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阐幽录》:流传中东北土匪中的神秘传说(民国,悬疑,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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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栖云正在床上躺着,忽见门内闯来两个土匪,不由分说架起他就走。何栖云大吃一惊,连声叫道:“喂,喂,你们要干什么?”那两人一边跑一边说道:“先生不行了,喊你去见最后一面。”何栖云下午才刚和先生交流过心得,他怎么也不相信先生会突然驾鹤西去,他喊道:“喂,你说清楚点,先生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行了?”抬着他后腿的那个土匪接话了:“刚才白兴娃变成一个怪物被抬了回来,那怪物要咬大掌柜,被先生用法术给炸得粉身碎骨。”何栖云一听心中暗暗叫苦,先生这次强行运用皇极生象术,只怕真是无人能救了。此时他心下一片空白,只盼着能快点见到先生。那两个土匪也知道他心焦,一路小跑将他抬到吴绪昌跟前,将他和吴绪昌并肩放在了一处。何栖云一见吴绪昌脸色灰暗,却有一股红润之色自内透出,知道这是阴不敛阳,虚阳外越的症候,这就是平常人们所说的回光返照,先生的大限只怕就在顷刻,不由失声痛哭起来。

  吴绪昌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可他在这时却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替何栖云拭去眼角的泪水,低声说道:“且止,忍不可忍。”何栖云知道先生说的这话来自三国时的一个典故。曹魏有一个大臣叫孙礼,因为忠直不阿而被掌权的曹爽排挤,被外派去抵挡北方的游牧民族。在临行前他去见赋闲在家的太傅司马懿,忍不住涕泪交流,司马懿就用了这句话,劝告孙礼暂且忍耐。先生这么说,表明他要讲一些重要的话了。何栖云抽噎着道:“先生,您请讲。”

  吴绪昌神情紧张地道:“白兴娃变成恶鬼天牢来害大掌柜,此人虽然极力掩饰平生所学,但在白兴娃张嘴的一刹那还是露出了破绽,他所学的术法本于五音姓利,就是用人的姓氏来辨明彼此,所以被操纵的白兴娃才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大掌柜而不会攻击其他人。不过他控制的虽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我瞧来和上次驱使螸虫的手段依稀仿佛,精微之处颇有雷同,我怀疑他们应该大有关联。虽然现在还难以断定此人是谁,但我睡了的消息很快就会在东边道传开,到时他一定会不甘心地再次出手,凭你的本事肯定救不了整个绺子,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大掌柜肯定会按惯例将我葬在炮头的旁边,而且一定会沿山势选用癸山丁向,你在下葬之前到挖出的幌子中压上三尺白布,上面用朱砂画一个劫阴符,把我的九窍全部用白米堵死,然后找一块槐木,镇在我额头之上。等到出殡的那天,会有一束白光照到坟头,你就念《补龙水神图诀》的六句口诀,自然可以平安无恙。”何栖云越听越是心惊,劫阴符是将死去的人残存的魂魄从幽冥劫走,封住九窍则意念无法走散,而槐木是至阴之物,本身槐字半边为鬼,死人遇之则不可超生。看先生的意思,分明是将自己全部牺牲来再设赌局,助他击败对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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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栖云眼泪忍不住再次流淌下来,他问先生:“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吴绪昌笑着摇摇头:“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别的办法,这个法子能让他几年之内不敢轻举妄动,也算保绺子一个平安。”顿了顿他又说道:“我这半辈子都在寻找阴龙龙脑,但现在看来是见不到了。你若是能找到,就将阴阳龙脑合为一处,万万不可让它落到奸人手中。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也该去了。”说着他疲倦地闭上双眼,像是一个迷途的旅人久经跋涉后终于得到休息了一般,再也没了声息。何栖云爬到他身边,轻轻地摇晃起他来:“先生,先生!”吴绪昌全无动静,何栖云伸手去他鼻下一探,他已毫无气息,何栖云这才相信先生确实走了,忍不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众土匪看到何栖云哭泣,也知道吴绪昌捐弃尘世而去,人人都是万分悲痛。镇八方红着眼睛走了过来,吩咐丁福林和黄山屏:“立即召集人手,给先生办理后事,要用最隆重的礼节送先生走这最后一程!”丁福林是绺子的二把手,黄山屏分管绺子钱粮进出,有他们两位主持操办这丧事,这规格和待遇是绺子前所未有的。何栖云大着胆子,将先生的遗言转述了一遍,镇八方道:“就按先生说的去办,你来亲自动手!”

