拐棍出现在了廊柱前面。董承金压低声音道:“圈子里总有跳子来回巡逻,凡事须得谨慎,别在阴沟里翻了船。各位兄弟今天可曾探听到了什么情况?”冷照海说道:“我听过往的行人讲,那几天除了在里面办堂会,外面还会设粥厂舍粥,估计人肯定不会少。我想圈子里现在也没有我们的人,我就留在外面作个接应吧。”董承金略一沉思答应了他的要求:“也好,小心在意!”白兴娃说道:“我打听到凤凰台班子那几天要进去,我今天跟班主说想混个差事,班主说让我跟着他们打杂,扛个道具啥的,我已答应了下来,这一会儿还要赶回去。”董承金点点头:“你先在班子里干,混进去后我们自去找你。”

  白兴娃问董承金:“你怎么进去?”董承金其实一直想办法光明正大地进去,但到现在也没理出头绪,所以苦笑着摇摇头。何栖云今天花钱看了场戏,但对如何进去也是无计可施,董承金说道:“我们两个明天再想想办法,今天晚上大家都何处去?”冷照海道:“我一会找个避风的地方躺着,反正外面的花子这么多,也不缺我一个。”董承金看了看何栖云:“看来我们得在这里歇一宿了。”何栖云自无异议,于是四人作别,白、冷二人各自而去,只有董承金和何栖云还留在文庙之内。

  董承金说道:“我明天先去看看外地都有哪些戏班子过来,这个时候不年不节,过来的肯定都是凑这个热闹的,你一个人单独不好找活,不如就扮成我弟弟吧。”何栖云知道他有心照拂,便开口相谢。董承金道:“你我兄弟出生入死,也不用说这个谢字。我现在担心的是能否办好这件事,让大掌柜的满意。最近大掌柜的脾气越来越急,有些事没太大把握也要推行,我真担心这样下去会毁了绺子啊。”何栖云叹道:“谁说不是呢,现在绺子里人心浮动,大掌柜的担心他们会反水,对下面人的控制是一日紧似一日,不过这反而加重了兄弟们的不满,先生虽然为此日日忧心,但也劝说大掌柜不得。”董承金道:“也想不了那么长远了,眼前的事做一件是一件吧。”两人说到这里不觉肚子也饿了,各自喝口水吃点东西。董承金让何栖云在孔圣人背后打个地铺,他本人则借助墙壁跃到了高大的房梁上躺下。何栖云白天在圈子里来回乱撞,早已身体倦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今天是辛亥日,连载的第一百零八天,感谢大家的支持!
  (正文)

  也不知睡了多久,何栖云做了一个怪梦。在梦中他见到了一个须眉皆磻的老人,他问老人从何来又向何处去,老人说他就是这庙里的,受皇极派祖师邵雍委托来给他提个醒。何栖云吃了一惊,忙询问他有何见教。老人淡淡地对他说道:“你记好了,一共是四句话。震雨西走,切莫羁留,下水道口,慎勿回头!”何栖云听这四句话声如撞钟,震得自己耳鼓声响,不自觉惊醒过来,但看外面还是漫漫黑夜,他也无法重新安枕,索性就琢磨起这四句话的含义来。震字去掉雨字头就是辰字,难道这老人叫自己明天辰时往西走?可那后三句又是什么意思呢?下水道口有什么需要发现的东西吗?这却令人难以索解了。何栖云枯坐半饷,琢磨来琢磨去仍是毫无头绪,黑夜之中只听见董承金呼吸匀净,显然睡得正酣。何栖云索性也不去想那些怪话,自顾自地修炼起皇极生象术来。

  到了天明的时候,何栖云听见头顶刷啦一下,接着便是双足落地的声响,知道董承金已从上面跳了下来,便也整整衣服站了起来。他转到孔圣人像的前面,打量了一眼两旁的塑像,不觉一下愣住了。别的塑像和昨天进庙时并无差别,只有颜亚圣颜渊昨天还是个年轻人模样,现在脸上却无端多了几道皱纹,倒像是苍老了几十岁,而且这副尊容和自己梦中看到的老人几乎一模一样。世人皆知颜渊是出了名的短寿,才三十出头就魂归幽冥,他的塑像怎么会突然就老成这样?难道是颜渊显灵了?何栖云想到他曾在梦里说是受祖师委派而来,所以还是跪下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三个头。董承金见他无端给颜渊叩首,打趣道:“你要是想考个状元得给圣人上香,给亚圣磕头只能让你拿个榜眼。”何栖云爬起身,将约略情由和董承金说了一遍,董承金说道:“这西边也没什么了,不过过去看看也无妨。”两人吃了两块昨天剩的干粮,便出门投西而来。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终极刺杀