  何栖云谢过大掌柜,这种情况他也无法再躺在床上静养,只得由其他土匪搀扶着忙里忙外。他将先生的遗物一一整理,除了一些绺子统一发放的财物之外,所有书籍和施术所用符咒他都搬到了自己屋里。但是他所住的屋子人多眼杂,他也担心不大安全,所以他将九枚金梭子揣在了怀里,而将最宝贵的太初玄武鼎藏在了床板的缝隙中。只有将他的褥子全部搬开才会看到这个匣子,如果单纯从外面看是看不到的。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何栖云又找出了白布,用尺子剪刀量裁出三尺长短,亲自将朱砂研细过水,用毛笔饱蘸朱砂在白布上画劫阴符。当年他向先生学习劫阴符的时候,先生曾半开玩笑地说这是给仇人用的,可以让他永世不得超脱。但何栖云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有一天会把这道符用在自己至亲至敬的先生身上。他画着画着灵符,先生的音容笑貌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他的泪水忍不住又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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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何栖云画完劫阴符出来,外面的土匪已经分成若干队伍忙乎开了,有的忙着制作出殡时用的招魂幡,头顶戴的孝帽和腰间缠的孝带,有的在给先生赶制寿宫,锯木头锉小板上漆,还有的则布置灵堂,方便众人前往瞻视。先生虽然在绺子里没有私党,但因为术法高强做事公允却是人人敬重,因此土匪们没有藏私的,一个个都甩开膀子卖力忙活。何栖云先按先生的吩咐封了他的九窍,又到火锯房子找了块槐木刻成八阵之形压在他的印堂上。做完了这一切,他又跟随几个兄弟上了后山,在山上将幌子选好,并在其上提前布好了白布,等再回山寨的时候,他就在先生的灵堂前枯坐,度过漫漫长夜,直到天明方才回房安歇。

  而就在这个不寻常的夜晚,在距离四面梁几十里地的宽甸子,有两个人正在三义堂对坐,其中一人貌美如花,言笑晏晏,正是云中龙的大掌柜混天龙蒋茗,而她对面的这一个人神情肃穆,于恭敬之外略带三分阴郁,却是绺子的二掌柜孙人龙。蒋茗首先开口了:“二当家的近来辛苦。上回拿虫子给战东道制造了不少麻烦,这一次咱们抓了个战东道的舌头,多亏你把他变成恶鬼天牢,看来干掉姓宋的大有希望。”孙人龙摊开左手平放在膝盖上,掌心里赫然有一个六角形的星芒,他淡淡地说道:“大掌柜的过奖,我也是最近和泽九公先生探讨,又找了几个活人做试验才复原这个失传已久的古法。其实要把人变成恶鬼天牢条件很苛刻,首先这人身子必须壮健,其次一定要脑后有玉枕骨,咱们昨天抓到的那两个人中,乞丐模样的那个人脑后平平,就做不了恶鬼天牢,还有一点就是性情刚烈敢打敢拼,无巧不巧昨天那个人正好满足这三个条件,于是就派上了用场。”

  孙人龙一边说一边留神观察着蒋茗的反应。其实他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论真实本领远在云中龙的翻垛子玉瑕苏之上,然而他多年来并未显露自己在术法上的造诣,只是靠机智的头脑和稳妥的处事被大白龙杜方雄相中,并一路提升至云中龙的掌柜。杜方雄死在圈子里以后,因为弟兄们要求为杜方雄报仇之声甚烈,而蒋茗因为和杜方雄的特殊关系,她的接位已成为必然,孙人龙无法与他正面对抗,因此选择了暂时忍耐。虽然如此,他却无时无刻不盯着大掌柜的位置,他看准了蒋茗有投靠日本人的意思,所以试着在绺子里造了一些反对日本人收并的言论,可惜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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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当他看到赵灯笼与韩立诚接上线后,杨大辫子甚至满铁的高层安边镇雄等人都不遗余力地支持蒋茗,他们给云中龙带来了大批的银元乃至枪械,而要求云中龙做的任务并不多,无非是收集刺探东边道各县的军政情报,囤积粮食、棉纱等大宗货物,加速本已没什么信用的奉票(奉系发行的钱币)贬值之类。孙人龙觉得这活计很轻松,而且赚头很大,所以他转而开始支持蒋茗,并且不惜用自己的术法鼎力相助,上次驱使螸虫给靠山屯的百姓制造内讧也是出自他的手笔。他的态度前倨而后恭,蒋茗自然也瞧得出来,然而云中龙快速扩张之后,也给绺子上下的管理带来了困难。全英勋是从大腊八过来的,对绺子还不熟悉,老七、赵灯笼等皆无统御之才,所以就蒋茗来说,她对孙人龙选择了暂时隐忍。

  此刻她对着孙人龙露出了一个笑脸:“二当家的,这次如果咱们能拆散了战东道,云中龙就是东边道的老大,像山林好的吕有仁之流咱们就挨个收拾。上次他给丁福林吹喇叭抬轿子,很是卖力气嘛!”孙人龙脸上也漾出笑意:“山林好的那几瓣烂蒜何须大掌柜的费心,就他们那三十条人枪,随便派几个人过去就平了,完全用不着在意。日本人现在对咱们是言听计从,只要咱们保证日侨在此地的利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最近不知大掌柜的听说没有,日本人准备在东边道北面再建一条铁路,一直通到边界,但是沿途的几个绺子好像不太乐意,咱们若是能办成这件事,杨大辫子肯定还要重赏我们。”蒋茗也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中:“如果能跨界扫平那几个绺子,就证明我们不仅可以在东边道地头上玩得转,就是绥宁、哈东、间岛这几大地区我们也可以插上一脚,弄不好咱们都可以和张大帅一样,加个官晋个爵,也光宗耀祖一把!”

  两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痛快,孙人龙忽然感觉左手手心一痛,他低头一看,那六角形的星芒正在手心之中渐渐暗淡下去。他低呼一声:“不好!恶鬼天牢中了霹雳,已经被炸得尸骨无存了!”蒋茗蹙起了娥眉:“二当家,你刚才不是说过战东道的人没有能抵挡恶鬼天牢的吗?”孙人龙皱着眉头道:“这个绝无虚假,我从战东道的内线得到消息,说吴绪昌早就病病殃殃的,连绺子的大事都参与不了,镇八方对他也不再信任,他怎么可能还有如此能为?其他人在我眼里都跟蝼蚁一样,谁能破得了我和泽先生的联手之力?”蒋茗道:“八成是咱们过于托大,叫人家瞧出了破绽。”孙人龙越想越觉得不可能:“这事实在太奇怪了,我将血滴到天牢的脑门上之后,它有什么情况我都能感知到,刚才明明光芒极盛,应该是稳操胜券,可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下子,这个家伙的法力应该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不行,我得去问问内线到底是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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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出三义堂的大门,口中咕咕地叫了两声,便有一羽鸽子从暗处飞了过来,悄然停在他的肩上,偏转头拿黑豆一样的小眼睛瞧着他。孙人龙取出一个小纸条,用炭笔刷刷地写了几个字,然后卷成卷塞进一个小竹筒,并把小竹筒拴在鸽子的脚上。鸽子振翅起飞,在他肩头盘旋了两圈之后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次日清晨,孙人龙带着鸽子送来的情报来找蒋茗:“大掌柜,喜事,大喜事!二萧何殁了!”蒋茗本来正在吃饭,闻言将筷子一撂,不料因为用力过猛,那筷子骨碌碌滚到了地上,可她却毫不在意:“你再说一遍,谁没了?”孙人龙喜滋滋地道:“二萧何,就是吴绪昌!昨天他为了破恶鬼天牢,强行逆运法术,没过多大一会儿就见了阎王!”蒋茗鼓掌大笑道:“这真是天助我也!虽然没除掉镇八方,但除去了二萧何也是大功一件。过去这二萧何算无遗策,屡屡指挥东边道等绺子联合行动,说实话我心里还真怵他三分,现在他没了,镇八方就等于少了条膀臂,哈哈,没了爪牙的老虎那就是一头大猫,咱们压制住战东道指日可待!”孙人龙道:“大掌柜的所言极是。趁着现在战东道人心思变,我准备给他们再添上两把火,让他们乱成一团!”蒋茗毫不犹豫地批准了他的计划:“二当家,你只管放手去干,咱们现在要人有人,要枪有枪,不再是去年受窝囊气的时候啦!”孙人龙从蒋茗那里得了令,亲引数名亲信出了宽甸子,径投四面梁而来。