  董承金说的没错,文庙西边是县城里平民聚居的地方,家家户户都是低门窄户,反而没有圈子外的农户住的宽敞。两个人在街巷里转了一圈,除了见到几个收潲水桶的粪车以外,再就是早起贩卖油条豆浆锅烙的点心担子,以及刚刚起来蓬头垢面准备操持一天家务的女人。何栖云闻到点心担子里飘出的锅烙香气,禁不住又饿了。他掏出铜角子来买了两个,递给董承金一个,自己也攥了一个。那卖点心的老人说道:“二位好面生啊,刚刚来的?”何栖云答应了一声,忽而想起昨夜听到的下水道口四个字,便开口问道:“老人家,我打听一下,这县里面有下水道口吗?”老人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咦,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这都是三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不时兴这么叫,都叫拐子巷,在西北角最尽头的胡同口进去往里走三十来步就是城里往外渗水的地方,原来是通向外面河套的,这么多年也不知堵了没有。”何栖云点点头,暗暗将这个地方记在心里。待那卖点心的老人走了之后,董承金问道:“你也没来过,怎么知道这么个地方?”何栖云道:“昨晚上梦到的。”董承金已见惯了何栖云语出惊人的表现,对此也不以为意,他转换了话题:“你说在这里看看,可这边确实什么也没有啊。”何栖云眯着眼看了看头顶的红光子:“还没到辰时,再等一会儿。”

  此刻街上的往来行人已渐渐多了起来,不仅家家户户都开了大门,一些人家的烟囱上还升起了袅袅炊烟,显然他们是在炊煮早晨的饭食。忽然一个家丁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边走边吆喝:“招力工了啊,一天八十个铜角子,中午管饭!”何栖云认得这家伙,他就是昨天在古老板家门前晃荡的两个监工之一。他一扯董承金的衣角,董承金会意,走上前去截住他:“这力工是做什么活计的?累不累?”那人看董承金身材高大,拍拍他的肩膀,觉得他还挺壮实的,便说道:“也不太累,这几天家里有啥重活就帮着抬抬干干,主要是一些石料木料啥的,肯定比上山伐木轻快,而且一天就八十个铜角子。怎么样,愿意干?”董承金点点头,又道:“我还有个弟弟,哥俩是一块出来的,你看,是不是能把我弟弟也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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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这才注意到董承金身后的何栖云。的确,何栖云相对于董承金来说实在是太不起眼了。董承金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何栖云不仅个子矮小,长相也是一言难尽,东边道的把头挑人时总爱说“身大力不亏”,像何栖云这种人他们是不爱用的。所以他皱着眉说道:“这个嘛,他能干得了活吗?”董承金忙道:“能!他在家里啥活都干,抬大木头,夯土坯,垒砖,样样都是好手。是不是,弟弟?”何栖云立刻配合地挺起胸膛:“是,我在家可能干活啦!百来斤的大木头我扛起就走,一上午走我自己能搬七八十根。”那人仍然好似不信:“那你把他抱起来我看看!”何栖云一看要他抱起董承金这大块头,心头也打了个突。但董承金朝他使个眼色,他立刻会意,抢上前去两臂抱住董承金的小腿。董承金早就配合地将身体向他靠拢,同时助他发力。所以何栖云没费太大力气就将董承金抱了起来。那人也无话可说,当即同意二人随他去干活。

  这古家的监工并未就此打道回府,而是在县城里转来转去,总共找了二十来个人,然后将他们带回古家。进门之前有人上来对他们挨个搜身,何栖云知道董承金将手枪带在了身上,担心地朝他望了一眼,董承金却自信地点了点头。轮到董承金的时候,他平展双臂,任由检查的人拍捏,那检查的仔细地搜了一番,也没见啥东西,便放董承金进去了。原来董承金进门的时候将掌心雷插在了后脖颈里,而在检查后面的时候他又将枪藏在了袖筒中。他的动作十分隐蔽,同时又借助前面的几个劳工作遮挡,所以竟然被他蒙混过关。