  于路孙人龙满脸喜色地对心腹们说:“原来二萧何活着,甭管他能不能用法术,摆在那里总是个威胁,现在他去西天见了佛祖,我们可以尽情施展了。我已算定,今明两天是停灵的日子,明天寅时是个吉时,战东道的土匪必定会在这个时间将他葬下。今晚我在山下布一个天诛阵,然后依照姓氏次序挨个念动这些掌柜的姓名,等他们将二萧何葬下去之后,就是我的阵法发动之时,到时咱们只要看笑话就行了。”他的几个心腹知道主子平日里虽然不声不响,但却特别喜欢听别人溜须拍马,所以纷纷抢着说道:“您真是太高明了,这一下子就将战东道弄垮了!”“咱们二当家的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就够镇八方喝一壶的!”孙人龙心情极是舒畅,听到下属们的称赞简直飘飘如仙,他眯着眼,摇头晃脑地哼起小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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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人龙他们走出十多里后,见路边有块方方正正的大石头,约有一尺多高,上面可容数人盘坐,他对亲信们说道:“前面有战东道的了水,他们都认得我,所以白天我不能过去。麻子,你身手灵活,钻过去探探情况,看战东道有啥新动向没有,我们权且在这里歇一歇。”叫麻子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土匪,他身材瘦小,动作灵敏似猿猴,当即答应着去了。

  孙人龙往石头上一坐,有人拿出咸花生、熟苞米等吃食,众人边吃边聊。有人问孙人龙:“二当家的,你说现在咱们替日本人卖命,到底是值也是不值?”孙人龙轻蔑地瞟了他一眼:“你说这话就该掌嘴!日本人多厉害你不知道吗?我问你,南方的革命党厉不厉害?可他们的几个大头头都是去过日本的,有的人甚至还在日本住了多年,他们要是呆在中国一直不出去,说不定还是田里一个种地的或是私塾的教书先生,哪有今天的荣华富贵?他们这还只是后去的,像他们的本国人岂不是更厉害!再说咱们云中龙也不算是替日本人卖命,不也就是送送情报之类的小活吗?头一阵子韩先生领着测绘队来咱们东边道,不也就是让铁蛋子和二驴子领着去附近的山沟里转悠转悠吗?铁蛋子他们只给带个路,你们知道给了多少钱?嘿嘿,说出来吓死你们,一人给了五块大洋!你们在绺子里成天接观音抱童子,一个个肉票的搂钱,一个月也不过对付个几十个钱,下山逛一次窑子就没了,想吃点好的都没有,兜里比狗舔的还干净,你们看人家这钱挣得多轻松!”

  有人艳羡地道:“二当家,下次再有这等好事就介绍给我们干干,我们也想多赚两个,下次去圈子里的时候也能挑个盘子亮的窑姐!”孙人龙道:“这里没外人,我就和你们交个底。铁蛋子和二驴子都是大掌柜的保荐给杨大辫子的,他们时常和大掌柜厮混一处,所以这情况我也没法替你们争。不过等下次,我一定推举你们几个,咱们也赚他把大的!”可内中有人说道:“二当家,但我怎么总觉得日本人心术不正呢?铁蛋子回来后无意和人提过一嘴,说日本人画地图的时候钉是钉铆是铆,哪儿有村庄哪儿有河沟都画得一清二楚,连口井都要在地图上标出来。”孙人龙道:“你管那么多干啥,咸吃萝卜淡操心,他们愿意画画他们的呗,和咱们这些拿命换钱的有啥关系?”那土匪被抢白了一顿,不敢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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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光景麻子已经打探消息回来了,他向孙人龙汇报说,战东道从外表看起来和往日并无太大区别,那些了水巡风的土匪依旧是按点轮班,没见谁乱了次序。孙人龙阴笑了两声:“他们马上就要乱了,就先让他们痛快这一两日。走,趁时候尚早,咱们去林子里转转,看看有没有野兔啥的。”几个亲信不明白他为何要在此时去林子里,但知道事出有因,便也乖乖地跟随他前往。

  他们走的是乡间土路,路上有不少牛粪,都是农民家里的耕牛路过遗留下来的。孙人龙名义上说是打野兔,但见到牛粪就让手下捡起来扔进袋子里。东边道和关里的农村不太一样,关里因为缺乏烧柴,而牛粪晒干了之后可以充作燃料,所以有很多孩子抢着去捡,但东边道遍地都是森林,木头可劲烧都烧不完,没有谁会去捡牛粪当柴烧,而牛粪的肥力也不大,没有上地的价值,因此就都被剩下了。亲信们虽然很纳闷,但也不敢违逆命令,到林子边缘的时候,每个人都划拉了多半袋子。孙人龙仰头看了看四面梁,这片林子地势较低,从这里看向四面梁需要后仰脖子朝上才办得到。孙人龙找了块空地,吩咐土匪:“把牛粪都倒在这里。”土匪们把牛粪拢成一堆,又按他的意思在上面堆了一些干枯的树枝。孙人龙看着土匪们将这一切都弄好,这才说道:“这个地方明天凌晨将会派上大用场,需要有两位兄弟在此留守,只要听到绺子中四更梆子响,就将牛粪点燃。”有两位亲信主动站出来,表示愿意承担重任。孙人龙就将他们留在原地,率领其他人朝林子深处走了。

  这个时节并不适合捉野兔,他们在林子里转了半天,连个野兔毛都没看见。孙人龙走到一个四外无人的地方,向亲信吐露了来林子的最终目的。原来孙人龙狡诈多智,虽然他对自己的阵法很有信心,但也担心吴绪昌留了后手,所以他必须提前预作布置。他将其中枪法管直的两个人召来,告诉他们到当夜子时守在岔路路口。因为战东道了水的土匪在子时以后就不在岔路巡风,所以那里很安全。如果后半夜山上闹起来了并且有人追击的话,就在暗处射倒他们几个人,同时往宽甸子的方向滑,而其他人则在林子和四面梁的后山之间分批次阻击战东道的人。等到众人都听明白了他的谋划,天色已经擦黑,孙人龙只带着一个贴身护卫,两人各折了段柳树枝编成草帽顶在头上,悄悄向四面梁的后山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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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吴绪昌的故去,四面梁上下悬挂起无数白幡,从山前一直绵延到山后,仿佛是下了一场瑞雪,而所有的土匪都在腰间缠着孝带子,头上戴着白色的顶天,于山寨前后肃穆守灵。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吴绪昌身上,孙人龙领着护卫挑拣偏僻无人的小径,躲过了几处了水巡风的土匪,溜到了四面梁后山的山脚下。因为后山十分低矮,相当于四面梁主峰的案山,军事意义并不大,而且距离山寨又近,主要充作墓地之用,所以战东道并未在此布置重兵。此时吴绪昌尚未下葬,大多数土匪都在前面忙活,这后山就更冷清了。孙人龙他们猫在草丛之中半天,只见到一个老杆子在后山山脚来回转悠。虽然他已满脸皱纹,而且有些老眼昏花,但山里人老得快,所以孙人龙估计他实际年龄也就在五十岁上下,很显然他属于绺子中不受重视的角色,所以才会被发配来到这里。