  这一天监工给他们的任务是搭建后花园的戏台子。原来古家的后花园面积很大,空地也足够多,所以堂会主要的表演及娱乐活动都安排到了这里举行。早在他们到来之前,古家已预备了足够多的木料和石料,古家内部有泥瓦匠和木匠,雇的这些人主要是抬料和垒砖。董承金自然和何栖云结成了一组,两人将碎石装进一个大箩筐里,装满了之后在上面穿上一个木棍,两人一人一头地向台子的方向挪。他们一边干活一边仔细观察周边地形。趁监工不注意,何栖云低声道:“戏台子建在水边,到时那小子肯定陪着重要宾客坐在前排,哪个位置能适合一些?”董承金见水边有几株大柳树,用嘴努了一下,意思是那里正合适,接着又摇摇头,意思是那个位置太显眼,不大方便动手。何栖云也明白这个道理,这监工雇他们都是按天来的,他们今天干活今天就来,明天若是活都干完了这个地方肯定连进都不让他们进,这可如何是好?他脑中正在快速飞转,脚下步子迈得自然便慢了,那厢便被监工看了出来:“你们两个别偷懒!干活不下力,小心我扣你们工钱!”董承金低声道:“先安心干活,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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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栖云和董承金二人在后花园抬了一整天的石料,除了中午管饭的时候略微喘口气外,其他时候他们都是顶着烈日的炙烤在干活。到了晚上蒙蒙黑的时候,监工才喊他们收工,然后一人发了八十个铜角子,告诉他们明天还可以继续来这干活,也是一样的报酬。不过到何栖云的时候,他却扣了十个铜角子,理由是何栖云干活卖单儿偷懒。这其实已是何栖云身体的极限了,他肩膀都被木杠压得又红又肿,这是几年来他在绺子中从未经历过的。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和他抬杠的时候,何栖云暗暗忍下怒气,也没说什么就随其他劳工走了。在门口时古家的人又点了一遍人数,才准许他们尽数离开。

  何栖云和董承金走出一段距离后,两个人忍不住交谈起了一天的感受。何栖云道:“原来我知道劳工苦,可没想到苦成这样!就那把头的样子我瞧着就来气,要不是在这里非揍他一顿不可!”董承金道:“可惜这里不是在绺子内啊。”何栖云想起了早上进门时的情景:“董大哥,早上被人搜身时吓死我了!不过明天进去时还要搜身,那可怎么办呢?”董承金胸有成竹地笑笑:“拐子已经被我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今天我压根就没带出来。”何栖云短促地啊了一声,又问道:“可你怎么知道那天咱们还能进后花园呢?”董承金道:“戏台子总是要派上用场的,如果能在戏台子上动点手脚导致工期延误的话,那我们就有机会了。”何栖云道:“那我该怎么做?”董承金道:“我现在也没点子,等明天看看再说,车到山前肯定有路!”

  第二天两人又去古老板家做工,照例是早出晚归中午管一顿饭。何栖云那小身板儿都快被担子给压垮了,可他还得咬着牙苦撑。那个监工在旁边拎着个皮鞭,像看动物一样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何栖云其实很想用术法捉弄他一番,但一想到自己肩上担负的任务,还是咬牙苦忍没有发作。

  到傍晚收工的时候戏台子已基本完工,只剩下边边角角的工作需要打理。由于次日已是八月初十,按道理那天就要开始拉大戏,所以监工发完当天工钱就跟董承金他们说,如果谁还愿意干的话可以在初十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过来继续干,干完为止,发半天工钱,众劳工贪图他家给的钱多,各自答应着散了。
  连载第一百零九天,感谢朋友们的支持!引一首自己八年前的词作,聊与同好共勉:

  金缕曲
  天老西风瘦。倚山寒,萧涯望远,北阁依旧。兰苑飘蓬无底事,徒黯离愁万斗。独怅念,尘思盈袖。千载离合承一语,笑江郎,何日重回首。歌已逝,曲难又。
  烛前默诵丝纶久。问西河,秦关尚在,可登临否?跃马云潭川岳上,竟饮匈奴血酒。弦过处,双雕贯透。白羽飞檄征瀚海,把身名,传与凌烟后。鳌去矣,满庭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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