  孙人龙朝那个土匪比了一下,又朝后面一指,身边的护卫明白他的意思,那是要将土匪从他转悠的地方引开,而且时间越长越好。他点了下头,悄悄地向旁爬出二十来丈,口中学着长尾雀叽叽咯咯地叫个不停。长尾雀在东三省内皆有分布,是山里非常常见的鸟类,它的叫声是连续三声叠在一起,而且十分悦耳,仿佛流水潺潺作响,稍有点经验的胡子都能听出来。那个战东道的土匪果然听到了,他拿眼向四下一扫,并没见到长尾雀的影子,于是自言自语道:“明明是在附近,怎么瞅不着呢?”但他只是跺了跺脚,并没离开原地。云中龙的这位见不奏效,悄悄挪了个地方,又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那土匪冷哼了一声:“嘿,今天不打你看样子你是不老实了!”说着将背上的枪取下来,冲着云中龙的土匪栖身的地方走了过来。云龙的土匪一边将他向树林深处引,一边不时发出两声鸟叫。那土匪眼力不济,再加上天色昏沉,竟然没有察觉声音是由人发出的,他顺着树林间的空隙就一路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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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人龙眼瞅着那土匪走远了,这才一溜烟地从躲藏的地方跑了出来,跳过了几道木栅栏,动作轻捷如燕。这儿是战东道的腹地,他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发现,这一番动作他已在心头预演了数次,此时施展出来,当真是敏接到了极点。他早已在山脚下相中了一个位置,径直跑过去后,他蹲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金灿灿的小球放进了坑里,然后将泥土填回盖好,又用脚在上面踏实。接着他在刚才挖坑位置的四隅位上各自虚划了几下,然后又默默祷祝片刻。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仰头向天吸了满满一口生气,然后朝地面喷出。地面上有红色光晕一闪而过,直沿着后山龙脉循行的方向蹿到半山腰吴绪昌的预拟埋骨之处,然后才消失在了地下。孙人龙满意地点点头,又迅捷地跳出了木栅栏,跑到树丛之中,找了一堆树枝盖在身上,伏下身体藏好。

  他刚刚停止了动作,就听一旁的树丛哗啦啦响动,是刚才那个战东道的土匪回来了。孙人龙心中一惊,趴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那土匪口中骂骂咧咧,显然他进入林子中啥也没追到,孙人龙听他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心中暗暗叫苦,却也不敢稍有动作。那土匪走到他身边时,忽然停下脚步不动了。孙人龙以为他发现了自己,刚要跳起来予以反击,却见他解开了裤子,对着自己的方向架起梁来。他只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树枝的缝隙之中流下,浇得自己满身满脸,一股骚味直冲鼻孔,熏得他几乎快晕了过去。他心中将这个土匪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却也只能忍受。对于术士来说,特别怕污物冲了灵气,比如靠幻术生存的术士如果被泼了黑狗血和白马尿,那么幻术立刻便会消失,并且术士本人也将因施术不成而受到极大伤害。孙人龙本身的实力很强,和泽九公相比也不逊色太多,而且他所学的驭螸术和五音姓利较少依赖外界环境,都是实打实的硬功夫,对当头而下的污物并不惧怕,但被这一通污物一淋,他仍然觉得十分晦气。好不容易等到那土匪完事,他却又摇头摆尾地打了两个尿颤,这才提上裤子走了。

  孙人龙直到他走回原位上方才弓起身子,将外衣扒了下来,团成一团掖在了一边。过了一会儿那个引开土匪的护卫也悄悄爬了过来,闻到他身上的骚臭气味,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孙人龙恨恨地瞟了对面那土匪一眼,意思全是他干的好事。身边的护卫急了,用手比划了一个拐子,朝那个土匪一指,孙人龙拿手往回一扒拉,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他花费了无数心思潜到这里,主要目的是在战东道内部制造混乱,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可不想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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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暮色越来越浓,四周已沉入一片黑暗之中不过因为时近中秋,不多是一盏冰轮从东方升起,并且渐渐移向中天,它在薄纱一样的云层中忽隐忽现,在地面上投下了浅浅的银辉,因此周围的景物大致轮廓还是能分辨清楚的。虽然那个战东道的老杆子已经回去歇着了,但孙人龙和身边的护卫仍旧不敢出声,他们耳听得四面梁上人声响动,眼见得山上的聚义厅灯火通明,显然山上的土匪正在给吴绪昌守夜。孙人龙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而在四面梁山顶,众土匪却都还没合眼,丁福林将山上的土匪分成几拨,轮番看值吴绪昌。东边道的守夜习俗和东三省其他地方大同小异,主要是预防仙体被猫狗之类的扑咬,再有就是缅怀故人,在逝者身边陪他最后一程。吴绪昌无儿无女,作为他唯一嫡传弟子的何栖云就成了孝子,他穿着粗麻制成的斩缞,守在灵堂之中,不停地向往来的土匪跪礼答谢。连日来他并未得到好好休息,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但一想到先生临终时的嘱托,他也禁不住心下惴惴,不知道那对头究竟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对付自己。

  第三十三章 重创妖邪

  八月十三日寅时,是战东道之前选定的入殓吉时。钟鼓之声在寅初初刻敲响,何栖云随众人走到外面,吴绪昌的寿宫已经摆在了聚义厅前的空地上。丁福林站在寿宫正前,高声指挥众人站条子排成数列,然后下令道:“孝子摔泥盆!”何栖云听到叫他,紧了紧腰间的孝带,缓步迈上前去,跪在棺材前给吴绪昌磕了个长头,然后双手举起地上的泥盆。在东边道的传说中,泥盆是去世之人的锅,临行前必须由家中长子摔在地上,摔得越碎表明越能给家族带来福气。眼前这泥盆是粮台黄山屏派人烧的,为了表明事情的隆重,这个泥盆径有四尺,比普通人家去世时的泥盆大了一倍不止,何栖云捧在手里觉得沉甸甸的。在战东道接近二百号土匪的注目下,何栖云将泥盆高举过顶,用力地掷向地面。泥盆落到地面之后登时摔得四分五裂,丁福林微微颔首,叫道:“起轿!”八个身强体健的土匪走到寿宫两侧,将棺材抬起置于肩头,这就是出阴活的八大金刚。他们将轿子刚一抬起,土匪队伍中的唢呐喇叭也响了起来。原来战东道的土匪入绺子前颇有几人是在民间操办红白事的,他们尽管不通乐理,但丧调还是能吹奏的,丁福林为了增加气氛特意将他们也调了过来。何栖云打着招魂幡跟在后面,他因为有伤在身,脚步有些踉跄,杨二狗便在身旁搀扶着他。众人随着八大金刚和何栖云一起涌向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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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土匪一起出来,声势自然惊天动地,伏在树丛中的孙人龙早已惊觉,他凝定左手,略略计算了一下时辰,先是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对着后山腰上的墓穴,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扑食猎物的鹰隼。
  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战东道的土匪吹吹打打地从四面梁上下来,径直走向后山。因

  为土匪们都戴着一样的顶天,衣服也都大同小异,孙人龙一时也分辨不出几个人,但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镇八方似乎并不在人群之中。他心中暗暗纳罕,自己不得这个天诛阵是距离越近效果越好,若是距离太远收效甚微,那就达不到预想的效果了。正在他心头焦躁之时,忽见后头又赶来一群人,这一队人全部轻装,手中没有拿任何东西,所以比前面的队伍走得要快得多。这一队土匪众星拱月般地捧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西斜的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被躲在暗处的孙人龙瞅个正着,此人正是战东道的大掌柜镇八方。原来镇八方刚才找几个土匪了解绺子内部的情况,所以出发的比大队人马晚了一些。见到他也过来,孙人龙这才轻轻出了口气。

  这二百多号土匪一涌上后山,登时将后山挤个满满当当。四面梁的后山本来就是安葬身故的土匪用的,地位高的在上,地位低的在下,此前绺子里已经死了不少人,所以山脚下一排一排地全是土馒头,来这里的土匪大多数只能站在坟堆的空隙里,只有几个掌柜的和抬寿宫的八大金刚才沿着山上的小径一路爬到了半山腰的墓地旁。丁福林看着前不久葬在这里的炮头崔大力,不由一阵伤感,喃喃自语道:“这才几天工夫,绺子就去了两个顶梁柱!”镇八方这时也挤了上来,他听到丁福林的这句话,阴沉着脸没有吭声。何栖云将招魂幡放在一旁,轻声询问镇八方的意思。镇八方问道:“你看准了,是先生嘱咐的时辰吗?”何栖云点头道:“现在正是寅初四刻,和先生所说的时辰不差毫厘。”镇八方挥手道:“动土吧。”镇八方说的这话是有讲究的,一般来讲无论阴阳宅开挖第一锹都可以用动土或破土来代指,但破土一般是指土王用事的时节,也就是四立节气的前十八天,此时正值辰戌丑未四库之月,一般不应在此时动工,只有万不得已才向土王借路,所以叫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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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八方一下令,立时有人从旁边拿来铁锹,递给了镇八方。镇八方双手握住锹把,左脚在锹肩上一踩,左手稳稳地撑住锹的中段,右手在锹把上一用力,便将第一锹土翻了上来。这也是他作为绺子的大掌柜,第一次为袍泽动土。他象征性地挖了一锹之后,将锹递给了旁边的丁福林,丁福林也只挖了一锹,又顺手给了朱大个,这样在几个掌柜中间轮完一圈之后,何栖云作为孝子再挖下去一锹,而后则是大家七手八脚地一起上手,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便将墓穴挖好了。何栖云将先前准备好的白布铺到坑底,使得上面画的劫阴符正好落在穴位正中,然后八大金刚将吴绪昌的寿宫抬起来放在坑内。正待准备填土之时,忽然有人叫了起来:“大掌柜,你看山下!”

  众人听到这一声喊,齐齐向山下望去。此时山脚的土匪也出现了骚动,因为他们分明看到,在前后两山所夹的空地上,有一片土地正泛着妖异的红光,这红光十分明亮,比天上的圆月还要亮上三分,照得地表每一颗砂石都清清楚楚。然而从半山腰上看去,就可以看到光芒并非出现在地表,而是来自于深深的地底。在众人的注目之中,红光的亮度越来越强,耀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许多人看着那红光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渐渐地红光中心的大地轻轻颤动,一颗金光灿灿的珠子缓缓从地底冒了出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掌在下面用力地托举它。它升到地面之后并未停止,而是一只升到距离地面一尺上下的时候才缓缓停了下来。而后珠子上面现出一些细碎的裂纹,随着一阵窸窣的破裂声,它竟然向外裂出一个小口,有一个绿色的肉冠从裂缝中探出头来。再然后肉冠越拱越高,最终完全从珠子中破壳而出,众人这才发现,这肉冠原来是一株绿色植物,它又向上蹿高了一段距离之后,肉冠顶端开始分裂成两半,每一半都向外拓延,很快就变成了两片娇嫩可爱的叶片。那植物自从探出了叶片之后,便开始发了疯似地猛长,眨眼之间植株越蹿越高,而叶片也越发越密,只不过短短的弹指一瞬,那植物已经长得枝叶繁盛,高度也远超那些贴近地表的低矮灌木,矗立在大地之上宛如一株乔木。

  “快填土!”何栖云第一个从红光中定下神来,想起了先生的嘱托,急急地喊了出来。众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他的惶急模样,知道一定是万分重要的事情,于是七手八脚地将挖出来的泥土覆盖在吴绪昌的寿宫之上,并且很快就形成了一个高大的封土堆。因为事前没有预计,再加上土匪们半夜干活手脚不知轻重,使得吴绪昌的封土高出地表一人多,看起来俨然一个硕大的土丘,比旁边的崔大力还要高上一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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